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我知道”
李學武拿著電話聽了一會,隨即點頭確定道:“這件事我來協調”。
幾句話說完便掛了電話,叫來彭曉力,給他交代道:“去一趟景副主任那,問問給五豐行的發貨審批可以過不”。
“明白”
彭曉力好像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但還是先答應了下來。
等到了主辦公樓這邊,他并沒有先去找景副主任,而是到了委辦。
因為與李學武工作對接的緣故,這邊他也是經常來。
按照委辦的管理結構名單,丁自貴是主任,敖雨華、師弱翁和李學武是副主任。
但師弱翁因為案子的緣故被發配去了營城下放勞動。
現在只有丁自貴主持工作,李學武和敖雨華分別負責一塊。
缺了一個人,這工作總量并沒有減少,只能是剩下的三個人分。
李學武因為要主持保衛組工作,又要負責貿易和三產的協調工作,委辦這邊工作壓力特別大。
沙器之作為保衛組綜合辦副主任,兼對外辦主任的職務,在委辦這邊其實很承力。
貿易類相關的工作李學武已經在交給他來做了,不僅僅是對外聯絡和接待。
按照計劃,李學武是想在今年的上半年,安排他過度到貿易管理處任職。
而彭曉力作為李學武的秘書,協調和溝通過程中也在完成一部分委辦的工作。
這就造成了李學武手底下越來越多的人介入到軋鋼廠核心管理結構,也就是管委辦公室的工作中。
委辦主任丁自貴是個心大的人,對于這一點并不在意。
說他心大,不是心胸寬廣,不在乎名利,或者不長心,而是志存高遠,并沒有把委辦主任當做職場終點。
明明知道李學武的能力強,背景硬,未來青云直上,現在會阻礙對方扶植親信力量?
皇上不急太監急,李懷德特么都不管,他為啥要管。
同時要看到的是,李學武這人未來如何不敢說,但當前階段,他只做事,且做實事,就更不會有人來給他添堵了。
可話是如此說,事情哪有絕對的。
彭曉力在委辦轉了一圈,對于今天機關里的形勢便了然于胸。
走到景副主任辦公室,他先是瞄了一眼,見領導不在,這才進去找了李雪。
“呦,今天這么閑?”
“哪兒啊,領導有令”
彭曉力笑著打了哈哈,示意了領導辦公桌,挑眉問道:“開會?”
“辦公會”
李雪沒拿他當客人,這主辦公樓他一天至少來三回,真要每次都拿他當個人似的招待,就甭干別的了。
“你干啥?”
她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問道:“李副主任有事?”
“對外貿易的事”
彭曉力在領導辦公桌上看了看,點了點自己轉送過來的文件提醒道:“對方好像著急了,電話打到領導辦公室了”。
“沒辦法,領導看了”
李雪微微搖頭,走到辦公桌旁將文件抽了出來,指了指上面的意見道:“兩百萬的貨物審批不是領導一個簽字就能解決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
彭曉力接過文件看了看,景副主任的意見是分批次審批,將大的申請單拆分成小的。
這樣的作用他也理解,無非是分段式保本,也是拆分風險。
“要不我拿回去跟領導說一下?”
“你跟我裝傻呢!?”
李雪橫了他一眼,隨后從對方手里抽回了文件合上,拍在了文件堆上,道:“好走,不送”。
“呵”
彭曉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這事我可不敢胡亂說,要出了事,領導能拆了我”。
說完,又從李雪手里抽出文件示意了一下,問道:“程副主任什么意見?”
“你問我?”
李雪才不信這人會第一個來問自己呢。
這會兒走回到自己辦公桌旁坐下,一邊看著文件,一邊說道:“你身上都沒涼氣了,不是去委辦,就是去小車班了吧”。
“嘿!”
彭曉力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有些驚詫地說道:“你這真是火眼金睛啊!”
說完走到李雪的辦公桌旁邊,手撐著桌子輕聲問道:“景副主任到底是啥意思?”
“還用我說?”
