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克先生,您的觀點實在是…震驚到我了”
李學武嘴里說著震驚,可臉上的表情卻是十足的滿意和微笑。
他招手示意彭曉力,隨后對著派克詢問道:“您是第一次來京城?”
“當然,第一次,人生中諸多美妙的第一次,中的一次”
派克的精神狀態顯得很是松弛,完全沒有參加外事活動的緊張。
即便他對面坐著的是合作談判對象,確實能看得出,老牌的資本有那么一股子底蘊。
他看著李學武攤了攤手,示意了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認真說道:“你們的國家太大,擁有絕對的發展縱深”。
“我毫不懷疑這里的未來,更不會懷疑擁有幾千年燦爛文明的國度會永遠落后”。
“謝謝,謝謝您誠懇的意見”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從彭曉力手里接過一份畫冊放在了雙方中間的小桌板上。
“作為一次私人邀請,為了表示對您的歡迎,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您”。
“哦?這真是個驚喜”
派克的目光早就放在了畫冊上,這會兒抬起頭看著李學武和薛直夫,點頭確定道:“我現在可以看看嗎?”
“當然,它是您的了”
李學武禮貌地將畫冊往前推了推,抬手示意他隨意。
派克先是給兩人微笑致意,隨后才打開了面前的畫冊。
“喔——!”
剛剛翻開第一頁,他便被畫冊里的精美設計震驚到了。
攤開的畫頁上陡然豎起一座工廠的建筑雛形,一些建筑物和工人勞動的場景躍然紙上。
立體紙模,傳統剪紙技術的延伸,造型獨特精美。
“是紅星軋鋼廠草創初期”
李學武探身介紹道:“那個時候我們剛剛迎來新社會變革,一切都是從零開始”。
“我了解過你們的歷史,很艱難,深有感觸”
派克點點頭,說道:“英國本土也曾遭遇德國人的轟炸,就連我們的國王都不得不躲進防空洞”。
“戰爭是殘酷的,也是冷血的,它給每個民族都留下了深深的創傷”
李學武面色嚴肅地說道:“所以我們要獨立自主,要艱苦奮斗,要科學創新”。
在他的示意下,派克翻開了第二頁,一座煉鋼高爐拔地而起,幾名具有代表性的煉鋼工人手握工具站在車間內。
“鋼城煉鋼廠,紅星軋鋼廠全資子企業,年產能45萬噸”
李學武介紹道:“現在擁有高爐六座,其中特種鋼材煉制高爐兩座”。
“原材料就地采購,產出鋼材主要供應軋鋼廠、造船廠、五金工廠和汽車工業等項目”。
“這邊”
他示意派克繼續翻頁,介紹道:“營城造船廠,地處渤海灣優良港口,是軋鋼廠于去年收購的下游項目”。
“該造船廠擁有萬噸貨輪制造能力,訂單主要包括貨船、漁船、快艇以及豪華游艇”。
“安德魯的項目?”
派克打斷了李學武的介紹,點點頭,說道:“我聽安德魯介紹過這里,很美”。
“是這樣的,我們與吉利星船舶合作開發了豪華游艇項目,安德魯先生看見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李學武用手敲了敲畫頁上營城港碼頭的位置,強調道:“造船廠的項目遠超他的預計”。
說完,從彭曉力遞過來的文件翻開,找到了一篇計劃書放在了對方面前。
全英文,閱讀無障礙,派克只是一低頭,便知道李學武想要說什么了。
“大型貨船的開發項目?”
他有些驚訝地看向李學武,問道:“營城造船廠已經擁有大型貨船的制造能力了嗎?”
這不怪他懷疑,當初軋鋼廠給安德魯提供的資料顯示,營城造船廠最早將于今年的六月份才能完成所有建設項目。
一座還沒建完的造船廠,上來就要莽萬噸巨輪?
