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五十五分從一號院坐車出發,六點五十九分到的醫院樓下。
過街道的時候因為下班時間,所以耽誤了一分鐘。
因為顧寧在家習慣穿著寬松睡衣,為了方便直接用棉被包裹了,被三人抬上的車。
下車的時候有醫院護工幫忙,所以多一分鐘都沒耽誤。
進產房的時間是七點零二分。
記得這般清楚,是因為李學武不停地看手上的時間。
醫院離家近就是方便,雖然心里有些慌,但所有的流程早都有所準備。
所以從顧寧招呼李學武的那聲開始,李家便開始了全家總動員。
生產包、棉被、啟動汽車,出門,到醫院,進產房,比上廁所的時間都快。
醫院暫時只有李學武和韓建昆在,秦京茹留在家里照顧李姝。
電話就是她打給醫院的,也打給了四合院那邊。
顧寧進產房前抓著李學武的手不放,最后是她們科室主任親自來了,這才松得手。
外科主任、產科主任、麻醉科主任齊上陣,在門口與李學武相遇并沒有多說什么,但對顧寧,他們并不需要下什么保證。
李學武更不需要為這里的醫療條件和專注所擔憂。
七點十五分,醫院的副院長親自過來同李學武寒暄了幾句,表達了關心,也表達了善意。
李學武很清楚對方的目的,一邊觀察著產房的動靜,一邊不失分寸地應付著這種客套。
他并沒有多待,在母親劉茵同李雪和姬毓秀出現在樓梯口的時候,便主動離開。
“什么時候進去的?”
劉茵有些著急地小跑著過來,對迎接上來的兒子便開始問詢著。
目光是盯著產房的門,對于李學武的介紹,其實她也并沒有聽進去多少。
李學武心里擔心,但面上一直保持著鎮定,安排母親在長椅上坐下,又同李雪和姬毓秀說了幾句。
“奶奶還要來呢,怕你們顧不上李姝,我說一會抱回去就是了”。
“跟秦京茹在家呢”
李學武坐在了母親身邊,他不坐下,劉茵也坐不住。
“我正哄著她洗臉,進衛生間的時候還沒事,出來的時候就告訴我羊水破了”。
“這哪有個準”
劉茵手按著兒子的膝蓋,盼著產房的門,嘴里有些絮叨著說道:“誰都沒敢說早點晚點,這個時間點算好的了”。
她手指頭掐著算,點頭道:“不管怎么說,沒趕到半夜里就算我大孫兒成全你們”。
“是,給我急的一腦門子汗”
李學武笑了笑,作勢擦了腦門一下,剛剛見風已經干了。
不過這動作還是逗笑了李雪和姬毓秀,她們也是好奇地看著產房。
大嫂生產的時候兩人都沒在家,也沒幫上忙。
這是聽著電話了,趕緊的收拾東西,娘三個坐了沈國棟的車便往這邊來。
“生完是在醫院住幾天?”
劉茵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問道:“房間定好了嗎?”
“早準備好的,韓建昆回家取東西了”
李學武解釋道:“醫院給安排的單間,自己用什么準備什么,大概住三到四天,看情況”。
“是,是,是這么個情況”
劉茵點點頭,道:“單間好,省的鬧,一屋子人,誰都休息不好”。
這么說著,她示意了地上帶來的兜子,對李雪交代道:“這些送去房間吧…”
“這是啥?”
李學武按住了母親的手問道:“咋還拿東西來?”
“是我的換洗衣服”
劉茵解釋道:“等小寧生完孩子,你該忙忙你的,我跟在這陪護”。
“不是都說好了嘛”
李學武苦笑著攔住了母親,道:“離家這么近,吃飯、照顧小寧都有秦京茹呢”。
“她哪里有經驗照顧產婦!”
劉茵拍著兒子的手勸道:“這你就甭管了,當婆婆的要是不伺候兒媳婦兒,咋抱孩子?”
“我跟小寧說過了,家里還有大嫂需要照顧呢”
李學武勸著母親道:“白天您有時間就過來,晚上再回去,夜里秦京茹在這邊陪護”。
“聽我說,媽”
他按著母親的手說道:“一大家子人呢,缺了誰也不能缺了你,哪個孫子都重要”。
“你這孩子!”
劉茵急了,不滿道:“伺候生產跟鬧著玩呢?沒經營咋能行,夜里翻身喂孩子的,沒明白人能行嘛!”