李雪按住文件,抬起頭看著他說道:“這件事要么李主任去做,要么李副主任去推進”。
“有點困難”
彭曉力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小聲提醒道:“李主任不會主持具體業務工作的,這不是玩笑嘛”。
“那就讓李副主任主持”
李雪這話說的還真有股子大公無私的姿態,好像跟李副主任真沒啥關系似的。
彭曉力也是這么想的,手指敲了敲李雪面前的辦公桌,小聲提醒道:“那是你二哥”。
“這是辦公室”
李雪回看了他一眼,也提醒道:“是他要我公事公辦的,還要我上班時稱呼他職務”。
彭曉力無語地咧咧嘴,打量李雪道:“我現在看你比我們領導還有派”。
“去”
李雪翻了翻白眼,點了他手里的文件道:“領導沒簽字,你不能拿走,要想解決,先處理好了再來拿”。
“我真是…”
彭曉力抿了抿嘴唇,隨后認真地看著李雪道:“你真不明白嘛,李副主任要是想主持這個工作,就不會讓我過來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電話道:“它比我好使,領導們如何溝通你更比我了解吧”。
“所以這是個結”
李雪同樣認真地看著彭曉力,講道:“五豐行那邊著急的是業務,可領導的態度不明晰,你想讓誰辦這件事?”
她意有所指地用下巴示意了左近的辦公室,又道:“一旦出了事,連帶的就不是一個人”。
“我知道”
彭曉力臉色變得認真了起來,眉頭稍稍皺起,道:“可這件事要拖,非把五豐行那邊搞僵了不可”。
“沒辦法”
李雪嚴肅地說道:“我給不了你答案,要不你就等領導回來直接問她”。
“不問了,沒結果”
彭曉力晃了晃下巴,道:“剛剛去委辦轉了一圈,張士誠這小子尖頭臊腦的,一看就知道咋回事了”。
他放下手里的文件給李雪,自己則是搓了搓臉,思考著說道:“不行就重新打申請,把所有領導都劃進來”。
“說點有用的,扯淡呢?”
李雪收回文件,瞥了他一眼,道:“趕緊回去說事去,真以為你自己上天了,啥都能解決”。
“嗯,確實如此”
彭曉力無奈地苦笑道:“是我想瞎了心了,還敢招呼這個事”。
“呵勇氣可嘉”
李雪說了句風涼話,隨后低下頭看著手里的文件,又提醒道:“領導下午還要去三產那邊開現場會,你要辦得抓緊”。
“知道”
彭曉力站起身,李雪的提醒他懂,今天都周六了,再拖只能下周一辦了。
工作這玩意兒扔下就難撿起來,尤其是對接協調工作,不是一個人的事。
也是巧了,他剛要往出走,景玉農回來了。
“景副主任”
“嗯”
景玉農面對彭曉力的招呼點點頭,問道:“找我的?”
“沒,李雪”
彭曉力編瞎話都是不用打草稿的,說起瞎話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給景玉農打過招呼后便出了辦公室,往樓下去了。
辦公室這邊,景玉農走到辦公桌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還是溫熱的,可見李雪這個秘書是可心的。
“那小子來找你干啥?”
她意有所指地問道:“不會是…?”
“領導”
李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斷道:“您快別拿我開玩笑了”。
“嗯,呵呵”
景玉農笑著點點頭,道:“我說也是,你能看上他?”
一邊說著,一邊走回到辦公桌后面坐下,嘴里說道:“那小子在廠辦待的,油滑油滑的,不可靠”。
見李雪走過來,她還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提醒道:“你還小,千萬別急著找對象”。
“真不是,是五豐行的事”
李雪實在是不好意思了,將文件放在了她手邊,解釋道:“那邊催促了,著急要貨,電話打到了李副主任那里”。
“嗯”
景玉農早有預料,這會兒并不驚訝,翻開手里的文件看了看。
“他怎么說的?”
“他能說啥,只是李副主任那邊讓他來問問情況”
李雪坐在了辦公桌對面,匯報道:“我跟他簡單說了一下,尤其是其他領導那里,他自己也在委辦那邊了解了一下情況”。
“唉”
景玉農長出了口氣,將手里的文件放在了一遍,抱著手看向窗外,道:“這件事沒那么簡單啊”。
感慨過后,她久久沒有說話,李雪陪坐在一旁思索著。
好一會,她這才主動問道:“如果由李主任來牽頭…”
“呵,你覺得可能嗎?”
