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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一只哈士奇

  爆竹聲中一歲除,

  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

  總把新桃換舊符。

  國人對于歲末除夕總是有著不一樣的態度,新年初一又對國人來說,又有著深厚的意義。

  兩天并在一處,不僅僅是代表著團圓、祝福和希望,也是國人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通過新年的慶祝活動,中國人民可以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和幸福,傳遞祝福和友愛。

  同時,在這一晚,也預示著大家要一起迎接新的一年的挑戰和機遇。

  小孩子們是無憂無慮的,他們還不懂新年不放假所代表的含義。

  只是因為父母說了,就算是大年三十了,也得上班。

  他們倒是不在意,父母只是白天不在家,晚上又不是不回來。

  這一天沒了父母約束,放炮放花,更自由自在一些。

  不過不放假的頭一年不湊巧,正趕上周末,即便是有值班的,但大多數職工是不去單位的。

  軋鋼廠今年不停爐,但工已經停了,早在周五開大會的下午開始便已經收拾起了衛生。

  全廠上下的老規矩了,清除掉一年的垃圾和瑣碎,希望明年完完整整。

  服務處的人員全體出動,機關部門的職工也參與勞動,包括車間里的工人,分區分塊,要把責任區域打掃干凈。

  周六那天在分發福利品的時候,車間里基本上聽不見機器的動靜,唯獨鍋爐房還在維持著最低程度的運轉。

  委辦早就公布了春節期間值班帶崗排班表。

  周日這天除了有值班職工,其實還有值班領導在。

  李懷德很能整事兒,他發揚風格,言說除夕這天他值班,讓所有廠領導休息。

  結果就是他自己值班不爽,又叫了幾個下面值班的干部,準備過年打麻將。

  李學武是不在他牌桌選擇范圍之內的,倒不是上一次輸傷了,而是沒必要。

  老李的麻將哲學一般人看不懂,也學不會。

  他不在乎輸贏,更不在乎牌技,他在乎的是通過打麻將看牌局上的人品。

  從年終會議上就能看得出,老李是要在今年完成人事工作培養的。

  他也真是吃到了培養年輕人的甜頭,再出幾個李學武,他還不得天天奏樂天天歌舞啊。

  李學武現在已經畢業出局了,不在李懷德的考察范圍之內,他瞄準了那些科級干部,要作為儲備力量考察。

  主管人事工作的谷維潔對此并沒有太多表示,人事工作本來就是一把手必然關心和關注的,她沒有理由阻擋。

  再一個,李懷德在做的不是要拿人事權,而是單獨個體的培養,這跟普遍意義上的人事干預還不同。

  有老李在軋鋼廠,其他干部樂得過個好年,但也是悄悄的。

  不是所有工廠都如軋鋼廠這般敢作敢當,關心職工的,有堅持服從組織決定,春節不放假的。

  至于職工們的工作熱情如何調整,這就需要他們自己來協調了。

  反正軋鋼廠在今年的債務已經足夠多了,不差休息這么兩天。

  車間沒了人,辦公區沒了人,全廠都變得靜悄悄的。

  唯獨保衛處在工作,在值班,按照李學武的要求,最高一級別執行保衛,消防更是全員在崗。

  不怕工人,就怕廠里職工子女,這些熊孩子惹禍的能力超出你想象。

  過年買的炮不扔地上,非要往井蓋子下面塞,真要點著啥氣體,飛起來的井蓋比炮彈威力不少多少。

  主管安全工作的李學武是下了死命令的,廠護衛隊和巡邏隊24小時不間斷巡邏,任何無關人員一經發現要嚴肅處理的。

  就算是住在宿舍區的職工也不能往生產區閑逛去,尤其是那些大學生。

  處對象可以去食堂,可以去閱覽室,可以去溜馬路,唯獨不能往車間里鉆。

  雖然操作臺很平坦,雖然機械扶手很適合撐住身子,雖然有的機械特別適合提升情趣…

  別懷疑這個時代的年輕人,任何時期都有幾個老六。

  海運倉一號院,韓建昆兩口子照例早晨到了這邊。

  家里婆婆身體都好,家務活基本上不用兩口子幫忙。

  趕上年下里不能放假,包括探親等活動被延遲,家里其他孩子回不來,倒是簡單了。

  昨晚說的春聯,兩口子雖然新婚,但韓建昆還在父親的孝里,家里不著紅。

  所以早上給婆婆置辦了一口,兩人便被婆婆催促著來了這邊。

  知道是韓建昆的領導家,也是兩口子的媒人家,更是當保姆的主家。

  這邊家里還有個孕婦,有個小孩子,如何能忙的過來。

  互相理解,互相幫忙,就像平日里兩口子經常往家里帶好吃的一樣。

  李學武難得睡了個懶覺,醒來的時候韓建昆都把春聯貼好了。

  當然沒用廠里發的,他怕貼出去鬧笑話。

  上聯:勞動門第春光好;