“你快別說了,該干啥干啥去!”
她擺了擺手,示意了李雪送行李,同時對兒子說道:“就是一樣重要,我才得來呢,不然成啥了”。
“二哥,家里吃飯不耽誤,晚上我們還回家呢”
李雪勸道:“你也說了,就三四天的事,要不媽回家也惦記著”。
“那也用不著這么…”
李學武無奈地笑著,道:“秦京茹早都準備陪護了,在家的時候也照顧孩子,經營上沒問題的”。
“我信不著她”
劉茵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兒子的解釋,有些任性地說道:“沒生過孩子的沒有發言權”。
說完又對兒子叮囑道:“趕緊給你丈母娘打電話,她要是回來看護,我倒是不跟她爭搶”。
這么說著也是好笑,她知道親家在南方,不方便回來的,就是威脅兒子呢。
李學武卻是點頭道:“是該給那邊去個電話,早就說了的,要回來看孩子”。
“還真…!”
劉茵見兒子站起身要去打電話,著實意外了。
李學武還真不是跟母親嚇唬,到了值班室,用證件借了電話,打去了金陵。
這個時候的長途電話接通全靠運氣,好在是李學武的運氣不錯。
十分鐘沒到就接通了,丈母娘接的,問是不是生了。
每次李學武主動給南邊掛電話都會被問這一句。
顧寧是不會主動打電話的,李學武打電話問候的次數也不是太頻繁。
所以聽見是李學武的聲音,丁鳳霞便緊張地問了。
李學武則是緩了緩,這才講道:“媽,小寧剛進產房,您不用擔心,一切順利”。
“哎呦!哎呦!”
電話那頭的丁鳳霞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高興的,話也說不出來,只嘆了兩句哎呦。
之后便聽見她喊了服務員,去叫領導聽電話。
交代完,這才又給李學武這邊問了顧寧生產的情況,問了醫院的安排。
李學武不厭其煩一一做了匯報,從晚飯前開始講起,直到說了母親和妹妹等人都在門口等著。
電話那邊傳來了顧海濤的聲音,很冷靜,告訴李學武他知道了,按計劃執行就行了。
“是”
李學武好笑地跟丈人對了話,差點喊出保證完成任務。
翁婿兩個都是行伍之人,對兒女情長很矜持,但也很在意。
電話那邊傳來了丈母娘埋怨的聲音,是說他兵帶多了,腦子僵化了,連閨女生孩子都要按計劃。
顧海濤卻是知道女婿為人的,不會將閨女置于危險境地,尤其是聽見女婿的匯報,都很好。
他沒再問詢閨女的情況,反而是問了問李姝有沒有人照顧,是否需要什么幫助。
李學武將家里的安排一一說了,也說了母親堅持來醫院看護的事。
“辛苦親家了,都是為了兒女”
顧海濤在電話里說道:“你媽去收拾衣服了,小胡去要最近的飛機票了”。
“家里一切都好,媽可以不用著急回來的”
李學武主動勸說道:“您二老工作那么忙,我和小寧比較擔心您的身體”。
“是要回去的”
顧海濤聽著女婿說完,這才說道:“我的身體還好,你們不用惦記,把你們的小日子過好,我和你媽是高興的”。
說完,又解釋道:“月末我會進京開會,到時候再去家里拜訪你父母,替我問候他們”。
有了李姝后,李學武已經是一名父親,特別能理解丈人的心情。
是關心自己閨女的,但不會給女婿壓力。
對閨女關心的表達方式是關心女婿,關心女婿的家人,甚至對他的叮囑也是以一種平等隨和的方式。
有人戲稱是女婿手握人質,在李學武看來,這真是一種無奈。
未來李姝也會長大,結婚,生子,他也會成為顧海濤一般的身份,做姥爺。
所以要珍惜這種關心,更要理解這種關愛。
在結束電話后,李學武又給韓殊主動打去了電話。
顧、韓兩家本就關系親近,又因為董文學與韓殊的結合,所以走動愈加緊密。
董文學是顧海濤照顧長大的,對顧寧視若親妹,韓殊對顧寧也是關愛有加。
自顧寧懷孕后,便經常來這邊探望。
現在電話要打給直近親屬,不能忘了她,否則要遭埋怨。
韓殊并沒有太過于驚訝,只是嘴里說著好,同時問李學武車方不方便接她。
李學武則是回答會安排司機去接她,叫她不要著急。
出了值班室,在產房門口找到了韓建昆,秦京茹也在,李姝正在姬毓秀的懷里。
