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胖小子——!”
也不知道是營養好,還是跟著父母的體質,李信看起來胖乎乎的,比李寧還要胖。
早沒有了上次看見他時那么黑乎乎的,小胖白凈了好多。
白,真的白——
李學武看這孩子的側臉好像蠟筆小新一般,肥嘟嘟煞是可愛。
“十三斤都多了!”
吳淑萍收拾著床鋪,笑著介紹道:“陸姐半個月就用稱給稱一次,每次都能漲一斤”。
“哎呀,這是要長大個了!”
李學武抱著他坐在了椅子上,李信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
爺倆倒是第一次這么仔細地互相瞧著,以前都還不認識呢。
“小心著點啊,別尿你身上”
吳淑萍拿著換洗的衣服走過來逗了逗孩子,叮囑他一句便出去洗澡了。
她也真是放心得下,就李學武這模樣的,在大街上啥人敢把孩子交給他來帶啊。
不僅僅是信任李學武幫忙帶孩子,就是李學武找來的陸姐,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也有了信任。
只能說她是善良的,也是淳樸的,至少在李學武這里是這樣想。
不過你也不能從他看吳淑萍的角度去看待這個時代。
這個時代普遍來說還是淳樸的人多一些,厚道的人也多一些。
畢竟睡覺都要在床頭放一把手槍的人在這個時候也不多見。
“先生,我來哄吧”
就在李學武和干兒子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陸姐出現在了門口。
是叫陸姐,其實她的歲數要比李學武大很多,得有四十多了。
要是住在街坊,定是要叫嬸子的,這年月可不興越叫越年輕那套,會顯得輕浮。
“您也怪累的,他不哭我就抱著吧,他媽一會就回來了”
李學武笑著看了她,問道:“晚上吃飯了吧?”
陸姐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是為了干活方便,也是照顧孩子方便。
她是伺候人慣了的,從小在婁家長大,那個時候叫家生子。
也就是說,她的父母也是婁家的仆人,不是傭人。
傭人是后來文明的叫法,得的工資也不再叫例錢,而是叫薪水。
四十多歲,從出生到現在,算是經歷了最動蕩的年代。
陸姐看著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但并不自卑或委頓,很是盡心。
時代變遷,物是人非,世上的思想在變革,早就沒了老媽子的稱呼,可她依舊活在過去的思維里。
這年月似她這樣思想的人不在少數,就是后世八九十年代,仍然一副傳統思想的人又有多少。
她已經習慣將自己的命運依存于主家,就像她從主家生,從主家長大,嫁人,生子。
對于新社會的變遷,她讀不太懂,也看不明白,只是一天一天地這么活著,過著。
你說你懂得多,明白的多,不也是一天一天的活嘛,你的一天頂她兩天過?
李學武對陸姐并沒有講太多實情,更沒有說太多的情況。
她能看見多少就算多少,請她來是做事的,不是主事的。
婁家既然敢安排她來,就說明她是可靠的,但李學武不覺得她一定可信,人心善變。
但這并不影響李學武將照顧吳淑萍母子兩個的任務交給她。
陸姐有些拘謹,面對李學武的善意笑著點頭道:“趁著孩子睡覺吃的”。
解釋一句后,又主動詢問道:“先生,明早的早飯該如何安排,是否要帶李主任和周同志的份?”
