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得到什么?」
史密斯派克很是認真地看著李學武,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而李學武給出的回答也很明確:「汽車經銷公司10的股份,但沒有經營權限」。
「您在開玩笑嗎?我的朋友」
派克搖頭嗤笑道:「我從未遇到過如此苛刻的合作談判」。
他看著李學武,認真說道:「您恐怕不是在跟我談合作,而是在拿我當傻瓜欺騙」。
「不要過早下結論派克先生」
李學武冷靜地看著他強調道:「我從來不會欺騙朋友,更不會在談判桌上開玩笑」。
「為什么不聽聽我的解釋呢?說不定您就認同了我的觀點」。
「好啊,既然您已經說了」
派克態度有些倨傲地看著李學武,攤攤手說道:「我等著你說服我,用10的股份」。
「在港成立汽車經銷公司,將承擔軋鋼廠所有汽車項目和品牌的出口運營」
李學武并沒有受派克的態度影響,而是認真解釋道:「同時負責先進技術和設備的引進,以及優秀人才的培養」。
「不,這還不足以打動我」
派克端著酒杯微微搖頭道:「這里不是英國,紅星軋鋼廠也沒有那么大的汽車生產力支撐我的胃口」。
「生產力不是用英國汽車制造業來衡量的,您對內地的情況還是不了解」
李學武自信地一笑,隨后坐直了身子,疊著右腿好整以暇地介紹道:「我們擁有獨立煉鋼產業,獨立軋鋼產業,獨立核心產能等等」
他張開了雙手,坦言道:「即便沒有英國的技術和設備,我們也能造出售價600英鎊的汽車」。
「批量,大規模,廉價」
李學武瞪了瞪眼睛,態度逐漸認真了起來:「您說您的胃口很大,有多大?」
「年產能五萬臺夠不夠吃?十萬臺呢?您吃得下嗎?」
派克被李學武問的懵住了,狐疑地問道:「軋鋼廠能年產十萬臺汽車?」
「不知道,因為國內沒有企業能做到」
李學武微微一笑,說道:「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沒有這個能力,您懂我的意思嗎?」
「銷售渠道和購買能力限制了我們的產能,甚至蓋過了核心零部件生產的短板」。
「我不怕給您抖家底兒」
李學武手指點了點,介紹道:「紅星汽車制造廠核心套件的產能是兩萬套到三萬套之間」。
「這意味著只要我們開足馬力,年產三萬臺吉普車是很輕松的工作」。
「但困難的是什么?」
他認真講道:「首先能確定的是核心套件產能有待提高,它的指標是目前限制生產的最大難題」。
「其次便是銷售渠道」
李學武手指點了點膝蓋,說道:「我們正在鋪設自己的銷售網絡,涵蓋汽車以及其他商品」。
「在汽車銷售網絡的打造中,包括了售前、維修、售后、零部件和耗材、駕駛培訓等等項目」。
「一體化、一站式經營的優點相信我不說您也清楚,畢竟屈臣氏是這方面的前輩」
李學武看著派克再次問道:「您現在還覺得生產力不足在我們這算是您的質疑關鍵嗎?」
派克打量了李學武幾眼,開口說道:「你們需要我幫助軋鋼廠引進技術和設備用以提升核心套件的生產能力」。
「是這樣的,毫無疑問」
李學武眨了眨眼睛,肯定了派克的話,同時確定道:「為此我們組建了專門的生產工廠」。
「三萬套,呵呵」
派克微微搖頭,輕笑道:「這是英國普通工廠一個月的生產量,你們為什么不直接購進核心套件呢,更合適」。