她有些認生,醫院里的環境和氣味讓她愣愣的。
直到見到爸爸,這才張開手要抱抱,剛剛媽媽的事嚇了她一跳。
秦京茹說他們走后李姝便哭了一場,吵著要媽媽。
尤其是看著被棉被裹著抬走的場景,小小的她就已經知道了害怕。
也是連哄帶勸的,收拾了家里,給她穿了厚厚的棉衣,又罩了厚大衣,抱著她走來了醫院。
坐車到醫院四分鐘,走著來八分鐘,就是這么近。
李姝見著奶奶的時候哭了一場,這會兒見著爸爸又要掉眼淚。
她見著大人們都望著產房的方向,就知道媽媽在里面。
小手摟著李學武的脖子,哭的好傷心,嘴里呀呀地要著媽媽。
李學武示意了韓建昆,抱著她往外走,一邊哄著,一邊交代去接韓殊的事。
韓建昆隨李學武去過很多次了,自然知道在哪。
等目送他下樓,李學武這邊哄勸著李姝,給她解釋媽媽為啥要進醫院,又為啥要在這等著。
同時點了點她,說她出生的時候媽媽也是這樣的,他也是在外面等著了。
在李學武第三次保證媽媽一會兒就出來的情況下,她這才止住了哭聲。
李學武告訴她,媽媽生寶寶的時候不能聽見她哭,要著急的。
李姝使勁癟兜著小嘴兒,滿眼的淚光,努力克制自己不哭了。
到產房門口的時候,劉茵要接過去抱,李姝也不愿意,就摟著爸爸的脖子,更不用說李雪等了。
李學武好笑又無奈,只能抱著,哄著,勸著,還得給做著保證。
劉茵點著她的小手,說你媽媽老是管著你,你還要找她啊?
“找”
李姝抿著小嘴,倔強地強調了一句,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李學武這個心疼啊。
等韓殊帶著孩子到的時候,瞧見她這個模樣又是心疼的抱過去親了又親。
董夢元不太理解生孩子咋回事,但知道這個時候得聽話,不然挨揍可疼。
挨著師哥坐在椅子上,看著大人們說話,也看著大人們關注的產房方向。
期間劉茵同秦京茹一起去了準備好的病房查看準備,暖瓶、尿盆、毛巾、水杯等等。
已經伺候過一個兒媳婦了,還就是上個月,她是有經驗的。
只是對顧寧,她更仔細些,謹慎些,說是都一樣,但二兒子分出來單過,自然要多心疼些。
“哇——”
八點半剛一過,產房那邊便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全家人剛剛還在說要通知誰,明天要去接李順等等。
話音沒有落,啼哭聲已響起。
劉茵激動的直攥拳頭,看著護士抱出來的孩子,趕緊湊上了前。
“母子平安啊,李處長,六斤六兩”
很顯然,護士也是認識李學武的,更知道三個大主任主持接生是意味著什么。
她們更知道產婦的身份,從同事的角度,從身份背景,語氣自然不同。
“謝謝,辛苦了”
他微笑著看了孩子,同時對護士道了謝。
護士則是笑著客氣道:“不辛苦,挺順利的,您看看孩子,我得送他去嬰兒觀察室,還得觀察一段時間”。
“好,謝謝”
李學武看著母親懷里熟睡中的嬰兒,親切地摸了摸他的小手。
跟李唐一樣,生出來都是黑乎乎,丑巴巴的,只一個月,李唐已經有了嬰兒模樣。
全家人都圍過來看了又看,瞅了又瞅,就連李姝都瞪著大眼睛看了看奶奶懷里的小孩。
等秦京茹隨著護士抱了孩子離開后,又有醫生出來給李學武交代,產婦一會兒就會出來,是直接送回病房的,需要人看護。
劉茵心里還惦記著孫子,這會兒卻反應過來,應了一聲便趕緊往病房走。
李雪和姬毓秀則也是跟著去幫忙,怕母親一個人手忙腳亂的。
其實所有的準備剛剛都已經過一遍了,但劉茵還是覺得不放心。
有李學武在這邊等著顧寧,她放心,且趕緊收拾好病房才是需要的。
“來,顧寧家屬”
外科主任笑著招呼了李學武,逗他道:“我們顧寧可是辛苦了,您得好好補償給我們,給你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呢”。
“謝謝張主任”
李學武跟她認識的,沒少替顧寧維護關系,又是離家近。
顧寧懷孕的這段時間對方也是沒少往家里來探望,同時也算是上門觀察。
醫不自醫,她來看看顧寧,也順便幫顧寧看看身體狀況。