景玉農收回目光,看向李雪,道:“就算是李主任想牽頭,在業務上…”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察覺出不好當著下面的人說李懷德,但意思就是那個意思。
“兜兜轉轉,還是會放在我這里,沒有那個必要的”。
“可是…!”
李雪皺眉道:“如果由李副主任推進這項工作,在程副主任那邊…會不會出現問題啊?”
“那就不知道了”
景玉農看了對面一眼,拿了文件看了起來,是一會現場會的流程。
見對面的李雪好像鉆牛角尖了,憋的臉紅紅的,實在是不忍。
她抬起頭,看著李雪說道:“這件事由李學武同程副主任來談,比我要合適的多”。
“我不理解”
李雪微微搖頭,直接問道:“如果程副主任不同意或者…那他就算是協調了,也會出問題的”。
“這個你慢慢就會懂了”
景玉農知道李雪是擔心她二哥,可問題不是她想的那么簡單。
換句話說,李學武的能量,超乎她想象。
既然李懷德點了李學武在委辦負責業務協調工作,他就一定具備這種能力和水平。
還有,這件事是李學武牽頭與五豐行聯系的,他也是對外貿易和三產的主管領導,由他出面協調最合適。
真要是以她為主,跟程開元協調這件事,到時候蛋糕怎么分啊?
不要只看到李學武職務不高的一面,恰恰因為如此,他才能坐在委辦的位置上開展工作。
真到了李學武接董文學的班,你看看李懷德還會不會讓他負責這么多業務協調工作了。
對于五豐行的合作,貨物貿易主體是計劃內生產,外殼才是對外貿易。
這跟資金運作是兩碼事,港城東方時代銀行的儲備金已經由她簽字,劃撥借調到了五豐行的賬目上。
比貨物貿易快速的多,簡單的多,可見她并沒有攔李學武的路。
不過既然要做工作,總得有人出面牽頭辦事。
李學武不可能看著這個項目出問題,要么是李懷德往下壓,要么就是他往上推。
區別不在于程開元,也不在于她景玉農,而是李學武和李懷德之間的態度碰撞。
在三產和對外貿易上,景玉農與李學武已經達成了共識,以及就合作關系有了各自的定義。
尤其是利益分配情況,李學武很大氣,她也不是小氣的人。
在這一點上李懷德是滿意的,尤其是協調處理了兩人之間的關系。
所以聯合貿易和三產不斷擴張,一個個項目接二連三地落地生根,開枝散葉。
現在對外貿易涉及到了計劃內生產部分,這在李懷德看來都是一個禁區。
很簡單,他不可能全盤掌握了軋鋼廠的所有業務決斷權。
為什么要搞三產,為什么要搞聯合貿易,還不是李懷德不愿意現在跟程開元硬碰硬嘛。
李學武和李懷德可以架空他,但不能奪走他的筆,生產工作沒有他的簽字,還真就要惹上面的注意。
管理班子的生態化標準不是隨便設想的一個思想,一個理解,很復雜。
就是現在,景玉農都不敢說能跟李懷德談到同一處去,谷維潔更是如此。
大家能坐在一起干工作,想的無非是干出成績來,大家都收益。
現在業務工作涉及到程開元了,必然要正式與其溝通,到底該如何處理這種要合作,又復雜的關系。
李學武要跟程開元談,必須要讓李懷德滿意。
跟當初李學武同她之間的關系一樣,不能莽撞行動。
李學武從始至終都沒有對她直接出手,這就意味著他早就料到現在的狀況。
同時,是由李懷德主動出面來協調兩人之間的工作關系,這才將她從三產的泥潭中給拉了出來。
她需要付出的是三產管理的一部分權限,同時也能得到聯合貿易的一部分管理權。
至于說在羊城,她跟李學武之間的事,并不在她的計劃范圍之內。
但也是順其自然發生的。
她不可能順著李懷德的思路與李學武接觸,或者試探他的想法。
那樣李學武對她也是防備的,甚至是在未來某一天給她挖個大坑。
要處理兩人之間的矛盾,就得開誠布公,卸下防備與刁難的心思。
你想想,還有什么方式比得上“坦誠相見”更適合開誠布公呢。
什么?
道德底線?
成年人有沒有感情?