「那我們為什么要繞路港城,通過您來獲得這些所需技術和設備呢?」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嚴肅說道:「汽車經銷公司不是皮包公司,更不是樣子貨,您應該更清楚廉價汽車和潛在市場供需關系」。
「但10還是太少了!」
派克看著李學武微微搖頭道:「就算你們擁有三萬臺年產能,就算全部用于出口,廉價汽車又能有多高的利潤分給我,10?」
「那就沒得談了」
李學武攤了攤手,道:「我們信不過您所謂的獨立渠道,這無法保證我們的產品不會積壓」。
「技術和設備投資都不行?」
派克微微皺眉道:「我可是真金白銀地砸在這,如果賣不出去,我也是虧的」。
「您虧了還可以東山再起」
李學武瞇著眼睛看了他,認真說道:「但我們不能,一步都不能走錯,力求萬無一失」。
「這太荒謬了!」
派克懊惱地攤了攤手,道:「沒有人敢保證做生意會萬無一失,這是不可能的!」
「當然,您說的對,上帝都做不到,但我們必須」
李學武緩緩點頭道:「必須將風險降低到不足以影響我們的程度,明白嗎?」
「明白,個人優于集體」
派克有些脾氣,直接對著李學武說道:「你們所謂的奉獻其實還是自私的,不敢有一點風險的!」
李學武靜靜地看著他發牢騷,同時客廳里安靜極了,都在看著派克。
派克也發現了不對,趕緊收住了話頭,抿嘴長出一口氣,對李學武說道:「抱歉,我有點激動了」。
「很理解您的心情,這并不會影響我們的友誼」
李學武禮貌地點點頭,隨后示意了周小白說道:「幫我們再拿一瓶酒,謝謝」。
周小白看了李學武一眼,又看了看派克,這才點點頭去了。
「李先生,我必須要說一點,我是真的想做這個項目」
派克做著最后的努力,身子微微前探,看著李學武說道:「我的事業就在港城,但現在正面臨著變動」。
「我可以將工作中心轉移到汽車經銷上面來,充分保證渠道的暢通,絕不會影響到你們的發展」。
「屈臣氏,港城和記嗎?」
李學武接過周小白遞過來的酒杯抿了一小口,隨后看向姬衛東問道:「有見過那位李先生嗎?」
「當然,經常能見到」
姬衛東抿著嘴角點點頭,隨后介紹道:「是一位很有睿智頭腦的角色,下手狠,生意做得很好」。
他有些好笑地給李學武眨了眨眼睛,道:「婁小姐不喜歡他,地產競爭過程中鬧過兩次矛盾」。
「是嘛!我怎么不知道?」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對包賠剛詢問道:「包主任,有沒有興趣下半年一起做個項目,穩賺不賠的」。
「哈哈哈!穩賺不賠你會找我?」
包賠剛看得出來談判陷入了僵局,李學武這是在給他機會了。
他大聲笑著,指了指李學武說道:「我倒是對你們正在談判的廉價轎車項目更感興趣」。
「不,這個項目不行」
李學武微微搖頭,否定道:「廉價汽車項目是是真穩賺不賠的,您沒有機會」。
「哈哈哈!」
客廳眾人聽著他的強調都笑了起來,這么說到底哪句話是真的。
李學武也是跟著笑了幾聲,隨后對著包培剛挑了挑眉毛,說道:「最少五百萬,否則沒得談」。
「我給你一千萬!」
包培剛突然認真了起來,看著李學武問道:「軋鋼廠敢不敢做大摩托車項目?」
「摩托車?」
李學武眉角下壓,看了包培剛好一會兒才恢復了笑臉,道:「我們廠的摩托車可比不上汽車優秀」。
「但它足夠便宜,不是嗎?」
包賠剛抿了一小口洋酒,微微瞇著眼睛看向李學武說道:「只要軋鋼廠能把摩托車的價格做到三百塊,我相信國內沒有任何一家工廠能打得過你們」。
「這我也知道!」