“您辛苦,將他們的帶出來吧,明早我過去叫他們”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以后淑萍的工作忙了,您多照顧著”。
“先生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有事您吩咐”
陸姐微笑著從床上的笸籮里拿了干凈的毛巾幫李信擦了擦口水。
孩子大一點就會這樣,比小時候都不如,會流口水。
李學武看著陸姐的細心,試探著問道:“如果需要回京探親的話,你就跟淑萍說,她工作的時間也方便,我安排人來接你”。
“太麻煩您了,暫時還沒想著回去呢,家里也沒啥事”
陸姐從李學武的懷里把孩子接了過去,看了看尿裓子已經濕了。
她一邊伺候著孩子,一邊給李學武講到:“我們家那位跟著婁先生跑腿的,兒子、兒媳婦兒都在家門口上班,距離親家也近”。
給孩子換好了裓子,她將孩子抱起來哄了,嘴里斷斷續續地介紹道:“來之前夫人交代過,以這邊的工作為主,家里我放心呢”。
“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跟我說”
李學武說話倒是真和氣,好像真是那種誰一提什么要求就會幫忙的人。
殊不知這是他心眼子多,拐著彎地試探著陸姐家有沒有困難。
很顯然,再盡職盡責的傭人面對困境的時候也會鋌而走險。
吳淑萍是他故意創造出來,給李懷德看的漏洞,可不能真成了別人威脅他的軟肋。
陸姐禮貌地道了謝,但并未多說什么,她們身上有著一種很深低估的規矩感。
“孩子睡了?”
當吳淑萍穿著睡衣走進來的時候,陸姐已經哄了孩子睡下。
李學武則是坐在床頭捧著一本書看著,他是有學業需要完成的。
就算最近再忙,他也還是抽出時間來跟鋼鐵學院的教授見面學習,也在積極完成教授們安排的作業。
“剛剛睡下,您休息吧”
陸姐小心地給孩子蓋了小被子,輕聲跟吳淑萍招呼了一聲,又給李學武點點頭,這才出去了。
吳淑萍看著她離開,這才走到嬰兒床旁看了看孩子,輕聲對李學武說道:“如果可以,我真不想過這種日子,尤其是帶著李信”。
她關了自己這邊的床頭燈,背對著李學武坐在床邊,看著孩子說道:“可世事難料,身不由己”。
“很辛苦吧,我說的是心理上”李學武強調了一句,將手里的書合上,道:“我能感覺到”。
“我都有種回到二三十年代魔都碟戰的緊張感覺了”
吳淑萍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只要一聽到隔壁樓有聲音,這心里必定是要緊張的”。
她回頭看了李學武問道:“那個周苗苗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
“什么目的?”
李學武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將手里的書放在了床頭柜上,正好在手槍旁邊。
一文一武,這覺睡得才安穩。
吳淑萍早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怪異,沒在意地解釋道:“前幾次你沒來,是她和李懷德來的”。
她微微皺眉道:“每次來都會給這邊帶一些禮品,甚至會主動看看孩子,問一些我的生活問題”。
“嗯,李懷德也來過嗎?”
李學武挪著身子側身歪在了床上,看著她說道:“周苗苗這個人你不用擔心,她的黑歷史太多”。
“而且她也不敢招惹我”
敢說出這個話來,李學武是有信心的,尤其是不怕她發瘋。
周苗苗的小心思他知道一些,上次去營城主動跟自己袒露過內心的彷徨。
但在李學武看來,她的坦誠和彷徨完全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難道她跟李懷德在一起是老李強迫她的?這絕對不可能。
要說老李為人好色是真的,但他絕對不會盯沒縫的蛋。
如果不是周苗苗主動接近他,他甚至都不會表露出任何過分的動作,或者態度。
到了他這個年齡和位置,身下事反而看重質量,不看數量。
能選擇周苗苗,還是一個面子問題,至少他這把年齡了還能吸引到小姑娘的喜歡,對吧。
可你要說他真跟周苗苗夜夜笙歌,焦不離孟,那完全是在扯犢子。
李學武他爸弄的是藥酒,不是仙丹,給不了李懷德那么多的勇氣,敢跟小姑娘玩命去。
而且,就他所了解到,周苗苗只在進了軋鋼廠以后消停了一段時間,后來是奔著李懷德殺過去了。
但從羊城回來后,跟老李的關系穩定了,她的感情狀態可不是空白的,真有男青年喜歡她。
這話說起來也算是廢話了,就她那長相,就她在舞臺上的風采,只要眼睛不瞎的,又怎么會不招男青年喜歡呢。
她敢一邊跟著李懷德,一邊找對象,就說明李懷德并沒有給她太多的信任,或者是承諾。
舞蹈團里的姑娘可多了,漂亮的更多,老李可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更不會扔下家里的老妻,娶一個嬌滴滴。
不說周苗苗在跟他以前經歷過什么,就看對方主動的模樣,李懷德都不會娶她。
本就是沖著他的身份來的,他不會糊涂到以為是他的個人魅力。
誰會娶一個這樣的“姑娘’?
