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七日上午,按照原定計劃,李學武陪同李懷德和谷維潔前往鋼鐵學院就教育合作展開會談。
雙方將就學院建設、師資調控、畢業生分配,以及校企合作等項目展開溝通和交流。
上一次裴大宇在就職鋼鐵學院校長后,第一個開啟的項目便是與軋鋼廠的合作。
該項目的合作方案經過這么一段時間的協調和溝通,基本上日趨完善。
只等著今天領導們見面后做最后的拍板,雙方的合作將會正式展開。
對于今天的會談,鋼鐵學院方面是有一些顧慮的。
原因很簡單,軋鋼廠的幾個項目建設工程目前正處于停工狀態。
也就是說,鋼鐵學院擔心軋鋼廠不能在京城完成教育學區的建設,或者因為這件事耽誤了雙方的合作。
李懷德帶隊到訪的一個重要因素,便是安定對方的心。
一臺吉普車,三臺轎車,一臺面包車組成的車隊在鋼鐵學院保衛科邊三輪的指引下到達了校辦公樓門前。
車門開啟,包括女同志在內,軋鋼廠所有人均身著行政套裝、黑皮鞋。
清一色的黑,凸顯領口和袖口的白,精神又整齊。
鋼鐵學院的干部見此均是露出了驚訝和羨慕的表情。
都說軋鋼廠掙著錢了,發家了,廠子越干越大,現在都要成立集團公司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們也看不見軋鋼廠怎么賺的錢。
但是,只見軋鋼廠干部和普通科員的精氣神就知道傳言非虛。
鋼鐵學院的財政完全靠撥款,前些年為了學科建設,購買器材和設備沒少化緣去,可就是那樣依舊捉襟見肘,省吃儉用的。
這兩年條件剛剛好了那么一點,沒想到又趕上了大學習。
咔——剛剛建起來的家底砸了個稀巴爛,重建說不定又要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了。
之所以選擇裴大宇成為鋼鐵學院新的校長,上面這一決定也透露出了近期關于教育的政策變化。
關于停止“全國游”和重返課堂,上面已經下了幾次命令。
而且,這些命令一次比一次嚴格,一次比一次直接。
裴大宇是一個比較務實,且有責任心的干部,他被重用,就說明形勢開始有了變化。
而在乍暖還寒的時節,裴大宇的第一把火便是燒給了軋鋼廠。
他是不敢動作太大的,畢竟這個時候上面也還在博弈和探索。
關于教育,應該是徐徐圖之,小火慢熬,這鍋粥再不能糊了。
所以教學和學生工作要緩一緩,但校企合作和工業實習以及畢業生就業發展的工作可以開展了。
鋼鐵學院內已經有一批學生畢業等待就業分配呢,66屆。
而在今年6月份,67屆也將畢業,如果不能及時分配工作,那將會影響兩屆畢業生的工作安排。
在無法確定上面對分配就業的政策時,裴大宇決定學習華清大學的思路,先解決生存問題。
韓殊給他介紹的,華清將不愿意參與大學習活動的畢業生和大學生都送去了軋鋼廠。
名義上講的是實習,實際上就是在工作,因為軋鋼廠給補貼。
這樣既能緩解學校的資金壓力,也能給學生提供工作的機會。
即便最后是要分配了,可充分的實習經驗,也能讓他們在分配后快速適應新的工作。
這樣做的優點顯而易見,裴大宇也就此與當時的校長溝通過。
這個時候說這個,自然是能看見更多的優點,但在去年這個時候,校長自己都危在旦夕呢。
所以事情一拖再拖,直到他走上了校長的崗位。
“李主任,咱們又見面了!”
裴大宇很客氣,站在門口等著李懷德等人下車后,主動上來迎接了他們。
雙方站在門前寒暄客氣,熱絡中帶著一些文化人的矜持。
“車開進校園,我都有種不自覺的緊張感了”
李懷德隨著裴大宇往一樓的大會議室走去,笑著說道:“百年大計,教書育人,功在千秋啊”。
“我們只是在執行時代賦予我們的責任,不敢言功”
裴大宇微笑客氣道:“紅星軋鋼廠熱心教育,甘于栽樹,您的這一決定才是功在千秋啊”。
“哈哈哈——!”