李學武無語地瞥了他一眼,隨后敲了敲沙發扶手,轉頭看向沉默的派克,問道:「英國有廉價摩托車先進技術嗎?」
「抱歉,我沒了解過,真的」
派克苦笑道:「我不是很喜歡摩托車,那是一項危險的運輸工具」。
「但是它足夠廉價!」
投資人包培剛再次強調了一句,隨后抬手敬了他一杯,說道:「如果投入經營,就要看好目標群體,生產商有的是,只要你想要」。
「包主任,我和薛副主任還在這呢!」
李學武好笑地提醒了他一句,道:「您有錢也不能拿我們不當回事啊!」
「哈哈哈,抱歉,是我說錯了話!」
包賠剛笑了笑,隨后點了點派克問道:「您還有意做這個項目嗎?我說的是廉價汽車」。
「沒有廉價摩托車嗎?」
派克倒是從善如流,已經在思考他的話了。
包賠剛倒是爽朗,這會兒笑著擺了擺手,道:「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
他指了指李學武說道:「軋鋼廠,就是一塊肥沃的土地,你需要要投入種子化肥,才能結出你想要的莊稼!」
「而我看好你要種的莊稼,所以幫你買肥料,減輕你的負擔」
「但是!我要種的莊稼你用不上,不適合你」
包賠剛轉頭看向李學武說道:「最少壓到五百塊,年產量干它五萬輛,我就不信咱們自己家里吃不下」。
派克微微皺眉,好像已經明白了包培剛的意思。
坐在一旁聽了半天的劉少宗碰了碰他,開口說道:「派克先生,我說一句您聽一聽,對的不對的,您自己思考」。
李學武和包培剛還在討論摩托車的事,他們兩個倒是聊上了。
劉少宗先是給派克介紹了國內的交通狀況,又簡單說了一下目前民眾的消費水平和單位客戶的購買能力。
這也就解釋了信用社大佬包培剛為什么敢投給軋鋼廠一千萬,用于汽車和摩托車的生產。
很簡單的說就是,打通汽車或者摩托車由單位或者組織才購買得起的價格壁壘現狀。
一旦工薪階層開始消費得起摩托車,這項投資必然會引爆整個銷售渠道。
一輛二八大杠單價現在已經漲到了160元,還要12張工業票兌換自行車購買票。
有攢工業票的價值再努努力,就能買摩托車騎了。
單缸50CC的機器,百公里耗油11.5升是什么概念?
這年月的汽油都是論公斤售賣,單價8分錢。
一公斤汽油約等于1.38升。
就算一公斤汽油跑一百公里,核算下來也是8分錢。
京城市工 4元。
這么算下來,騎摩托車不比坐公交車費錢,還能馱一個人呢。
當然了,能購買摩托車的家 庭必定是少數,但誰讓城市人口基數大呢,比英國大的多吧。
雙職工家庭只要有積蓄的,孩子少的,或者崗位級別高的,絕對能買的起。
包培剛給李學武定了一個基數是500塊,那要是壓到450呢?300呢?
別說300塊就能對比自行車,就是450塊也能敲碎一部分購買者的心理防線了。
沒人能拒絕擁有一臺摩托車的愿望,就像后世豪車稅再貴也有人賣一樣。
科級干部沒有配車,月工資六七十塊,雙職工半年就能買,單職工家庭攢一年也能買。
騎著摩托車上下班,可比騎自行車不是一回事啊。
李學武為什么敢帶著包培剛出來玩,這老家伙吃了那么多的海鮮,灌了那么多的洋酒,不榨他點油水出來,多虧的慌。
摩托車軋鋼廠還在實驗,還在搞技術攻克,為的就是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壓低價格。
年后夏中全帶李學武看的那個樣品其實就已經很好了,但他還是不滿意。
要打價格戰,就把價格打到底,誰都別想活的那種。
既然包培剛相中了摩托車項目,敢下大力氣投資,對方不怕死,他還怕辛苦埋人?