“您也許聽說過濱城造船廠”
李學武很坦然地介紹道:“就在去年的羊城對外貿易交易會上,我們雙方達成了一致合作協議”。
“濱城…”
派克了然地點點頭,算是暫時打消了疑慮,看向了手中的文件。
李學武則是在他看了一半的時候繼續介紹道:“集裝箱運輸在遠程航運和鐵路運輸中所占優勢已經顯露”
“所以營城造船廠接下來要造的萬噸巨輪項目將會是集裝箱運輸船”。
“哦,我已經看到了”
派克手指點了點文件上的標注,點頭確定道:“誰說內地的思維落后,簡直一派胡言”。
他抬起頭看著李學武,微笑感慨道:“我所了解到的,現在就開始集裝箱貨船布局的企業是不多見的”。
“不,在歐美先進運輸領域已經開始了,我們不算超前”
李學武可不會被他兩句話所迷暈,點了點文件后面的市場情況調研報告,說道:“現在追,還不晚”。
派克認真地看了看這份調查報告,眉頭微微皺起,嘴里詢問道:“這份數據是哪里來的?”
“報紙上”
李學武要想說他自然會說,他要是不想說,隨口扯謊都不帶卡頓的。
就這么一句話,直接給派克整無語了,他可不想哪家報紙這么無聊和大膽,竟然敢公布世界幾家大型船舶以及航運整體的情況數據。
這年月信息交流不比后世流暢透明,很多關鍵數據都是作為機密來保存的。
他只能說軋鋼廠底蘊深厚,說李學武神通廣大。
放下手里的文件,派克微笑著點點頭,說道:“很有想法,我覺得這個項目前途無限”。
“謝謝”
李學武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并沒有在這個項目上做糾纏,繼續介紹起了那份畫冊。
看了軋鋼廠,看了煉鋼廠,看了造船廠,李學武又給他看了三產工廠、津門貿易管理中心以及聯合企業介紹。
最后一頁攤開,則是一份全國地圖,在軋鋼廠已經創建合作關系,并成立的辦事處城市都豎起了小紅旗。
“噢——”
派克看著紙膜上標記的城市,以及關聯的企業和辦事處標記,驚訝地說道:“你們已經在建立自己的銷售網絡了?”
“一體化,打通上下游產業鏈,集人文、旅居、科研、教學、生產、銷售、療養等一體化縱深型企業”。
李學武示意了幾個關鍵城市介紹道:“這,這,這,這,還有這,是今年將要開發的辦事處選定城市”。
結合前面對聯合企業和貿易的介紹,派克知道,李學武話里所講到的辦事處,其實就是銷售子公司的雛形。
擁有銷售、采購、財務、維修、售后等一體化管理結構,說是分支機構。
但當整體架構不斷提升,這些分支結構都能自主完成孵化和延伸,形成子公司和三級分支機構。
每一座大型城市或者關鍵城市的辦事處創建,就代表所在省份擁有了發展錨點。
接下來向上創建省級銷售公司,向下延伸地市級分公司,期間還可以孵化自主項目。
到那時,軋鋼廠將會以京城為主控大腦,以津門為核心之眼,以鋼城為造血心臟,觸手遍及全國,產品內銷形勢徹底打開。
而以津門為關鍵結點,以營城為運輸跳板,商品跳出國門,走向世界,這臺內外兼修的巨獸將會以低價格和高品質、高效率的武器敲碎所有貿易壁壘。
即便是面對圍追堵截,也不會影響到它的快速發展,反而會給它更強勁的動力,生產出來的產品愈加精細和廉價。
到那個時候,同類型工廠和企業只能被動的內卷,與它比人工、比技術、比設備、比材料,甚至要比文化。
派克的額頭上已經見了汗珠,他太清楚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文化底蘊了。
真特么到了比文化的時候,誰又能比得過他們。
他怕的不是紅星軋鋼廠這艘托拉斯巨輪撞破世界貿易的格局,他怕的是這里不僅僅有紅星軋鋼廠一艘托拉斯。
圍繞京城可以孵化智能型和研究型企業,圍繞鋼城可以孵化生產型和制造型企業,圍繞津門可以孵化貿易型和交流型企業。
三點互相結構,相互依托,這盤棋到最后只能越孵化,集成型企業越多,最后形成一個特別大的托拉斯經濟聯合體。
這還僅僅是在北方,如果在氣候和工業生產環境更優秀的南方出現這種集團型、集成型的托拉斯,那是不是又是一個毛子?