吳淑萍就是看她太過主動,主動來這邊結交和討好才覺得她別有用心,另有目的。
聽著李學武的話,她抿了抿嘴角,道:“不是李懷德讓她來的?我總覺得怪怪的”。
聳了聳肩膀,她微微搖頭道:“李懷德倒是一次都沒有來過,送東西也都是叫周苗苗,或者秘書送來,我要說不收,他們也不聽”。
“收著,只要他送來的,你就盡管收著,不要白不要”
李學武好笑地仰躺了,說到:“你要是覺得她怪異,就說明她有些用力過猛了,完全是故意的”。
“故意的?你是說…?”
吳淑萍也聽明白了,真應了她剛剛的話,這搞地下情報工作呢?
晚上兩人就是在一起睡的,一張床,兩人都穿著睡衣。
吳淑萍沒有擔心李學武會是個小人或者壞蛋,李學武也心懷坦蕩,沒搞什么睡地板或者穿衣服。
心里沒鬼,光腚睡一起也發生不了什么,心里有鬼,十八斤大鎖鏈子捆著也會動歪心思。
當然了,兩個人當然不可能光腚睡一塊,那太寒磣了。
夜里吳淑萍是起來一次給孩子喂了奶,李學武在家已經習慣了,翻過身等著,直到吳淑萍重新睡下,他才繼續睡的。
雖然不是搞情報工作的,但兩人有著信任和默契,男女那點事在各自的家庭和品質面前算什么。
李學武可是東城數得上、響當當的好青年,最重名節,潔身自好,從來不在作風上出問題。
當然,如果出了問題,那一定是別人的問題,跟他絕對沒有任何關系,他是清白的。
早晨六點多李學武就起來了,洗漱過后出門往河邊轉了轉。
天氣暖和了,白天時間也長了,他的覺也少了。
往河邊溜達一圈回來后,看看手表差不多七點多一些,叫了老李的門。
老李兩人也是早起來了,這邊做飯的家伙事倒是不缺,可缺少做飯的材料。
每個月也就來這邊一兩次,實在犯不上又是買米又是買菜的。
李學武不在的時候,周苗苗會來這邊主動蹭飯。
這會兒李學武過來請,兩人倒是沒覺得有啥不好意思的。
來到這邊,周苗苗主動去廚房幫了陸姐的忙,吳淑萍則還在樓上收拾著孩子。
早飯陸姐準備了包子和米粥,還有幾樣小咸菜,有給吳淑萍準備的雞蛋,即便她說了是多煮的,李懷德兩人也都沒去吃。
從家里出來的時候,吳淑萍主動來送他們,知道他們今天下午就要回京城了。
“行了,回去吧,早飯還沒吃呢,照顧好孩子”
李學武上車前給她叮囑道:“有事情就打電話,業務那邊國棟過些天就會過來,你們溝通”。
說完給站在門口的吳淑萍擺了擺手,在周苗苗異樣的目光中上了車。
李懷德對他的話倒是并沒有在意,這些他或多或少的都知道。
沈國棟就是負責軋鋼廠在京一些經銷和收購任務的那個人。
手里有一個集體性質的回收站,不用問都知道,跟李學武有著莫大的關聯。
但他知道歸知道的,并不代表他要做什么,或者拿這個來要挾李學武,脅迫李學武。
他還沒有愚蠢到那個地步。
況且李學武既然敢做這個,還是當著他的面做安排,就說明這件事絕對不怕查。
轎車緩緩開動,吳淑萍的身影消失在了掛角處。
李懷德看著窗外的海河,笑著說道:“挺不容易的,一個人帶著孩子,多來看看吧”。
“嗯,讓她回京待些日子,她不愿意,說是喜歡這邊”
李學武就著李懷德的話,并沒有避諱司機和副駕駛坐著的周苗苗,道:“像個家,呵呵——”
“嗯,要是這么覺得,倒也不枉我拉著你來這邊安置房產了”
李懷德笑著回過頭看向李學武說道:“我也是真沒想過,這么快你連孩子都有了”。
他是一語雙關,沒明指著說李學武哪個孩子,因為李學武在京城確實是有了孩子的。
可聽得都懂,他說的是,在這邊收了房子在前,可吳淑萍懷這個孩子更靠前。
“機緣巧合吧,呵呵——”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我倒是很喜歡孩子,越多越好,家里開個育紅班才好”。
“哈哈哈——!你是當爹的不知道媽的苦啊!”