在家出來的時候,秦京茹打的那個電話便是給她的,也是她早就交代過的。
有的時候人情維護全看用心,真上心的,你半夜打電話她都能在,不上心的,你用喇叭喊都喊不來。
李學武維護顧寧的關系,并不是從丈人的身份,以及顧寧的角度出發,反而是以醫生家屬的身份,站在自己的角度與他們交往。
即便是他本身的職務已經不低,但相比較,這種相處方式更被對方所接受。
醫院里顧寧的同事對他的印象很好,對顧寧的態度有很多改變和轉變。
以前還有人要背后里提及顧寧的性格和背景,但現在很少有人說叨,甚至醫院給顧寧提供了特殊的生產待遇。
互相理解,互相包容,李學武能主動做到,他們就能主動回應,人與人不就是如此嘛。
所以與其說醫院對顧寧的重視,倒不如說是對他們家這個關系的重視。
顧寧和李學武這個家。
玩笑是玩笑的,當顧寧躺在病床上被推出來的那一刻,李學武的心情還是特別激動的。
看著她疲憊的神情,頭發因為汗水糊在了臉上,目光里都是累。
“去病房吧,觀察一下,夜里看護注意一下,應該就能下地的”
在外科主任的介紹下,李學武又與產科主任和麻醉主任認識了。
產科主任交代了幾句,同時也提醒李學武,夜里有值班醫生,有問題隨時都可以叫人。
李學武再次表達了感謝,在李姝的哭鬧聲中,歉意地笑了笑,隨著護士推著顧寧往病房走。
李姝看著媽媽躺在床上虛弱的樣子一下子忍不住就哭了起來,韓殊抱著她都不行,要找媽媽。
顧寧聽見了她的聲音,努力睜開眼睛看了她,笑了。
韓殊將李姝放在了顧寧身邊,這才算是哄好了她。
就這樣,李姝坐在母親身邊,一起進的病房。
這邊劉茵早就準備起好了,見著顧寧的病床過來便迎了上來。
小聲跟顧寧說了幾句,護著她進了病房。
挪床的時候,李學武一個人就把顧寧抱了起來,李雪和姬毓秀等人托著頭和腳。
兩名護士整理了尿袋和監護設備,叮囑家屬做好看護清潔。
劉茵端著溫水盆濕了毛巾,趕了李學武出去,同韓殊一起幫顧寧做了衛生。
“李副主任記得擺酒”
周四照常上班,但他有了兒子的消息不脛而走。
也不知道這些人如何神通廣大知道了消息,又如何傳播的人盡皆知。
反正只要是他見著的,都會同他道喜。
李學武笑著回應,又安排彭曉力給各科室分了喜糖。
喜糖準備了很多份,包括醫院的、朋友的、親屬的、單位的等等。
給醫院的謝禮同大嫂當時不同,因為顧寧就是醫院里的職工。
尤其是身份所礙,不適合當面送禮,更不適合送重禮。
李學武以家屬的身份,給顧寧的科室送了喜糖,又分別給三位主任送了謝禮。
點到為止,只要情面到了。
給單位的則是比較直接,彭曉力和韓建昆抱著箱子分的,人人有份。
喜糖不多,但就是個心意。
說是喊他擺酒,可李學武并不會請客招待他們,這誰都知道。
跟一般的干部不同,李學武的年齡優勢,身份優勢,注定他這一生的招待僅僅限于結婚那次了。
不收禮,不收錢,倒貼喜糖,怎么可能不得到對方的祝福。
只要母子平安,李學武真不稀罕熱鬧,尤其是怕給別人添麻煩。
但人情世故是躲不開的,昨晚與母親商量要通知誰。
顧寧還在醫院,所以能通知的只能是至近親屬。
顧家在京城的直近親屬有,但跟顧寧親的少。
不過李學武該通知的都打了電話,同時也解釋了丈母娘20號的飛機。
講了母子平安,也講了顧寧的狀態,說了丈母娘的情況,很直白地告訴他們,要來可以在20號以后再來。
有丈母娘在,招待他們也好方便,同時也給顧寧和孩子留出休養的時間。
昨晚孩子便抱回來了,醫生只說黃疸有點高,其他都正常。
其實黃疸高也正常,只要營養好,這項指標沒有不高的。
一般會在十天到十五天恢復正常,可能會早,也可能會晚。
解決的辦法就是烤燈,醫生既然都沒要求,自然就不會這么做。
顧寧則是半夜里下的地,睡了一大覺之后有了些精氣神。
李學武也是陪她著再次睡了,這才回的家。
要忙著家里的事,還要忙著單位的事,有了孩子以后,李學武更忙了。
“哎,學武”
中午吃飯的時候,景玉農叫住了他,提醒道:“營城那邊來電話,船舶制造設備到港了”。
“從港城采購的那批?”