派克緩緩地抬起僵硬的脖子,剛剛有些過于專注了,甚至忽略了禮貌和客氣,他有些歉意地對李學武兩人笑了笑。
“實在是震撼,確實”
他搖了搖頭,感嘆道:“我相信您是有很多項目和內容沒有介紹到的,但我能想象到這樣的企業有多么的龐大”。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給了他一個確實如此,被你猜到了的表情,不過沒什么獎勵。
“您應該很清楚我們企業的性質是集體的,是組織所有制”
他看向派克認真解釋道:“所有工廠的創建和發展都必須符合時代需要,符合人民需要,符合組織需要”。
“同時,應用和服務于聯合企業的三產工業是較市場自由化對經濟的另一種探索”
李學武敲了敲手邊的文件提示道:“我們需要對外貿易來維持技術和設備的引進,進而快速提升現有的生產水平”。
“很完美的布局和管理思路”
派克認同地點點頭,隨后身子往后靠了靠,看著李學武問道:“這是李先生您的作品?”
他突然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說道:“頗有您的行事風格特征,更具視角和前瞻”。
“是集體的思維和勞動成果”
李學武認真地解釋了一句,隨后微微一笑道:“看來派克先生對我的觀察很仔細啊”。
“哈哈哈!”
派克大聲笑了起來,隨后伸出手再次與李學武握了握,認真說道:“感謝您的邀請,我想這一次的旅程會很愉快”。
“當然!”
李學武微笑著強調道。
這趟貨車本身就是去津門水產公司的,所以到調度貨站的時候張長明已經在等了。
“哈哈哈!”
李學武率先邁步出了車廂,主動伸出手與迎過來的張長明抱了一下。
“哦——”
張長明本來是要跟李學武握手的,沒想到這混蛋這么熱情。
不過他剛要推開李學武,便聽他在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是真的?”
“假不了”
李學武看著他詫異的眼神,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還請不要怪我帶來的朋友太多啊”。
“哪能呢!歡迎都來不及!”
張長明笑著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后便在對方的的介紹下開始同車上下來的人招呼寒暄。
李學武把所有人都介紹給了他,包括后面跟著出來張望著像是兩只哈士奇的周小白和羅云。
“車已經準備好了,直接去碼頭”
張長明作為東道主,本來也是準備了出海船只的,但聽李學武說借到了游艇,那自然是選更好的。
至于說油料費,這個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能在游艇上談的事情,又怎么會在意油料錢。
不僅僅是油料,光是準備的物料和人力就得多少。
昨晚他就已經安排人聯系游艇這邊送了不少東西過來,今天早晨更是安排了專業的服務人員提前上了船。
車是小巴車,乘坐感受絕對沒有后世那般舒服。
但是,所有人都能上得了車,且是一臺車直接去碼頭,倒是方便交流了。
九點多的津門正是熱鬧的時候,水產公司也好,街道上也罷,車里眾人一邊矜持著內心的興奮,一邊觀望著窗外的風景。
李學武和張長明坐在了一處,左近是薛直夫和派克。
車速不是很快,眾人閑聊著便已經到了碼頭。
“它可真漂亮”
當派克看見吉利星游艇的時候,不由的發出了一聲贊嘆。
第一次見到它的薛直夫和包培剛也是感嘆連連,船舶的藝術首次打破了他們對于運輸工具的刻板印象。
就在他們觀望著游輪的時候,已經來過一次的周小白和羅云則是拎著背包早早地上船去了。
海河河道的風很大,站在碼頭吹冷風比走在街道上吹風要涼的多。
完全不是一種感覺得,站在這里會有冰凍刺骨的扎裂感。
張長明早就看過這艘船了,它停在這里可沒少招蜂引蝶。
不少人都在打聽,這船是誰的,怎么這么高級。
當然了,知道船主的人不是很多,知道這艘船歸對面的紅星貿易管理中心管轄的倒是有一些人。
可那邊是正經的組織單位,沒有關系的連大門都進不去。
“先上船,出海的路上慢慢聊”
張長明對著幾人邀請道:“釣魚的器具都準備好了,我還準備了廚子,最擅長做海鮮”。
“謝謝,張先生”
派克主動道了謝,雖然今天受邀的不止他一個,可盛情之下,還是覺得很榮幸。
張長明倒是會說話,示意了李學武那邊客氣道:“李處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您客氣了”。
李學武站在碼頭上正在應付包培剛,這老兄也是吃過見過的主兒,但唯獨沒有見過這么豪華的游船。
“你們廠的?”
包培剛示意了吉利星號,對著李學武問道:“我只聽你說起造船廠的事,沒想到…”
“您想多了,哈哈哈”
李學武倒是沒覺得尷尬,示意了他上船,邊走邊說道:“我們造是造的出來,可就是怕造完我們廠領導就全造進去了”。
“哦?哦,哈哈哈!”