李懷德大笑著拍了拍李學武的膝蓋道:“誰不希望孩子多多的,可總得照顧一下愛人的感受”。
“不過你還年輕,有這個條件,多要幾個是應該的”
他感慨著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周苗苗的背影,意有所指地說道:“等到了我這個歲數,再要孩子就顯得不恰當,也不應該了”。
李學武明顯看得見坐在前面的周苗苗身子一顫。
不用說,這姑娘真是個狠人啊,還想鬧出人命來?
真要在津門給老李生一個老來得子,怕不是嚇得老李抱著孩子跳河。
你看他挨著李學武放了一個周苗苗在這里看著吳淑萍生孩子行。
要是周苗苗也給他生一個,他怕不是這輩子都得給李學武當牛做馬鞍前馬后了。
所以,在看出周苗苗有了一些對現狀的不滿,以及別樣的小心思后,他也是及時給對方打預防針。
說來也不怪周苗苗跟他玩心眼子,畢竟才多大歲數的姑娘啊。
看著吳淑萍給李學武生了個兒子以后,又是別墅,又是保姆的。
尤其是在津門給吳淑萍置辦了產業,帶著她參加重要的飯局。
這種不怕露臉,且重視對方的態度,很是讓周苗苗眼氣。
李懷德從未單獨帶著她出現在公共場合,更別提私人宴請了。
再一個,李懷德并沒有給她多少錢花,僅僅是安排她提干,當了舞蹈隊的隊長。
平日里一些小禮物是有,但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更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在吳淑萍的別墅里,她見到了不少李學武安排人送來的東西。
尤其是津門水產公司定時送來的河鮮海鮮,貝類補品等等。
這份面子她可從未享受過。
與李懷德私會的這處別墅跟她其實一點關系都沒有,老李從未說過要送給她,更沒答應她隨時都可以來住。
吳淑萍不愿意離開津門回京,說這里像家自然是對的,因為李學武已經把別墅掛在了她的名下,周苗苗已經打聽到了。
為啥周苗苗在窺探這邊的同時,還要打聽吳淑萍的生活。
在她看來,兩個人的身份和地位都是一樣的,都是給人做小嘛。
既然都是做小,那在生活和待遇上自然是要比一比的。
怎么比?
比了之后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思前想后,她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那就是給老李生個孩子。
與吳淑萍對比,待遇不如對方,自然先從自己這邊找原因。
所以,昨天晚上二營長的意大利炮剛拉出來,她便跟老李講了。
老李差點沒嚇得翻地上去,意大利炮自然是又被二營長給推了回去,難得的津門行變成了驚嚇行。
你要說一個大姑娘上趕著喊著要給他生孩子,擱別人早都高興的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尤其是周苗苗這樣長相漂亮,身材高挑,條件這么好的。
可是,老李家的大兒子今年都把對象領回來了,他要是給孩子再添個小弟弟,那家里可熱鬧子了。
親家怎么看他都無所謂,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好不容易熬到了現在的位置,他舍得為了一個孩子,放棄現在的地位和權利?