別鬧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誰跟你談感情。
那種事的發生只不過是為了更方便的溝通,她就是再欣賞李學武也不會是這種方式。
能“溝通”到一起,只能說明她需要李學武處理問題的思維和能力,需要與他達成共識和合作,穩定接下來的工作狀態。
而李學武能跟她“合作”,更體現了他自己本身的能力和需要。
同時也必須看到,李學武在協調業務工作上的努力。
他更愿意與手握多種資源的景玉農以合作共贏的姿態相互溝通,而不是對立狀態。
兩人之間發生那種事,他收獲的不僅僅是景玉農的信任和同等對話的機會,更是在接下來某些關鍵問題的直言不諱。
就比如現在,李學武根本不會跟她談五豐行的事應該怎么做,兩人之間對這件事已經有了默契。
可以說就是繞過李懷德,直接解決了貿易相關的復雜關系。
另一邊,李學武就可以從容面對來自程開元所開出的條件了。
她的情況跟程開元有所不同,這一次李懷德不想出面,就看李學武如何處理了。
李雪其實這段時間的鍛煉已經很有長進,但對于形勢的掌握和思考,仍然有所欠缺。
她缺乏的不是工作能力和思維能力,而是經歷。
怎么說呢,干部提拔的時候都會講道工作資歷的問題,這并不是影響青年干部擔當重任的攔路石,更應該是一種試金石。
很簡單的道理,較為年輕的干部初到崗位,能力和干勁是不缺少的,但對于問題的處理思路和思維一定是有異于當前管理狀況的。
你不可能知道他處理問題的思路到底是對還是錯,只有結果出來了,才能看得清他是金子還是爛泥。
可這個時候結果對于工作來說就是一種損失了,一般單位都承受不起。
而這種經歷恰恰就是青年干部成長的資歷。
當然了,干的好了叫資歷,干的不好叫閱歷。
組織培養一個干部為啥要從基礎崗位上一步一步讓他成長和學習,考察資歷就是在看他做事的綜合能力。
極端情況下看李雪,她完全有辦法走到業務主管的崗位上去,股長、副科長等等,只要李學武原因運作。
但這樣真的合適嘛?
為什么很多人都在講,秘書工作和崗位是鍛煉人才和培養人才的最優方式。
因為他們不用為自己所做決定負責任,他們也沒有權利做出選擇和抉擇。
但他們能看見領導做事,做人,甚至能看到領導從頭到尾處理一件事的手段和思維應用。
李雪的成長為什么這么快,甚至崗位能力和思維明顯超越資歷的限制,突出了她身上的矛盾?
很簡單,景玉農站的太高,李雪看的就遠。
形象點說,滿級號帶新手村小弟咔咔亂殺終極BOSS,經驗刷滿屏。
那又得說到李學武了,他也沒有滿級大佬帶刷終極副本,為啥就能“快速升級”呢?
具體體現比李雪還要強,尤其是工作能力和思維上的表現,與工作資歷上的對比差距都要遠遠超過李雪。
這種差距懸殊到全廠都無人可及。
要真是拋開資歷一項不談,李學武現在能直接躥到管委會副主任的位置,足夠資格。
這還得說他自己愿不愿意,或者他想不想干掉李懷德自己當主任。
在能力上的優秀全廠無人可以質疑,高瞻遠矚的思維能力是從哪來的。
這樣就等于小號帶著作弊器,打BOSS的時候你費勁輸出,他只要照著命門一點,同樣的經驗刷屏。
至于說李學武的這種能力從何而來,就連景玉農都想不清楚。
只能說這人忒妖孽,心思靈通到了極點,眼界開闊的可怕,一般家庭可培養不出來。
但事實證明,李學武的家庭影響力還真就特平凡。
當了,這種平凡也是相對于李學武出眾的能力所說。
拋開李學武不談,只從李雪的身上往后看,其實李家的教育是很成功的。
這也是景玉農為什么要花心思培養李雪的原因,她有可培養的價值和基因。
不完全是因為李學武,景玉農不是偏執的人,李雪感受得到來自她的真誠。
兩人在辦公室里說話和工作沒有特別嚴肅的狀態,雙方都很松弛。
這一點就連彭曉力都比不上,至少彭曉力不敢跟李學武開玩笑。
“領導,事情有些麻煩”