包培剛當然不是傻子,在跟李學武談起汽車工業發展和摩托車關鍵技術攻克的時候,他指了指派克強調道:「必須得讓英國佬投資!」
「艸——!」
李學武嗤笑出聲,問道:「您是對我沒有信心,還是對我們廠沒有信心,非要拉個外國佬當墊背的?」
說完他嘰咕嘰咕眼睛,笑著問道:「我給您介紹個馹本娘們兒如何?」
「滾你的吧!哈哈哈!」
包培剛才不就李學武的套呢,還特么馹本的娘們兒,別連人帶錢都跟整沒了。
兩人在這邊的笑聲也影響到了那邊正在聽劉少宗講話的派克。
他的情緒波動很厲害,一邊聽講,一邊在思考。
劉少宗講話的節奏沒有受那邊玩笑的影響,繼續說道:「你要想在內地找到合適的供貨商,這是很困難的!」
「我承認,像軋鋼廠這樣具備汽車生產能力的企業有不少」。
「但是!我必須告訴你!」
他看著派克認真說道:「像他們廠這么有魄力搞對外貿易,有眼光用產品換技術和設備,還擁有海外貿易便利的企業是不多見的」。
「你不用在意那10的股份比例,這恰恰證明他們是認真做這個項目的」
劉少宗看著派克說道:「你們國外投資喜歡關注項目本身的利弊,但我們內地投資更愿意看項目的主體——人!」
他點了點派克道:「像軋鋼廠這樣的企業在內地不多見,但像你這樣的人在港城應該還是不難找的」。
他又指了指李學武身邊的姬衛東,提醒道:「他們并不缺少對外聯系的渠道,比你想象的更具有特殊能力」。
「你說,他為什么要與你合作,用10的股份換你在不離開屈臣氏的前提下,幫助他們引進技術和設備?」
「為什么?」
派克聽懂了李學武話語的表面邏輯關系,但深層邏輯始終沒有搞清楚。
「利益,交互」
劉少宗雙拳握在一處拉了拉,解釋道:「他們能給你的太多,但你能回饋的太少,甚至還帶著生產風險」。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派克皺眉說道:「我們不正是在談汽車生產項目嗎?難道還有其他利益牽扯?」
「這就是我想說給你的,派克先生」。
劉少宗認真地提醒道:「您也在港城 工作過多年了,應該很清楚和我們做生意也好,談話也好,我們是很含蓄的」。
「很多訴求并不會直接表達給你,但你必須要懂」。
他指了指李學武,提醒道:「他剛剛在與那位姬先生已經談到了港城的一些事,您沒有注意到?」
「屈臣氏嗎?和記?」
派克皺眉看了看劉少宗,問道:「難道他還能插手和記收購屈臣氏的業務?這太荒謬了!」
「你為什么不親自跟他談談呢?派克先生」
劉少宗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再一次提醒道:「我說過了,他擁有的能力超乎你想象」。
「我還是不敢相信」
派克有些搖頭,打量著談笑風生的李學武,詢問道:「他難道不是軋鋼廠的代表嗎?」
「是,也不僅僅是」
劉少宗微微一笑,說道:「還是那句話,你們的投資看項目,我們的投資是看人」。
他指了指派克說道:「我再教給你一句話,在這里,你不能輕視任何一個人的能量,即便他看起來很一般」。
這么說著,他又給派克指了坐在李學武身邊發呆的小姑娘問道:「您能看出她有什么能量嗎?」
「您是說…」
派克皺眉想了想,輕聲問道:「難道她是李先生的情人,能干擾李先生的決斷?」
「哈哈哈,這才是荒謬的!」
劉少宗笑了起來,擺擺手說道:「完全錯誤,她不可能是李先生的情人,更多的是伙伴關系」。
「我這么解釋你應該能理解」
他指了指派克道:「你們英國人也有超過友情互相信任的那種關系吧」。
「當然,當然」
派克抿著嘴點點頭,還在打量著周小白,沒有想到一個姑娘能有什么讓劉少宗特意問他的能量。
劉少宗也沒再跟他打啞謎,而是悄聲解釋道:「她的父親…」
「噢——」
雖然劉少宗介紹的很委婉,并沒有說出周震南的具體情況,甚至名字都沒說,但足以引起派克的震驚。
而就在派克震驚的時候,劉少宗示意了李學武的方向道:「他同樣擁有這樣的身份背景」
「現在您明白我為什么建議您好好跟他談談了吧?又為什么提醒您他擁有絕對的影響力了吧?」
「如果說——他在港城也有能量?」
派克有些質疑,問道:「你們的組織不是不允許這樣的嗎?」
「當然,我并沒有說他參與了港城的經營,更沒有說他利用影響力做了任何超脫身份的事」
劉少宗認真強調道:「我說給你的是,他的能量超乎你想象」。
「比如他身邊坐著的那位年輕人」
他指了指姬衛東的方向道:「您應該能想得到,他們能夠坐在一起,坐在這里跟您談判意味著什么?」