花花轎子人人抬,雖然明知道軋鋼廠是為了培養工科人才為發展所用,但裴大宇還是認同李懷德和紅星軋鋼廠的初心。
雙方在會議室就坐后,裴大宇率先提起的便是這個話題。
“關于招生方向和定向培養,韓殊主任跟我匯報了一下”
他示意了韓殊道:“職業技術學院的一期招生是面向多地的?”
“是這樣的,裴校長,這個問題我來回答您”
李學武在谷維潔的示意下開口解釋道:“從建校的根本意義上來說,職業教育就是響應工業發展需要”。
“應紅星軋鋼廠三年規劃,軋鋼廠未來將在京城、鋼城、營城以及津門建設工業項目”。
“為了三年后能擁有一批骨干技術力量,承擔起工業發展的重任”。
李學武抬手示意了李懷德和谷維潔說道:“我們廠決定根據培養需要,將在一期、二期和三期對這四地展開招收適齡學生進行培養”
“而在完成三期定向人才培養計劃后,將結束這一擴招計劃”。
“結束之后呢?”
韓殊提問道:“上次我們同谷副主任見面,好像只提到了一期,且未就隨后的招錄做說明”。
“三期結束后,職業技術學院將只面向紅星中學招錄學生”。
谷維潔明確答復道:“至少在今年的計劃中是這樣的,如果三年后政策上有什么變化,我們再做及時的調整”。
“說說定向培養這個問題吧”
裴大宇笑了笑,說道:“定向招收學生這一單我們跟貴廠有同樣的顧慮,畢竟社會上的畢業生已經散漫一年了”。
“我們也考慮到了這個情況”
谷維潔回答道:“無論在哪個地域開展招生,無論針對初中畢業生和高中畢業生,我們會堅持招考錄取”。
“也就是說,報考職業技術學院的學生,按照初中和高中兩個部分進行考試和面試”
李學武接著她的話詳細解釋道:“軋鋼廠以及聯合單位的職工子女將優先參加考核,但并不妨礙其他考生報名參考”。
“而且,關于定向培養”
他看了幾人一眼,道:“軋鋼廠成立職業技術學院,引進鋼鐵學院和華清大學作為辦學力量支撐,已經獲得了聯合企業的信賴和支持”。
“定向培養的學生不僅僅是可以到軋鋼廠參加工作,其他企業和工廠也參與到了這一計劃中”。
“我要說的就是這一點”
裴大宇抬起手點了點李學武的方向,對著李懷德和谷維潔說道:“如果搞定向技術培養,分中專和大專水準,咱們要開設多少專業和學科啊?這是個負擔”。
李懷德微笑地聽著他講,一句話他都不準備回答,因為他根本回答不上來。
關于業務,他只聽結果,決定的時候只會看財務需要和實際需要,根本不懂其中的細節。
但是,他現在不能露怯,還得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點著頭。
嗯,這個問題問得好,下一個問題!
“關于成立職業培訓和教育機構,我們是做了充足準備的”
谷維潔認真地回答道:“光是建校資金投入就超過了一百萬元,這是今年軋鋼廠投建的第一個項目,也是最為重視的項目”。
她示意了李懷德方向說道:“按照李主任對辦學的要求,紅星軋鋼廠在教育投資上不設上限”。
李懷德聽到這里知道該自己表現了,李學武和谷維潔搭臺子唱戲,把裝嗶的機會都留給了他。
他也是在鋼鐵學院一眾干部們熱切尊敬的目光中緩緩點頭。
那意思是:嗯,這話是我說的,你們可以放心的崇拜我了。
其實啊,關于教育投資,剛開始李懷德也不愿意大把撒幣。
但禁不住李學武的勸,以及給他算未來的帳啊。
創辦學校,培養學生,其實是個買賣,還是個賺錢的買賣。
這個怎么說?
托兒所、育紅班、小學、初中以及高中,創辦學校,招收學生進行培養國家是要給補貼的。
而且,這些教育是要收費的,價格還不低。
偏僻農村的不論,南北差異不論,只說京城,這里的教育花費算是一筆重要的家庭開支。
本廠的職工子女上托兒所和育紅班不花錢,但其他廠的呢?