別鬧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都是共枕眠的實在關系,何必自相殘殺呢。
就周苗苗解釋的,只要她懷孕了,她就會請病假。
等在津門把孩子生下來后,在孩子還小的時候來貿易管理中心上班,或者像吳淑萍那樣,去供應鏈上班,不會把孩子帶回京城。
李懷德會信了她的鬼話?
只怕孩子稍稍大一點,她就要提這個要求,提那個要求了。
到時候滿足不了怎么辦?
周苗苗可不是劉嵐,為了一點剩菜剩飯就敢跟著他,為了一點點小權利都敢收死人的東西。
越是年輕,要的越是多,她們對生活以及未來所求甚大。
當然了,老李自然不會硬頂著回絕了她,早嚇沒勁了。
一早晨兩個人的關系都有些別扭的,周苗苗自然不敢給他臉色看,但也沒有什么樂模樣。
借著李學武的事,他算是輕輕地點了她一句,至于說以后…
李學武不難猜得出,怕不是那小伙子對周苗苗的追求會愈加的熱切,直至娶回家。
這里面要說老李會不會出力,那得看婚前還是婚后了。
婚前出的力,和婚后出的可不是一回事。
上午,李懷德和景玉農一行人去往津門港辦事處做了調研。
回來后又開了一個辦公會,主要是強調關于貿易開展和合規管理的內容。
期間也提到了五月份6個辦事處的創建,將由廠財務和工程人員隨同前往各地選址籌建。
預定景玉農會在五月初將所有辦事處走一遍,包括敲定新的辦事處位置等工作。
李學武在會議上給相關的選址負責人提出了幾個要求。
位置要盡量放在市中心,地方要大,因為辦事處不僅僅是駐辦單位,還要負責銷售和采購工作。
特別的,在選址問題上李學武著重強調了紀律性,言及會安排紀監人員暗訪,如有違紀,將嚴懲不貸。
中午應莊蒼舒的懇請,李懷德同景玉農作為廠領導,與即將赴任和出差前往六個城市選址建站的工作人員吃了頓飯。
相比較會議上的嚴肅,飯桌上氣氛自然是和煦了許多。
雖然這些干部們是有些拘謹的,但李懷德還是懇切地講了廠里對他們的重視和期望。
飯后大家在大樓門前合影留念,李懷德一行人便在津門貿易管理中心干部和同志們的歡送下上了汽車,往火車站趕去。
下午兩點多上的火車,到京城已經快要五點了。
因為是周六,兩個人回廠后打了個晃,基本上就下班了。
李學武知道這周末要出差,所以緊著把工作處理完了。
回來的半個小時處理了周五和周六積攢的文件,這一周就算是過去了。
下班后,照以往的習慣,先是送了彭曉力回家。
在他們家院門口,李學武下車開了后面的備箱門,示意彭曉力搬一箱子海鮮下去。
在車上彭曉力就婉拒了幾次,實在不好意思拿領導的。
箱子里的海鮮有水產公司送的,也有李學武自己去買的。
彭曉力要客氣,李學武卻是沒跟他多說,示意韓建昆幫他搬了。
有這條街上住著的鄰居們聽見說話聲出來看,卻是見著經常送彭曉力回家的那臺吉普車停在門口。
幾句話的工夫,他們都聽明白了這是在干啥。
只等著那個穿著白襯衫黑夾克的領導重新上車離開,鄰居們這才羨慕地把彭曉力夸了又夸。
“你瞧瞧,還是曉力有能耐啊,領導都送他海鮮”
“別胡說,那是曉力有本事,領導欣賞他!”