「哦我明白了!姬也是…!」
派克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觸碰到了某些機遇,或者說是摸到了內地的神經。
他認真地看著劉少宗問道:「我能相信您說說的這些都是真實可靠的嗎?」
「這需要您自己來判斷了,派克先生,我相信您擁有這樣的能力」
劉少宗說了一大堆玄而又玄的話,給派克指了一大堆神神秘秘的關系,到最后也沒擔下任何責任。
尤其是對李學武等人身份的介紹,據是說的懂,聽的懂,但再說不出的那種。
這種談話的技巧對于部里機關老油條來說,不要太輕松。
派克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很多,又好像什么 都沒懂。
好在是下午的時光足夠漫長,大家醒酒過后各自找了空間去休息,或是繼續釣魚玩耍。
客廳里最后剩下了李學武,以及港城回來的那個年輕人。
劉少宗在跟他談完,便興致勃勃地去了船艙外繼續海釣了。
釣魚不會讓人上癮,但當釣上來第一條魚后,就沒辦法戒掉了。
這種上魚的喜悅心情比釣個妞都讓人爽快,根本不是女人能夠比擬的。
周干城和薛直夫則是同包培剛打起了撲克,海景映襯下的娛樂活動很是開心。
張長明和高雅琴聊在了一起,兩人也出了船艙,拿起釣竿攀談了起來。
周小白和羅云酒勁雖然過了,但飽食過后的困意也上來了,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李學武注意到羅云開始打起了小小的鼾聲,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派克笑了笑。
隨后同姬衛東一人抱起一個,送去了休息船艙。
等兩人再回來的時候,發現派克依舊在客廳等著他們。
「衛東也在港城工作的」
李學武坐在了派克的斜對面,示意了很沒正型地躺在沙發上的姬衛東介紹道:「太子港務、順風遠洋,或者是現代安保,您應該聽說過的」。
「是嘛,姬先生是這些企業的…?」
派克確實對港城近半年新崛起的資本力量知道一些,東方系和時代系嘛,連接點就是東方時代銀行。
「股權代表,間接負責一些業務,你們應該認識認識,交個朋友」
李學武并沒有介紹的很清楚,但相關的隱秘相信派克應該心里很清楚。
他之前已經介紹過姬衛東的身份了,調查部的人。
現在又說了他具體負責的一些業務,相信對方不是笨蛋。
派克確實不是笨蛋,可心里的震撼無以復加。
原來攪動港城資產和地產業愈加撲朔迷離的東方時代銀行擁有內地的背景關系。
其實很多人都已經想到了,只是沒有證據,或者說東方時代銀行做的太低調了。
「姬先生年少有為,如果在港城遇到,說不定咱們早就認識了」
派克并沒有在意姬衛東的隨便,這是在私人聚會上,且是內地單位組織的,沒人跟他提規矩,自然不能要求別人立規矩。
姬衛東懶洋洋地跟他握了握手,笑著說道:「好說好說,等您回港城了,咱們可以聚一聚」。
說著話示意了船艙里的環境道:「海上玩這個咱們也有,但陸地上玩的這里比不上咱們」。
他神秘地笑了笑,問道:「您經常去哪家夜總會,說不定咱們見過的」。
「呵呵,我不太喜歡那樣的娛樂環境」
派克被姬衛東的話一點就知道他要說啥了,當著李學武的面有些不好意思了。
姬衛東卻是沒在意地笑了笑,說道:「那正好,我還知道幾家書齋,介紹你認識高雅的,她們玩的其實也花著呢」。
「哈哈哈——哈哈——」
派克笑的有些尷尬了,看向李學武的目光里帶上了請求,談點正經的吧。
李學武對他笑了笑,隨后看向姬衛東問道:「書齋是干什么的?賣書的地方嗎?」
「少嘰霸跟我裝蒜!」
姬衛東這會兒切換回了國語,瞥了李學武一眼道:「我不信你不知道書齋是干啥的!」
「我當然不知道!」
李學武義正嚴詞地說道:「我是正經人,從來不去那種地方」。
「嘿!嘿!我可真是開了眼了!」
姬衛東嘿笑道:「我都沒說那 是什么地方,你就知道是哪種地方了?」
「這有什么!」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說道:「不正經的人去的地方就是不正經的地方唄」。
說完又切換了英語,對派克說道:「您不用在意,他有些過分的幽默,其實是個好人」。
「就沖這一句!」
姬衛東點了點他,瞪眼道:「我先饒了你!」