李學武端著飯盒,點頭道:“夏總工就在鋼城,我聯系他去營城,還得跟津門那邊打個招呼”。
“應該如此,尤其是意商那邊”
景玉農提醒他道:“兄弟單位之間合作都要顧忌細節,更遑論與外商合作了”。
她點了點李學武,示意一起上樓,談起了國際賓館住著的那個旅行團。
谷維潔和她一直都在同對方接觸,一個項目一個項目的談,一位外商一位外商的見。
兩種分類方式,談話和討論的項目、方向、方式等都不同。
同時處理十幾個項目的談判,她有點辛苦,同李學武說起,就是想讓他支援。
“哦,對了,忘了恭喜你”
上了二樓,景玉農笑著看向他說道:“聽說你當父親了是吧,壓力大不大?”
“壓力都是您給的”
李學武好笑道:“您說大就大,您說不大就不大”。
他示意了包間,道:“要不您再找找別人,我好空出時間照顧家庭?”
“我可不會給你隱私廢公的機會!”
景玉農笑著說道:“你還年輕呢,往后這樣的興奮勁說不上得經歷幾次”。
“不一定呢”
李學武無奈道:“我們夫妻準備響應號召,就生這么一個算了”。
“計劃生育?你可真行”
景玉農好笑地看了看他,道:“你不會什么都想進步,連生孩子這件事都要克制自己吧?”
“說笑的,得尊重我愛人的想法”
李學武等她坐下后才坐下,解釋道:“她也有自己的事業,不能因為孩子耽誤了她”。
“我是男人,已經得到的夠多了,總得替她著想”。
“行,可以,好男人”
景玉農點點頭,道:“你愛人是醫生?好像聽你說過”。
“我可沒跟你說過”
李學武笑著看了她,道:“是醫生,就在我們家門口的醫院,外科”。
“好職業,受尊重”
景玉農點點頭,說道:“我上學那會兒也想當醫生來著,可沒條件”。
“所以選擇了經濟?”
李學武知道她讀的學校可是頂尖的,這會兒對方有可能在凡爾賽。
景玉農看了看他,道:“那個時候不是你想干什么職業就學什么之事”。
她有些遺憾地說道:“是組織需要什么,我們就要學什么”。
“挺偉大的”
李學武點點頭,道:“我都沒機會表現自己的忠誠和偉大,因為我沒上過大學”。
“你都當爹了,能不能說點實話?”
景玉農吃著飯,瞥了他說道:“你不是在鋼鐵學院上大學呢嘛,大學生了”。
“別開玩笑了,哪能比啊”
李學武苦笑道:“我那是趕鴨子上架,可不敢用大學生標簽自己,不敢當”。
“真的假的?”