“我就說的嘛,曉力這孩子打小看著就有出息,你瞅瞅現在!”
“嘖嘖嘖——”
門口的議論聲,在彭曉力費力地搬著海鮮箱子進院時達到了巔峰。
人人心里都羨慕著,可嘴上說著的都是好話,沒有一句丑話。
以前看著不咋地的小子現在給領導當秘書,不僅上下班坐小汽車,這還能有其他福利。
大雜院里住著的基本上都是普通工人,就算是科長也是有的。
這個時候要想吃著活海鮮,還是從津門出差帶回來的,恨不得全去看著他們家吃。
你那蝦爬子好不好吃啊?
哇,那螃蟹啥味道的啊?
彭曉力家這邊如此,四合院這邊也是如此。
當李學武的車停在西院大門口的時候,便有路過的街坊打招呼。
再見小車進了院,沈國棟以及小燕和傻柱搬著海鮮往院里走,這可算是點燃了他們的八卦心。
只聽著李學武剛從津門出差回來,特意給家里和朋友們買的海鮮嘗嘗,一個個的羨慕的呦。
你說你是處長,他可能不在乎,但你要說經常出差,還能帶回一些土特產,尤其是吃的。
這個時候大家也不太在乎穿用,唯獨往嘴里送的,饞的厲害,要不怎么說后世條件好了,吃出了太多的病呢,餓怕了。
“武叔!”
棒梗從墻頭子飛檐走壁地跳了下來,熱情地打了招呼。
李學武看著他的淘氣模樣好笑道:“你媽幾天沒打你了?”
“您就逗我!”
棒梗也不小了,知道好賴了,更知道人家是逗他的。
提著蹭了好些土的褲子跑到吉普車后面看了看,好奇地問道:“這是螃蟹?”
“想吃不?回家拿盆去”
李學武拍掉了他要去抓螃蟹的手,這孩子光長肉不長腦子。
他伸手抓螃蟹,那螃蟹還想伸手抓他呢。
“哎!謝謝武叔——!”
聽見李學武的話,這小子跟蛤蟆似的,一蹦三尺高,蹦跳著往家里跑。
傻柱從倒座房里回來,笑著逗笑道:“他就認識吃”。
“車太小了,裝不下太多,大家伙分著嘗嘗味道”
李學武擺手拒絕了他遞過來的煙,道:“你可想著點,這玩意兒不能給迪麗雅吃,太涼”。
“我知道,我是廚子我能不知道這個?”
傻柱指了指車后備箱的海鮮問道:“都給我們了,你吃啥?”
他邀請道:“要我說晚上跟這邊吃得了,吃完再回家,挺長時間沒喝了,今晚整點兒”。
“不跟你整,你酒量太小了”
李學武故作嫌棄地說道:“給你整倒了,我還得扶著你回去,哪多哪少啊”。
說著話呢,便見棒梗拎著一個搪瓷洗臉盆飛快地跑了回來,身后還跟著小當和槐花。
院里的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跟著出來看,都說有海鮮。
剛剛棒梗回家喊的那一嗓子,可是有人聽見了。
“你撿,手指頭給你掐掉了”
傻柱見著棒梗跟二百五似的,伸著手就要往筐里夠,又拍了他一巴掌。
棒梗著急地喊道:“武叔說給我了,我想吃這個螃蟹”。
“螃蟹這么吃啊,手都不要了,它夾人可疼了”
傻柱一邊嚇唬他,一邊伸手從筐里幫他撿了幾個。
這個時候秦淮茹從后面追了上來,看見傻柱和李學武站在車后面正在給棒梗撿螃蟹,便不好意思都說道:“快別撿了,好不容易帶回來的”。
“不得——媽!是武叔給我的,我想吃”
棒梗著急的直跺腳,身邊的小當和槐花很怕母親不讓他們要,也跟著著急。
孩子們小,不懂事,對于大人們的人情世故自然是不理解的。
秦淮茹不好意思地對李學武說道:“我還說呢,剛回來,便聽他進屋一嗓子喊什么海鮮,等再回頭人都跑沒了”。
“呵呵——不是啥金貴玩意兒,他想吃就嘗嘗鮮”
李學武抬手捏了捏棒梗的大肥臉,得了大臉貓一個燦爛的笑。
“你這是剛回來?”