說完,又對著派克微笑道:「下次,下次,我組局,您請客,咱們就這么說定了」。
派克倒是不在意他的話,笑著點點頭,先把當前的話題給折過去。
「剛剛劉先生跟我介紹了一些你們的情況,我實在沒想到,真的」
要不說英國人腦子就是直,話說的不夠含蓄。
即便他現在說了,李學武和姬衛東明知道是劉少宗說的,也不會說什么。
但現在派克直接把劉少宗給賣了,讓兩人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劉先生跟您說了些什么,但我跟您坐在這里相處的身份始終是軋鋼廠的干部,是您的朋友」
李學武的話說的很委婉,也很清楚,拿起酒瓶給三人的杯子各添了一些。
「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合作才能交朋友,我個人是很歡迎派克先生多來內地交流的」
他看向派克真誠地說道:「我能從您的身上了解到更多外界的情況,也更能學習到廣泛的知識」。
「您實在是太謙虛了,或者說你們都是這樣的謙虛」
派克笑了笑,說道:「劉在給我講,你們內地的情況,又介紹了紅星軋鋼廠汽車工業的優秀條件」。
「真的,說實話,讓我有種重新認識紅星軋鋼廠的感覺」
他看向李學武,說道:「我能跟您認真地談談嗎?」
「就像劉說的那樣」
派克真誠地攤了攤手,道:「我希望是坦誠的,是誠心誠意的那種」。
「當然,可以,沒問題」
李學武微微一笑道:「這是作為朋友互相支持的本分」。
他又指了指姬衛東向派克問道:「需要我把他請走嗎?」
「呵呵,不需要,不是什么絕密的話題」
派克輕笑著說道:「我其實更原意姬先生在這里,他對港城,對我,之于您了解這些更有幫助」。
「好吧,我聽您的」
李學武笑著示意了姬衛東道:「那就留下他,咱們好好談談」。
「關于汽車工業,我認真地想了想,咱們彼此都有一些關注的重點」
派克認真地在說每一句話,從一頓一頓的語速中就能看得出,他是認真思考過才說出來的。
「您要求的是技術,是信任,是對渠道的絕對安全掌控」
「而我,要的是安全,是效率,是決策,也是利益」。
派克晃了晃手掌,試探著詢問道:「咱們有沒有可能從內部,或者外部尋找到打破這種僵持的關鍵點呢」。
「比如說,其他領域的合作,或者…」
「嗯,您請說,我有在聽」
李學武并沒有主動接他的話,而是要讓他把話說的明白,說的明朗。
派克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剛剛有聽到您和姬先生提到了屈臣氏,提到了和記,提到了東方時代銀行的婁小姐」。
「我這里打斷一下,派克」
李學武微笑著說道:「今天是私人聚會,如果不是談判場合,我們所說的話謹代表個人觀點」。
「我明白,我明白」
派克懂李學武的意思了,點點頭說道:
「我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的真誠和態度」。
「當然,我理解您的心情」
李學武肯定道:「我知道您是一位真誠可靠的紳士,所以我把您當做朋友」。
「您和我相處的時間尚短,對我這個人恐怕也了解不深,其實我是一個特別注重友情的人」。
「這一點姬先生可以證明」
他認真對派克解釋道:「我從來不會欺騙朋友,更不會坑騙朋友」。
「我可以證明!派克先生!」
姬衛東指了指自己和李學武,微笑著解釋道:「我們就是朋友,很要好的那種,并不像您看起來的那樣,這是我們互動親近的一種方式」。
「我明白,調侃對方是需要一定的友誼基礎,我懂」
派克笑了笑,隨后看向李學武,說道:「我也希望與您結交友誼,超越生意合作」。
「當然,這不就是我請您出來游玩的目的嘛!哈哈!」
李學武笑著攤了攤手,道:「即便合作不成,也不會耽誤了咱們的相處」。
「我同樣堅信這一點」
派克端正了態度,也認真了起來,說道:「既然咱們的友誼可以堅信,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屈臣氏,是你們想要得到的吧?」
「不,不,派克先生,您可能誤會了!」
李學武與姬衛東對視一眼,連連擺手道:「我們所說的競爭關系并不在這次的談話范圍內」。
「我明白,咱們是朋友嘛」
派克點點頭,說道:「坦誠地講,我躲來內地,其實就是跟和記正在收購屈臣氏有關」。
「如果您的朋友有意介入到這筆收購案當中,我想我能幫上一些小忙」。
「派克先生,我們的友誼是純潔的,不受利益所干擾的」