小學、中學,以及在職業教育學院培訓學習的其他學生,也將提供一定量的學費。
在新成立的教育機構中,不僅僅涵蓋了一貫制的教學體系,還包含了組織思想教育班、鍕事訓練培訓班、應急培訓班等等。
對,一旦完成工業區建設,完成教育結構的建設,保衛處下屬的訓練場將合并到教育機構中去。
這是資源合理化整合,也是完善管理的必要手段。
李學武都舍得把保衛處的金雞合并到教育機構中,李懷德如何看不明白他算的那筆賬呢。
你別看進了職業技術學院后的學生不用再交學費了。
但他們在學校的成長和學習過程中,國家有補貼,他們也要自費書本和生活費,這一部分也是有經濟效益的。
還有,給其他企業定向培養技術人員不是白培養的,想要優秀的技術人員,得拿錢來。
在聽到谷維潔以及李懷德的保證后,鋼鐵學院一方也是比較激動和認同的。
裴大宇也代表鋼鐵學院做出了表態,關于職業技術學院的優秀畢業生,經考核推薦,可以招錄到鋼鐵學院進行培養。
培養的學生按定向委培來確定性質,哪來的回哪去,絕對保證人才落地生根。
關于師資力量的討論,出乎谷維潔和李學武意料之外的順利。
紅星廠教育機構中,關于中小學師資力量建設,這邊給出的支持不多,不是他們不愿意,而是軋鋼廠這邊不愿意。
很簡單,中小學的老師還是專業點的好,從師范學院招錄教師就夠用,這些工科教授還是到職業技術學院中比較合適。
而鋼鐵學院這邊也是這個意見,除了會支持一部分畢業生參與到基礎教育中去外,他們將協調委派學院的教授和講師前往職業技術學院授課教學。
在學科建設上,鋼鐵學院將會在紅星軋鋼廠的要求下,與其他大學展開配合。
谷維潔代表軋鋼廠提出的冶金、軋鋼、機械以及船舶制造等工程專業學科的建設,這邊都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不僅僅是裴大宇愿意,就是參加會談的一些教授也是愿意的。
有錢拿是一方面,他們對于教書育人有著比后世更為熱忱的心。
這一年多以來,他們對學生的教育已經心里憔悴,不堪回首。
而在軋鋼廠教育機構中,李學武做出了明確表示。
全學校,從上到下,執行鍕事化、一體化管理,會安排衛三團的干部和教官參與到學生的管理中。
這種嚴肅的管理模式可跟后世那種封閉式學校完全不同。
至少在正治意義上,有衛三團以三支的政策參與進來,對任何人都有管理權和處置權。
你敢鬧?直接廢了你,社會性死亡的那種。
要不怎么說,當李學武在表明了軋鋼廠的辦學態度后,鋼鐵學院的一眾教授們立即給出了回應呢。
安全有保證,教學秩序有保證,甚至學生的管理都有專人負責,他們只負責教學任務。
所以說,軋鋼廠的辦學是認真的,谷維潔的強調不是虛的。
在資金、招生、分配、學科建設等方面達成了一致意見后,雙方基本上已經確定了合作方案。
李懷德正式向鋼鐵學院發出邀請,請對方委派一名副校長參與到教學機構的建設中來。
紅星軋鋼廠將在實現集團化目標后,對教育機構組建培訓教育管理局,設立一名主任,四名副主任。
學前教育和小學教育、中學教育、職業技術學院,以及職業培訓站的負責人分別擔任副主任。
專職副校長將參與到管理局的建設和服務中來。
這意思就是我給你畫一張又大又圓的餅,你可以安排一個帶頭大哥帶著一眾教授們來上班。
當然了,相應的副校長職務也會給到華清大學一個,因為對方在此次教育機構的創建中也出力甚多,甚至要超過鋼鐵學院。
主要依托鋼鐵學院和華清大學,同時從京城以及周邊大學獲取到的資源和幫助。
紅星軋鋼廠職業技術學院將分別開設中專和大專的教學科目。
初中畢業生招錄進校,可選專業有:機械操控、消防應急、安全工程、文秘、財會、保衛、農林牧漁技術、獸醫、招待服務與管理、廚師、水電焊、營銷、紡織、護理、倉儲調度、汽車維修等等。
高中畢業生招錄進校,可選專業有:冶金工程、食品工程、運輸工程、船舶工程、土木工程、機械工程、化工工程、機電工程、物理工程、電力工程、電子工程、基礎醫學、中草藥栽培與加工、廣播新聞、金融管理、質量環保等專業。
有人問了,這尼瑪專業設置的也太豐富了吧,比特么綜合型大學還要牛嗶了。