景玉農狐疑地看了看他,道:“謙虛的過了啊!有點假了”。
“是嘛?下次注意”
李學武開了個玩笑,逗她笑了出來,隨后便開始談起與外商談判的事。
依照他的判斷,與外商旅行團的接觸下來,遲遲沒有打開局面,可能跟局勢的變化和擔憂有關系。
一方面是對方擔心內地不穩定,對合作產生影響。
另一方面則是擔憂軋鋼廠的信譽問題,是否能完成合作。
第一個問題李學武也在思考,同景玉農討論,要解決只能從合作方式上入手。
讓對方出錢出設備不太容易,甚至會引起對方的警惕。
即便是有吉利星公司的合作在前,但意商在國際貿易領域的信用也不是很高。
尤其安德魯是在港城經營資本的,天然的被懷疑。
再沒有其他范本可以參照,軋鋼廠也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的誠心。
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外商也著急了。
他們想合作,但又怕合作,進退兩難。
這么多外商聚在一起,勢必會私下里討論和溝通,只要有一個對軋鋼廠的信譽表示懷疑,那其他人也會遲疑。
沒辦法,軋鋼廠必須解決合作基礎,還得解決信用基礎。
“技術和設備的引進是必須的,這毋庸置疑”
李學武強調道:“沒有這種先進優勢,如何完成目標訂單和市場化設定”。
“如果不能提供這種優勢,咱們又何必同他們合作呢,直接賣產品好了!”
“你的意思是,置換抵押?”
景玉農皺眉問道:“可咱們沒有海外資產,你用什么進行置換?”
“所以要先解決信用問題”
李學武敲了敲筷子,道:“就以東方時代銀行里的存款做信用抵押,來構建對方的信任基礎”。
“不是正在跟信用社談投資嘛,問問他們愿不愿意參與這個項目”。
“你說的詳細點”
景玉農飯也不吃了,看著他問道:“用信用社的資金運營這些項目?”
“投資,資金是流動的”
李學武手指轉了轉圈,解釋道:“我需要什么,資金就會流向哪里,替我做什么”。
“比如,東方時代銀行里有咱們的錢嗎?”
他好笑地看著景玉農說道:“不都是被五豐行拆借走了嘛”。
“但是,賬目還在”
李學武強調道:“信用也可與用投資來構建,對五豐行的拆借是投資,信用社的資金流入到軋鋼廠的項目也是投資”。
“賬目是軋鋼廠的帳,錢是信用社的錢”
他雙手一合,拍了一個巴掌道:“錢帳充裕,項目必成!”
“你是在玩火啊”
景玉農皺眉道:“如果港城那邊出了事,如果內地的項目做不成,你我砸鍋賣鐵也堵不上這個窟窿啊”。
“別逗了,我們家就一口鍋,賣不了幾個錢,您別惦記了”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首先港城的資金是拆借,風險在五豐行的身上,你怕什么?”
“其次內地的項目有外商提供技術和設備,信用社提供資金,軋鋼廠提供人員和場地,這還能出事?”
他敲了敲桌子,道:“退一萬步講,就是這些項目都出了事,可跟咱們有什么關系?!”
“入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啊!”
李學武攤開手說道:“投資嘛,誰規定一定要穩賺不賠的,那不叫投資,那叫搶劫”。
景玉農有些無語地看著他,問道:“你以前也是這樣無恥的嗎?”
“不,不是的”
李學武吃了一口飯,道:“自從認識你之后…”
“滾!”
景玉農嗔了他一句,隨后敲了敲桌子,問道:“合作方式呢?”
她追問道:“復刻造船廠模式?外商不認吧?”
“綜合一下,區別對待”
李學武正色道:“項目不同,外商不同,談判的基礎也是不同的”。
“甚至對方所能提供的技術設備,以及訂單量的不同,也會影響到合作方式的判定”。
他想了想,說道:“我給你個建議,你應該跟這些外商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就把咱們的實際情況撂在那,明確告訴他們,我們需要在技術和設備上保持領先優勢,否則沒得談”。
“再有,內地對生產的態度始終如一,生產力和創造能力并不輸國外,這是我們的優勢”。
“但這也是他們的優勢!”
李學武提醒道:“以這一點為核心,我們有勞動力,他們有成本優勢,合作才能共贏”。
“不太容易啊”
景玉農拿起筷子,看著李學武問道:“你真不打算參加談判團隊?”
“再說吧,我并不比你輕松多少”
李學武苦笑道:“跟家庭沒關系,我的工作時間都奉獻給了軋鋼廠”。
“聯合貿易要在年后完成最后一批大的采銷合約,我還在聯系合作單位”。
“不會是資金壓力吧?”
景玉農問道:“項目資金沒著落,要從貿易項目中擠牛奶?”
“您倒是想了,可貿易項目擠不出來牛奶,它是頭公牛”
李學武好笑道:“只能耕地,您要擠,只能…”
“滾!你可真損!”