李學武真誠地說道:「我們無意用任何條件來威脅或者要求您幫助我們,這是有悖于友情的!」
他指了指姬衛東說道:「他所提到的矛盾不是我們要談的重點,關于這一點,我希望您不要誤會,也終止這個話題」。
「為什么呢?我并不在意這一點!」
派克認真地說道:「我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威脅或者要求,這是我主動提出來的,咱們是朋友」。
「李學武,你應該尊重派克的友誼」
姬衛東突然在一旁插話道:「他是個真誠的人,你這樣說會傷害他」。
「你不要說話!」
李學武點了點姬衛東,隨后對派克說道:「我還是不能允許友情中摻雜了利益關系,這對您不公平」。
「噢——李,你太固執了」
派克主動說道:「朋友之間合作不是很正常的嘛,我沒有覺得被冒犯,更不覺得咱們之間的友誼受到了污染,真的」。
「真的?」
李學武懷疑地看了看他,猶豫道:「我是個很純粹的人,從未跟朋友一起…您還是我剛剛認定的朋友」。
他有些為難地攤了攤手,道:「您知道的,要求朋友做一些事,對我來說有些不舒服的」。
「你應該信任我,李」
派克點點頭,隨后看向姬衛東說道:「我想咱們之間是沒有溝通困難的,關于屈臣氏,對吧?」
「嗯——」
姬衛東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一個拉鏈的動作,眼神瞥向李學武,示意自己不被允許說話。
「哈哈哈——」
派克好笑地看了李學武一眼,見他為難地捂著臉,對姬衛東說道:「咱們可以談一談屈臣氏的話題了,不需要李」。
「這是我 的業務!與你無關!」
見李學武瞪過來,姬衛東梗著脖子強調了一句,隨后直接對派克說道:「我擁有李學武的關系,并不缺少出口商品,這您知道吧?」
「我知道,軋鋼廠擁有龐大的生產集群,更擁有眾多的合作企業」
派克點點頭,示意姬衛東繼續說下去。
姬衛東點點頭,又說道:「我擁有順風遠洋船務的署理關系,更擁有太子港港務的管理關系,您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我懂,貨物從內地出口,到港城進口,全在你的掌控之中」
派克再次做出了正確的理解回答,并示意姬衛東繼續講下去。
姬衛東給了他一個正確的眼神,隨后說道:「現在我們合作的經銷商和零售渠道是五豐行,以及其他貿易公司」。
他雙手示意著這里的關系,介紹了與五豐行的合作內容,又看著派克問道:「我所擁有的資源,如果能加上屈臣氏的零售終端能力,您認為這會產生什么效應?」
「一體化,真正的價格優勢」
派克已經嚴肅了起來,他明白了姬衛東的意思,但強調道:「屈臣氏只是一家保健品和藥品的銷售企業,并不具備您所提到的業務范圍」。
「現在的屈臣氏沒有,但并不意味它不能有!」
姬衛東認真說道:「我需要一個品牌公信力足夠,門店經營能力足夠,管理體系完整的銷售網絡」。
「唯獨不缺的就是注資發展能力,您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東方時代銀行,對吧」
派克點了點頭,隨后想了想問道:「您是想把屈臣氏做成全品類零售終端?」
「就是這個意思」
姬衛東點了點頭,道:「擁有強大生產能力和服務能力的超級終端」。
「為什么是屈臣氏呢?」
派克疑惑道:「港城并不缺少零售終端,比屈臣氏牌子更好的也不是沒有」。
「但他們的總經理沒有坐在我們的面前」
姬衛東點了點腳下,認真說道:「他們的管理層更沒有信心走進內地,到我們的家里做客」。
派克聽著他的話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剛剛那位劉先生跟他說過的話。
他們投資更愿意看項目,而內地人投資更原意看項目的主體,人。
與其說李學武和姬衛東在跟他談汽車和零售終端的合作,倒不如談與他的合作。
只有人與人達成了合作,那就打通了關鍵人物身上所有的利益矛盾點。
而關于汽車項目的合作,與屈臣氏一樣,10不是重點,合作才是重點。
他能得到的利益不是重點,他能支配的利益才是重點。
屈臣氏,不就是李學武一只都在強調的他需要交給對方的信心嘛!
唉呀,內地人的心眼真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