彭曉力到了李學武這很是快速地把情況說了一遍。
李學武手里的鋼筆不停,同時也聽了他的匯報。
當他說了程副主任以及景副主任的態度后,李學武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
等他匯報解釋,李學武只是嗯了一聲,好像剛剛的事并不是很著急似的。
著急是真著急,不然五豐行也不會打電話過來。
但著急也得挺著,這件事就得從容地辦。
“幫我約一下谷副主任”
李學武在文件上署了自己的名字,嘴里跟彭曉力交代了一句。
“…是”
彭曉力沒反應過來,這與程副主任相關的工作怎么就約谷副主任了。
李學武沒有理會他的疑惑,而是快速處理著手頭的文件。
自從師弱翁離開以后,這委辦轉來的文件就多了起來。
李懷德要特么玩微操,盡可能地騰出空余時間來處理上面的協調工作。
即不能放棄對廠里的掌控,又不能耽誤了集團化的目標實現。
在當前復雜的外面形勢下,廠里的管理局勢也在悄然發生變化。
他不信任任何人。
李學武一度懷疑老李特么有精神病了,重度被迫害妄想癥。
雖然表現的不明顯,但他謹慎的目光里寫滿了:總有刁民想害朕。
明明谷維潔是天然的盟友,最初的合作也是順利且恰當的。
可老李偏偏在局勢穩定后慢慢疏遠了谷維潔,包括對薛直夫的影響。
很顯然,他開始玩微操了。
平衡這一套自古以來無論是帝王還是管理者,全特么喜歡。
如果過度依賴谷維潔的幫助,他很有可能陷入自我封閉和架空的狀態。
甚至要擔憂來自于董文學和對方的合作后果,這是很容易就能聯想到的。
當初不就是李學武通過韓殊的關系協調到的谷維潔的支持嘛。
老李自覺地還年輕,他可以選李學武作為接班人,但絕對不允許谷維潔覬覦他的崗位。
因為李學武要進步到他這,他早就有空間和時間來完成下一步的進步工作了。
但谷維潔不同,兩人相差無幾,誰坐這個位置都可以。
來自學院管理系統的谷維潔甚至要比出身基礎的他更受領導認可。
你就說老李想的對不對!
要李學武來總結,對是對,但這特么就是卸磨殺驢,不過谷維潔一定反對他用這個詞匯。
谷維潔就是明顯看出了老李的小心眼,不愿意在這個時候跟他計較。
所以幾個月以來,一直堅持自己的工作,在居民區建設項目上守住了最后的底線。
這倒是讓老李對她放心了不少,也得到了正向的反饋,所以在年前便由李學武組織提議,行程了人事變革的趨勢工作。
這一工作看似由景玉農來做支撐,實際上是谷維潔負責并主持具體工作的。
這份成績實打實地交到了谷維潔的手里,是李學武與谷維潔之間的默契,也是李懷德投桃報李的贈予。
意思就是說,只要谷維潔踏實工作,他絕對不會偏頗,更不會不給她機會。
可谷維潔在乎嗎?
谷維潔要的可不僅僅是軋鋼廠的副主任工作成績,她也是有理想抱負的人。
之所以現在隱忍不發作,完全是看在軋鋼廠即將迎來大發展和大建設的關鍵時期。
李學武都能預想到,真實現集團化的那天,勝利就是爭斗的開始。
谷維潔絕對不會自甘奉獻,是要爭一爭管理位置的。
不能說她貪心,更不能說她妄為,就是李學武在她的位置,可能更兇。
原因很簡單,沒人能阻止自己進步,這是所有干部的共識。
谷維潔可以允許在關鍵時期服從李懷德的領導,聽從他的指揮,接受他的饋贈。
但在翻臉的時候,她也絕對不會手軟,這不是私人恩怨,而是生態化的一種規則。
老李知不知道這種風險?
他當然知道,坐在那個位置上往下看,全特么都是敵人。
孤高絕頂,孤家寡人,周圍沒有任何朋友。
所以他的微操來源于對李學武的絕對引導,不是控制,他很清楚沒人能絕對控制李學武,這比控制谷維潔還要不可能實現。
李學武的位置看似關聯董文學,董文學又連通谷維潔,但他又給這種關系添加了一個不確定的因素。
那就是景玉農,協調兩人達成合作關系,同時提升李學武的工作影響力,確定他在廠里的進步空間和未來。
董文學會如何?