秦淮茹沒叫傻柱多撿,就要了六七個,給孩子們嘗嘗鮮就算了,還真要多吃多占啊。
沈國棟和小燕抬了剩下的兩筐海鮮往院里走,棒梗也是捧著一洗臉盆螃蟹在其他孩子羨慕的目光跑回了家。
韓建昆接了院里的水龍頭,扯了水管子沖洗著后備廂,海鮮的味道實在是沖。
李學武他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送了一車回海運倉別墅。
其實家里也少有人吃這個,真就是嘗個新鮮。
顧寧奶孩子吃不了,李學武吃帶殼的有限,那一車有大部分是送給了醫院里顧寧的同事們。
這玩意兒做人情,可算是真金貴的,活海鮮,有票也不好買啊。
李學武抬了抬手,示意往邊上走一走,讓出了給韓建昆洗車的位置。
“下午回來的,到家五點了”
“我就說的嘛”
秦淮茹笑著說道:“我下午還往主辦公樓去了,沒聽說你們回來,想著要是晚上到家,好給你們準備房間和夜宵呢”。
“就怕這個,每次都是晚上”
李學武好笑道:“為了出差,搞的日夜顛倒的,所以早走一天”。
去津門的行程是他安排的,自然不愿意占了周日的時間。
所以周五去,周六回來正合適,不然周日晚上到家,就得住在招待所,起來就辦公了。
結婚以前還沒太在意,結婚后對出差越來越反感。
可能得等到四十歲以后吧,才能重新拾起出差的樂趣。
秦淮茹沒有跟他多聊,知道他趕著回家,最后笑著道了謝。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她,覺得這聲謝有些言不由衷似的。
沈國棟安置好了屋里,出來的時候又留他吃晚飯。
李學武沒愿意,跟姥爺說了會話,跟抱著孩子出來溜達的大嫂和姬毓秀說了幾句,連院都沒回便上車離開了。
不是怕院里人嫉妒,也不是怕院里人麻煩他辦事,而是只要回了院,任是誰打招呼都得說幾句。
你幾句,他幾句,沒半個小時下不來,就甭回家了。
出差兩天,看見李信胖乎乎的模樣,他也是想李寧了。
還有嘰嘰喳喳的小李姝了。
“不行——不行——!”
剛一進院,李學武便聽見閨女嘰嘰喳喳的喊叫聲了,還真是想什么來什么。
秦京茹站在門口,正跟李姝對峙著,一個要去撈池子里的海鮮,一個不讓。
“這是海螃蟹,你能養得了?明兒早晨就得臭了!”
“我不要——我不要——!”
大魔王現在啥都懂了,雙手張開攔在魚池前面,仰著頭看著秦京茹,就是不讓她撈。
“瞅瞅,看誰回來了,你還敢鬧!”秦京茹嚇唬她道:“你爸爸要打你屁股板了!”
這話對李姝來說沒啥威懾力,因為她知道爸爸從來不打她。
如果說媽媽回來了還有可能聽話,即便媽媽也不打她。
“這是干啥呢,還要打一架咋地?”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一大一小兩人,換拖鞋的時候見著顧寧的鞋子在,便問道:“小寧還沒下班呢?”
“嗯,好像要加個班”
秦京茹氣呼呼地抱起李姝作勢在屁股上拍了兩下,可這不起什么作用,李姝的小手還敢回她兩下呢。
瞧見韓建昆收完車進來,她喳喳地抱怨道:“瞅瞅,都怨你,逗孩子養螃蟹,真想得出來!”