包培剛也反應過來了,用大笑聲掩蓋了自己的尷尬,頗有幾分歉意地說道:“我還以為那啥呢”。
“我就是說那啥嘛”
李學武笑著給他嘰咕嘰咕眼睛,隨后一起上了舷梯。
船長穿著一身的白色大衣,與每一位上船的客人握手敬禮。
李學武回了一個標準的敬禮,隨后與之握手道謝。
所有人都聚在了船艙客廳,保暖大衣服已經在服務人員的提醒下掛在了衣柜里,這會兒看著都沒了臃腫,方便了許多。
從落座的位置就能看得出今天客人屬性的組成。
劉少宗三人坐在一起,包培剛和派克同薛直夫坐在一起,張長明則是坐在單人沙發上同周小白和羅云逗悶子。
冷不丁瞧見李學武帶著兩個小姑娘出來玩,他也是好奇的。
“今天什么安排?”
李學武掛好了大衣,笑著走進客廳,對張長明問道:“不會就去海上吃頓海鮮吧?”
“當然不會,說好了要釣魚的!”
張長明轉回身,對著李學武介紹道:“咱們預計一個小時就能到達渤海灣核心位置”。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說道:“太陽正好,這會兒不算冷,咱們先比一比,看中午飯之前誰有收獲”。
說完又對著其他幾位客人問詢道:“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算是熱熱身,諸位沒什么意見吧?”
“哈哈哈,我都無所謂”
包培剛坐在沙發上,手里端著酒杯,笑著擺擺手說道:“我是沒什么海釣的技術,就是出來熱鬧的嘛!”
“我認同包主任的意見”
劉少宗疊著腿,笑言道:“要說河釣我都沒經驗,純粹是為了這次難得的機遇”。
他對著張長明說道:“不過我得多問一句,上午要是沒有什么收獲,咱們不會餓肚子吧?”
“哈哈哈!”
聽見他的玩笑,屋里幾人都笑了起來,若是真去海上餓肚子,那可真是笑話了。
張長明擺擺手,笑著解釋道:“釣也是釣魚,其他的海鮮食材早有準備,這個咱們不缺的”。
說完示意了廚房的方向介紹道:“現在就已經準備了,咱們十二點準時吃飯,不會餓著大家的”。
“劉處長打昨天接著消息就空著肚子呢,他就等著您這一頓”
高雅琴看了劉少宗一眼,笑著打趣了一句。
在眾人的笑聲中,張長明擺擺手,言笑道:“都是同志和朋友,到了我這了,絕對讓諸位滿意”。
“李處長,咱們去前面?”
他介紹完,在秘書的示意下起身,同時招呼了李學武。
李學武則是點點頭,又對著眾人示意道:“你們先聊著,我和張副總去見一見船長,馬上就要起航的”。
這話是對著客人說的,也是在同薛直夫請示。
薛直夫則是微笑著點頭,作為東道主,接過了李學武手里的接力棒,主動招呼起了客人。
雖然他不會英語,但翻譯一直都在,不影響大家的閑聊。
見著李學武出了客廳,周小白和羅云也跟了上去。
李學武回頭問了一句,兩人只說去臥室休息,早晨起的太早了,還在困。
“小心睡過頭了,我給你扔無人島上去!”
“哼!”
“你特么是鬼嘛!”
同張長明見了船長,又與幾位船舶主管握手寒暄了幾句,這便確定了起航的指令。
這僅僅是禮貌和形式上的,你讓李學武正兒八經的了解開船的事,他可不會。
當游艇駛離碼頭,兩人從駕駛艙那邊回來,張長明給李學武示意了一下,隨后便去了餐廳那邊。
他這人同李學武的性格有幾分相近,做人隨和愛鬧,但做事認真可靠。
在客廳里把話說的那么客氣,總要保證中午、晚上和夜宵,以及明天早晨的飯菜符合他的標準。
李學武同他分別后往客廳那邊走,約好了一會兒帶著他去會會英國佬。
可是剛走到一間客房拐角處,他便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
“艸你大爺的!”
李學武冷汗都下來了,捏著手里的槍,手指挪開,剛剛差點擊發了出去。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你什么毛病!這特么是國內!”