首先,這個時候的大學也好,大專也好,招收和培養的學生不像后世那樣,一個班一百多人,這是不可能的,哪有那么多的學生。
其次,所有專業學科均是軋鋼廠需要的,也是聯合企業需要的,包括供應鏈企業。
現在招收進來進行培養,三年后這就是星星之火,能燎原的那種,更是支撐軋鋼廠發展的那種。
一個班三四十人,能用上的,且能在崗位上有所作為的,有一半的人就很好了。
最后,專業的技術培養還是得看師資力量,在這個時期,在軋鋼廠,唯獨不缺的就是師資力量。
真不是李學武在吹牛嗶,聽說軋鋼廠要搞職業技術教育,還是符合政策要求的,在廠的好多華清教授都來報名參加教師聘用。
有錢拿,還能給學生上課,關鍵是這里對學生很好,對他們也很好,更能將火種傳下去。
不是他們悲觀,是現在的形勢讓他們內心備受煎熬。
沒人能確定他們什么時候回到教學崗位上去,華清現在都是亂糟糟的。
所以,這些學科是那些教授們主動湊出來的,你能教啥,我能教啥,軋鋼廠需要啥,得,就來這個。
你看現在的學科很多,那是沒見著被李學武劃掉多少呢。
有七八個教授組成了個教學小組,竟然建議軋鋼廠開設核工程專業,甚至有搗蛋維修專業。
李學武看見這個建議的時候眼淚都下來了,教授們真是看得起軋鋼廠啊!也是看得起他!
軋鋼廠保衛處負責人的辦公桌上要是沒有荷按鈕,軋鋼廠如果沒有荷打擊能力,是不是不安全?
當初他斃掉這個專業建議的時候,還有教授截住他問來著。
他只能是哭笑不得地回了:“咱們廠要說坦克、重機槍、大炮啥的我還能拽出來,您要搞搗蛋維修,我上哪給您找搗蛋去啊!”
這玩意兒對軋鋼廠來說妥妥的屠龍技,就算是學會了,又能干點啥?
真把這玩意造出來,估計李懷德第一個背包跑路。
雙方的會談很成功,中午自然是要留飯的,在哪個單位都是這樣的規矩。
公事談完了,距離吃飯還有一陣的時候,雙方也是說起了玩笑。
有各自的工作,學校或者工廠里的趣事,還包括接下來校企合作的展望。
剛剛谷維潔就校企合作提出了科研、技術以及實習等多個方向的構想和項目的確定。
裴大宇對于將學生送到軋鋼廠以及相關企業進行實習也是很高興的,這會兒正說著未來的時候,辦公室的秘書走了進來。
他還以為是學校里出事了,沒想到秘書在跟他說過之后才曉得,是軋鋼廠來的急電。
秘書在得了他的示意后,將軋鋼廠管委辦主任丁自貴的電話告訴了李懷德,請他到辦公室接電話。
李懷德眉頭一皺,同谷維潔和李學武對視了一眼。
兩人也是微微皺眉,剛剛裴大宇已經問到了軋鋼廠在校區建設問題上的情況。
李懷德做出了保證,一定會按時完成校區建設,即便軋鋼廠搬遷,也需要在京城安排教育機構。
老李還是有風度和沉穩的,他整理了情緒,對著秘書道了一聲謝,然后同裴大宇說了兩句,便起身接電話了去了。
而谷維潔代表軋鋼廠,繼續與對方寒暄著,即便心里擔憂著。
李學武并沒有跟著李懷德出去,一個電話而已,就算是再緊急的情況,也不能讓鋼鐵學院看了慌張與失措。
而就在鋼鐵學院干部們懷疑的目光中,老李去的時間越來越長。
李學武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見門口,確定他還沒回來。
大約過了得有十分鐘,李懷德的腳步聲傳來,顯得有些急迫。
但當他進屋后,還是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情緒,主動伸出手,笑著對站起身的裴大宇說道:“實在抱歉,廠里突然來了工作”。
“理解,理解”
裴大宇看了他的表情,不像是有糟糕狀況的模樣,便笑著說道:“咱們既然是兄弟單位了,那以后有的是機會喝酒”。
“一定,等這件事完結后,我請您喝酒”
李懷德自信滿滿地與他握手后,對著走過來的谷維潔和李學武交代道:“咱們現在得趕回廠,辦公廳陸副主任到了”。
只這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也讓鋼鐵學院正在猜測和擔心的眾人一下子驚呆了。
誰?誰到了?
