張盈不見了。
安靖眨了眨眼,他注視著那小小的房間,自己的左邊的舍友,朋友和跟班。
那個獵戶小子并沒有在床上。
他的床非常整齊,甚至整齊到了不正常的地步,無論是枕頭還是毛毯都疊的非常平整,宛如豆腐。
安靖知道,這絕不是張盈自己疊的,因為那個傻小子就不會疊被子,他教了好幾次,仍然疊的和狗爬了一樣。
“張盈怎么不見了?!”
又是一個時辰后,倉廩足醒來發現這點后,不禁驚叫道。
他和張盈玩的最好,一個是獵戶,一個是武家,都從小練武,也都對狩獵打斗,刀槍棍劍感興趣,雖然張盈沒他厲害,但也沒差到哪里去,尤其是張盈會射箭,在這方面可以說冠絕全員,可以互相學習。
兩人平日都跟在安靖身后,幾乎形影不離。
“是不是到處亂跑,被關禁閉了呀?”
展風嘟囔道,雖然懸命莊的孩子大多都因為流民身份相較于同齡人比較成熟,但在安全的環境后就有一部分天性調皮的孩子固態萌發,喜歡到處亂跑,然后被懲罰關禁閉,就連晚飯都沒吃。
展風最關注吃飯,他雖然高大但卻從不冒險,張盈與之相反,如果不是安靖幾次叫住,那小子肯定會到處亂跑。
“去問問教習們吧。”葉修遠輕聲道,他是所有孩子們中最聰明的幾個,他微微側頭看向安靖,發現這位甲號宿舍的老大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心中便已經有了一些想法:“或許…他只是離開了。”
離開?難道說…是被淘汰了?
第二批淘汰開始了嗎?
大家心中都涌起一個可能,但卻不敢說出來。直到他們找遍整個宿舍和演武場,都找不到張盈的痕跡后,所有人才不得不承認事實。
張盈和之前那些離開的學徒一樣,被淘汰了。
被淘汰的也不僅僅是他。
這次被淘汰的有二十七人,人數不多,有表現良好的,也有表現一般的,具體標準猜度不出。
晚飯前,和上次一樣,一位講師對大家宣布了這件事。
“早有預料。”
葉修遠就嘆了一口氣,他說他早知道結果會是如此,只是他覺得他可能會比張盈早走,沒想到是獵戶小子先下山。
“我認為,我還是能做一個賬房先生的。”
吃完飯后,在演武場晚訓時,他對安靖等人道,坦然說出實話:“我不適合練武,最近的訓練已經讓我感覺力不從心,或許有一天我也會下山吧。”
“我可能也會吧。”顧葉祁嘆了口氣,她們女生宿舍那邊也少了幾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是她一同從明山城流民營一齊過來的小姐妹,少了一個說話的人,她也很寂寞。
更不用說,顧葉祁雖然還能接受現在的訓練量,但總覺得越來越吃力,這讓她感覺有些憂慮,感覺可能追不上安靖。
“張盈就是不好好訓練,都和他說了,練武要的是練習,不是實戰!”
倉廩足悶悶不樂,踢著腳下的土道:“一個個都想著離開,我倒是巴不得待得越久越好——他們總是會教真東西,學的越多,下山后依仗就越多。”
“更別說,下山后還想要吃到肉,絕對更難,張盈會后悔的!”
失去了一個玩伴,他也只能嘴巴硬一下了。
“有一說一。”展風砸著嘴,回味著晚飯的滋味,懶洋洋道:“確實。”
葉修遠和安靖一同搖著頭,他也轉過頭看向安靖,這位文弱的少年感慨地說道:“或許只有安大哥能攀上高峰吧…希望到時候不要忘記我們。”
“怎會。”安靖沉聲道:“一同從霜劫脫身,一同訓練這么久,又住同一宿舍,大家都是兄弟,我怎會忘。”
他的心中其實有很多疑惑,譬如說今天一整天藥莊主都不在,那些教習也不見了很多,難不成都去送孩子下山了?
即便是他也晚了一個時辰起床,張盈是睡到一半中途被叫醒離開的嗎?他會那么安靜,不告而別嗎?這些都不得而知。
而且,今天,他同樣沒有聽見車子來回上下山的聲音,看見車子離開進入的痕跡。
被淘汰的孩子還在莊園內吧?
不過,這些疑惑只能壓下。
“早就打算這么做了,今天藥莊主和教習們大多都不在…晚上不睡,去莊園內四處看看吧,或許能找到被淘汰的那些人。”
安靖心中已有決斷,卻要安撫大家:“大家今天早點睡吧,睡的越好,精神越好,訓練結果也越好,這樣大家才不會被淘汰。”
“安大哥總是如此冷靜…可能有點太冷靜了。”
葉修遠笑了笑,他的眉目中總是帶有憂郁。
畢竟一個家境殷實,人生目標乃是中舉入京的讀書人因為天災淪落至如今情況,再難科舉,未來最多不過是個賬房管事,他就算已經認清了命,也無法真的看開。
“我不冷靜怎么當你們的大師兄。”
實在看不慣這種默認自己已經被淘汰的態度,安靖沒好氣地給了他后腦勺一巴掌:“才幾歲啊就悲春傷秋,又不是以后見不到了,什么不適合練武,就是練得少了,明天練腿給我多加兩個動作!”
“誒?!”聽見這話,就算是葉修遠這種性子都急了:“練腿?兩個動作?會死人的大哥!我不想第二天起來腿還在抖啊!”
“就你話多,三個!”
在安靖的暴力鎮壓下,時間很快來到晚上。
所有人都睡著后,緊閉雙眼的安靖突然睜開了眼睛。
今日沒有教習在外巡邏,是最合適夜游的時間。
安靖悄無聲息地走出宿舍,幾個縱躍,便翻身來到了宿舍房頂,然后來到墻上,觀察整個莊園的地勢。
過去在懸命莊內生活,感覺不到,但如今登高一看,便可發現懸命莊位于兩山之間,地形拙奇,以前世記憶看,似乎是某種奇特的風水地勢‘雙龍戲珠’,而莊園便是兩山之龍所戲之珠,匯聚了周邊山勢之精華。
以孩子們生活的區域為中心,有層層塔樓防衛,將懸命莊守衛的水泄不通,整個莊園與其說是普通的莊園,不如說是一個小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