谷維潔會如何?
下面的其他年輕干部又會如何?
你敢說老李下的這盤棋毫無道理?
李學武對他的評價很中肯:業務員能力像狗一樣,盯人的能力像狼一樣。
廠里的情況出現復雜生態是很正常的,因為確定了發展目標,所有人都在完成各自小目標的調整。
期間絕對要有碰撞和摩擦,就看協調和妥協的尺度了。
李學武如此從容是因為他篤定現在所有廠領導都不會給業務工作下絆子。
可這并不是擱置與程開元溝的理由,還是要談。
他完全可以打申請,附上所有領導的簽字需要,程開元敢不簽?
但沒必要,“扎實推進某某工作”并不是一句套話和空話,仔細思考,一定能看出真正的含義。
景玉農看到的是李學武跟李懷德之間的態度差異和對撞,實際上,在李學武看來,李懷德對他并沒有異議。
在與程開元的溝通上,老李更不會有小家子氣,或者說影響大局的偏執。
老李真正在意的是內部平衡,李學武與程開元的接觸是否會將這種平衡打破,甚至造成他所在位置局勢的不穩定。
這也就是彭曉力不懂的,李學武要跟程開元談對外貿易,怎么找到谷維潔那邊去了。
要談程開元,必須先談谷維潔。
只有谷維潔這邊態度明晰,李懷德才會確定事態的演化不會出現不可控的因果。
你要問谷維潔都要談,那薛直夫談不談?
答案是不談,因為李學武沒資格。
或者說老李沒有意愿讓他去談,他沒必要做這種無用功。
貿然在這種情況下以這種態度和業務接觸薛直夫,只會讓內部平衡產生偏離。
李懷德,景玉農,谷維潔,董文學,再加上局中協調的李學武,這個關系網的確定,讓老李有資格忽略其他人的感受。
永遠不要指望一個管理隊伍出現業務平級的情況,那只會讓工作陷入無休止的懷疑和磕絆之中。
李學武在開年會議上做的報告中有一句話,那就是以李懷德為組織管理核心,團結…這是什么意思?
其實程開元聽得懂,其他人也聽得懂,聽不懂的只能說還沒到這個位置,沒接觸過就想不到。
“你跟哪整的這玩意?”
谷維潔微微皺眉看著茶碗里苦湯藥似的飲品,說是咖啡,可跟商場里賣的不太一樣。
她也是個有品位的女人,自然會品嘗新鮮事物,尤其是早就有流行的咖啡。
商場里就有賣的,魔都牌,她自己買過一罐,至今都沒喝完呢。
這會兒李學武來找她,手里拎著的就是一罐這玩意。
也沒叫秘書泡茶,而是沏泡了這玩意兒,她嘗了一口,苦的特別。
李學武是不喝的,只看著谷維潔喝他都覺得嘴里發苦。
“真是好玩意,朋友送的”
他指了指沒有任何標志的外包裝,道:“一般人買不到的”。
谷維潔其實懂他的話,一般人就是內地買不到,意思這玩意從外面搞進來的。
她可不會承李學武的情,如果不是知道他還有點正經的,都以為壞自己喝中藥呢。
“您可別喝瞎了”
李學武信誓旦旦地說道:“他跟我說這玩意不便宜,在外面都是百萬富翁喝的”。
“去你的!”
谷維潔抿了抿嘴唇,沒信他的胡言亂語,但心里還是對這咖啡有了一點點改觀。
可能不是富豪喝的,但也一定具有不菲的價值,嘴里這會苦過之后還有點回味了。
李學武嘴哪里是讓份的,見她不在意,又笑道:“你還別不信,國外對咖啡的需要是特別大的,工作提升,特別有用”。
“還有,為了追求不同的口味和風味,還會對咖啡進行改良”。
他一邊示意谷維潔繼續品嘗,一邊講道:“我聽說啊,國外有一種貓屎咖啡,特別金貴”。
“啥玩意?”
谷維潔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這會兒看了看手里的杯子,突然有點惡心了呢!
“哎!您放心,這個不是!”
李學武好笑地逗著她說道:“那種的我可送不起您”。
“你是故意的吧?!”