沒錯,陸副主任到了。
軋鋼廠一行人受到了比來時還熱情的歡送,從鋼鐵學院眾人羨慕的目光中,李懷德收獲了足夠多的情緒價值。
當了,現在僅僅是開胃菜,正餐還沒開始呢。
他這一次用了所有的力氣,更是拼了老命,說啥都得大吃特吃。
“我拒絕了市里的談話,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
老李看著車窗外劃過的景色,滿眼認真地說道:“不是想證明我多了不起,我只是要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一定要拿回來!”
李學武看著裝嗶范兒十足的老李,內心的激動一點都不比他的少,甚至他也想這么牛嗶。
當然了,現在的他還沒有這么狂傲炫酷屌炸天的資格,至少他不敢頂著市里硬來。
你就說,市工業口下面的這些工廠,有哪個廠的一把手敢不給主管工業的張大勇面子。
這個名單可能會有,但上面絕對不缺老李的名字。
就是劉向前來了,他也有足夠的心理態度來應對,甚至敢跟對方要土地,要資源。
這不是職務夠了就會擁有的氣場,而是日積月累養成的。
你說你二十多干到了副處級的崗位,三十出頭就干到了正處或者副廳,但你再往上爬試試。
不是別人攔著你,是你自己都怕了,不敢再往上走。
沒有資歷和能力的積累,就算是到了那個位置你也坐不住。
有人要問了,李學武為啥敢坐,他為啥就坐得住。
因為他屁股沉,能壓得住!
李學武有足夠多的能力和心理資歷,更是在一些問題的處理上有著豐富的經驗。
所以進入職場以來,都是他給別人挖坑送槍子,從來沒掉進坑,吃別人的大嗶兜。
這足以證明他有豐富的公務經驗,更能證明他勝任現在的位置。
你現在看他當副處覺得高了,你給他正處他也能干,甚至再往高了也沒問題。
他就是覺得在他這個年齡,能力和心態上沒問題,他不想往上走的原因是怕別人的心態出問題。
麻了粑子的,一開會前面坐著個二十出頭的一把手,下面全是四五十歲的老家伙。
你就說,他們心理能平衡?
回去的時候,車隊要比來時還快速,顯得是那么的急切和激動。
司機當然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他們只知道今天中午那頓飯沒混著。
每次出去其他單位做客,領導們一桌,司機和秘書自然也有一桌的,豐盛上自然不如領導那桌,但總比廠里的大食堂強啊。
再一個,這頓飯不用花自己的飯票,可勁兒造啊。
他們沒落著這頓飯心里埋怨,但嘴上不敢說。
因為他們都看見了,領導們在出來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很顯然,不是因為跟對方鬧掰了,對方不請吃飯了。
很有可能是有事,或者另有安排,而后在車上,從隨行的干部口中也得知是辦公廳來人。
這個時候開小車的,腦子里都有點東西,一聽就猜到了。
要么是來人很重要,要么是來人帶來的工作很重要。
要擱李學武說,來人也重要,來人帶來的工作更重要。
車隊駛進軋鋼廠大門,轉彎減速的時候李學武還看了一眼廠區大門,別特么讓領導看見這一塊兒皮兒片兒的。
好在是保衛和護衛的精神風貌很優秀,站的筆直,槍端的也標準。
他最瞧不起端槍不標準的男人,包括煙槍和那…桿槍。
“生態工業區要看,還要問”
陸副主任坐在小會議室,給軋鋼廠的干部們開著臨時工作會。
所有領導都回來了,坐在會議桌旁認真地做著筆記。
包括李學武在內的其他重要干部也在會議室列席。
“關于亮馬河的使用和維護,包括建筑、生態、環境,以及工業等項目的建設,也會問”。
陸云點了桌子,提醒道:“還有,軋鋼廠現在的規模、經濟、貿易、生產以及工程建設等方面,一定要準備好材料”。
“你們廠是要準備晉級對吧?”
他看著李懷德問道:“還有三年集團化建設項目,五年整體規劃對吧?”