醫院病房還是太小,裝不下太多的人,只能到李學武家里坐。
這兩天到醫院看望的只是家里親戚,遠一點的吉城和羊城都是打了電話回來。
二叔和三叔去年能回來還是托了李學武結婚的緣由,過年定是回不來的。
吉城二嬸倒是說了,過些日子回來看老太太,也要看看孩子們。
是的,李家第四代間隔一個月便得用們來形容了,李唐,李寧。
這名字是李學武和顧寧早就偷偷定下來的。
父母名字中各取一個,因為他們家真的有可能只這么一個了。
李順滿心歡喜地從山上下來,直奔醫院而來,本打算給孫子取名的,沒想到他又遲到了。
上次大兒子生孩子,他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李學文擅自做主定了大名,二兒子李學武怎么說來著?
好家伙,等二兒子生孩子了,他再一次遭遇了同樣的套路。
聽著顧寧的解釋,李順瞪了兒子,還得對兒媳婦兒點頭認同,說這個名字起的好。
不過當著親家的面,他能說什么,只能回頭找時間收拾兒子。
顧家的親戚來了,基本上是看一眼,聊幾句,便去對面家里坐坐。
丁鳳霞是上午到的京城,腳不沾地地看了閨女,又得應付著親戚。
李家這邊老一輩人丁單薄,來的親戚不多,倒是李學武的干媽,王淑華來了。
不說跟李家的關系,就是看在李學武對他們的尊重和關心,也得來看望看望。
王淑華對顧寧和孩子是很親近的,即便顧寧跟她見面不多。
她是真心關心李學武的,對于干兒子有后,也是無比欣喜的。
見到丁鳳霞,兩人聊了幾句,便就互相認識了。
其實特別熟,是在紙面上,都是一個時間進城的,隊伍就那么些。
李學武下班的時候家里還有客人在,母親和丈母娘都在家,招待著雙方的親戚。
他笑著同親戚打了招呼,這些人他都認識,他們也都認識李學武。
這一年親戚關系,人情世故,都是他在跑,他們不熟悉顧寧,但知道顧家的姑爺。
送走客人,家里才算是消停了下來,一家人坐在一起話說分別后的生活。
丁鳳霞說了在金陵的生活,說了大兒媳也有身孕的事,還特別感念起親家李順來。
劉茵則是介紹了家里的情況,說著兒女的現狀,主要還是說李學武兩口子。
秦京茹準備了一大桌子飯菜,又特別幫顧寧準備了一份。
李學武讓父母和丈母娘等人先吃,自己則是拎著飯盒去了醫院。
在醫院看護顧寧的是韓殊,她的班現在自由度高,也有時間,也有方便。
李學武進屋的時候她正抱著孩子哄睡,顧寧則是躺在床上打點滴。
“老師,辛苦了啊”
“不辛苦,辛苦啥”
韓殊笑了笑,將熟睡的孩子放在了嬰兒床上。
“瞧這小家伙睡的,多可愛”
她示意了李學武,道:“看得出來像誰不?”
“哪看得出來”
李學武苦笑道:“我要說實話,對著鏡子都不好辨別,但我得說他要像我才英俊呢”。
“哎呀”
韓殊笑著說道:“你可真自信啊”。
“呵呵,您快過去吃飯吧”
李學武將手里的保溫桶放在了床頭柜上,對韓殊說道:“他們都等著您呢”。
“等我干啥啊,都是一家人”
韓殊看了看孩子,道:“我喂小寧吧,你回去吃飯,一會再來替我”。
“別了,我來”
李學武推讓到:“您吃了飯就甭過來了,休息一會,我跟建昆說了,讓他送您和夢元回去”。
“那成”
韓殊對顧寧笑了笑,隨后對李學武問道:“真行啊?”
“放心吧”
李學武自信道:“這點事我還是做得來的”。
送了韓殊離開,他回到病房,看了看睡熟的小孩,這才打開保溫桶,對顧寧說道:“紅豆薏米粥,一點都不油膩”。
“嗯,你吃了嗎?”
顧寧微微側頭看了看他,道:“下班后就過來了?”
“跟家里歇一會了”
李學武笑了笑,盛了熱粥,道:“薏米消腫祛濕,緩解產后浮腫,紅豆緩解產后乏力,更解相思之苦”。
他喂了顧寧道:“想我一整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