姬衛東也嚇了一跳,剛剛就是想跟李學武開個玩笑,差點把自己開到閻王爺那里去。
真到了陰曹地府,人家問他怎么來的,他怎么說?
跟朋友開玩笑,讓朋友一槍崩了?
這特么是地獄玩笑吧!
他擦了腦門上的冷汗,懟了李學武一杵子,大喘氣地說道:“是有多少人要弄死你,嚇死我了!”
“我特么真應該一腳給你踹海里去!”
李學武左右看了看,走廊上這會兒幸好沒人,不然還得給人家嚇一跳。
收了手里的槍,推著這突然出現的混蛋進了客艙。
“你特么還沒說呢,什么時候回來的?”
“收到你的消息就往回趕,艸!累死我了!”
姬衛東嘴里噼里啪啦地抱著委屈,隨后哐當一下把自己扔在了沙發上,看著李學武嘿笑道:“聽說你有兒子了?”
“關你屁事!”
李學武抬腿坐在了門口的柜子上,看著他問道:“回來為啥不打招呼,玩嗨了?”
“我是什么身份?保密懂不懂!”
姬衛東撇撇嘴,看著李學武說道:“現在內地知道我回來的人不足一個巴掌,這次是絕密”。
“滾犢子吧,我們廠都不止五個知道你的”
李學武抓了柜子上的蘋果,咔的咬了一口,指了指他說道:“你別告訴我,你是自己偷偷溜回來的”。
“放屁,你當我是啥人,我也是有組織紀律的好不好!”
姬衛東站起身,從茶幾上叼了一根煙點了,對著李學武示意了一下。
李學武則是擺擺手,晃了晃手中的蘋果道:“要戒煙了,對孩子不好”。
“我艸?”
姬衛東瞪著眼珠子看著他,一副不認識他的表情,問道:“你來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李學武走到床邊坐了下來,說道:“慢慢在克制,本就沒有煙癮”。
說完還點了點他,問道:“這次到家不?”
“你說呢?敢情你有兒子了!”
姬衛東撇撇嘴,坐在了李學武的對面,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都不知道孩子出生了,該咋說”。
“說什么?”
李學武打量了他一眼,道:“說你的風流韻事,夜夜笙歌?”
“我沒有!那都是逢場作戲!”
姬衛東辯白道:“再說了,這都是為了工作,我是一點都沒動心,那些都是紙老虎”。
“嗯,你這個覺悟就夠槍斃的了,還特么紙老虎”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笑罵道:“現在我們這不講這個了,講先進”。
“巧了,我特么就特先進!”
姬衛東彈了彈煙灰,抽著煙強調道:“我特么把自己都先進了,還不夠先進?”
“哦,對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撅著屁股跑到床尾的行李箱里翻找了起來。
就跟特么老鼠掏洞似的,找了好一會兒,這才捏著一方盒子走到李學武身邊示意給了他。
“啥嘰霸玩意?”
李學武看了看紫色的包裝盒,還特么怪好看的。
關鍵是上面還有蝴蝶結,“同志”的元素有點過了吧!
他有些懷疑地看了看姬衛東,問道:“給我的?”
“屁!給我干兒子的!”
姬衛東將盒子塞到了李學武的手里,走回到座位上解釋道:“沒別的表示,我也不會買什么,就打了一套金鎖”。
“真的假的?”
李學武見錢眼開似的,真就拆開了包裝盒看了起來。
盒子里有軟布襯托,固定著一個小孩拳頭大小的金鎖,樣式極為考究,甚至還有晃啷響。
就是墜的小鈴鐺,北方都叫晃啷響,有講究的家庭生了兒子都會將馬脖套掛在大門上。
而在給男孩兒打造長命鎖的時候,一般都會選擇擁有鈴鐺的墜飾。
如果往細了說,可能是古代對武功的一種追求和寓意。
向往男兒展望志向,縱馬天下。
李學武仔細瞧了瞧,沒舍得下牙咬,不是實心的,多使勁都容易壞。
“不會是沙金吧?”
他漫不經心地挑剔道:“我可聽說南邊有一種假金子,做的跟真的一樣”。
“…你特么…”
姬衛東陰沉著臉,咬著牙說道:“還是這么的不要臉!還我那套大衣!”