原來是五點多那會兒他送了海鮮回來,李姝看見了想要。
韓建昆也是怕她傷著,便逗著她將一只螃蟹扔進了魚池。
這下可算是惹了禍嘍。
那螃蟹剛開始在里面還消停著,可沒一會兒便開始抓魚抓蝦的,秦京茹好不容易養活的魚,叫那只螃蟹這頓收拾啊。
李姝也是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只顧著看螃蟹好玩,不顧那些小魚的死活了。
你看棒梗傻得呼的敢抓螃蟹?
李姝比他更甚,這孩子天生的暴力脾氣,聽小姨夫說這玩意咬人,你猜怎么著?
好家伙,她用腳踩!
踩還不算,穿著小布鞋往前踢,又慫又愛玩那種的。
最后還是韓建昆趁著李姝跟媳婦兒鬧的時候,偷偷把那螃蟹抓了出來。
等李姝問起的時候便告訴她那螃蟹叫魚給吃了。
魚也是倒了霉了,啥鍋都背。
韓建昆幫秦京茹收拾了海鮮和廚房,李學武抱著李姝上了樓。
母親劉茵正照顧著李寧在樓上玩,這小家伙還不會翻身,只是躺在那摳手指頭。
將大魔王交給她奶奶,李學武洗了個澡,再出來的時候便聽見了顧寧的說話聲從樓下傳來。
“這是才回來?”
顧寧不在,李姝絕對在樓上閑不住,奶奶是管不住她的。
李學武真怕她把書房里的書給禍禍了,只能抱著她下樓。
見著顧寧后,李姝立馬變成了乖寶寶,摟著爸爸的脖子也不說要這個,要那個的了。
“是有手術,還是…?”
“手術,結束后開會了”
顧寧有些疲憊地捏著脖子坐在了沙發上,看著跟過來的父女倆問道:“你往我們科室送海鮮干啥?”
“吃不了當人情唄,還能干啥,你們科室的人說了?”
李學武將李姝放在了她身邊,這個家只有顧寧能封印大魔王。
塞了玩具給她,自己則是起身拿了桌上的杯子去幫顧寧倒水。
顧寧摟著李姝教她玩算數玩具,嘴里有些無奈地說道:“有必要這樣嗎?”
“這算什么有必要沒必要的”
李學武用兩個杯子折倒著開水,感覺涼的差不多了,這才端了過來。
將杯子遞給顧寧道:“你現在照顧孩子,身體還接受不了高強度的工作,不得請同事們幫忙?”
看著媳婦兒不耐人際應酬的模樣,自然知道是那些同事找到她感謝和玩鬧了。
“別把交朋友當負擔,這樣對方也有了負擔,那就不是朋友了”
李學武示意她喝水,勸說道:“你畢竟是要在科室里工作的,咱家又不是專門為了討好她們才買的海鮮,對吧?別有壓力”。
“挺那啥的…”
顧寧喝了熱水,低著頭看著李姝玩算珠,解釋道:“有人說閑話了,說我顯擺,說我沽名釣譽”。
“難免的,哪個單位里沒這樣的人,你要在意他們就甭想好了”
李學武勸慰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朋友還是多多的好,一兩個小人不成氣候”。
“而且,送她們螃蟹也是為了感謝她們的幫助和對你的支持,咱們又不是圖什么進身之階”。
“嗯,就是有點別扭”
顧寧把心里話跟他講了,聽了他的勸慰后心里舒服多了。
以前遇到這樣說風涼話的,或者背后閑話她都是躲著忍了。
可李學武為她做了這么多,還要被對方說叨著,她只覺得郁悶。
那些海鮮她倒是不在乎,就是覺得喂進他們的嘴里不值得。
不知不覺間,顧寧好像沒發現,其實她的性格有了很多改變。
至少現在的她有了在意和委屈,更有了脾氣。
顧寧要發脾氣是啥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