“是的,陸副主任”
李懷德抬起頭回答道:“申報材料我們已經提交到工業部了,相關的審核已經開始了”。
“嗯,這是Z先生最為關心的,你們要抓住機遇,講好,講清楚,講出新意來”
陸副主任點了點李懷德,強調道:“還有關于對外貿易上的計劃、工作和成績,講一講”。
“明白,我們準備了一份參觀路線,這些都涵蓋在了里面”
李懷德擺手示意栗海洋將廠區地圖拿過來,還有亮馬河工業區的規劃設計圖。
按照李學武的設計習慣,在規劃這一生態區的時候,便要求設計人員把效果圖做了出來。
就是為了給不懂專業設計的領導們看的,不用問怎么建的,只需要看看建成后是什么樣的。
當初這份圖紙是他拿來忽悠老李的,現在老李現學現賣,又拿它出來忽悠陸副主任。
當然了,陸副主任也確實很吃他這一套,當看見效果圖,并且聽著走過來的李學武給他詳細地講解過后,不住地點頭稱贊。
“很新穎,也很超時代,你們廠真是敢作敢為,有擔當啊”
陸副主任笑著點了點李懷德說道:“這無疑是給其他重工業企業,以及正在向綜合型企業發展的工廠提供了較為豐富的經驗”。
“都是在領導的關心下完成的,萬里長征我們才走完了第一步,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李懷德這會兒倒是很謙虛了,沒有了在車上那會要用錢點煙的牛嗶勁了。
陸副主任笑著看了他一眼,道:“你費了這么大的力氣折騰,又在生態工業區建設這一塊上鉚足了力氣,受了點委屈就要喊冤”
他話里有話地磕打了一下李懷德,隨后講到:“機會是很難得的,我知道你理解其中的重要性,我就不強調這個了”。
“這個月的中旬,羊城將開辦對外貿易商品春季展銷會,你們廠是沒有參加的嗎?”
陸云沒等著李懷德解釋,便擺了擺手說道:“領導是問過的,到時候你想好應該怎么回答”。
“Z先生對經濟和貿易工作是很重視的,尤其是對外貿易”
他認真地看向軋鋼廠的一眾干部強調道:“經濟就代表了工業發展和其他行業發展的血液,經濟發展的越好,血液流動的就越快”。
“現在的民生經濟是很困難的,按照上面的指示,要做好自給自足,自力更生的工作,你們廠就做的很好嘛”。
“謝謝陸副主任”
李懷德笑著開口道:“真的是剛剛起步,很多工業投建項目都還在施工階段,要有成績,也得是明年,乃至是后年了”。
“你們的工地不是在停工嗎?怎么又施工了?呵呵呵——”
陸副主任輕笑著拍了拍桌子,點了李懷德說道:“你呀,完全沒必要這么做,他不好受,你就好受了?”
“我當然知道你們受了委屈,我也知道這件事不是你們愿意發生的,可事情總是要協調的嘛”
他看著李懷德說道:“現在鬧得滿城風雨,甚至攪動著其他省的工業干部也攙和了進來”。
“你自己說嘛,這件事到時候該怎么收場?”
陸云點了點李懷德面前的會議桌說道:“人家沖著你李懷德的面子來了,回過頭來你就輕松松把人家打發走了?”
“這個場子人家幫了你的,那下一個呢,還要重情重義?”
“是,您批評的是,這件事是我做的魯莽了”
李懷德誠懇地道了歉,表示道:“下來我一定反省,并積極處理善后事宜”。
“我可跟你說啊,我不是在攔著你干啥,也不是在給誰當說客”
陸云認真地看著他說道:“你自己想一想,軋鋼廠真的離開了京城,你們這集團化的目標要多久才能實現?”