谷維潔瞪了瞪他,挪開了手邊的杯子,她真不想喝了。
李學武則是搖頭,認真道:“一種貓,吃了咖啡豆以后產出的貓屎具有獨特的風味…”
“得!有事說事!”
谷維潔抬住了他的話,很是無疑地說道:“不用惡心我”。
“您這不是想歪了嘛”
李學武看著她撇嘴,又笑了笑說道:“等回頭我找人搞一點您嘗嘗就知道了”。
“你自己怎么不喝呢?”
谷維潔這會兒才察覺到,李學武可沒泡這個。
她指了指自己的杯子,皺眉問道:“這不會真是你說的那什么貓屎吧?”
她太了解李學武了,這損小子絕對能干得出這種壞事來。
李學武沒有解釋,而是端過她的杯子直接喝了一口。
“怎么樣?”
“你用的我杯子”
谷維潔對于他的反問沒有回答,而是瞪了他一眼。
“我其實很喜歡喝的,但我爸不讓”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好笑地解釋道:“從小就是這樣,涼的不能吃,熱的不能吃,急的不能吃,特殊的不能吃…”
他點了點咖啡,道:“我爸說這玩意的功效明顯是有因果關系的”。
“要解決精神的果,就得犧牲身體的因,不然達不到這種效果”
解釋完,他又意有所指地說道:“我爸勸我多喝茶,茶雖然不會快速提神,甚至效果不會很明顯,但作用更為緩和,利于養生”。
谷維潔聽出他話里的含義了,不過沒有直接恢復,而是調侃道:“你爸想讓你長命百歲啊”。
“誰爸不是這樣想的?”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沒有當爹的說兒子活70歲就可以了的”。
“你真能胡扯”
谷維潔嗔了他一句,隨后指了指那罐咖啡道:“你拿回去吧,我不喝了,我學你,也養生”。
“養生當然是好事,但品味不能缺失,對吧”
李學武笑著按在了咖啡罐上推了過去,道:“招待朋友,或者少少地品嘗一次不礙事的”。
他笑著眨了眨眼睛,道:“到時候你也可以給他們講貓屎咖啡的故事”。
“就損吧你!”
谷維潔撇嘴瞪了他一眼,就知道這事是他胡編亂造故意惡心自己的,
說完了他,她又瞇著眼睛打量了李學武一陣,這才問道:“你不累嘛?”
這話問完之后,也不等李學武回答,她又微微搖頭道:“你還這么年輕,我看著你都累”。
“要不怎么說理解萬歲呢”
李學武嘆了一口氣,道:“要是可以選擇,我當初寧愿不進步,其實保衛干事挺好的”。
谷維潔就知道自己不能跟他聊正經的,一說正經的他就開始不正經了。
你聽聽,他說的這叫人話?
就是進步了還后悔了,那叫下面的人如何想。
谷維潔覺得這樣的人就該把嘴縫上,什么時候用什么時候再拆開。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她,道:“別那么認真嘛,您絕對不會像我這樣想的,對吧?”
“你想說什么?”
谷維潔瞇著眼睛看著他,今天這話題她都躲了三茬兒了,都叫他給繞了回來。
說咖啡口味,還能整到工作形勢上來,寓意她和李懷德的關系。
說不要咖啡了,就給你整到關系與工作得失上。
說他工作辛苦,又能繞到她對李懷德,對當前形勢的需要和態度。
這小子的功夫全在這張嘴上了,真是躲不過惹不起。
所以她攤牌了,不玩了,直接問李學武,到底要干什么。
李學武則是認真地看了看她,道:“恰恰相反,我想問問您想要說什么”。
谷維潔看了他好半晌,這才皺起眉頭,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危險,或者已經制約了…”
“不!這是你的錯覺”
李學武言辭肯定地說道:“您的危險對于我來說不重要,但對于軋鋼廠,對于管理架構是一種穩定的基石”。
“你說的好聽”
谷維潔略帶嘲諷的語氣對李學武說道:“今天你才說實話,你一直都拿我去限制李懷德,一直都在卡我們之間的矛盾點,對吧?”
“您誤會了”
李學武怎么可能承認這一點,他很是無辜地說道:“難道在您的心里,我就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