“咦——你還記得啊!”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收好了手里的金鎖晃了晃說道:“有心了,謝謝了啊”。
說完了謝謝,還嘀咕了一句:“可惜不是實心的”。
“還有這個!”
姬衛東懶得跟他費口舌,又將一份文件扔了過來。
李學武接起來一邊看著,一邊說道:“多這個心干啥,我就是逗你玩的,打個金鎖就行了,還送啥房子啊”。
“我送你…”
姬衛東的話在嘴里翻了幾個跟頭,還是忍住了沒罵出來,這混蛋不要臉的勁兒跟自己太特么像了。
“車?這么快就買好了?”
李學武知道這不可能是房子的地契,故意都姬衛東的。
看得了文件才知道,是前些日子托姬衛東從港城采購的客車到了。
“我說是說的,客氣是客氣的”
李學武沒顧姬衛東的臉色,笑著說道:“你還真不送一套房子?”
“我送你一套了,還送?”
姬衛東擺擺手,扭過頭不想看他,嘴里哼聲道:“你們廠的領導真是會特么享受,要這么好的車”。
“怎么能這么說呢!”
李學武收好了文件,解釋道:“這車可不是專門給領導準備的,是為了迎接檢查和招待客戶的”。
“那也夠奢侈的了,進口客車,還是超豪華底盤”
姬衛東按滅了煙頭,回頭看著李學武問道:“你們廠真發了?”
“發個屁,現在都要借錢過日子呢”。
李學武指了指客廳的方向,介紹道:“今天就要招待個財神爺,東城信用社的,死扣死扣的老幫菜”。
“嘿嘿,有點意思啊”
姬衛東看著李學武邪邪地一笑,道:“去年在特么羊城賺海了,轉過頭來說沒錢過日子了!”
他嘰咕眼睛問道:“說說,你們廠領導分給你多少”。
“嗯,組織里都要像你這般小人,那就不用干事業了”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強調道:“今年軋鋼廠要同時投建十幾個項目,還不包括科研的”。
“你想吧,有多少錢夠花的”
他站起身,對著姬衛東詢問道:“你回來待幾天,要是時間長,我就不招待你了”。
“哎,哎!干啥去!”
姬衛東抬手攔住了他,說道:“跟我說說科威特那個肥羊,我特么專門回來宰他的”。
“肥羊,誰告訴你的?”
李學武重新坐回到了床上,看著他說道:“你要這個心態去接觸他,我勸你早點打包回港城吧”。
說完扔了手里的蘋果胡,用茶杯里的茶水洗了洗手,介紹道:“一千萬的訂單,我還是找個穩妥的人來辦事心里踏實”。
“我特么最穩妥了!”
姬衛東噴了一句,隨后側目問道:“說說,到底什么情況,我們領導給我追了一個電話,告訴我這一單搞定,至少能多干幾個大項目”。
“你不用給我說這個”
李學武看著他提醒道:“我能想著你們一起,完全是業務不匹配,只能委托給你們來辦”。
“好說好說”
姬衛東笑著大言不慚地說道:“我們就愿意干這種沒本的買賣,來錢兒快,還刺激”。
“科威特的國際貿易商,主做五金和農具,兼職搞一點武器貿易”
李學武開口介紹了起來,將一千萬大訂單里關于武器的部分,以及貿易相關的訴求都說給了姬衛東。
最后還提醒姬衛東不要拿人家當傻子,不然他就是大傻子。
姬衛東琢磨了一下,微微瞇著左眼詢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這里面會有別的問題”。
他的手指動了動,說道:“如果他不是科威特來的呢,或者就算他是科威特的,東西不是賣去非洲呢?”
“關我屁事!”
李學武吊了眼皮說道:“他特么就是外星人,只要把錢付了,我就做這一單生意,有錢不賺,我傻你傻?”
“你特么是不傻!拿我們頂數可不就不管不顧嘛!”
姬衛東站起身噴道:“還特么說什么實驗合作,說什么跟蹤調查,屁哦!”
他攤了攤手罵道:“這批武器流出去,我能跟到哪去,去土著家里串門做回訪?”
“大爺,我是武器廠商的代表,特意來拜訪您的”
姬衛東繪聲繪色地表演道:“這次來啊,就是想問問您,這五六式和666式打人狠不狠,爽不爽啊!”
“那大爺該怎么回答?”
姬衛東瞪著眼睛看了李學武問道:“難道說爽死了?!”