“這件事啊,還是得談,不能等著Z先生來了再去施壓,要傷了同志們的感情,也會傷了兄弟們的心,得不償失”。
“是,我們也在積極地爭取”
李懷德睜眼睛說瞎話:“我和班子里的成員也在想方設法地跟市里聯系,可是吧…”
他無奈地攤了攤手,道:“您也知道,我不能放棄亮馬河生態區,更不能放棄這條水路”。
“嗯,我理解,對外貿易的大動脈嘛,我聽說了”
陸副主任皺著眉頭說道:“這件事Z先生聽了也是很生氣的,有問題不協調,搞這些邪門歪道”。
他抬了抬食指,示意了李懷德道:“冀省和豫省那邊我給打了電話,此事幫你們攔下了,不要怪我多事”。
“至于顎省和陜省”
陸云不等李懷德道謝,微微搖頭道:“根本不可能的事,他們也是異想天開了”。
他敲了敲桌上的那份規劃圖紙,道:“甭說你們廠要在這里投資幾千萬,就是幾百萬,市里也要抱著你們的大腿不讓走”。
“還有,你們是要進行重工業向綜合型企業轉型,不是丟了重工業,這一點要明確”。
“是,我明白”
李懷德看了桌上其他幾位班子成員,點頭說道:“軋鋼廠是要立足華北,服務華北的”。
“哎——這是根本問題嘛!”
陸副主任點了點辦公桌,轉頭對著站在一旁的李學武問道:“你們在設計這份圖紙的時候,總沒想著在陜省也做備案設計吧?”
“呵呵呵——”
會議室里因為陸副主任輕笑,其他人也跟著笑了兩聲。
“談一談吧,趁著現在還有時間,不要等到明天以后了”
他掐了掐手表,對著李懷德說道:“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來給你們牽線搭橋,當這個和事佬”。
“謝謝陸副主任,您辛苦吧”
李懷德也懂得借坡下驢的道理,陸云的到來不能說是幫著市里來當說客的。
上面一定是對這件事產生了意見和看法,所以陸云才會在這里施壓,但不是坑軋鋼廠。
擼了張大勇和劉向前這件事就能解決了嗎?
當然不是,反倒是結成了死結,市里不會再有人搭理軋鋼廠,更不會來求著他們留下。
你看現在其他省份求姑娘似的想要把軋鋼廠娶回家。
但你等搬遷過去之后就知道了,嫁了人的姑娘還值錢了?
現在京城軋鋼廠都不算最牛嗶的企業,去了其他省份重新開始,且還是丟了這份正治資源的,誰會高看他們。
這些省份答應的條件就算是不給你,你還能再搬遷一次咋地。
就像陸云所說的那樣,去了其他省,重新開始,那集團化要幾年才能實現。
所以見好就收,有上面來出面協調處理,這板子絕對打不到軋鋼廠和他李懷德的屁股上。
而且,軋鋼廠這一次也不會吃虧,只是比明天過后少得到一些。
但是,明天Z先生來了,再處理這件事的意義就不一樣了。
劉向前和張大勇要完蛋了,可他李懷德不也要完蛋了嘛。
到時候Z先生還能夸他心系生態,勇于爭取咋地?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應了陸云的講和,他李懷德也是寬宏大量的一方,而市里那邊必然要出血的。
劉向前和張大勇該承受的壓力減少不了多少,該承受的處罰也減少不了多少。
無非是在這個關鍵時期其他人的面子上好看了,不至于讓上面的鞭子揮下來,掃了一大片。
老李在業務上的能力就像狗屎一樣爛,但在縱覽全局上的能力就像狗鼻子一樣的敏銳。
從會議室出來,李懷德陪著陸云去了辦公室,從他那里,陸云叫了市里劉向前的電話。
這個電話他可以打給班長,把問題甩下去,事情一樣能辦。
但是,老話兒講解鈴還須系鈴人,得饒人處且饒人。
電話是他從李懷德這里當著軋鋼廠的面打出去的,就代表了李懷德的態度,也代表了他的態度,更代表了上面的態度。
電話通給劉向前,是幫李懷德消弭掉市里對這邊的意見和影響,更是幫他站了位置。
電話接通后,陸云先是講了一下這邊的情況,隨后對劉向前進行了嚴肅的批評。
尤其是在工業發展和貿易發展上,他的做法尤為荒謬。
軋鋼廠作為重點企業,自力更生,艱苦創業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是很不容易的。
更是在聯合貿易和對外貿易上走出了新發展和新道路,不好好關愛和照顧不說,還敢下絆子?
陸云不是主管工業的領導,但他拍了桌子的訓斥還是讓劉向前在電話里連連認錯。
甚至提出要立即趕來軋鋼廠跟李懷德好好談一談,道個歉。
陸云給了他這個機會,在電話里講道:“軋鋼廠是很愿意談的,人家也沒做錯什么,更沒說什么,機會我給你爭取了,怎么做看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