“艸!你特么真有表演天賦”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他,微微搖頭道:“我要是早認識你幾年,一定建議你去考電影學院”。
“滾犢子吧你!我跟你這演呢!”
姬衛東撇撇嘴,張牙舞爪地說道:“我可跟你說明白了,我們領導說了,這一次我們要兩成的利潤,沒得談”。
“兩成?咋不撐死你們呢!”
李學武聽見他大開牙,臉上沒了笑意,瞪著眼睛罵道:“就特么派你一個人回來,拿走兩成?”
“嘿!要不要點良心了!”
姬衛東狠聲道:“怎么能是我一個人呢,我們要付出多大的風險,多少手續方便”。
“好!你們要兩成是吧!”
李學武站起身,點點頭說道:“合著我不用你們了行吧!”
“哎!你干啥!”
姬衛東一把薅住了要走的李學武,瞪著眼睛質問道:“你們廠都特么是鐵公雞嘛!”
“一成,愛要不要”
李學武梗著脖子看了他說道:“就這一成還是我主動幫你們爭取來的,畢竟就掛個名字,行個方便”。
他拍了拍姬衛東的胸口,提醒道:“別那么貪,對你們沒好處”。
“放心,撐不死!”
姬衛東翻了個白眼,松開了李學武的胳膊,抓耳撓腮地說道:“一成我回去怎么交代啊,我們領導還說搞點福利呢”。
“好辦啊”
李學武用腳跺了跺腳下的游艇,挑著眉毛提議道:“快艇要不要,架四五條高速引擎,能飛起來,港城的水兵絕對抓不到”。
“我特么…還真是哦!”
姬衛東剛想要罵街,隨后眉頭動了動,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怎么會想到這一條財路的?”
“哦——我知道了!”
他點了點李學武,壞笑道:“你特么又要搞事情是不是?”
說完嘰咕嘰咕眼睛,道:“跟東風船務一樣,兩成半,我們幫你搞定手續,干不干?”
“干個屁!”
李學武瞇著眼睛說道:“等你們什么時候把港城玩明白了再說吧”。
“哦,對了,那個阿特”
在起身出門的時候,李學武又提醒他說道:“別搞的太僵,不是一錘子買賣,說不定對你以后的發展有好處”。
“你要想我有好處,不如介紹我認識那個英國佬”
姬衛東送到門口,說道:“我見過那個史密斯派克,常年活躍在港城商界,屈臣氏的大手子”。
“我先會會他,有點道行”
李學武嘰咕一下眼睛,似是提醒地說道:“我懷疑他別有目的,你幫我查一下他的底子”。
“交給我”
姬衛東擺了擺手,說道:“你先去招待,等一會兒我出去找你”。
“一會去釣魚,你又不喜歡”
李學武邊往外走,邊說道:“消停在這琢磨你的阿特吧”。
“我特么什么阿特,干!”
姬衛東罵罵咧咧地關上了艙門,走廊里都有回響。
客廳這邊聊的正熱鬧,幾個系統的人坐在一塊兒,少了幾分顧忌,多了幾分隨意。
不過因為有英國佬在這,大家還是比較正經的,沒亂開玩笑。
派克似乎很喜歡跟內地人接觸,笑呵呵地聽著翻譯轉述大家的聊天內容。
翻譯有間隔限制,他跟不上說話的節奏,只有問到他的時候,才會多說幾句。
“來,李處長”
包培剛給李學武招了招手,笑著說道:“我們正說起這船的事呢,快給介紹介紹”。
“船不是我們的”
李學武笑著看了幾人,說道:“營城造船廠與吉利星合作搞游艇項目,這艘船就是吉利星老板安德魯先生的”。
“安德魯,你見過的”
他用英文對著派克說了一句,隨后從吧臺上拿了一杯酒,端著走向沙發區。
“包主任真心喜歡的話,不妨運作一下,我們造船廠還真能造得出來”。
“算了吧!寒磣我呢!”
包培剛瞅了李學武一眼,微微瞇著眼睛說道:“你們李主任怕犯錯誤,我就不怕了?”
“其實吧,看怎么說”
李學武坐在了沙發上,抬手示意了船艙道:“這東西是奢侈品,可要用在了正確的位置,不就是必需品了嘛”。
“你別害我!”
包培剛苦笑道:“真要是有了這必需品,你們賺了,我得活活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