  下聯:勤儉人家喜氣多。

  這是他自己寫的,很能應去年的景,也能照今年的春。

  去年他得了一個勞動模范,今年要更勤儉,準備好過苦日子。

  當然了,苦日子說的不是生活苦,而是工作、是廠里的發展。

  秦京茹是對春聯沒什么太大印象的,老家過年有好多年沒貼春聯,就裁了小塊紅紙貼門口了。

  不過有時候年頭好了,也貼,不過多是:“人勤畜生壯,糞多土地肥”一類的。

  李姝起的早,天剛蒙蒙亮她就睡不住了,聽見秦京茹的動靜便要出去玩。

  她現在追韓建昆玩,穿了厚厚的棉衣,就像個球似的跟在后面跑。

  貼春聯、貼掛錢、摘門神、沾福字,混混噠噠的好玩極了。

  過新年要有儀式感,李姝的新年儀式便是新衣服,前幾天于麗特意送過來的。

  一整套的紅色棉衣,坎肩的領口和袖口都縫了兔毛皮,小老虎鞋更是繡了金色的大眼睛,穿在身上可愛極了。

  李姝小小的孩子也知道愛美了,身上這套衣服是她喜愛的,穿在身上就不想脫下來,即便是進了屋里。

  “快脫下來吧”

  秦京茹好笑地給硬給她扒了外面的棉襖,見她不愿意,點了點李姝的小腦門,道:“看,是不是出汗了?”

  李姝抬起小手抹了一把,很好奇地抓了抓,看著小手有些迷茫,她都不知道汗是什么時候有的。

  這會兒還以為是秦京茹故意逗她,在她腦門上撒的水,氣壞了,小嘴都嘟起來了。

  “你別分不出好壞人”

  秦京茹被她的小表情逗的嗔了她一句,隨后指了指客廳里的李學武,小聲提醒道:“快去給爸爸拜年”。

  這可把李姝為難壞了,拜年她好像記得小姨教過,但怎么拜來著?

  李姝愣愣地看著小姨,也忘了腦門還有汗的狀況了。

  秦京茹抬了抬眉毛,雙手抱拳,做了個揖的姿勢。

  李姝好像是懂了,了然地點點頭,邁著小短腿兒,晃晃悠悠地往客廳跑。

  這孩子是有能耐的,性子急,走路都嫌慢,非要跑的。

  摔得次數多了,跑起來也有了經驗,即便是晃晃悠悠跟打醉拳似的,可就是不倒。

  李學武早起后收拾了個人衛生,正在翻看今天的報紙。

  冷不丁地看到閨女跑了過來,還以為發生了什么事。

  他緊張閨女要摔,李姝比他更緊張,尤其是見叭叭看過來,腦子里剛剛還明白的事又忘了。

  小姨說啥來著?

  哦哦,拜年是吧!

  那該咋拜年來著?

  好像…用拳頭?

  李學武眼睜睜地看著閨女沖過來,到了跟前扶著他的腿站了,然后上來就給了他一拳。

  他還故意把腦袋低了低,就等著閨女想表達啥呢,沒想到一拳砸臉上,直接給他干懵了。

  打完了他,李姝也懵了。

  說好的拜年,我伸拳頭你就往上撞,碰瓷是吧?!

  秦京茹站在門廳里都要笑抽了,這爺倆兒臉對臉,眼對眼,誰都沒懂對方要干啥。

  顧寧從衛生間里出來,見爺倆兒如此模樣,再加上秦京茹的笑聲,也跟著微笑了起來。

  “呀!”

  李姝的尖嗓門,當場面一度陷入尷尬的時候,她總能給自己找點過渡借口。

  仗著人小臉皮厚,她也是沒管爸爸無語的表情,轉身就往里屋跑,好像躲貓貓似的。

  韓建昆笑著從地下室上來,手里拎著秦京茹要的東西,還逗了李姝兩句。

  李姝把在門邊,遙遙地看著客廳里挨她一拳揍的叭叭,真想說一聲大吉大利。

  家里不缺吃穿,尤其是人口少,用度一事上從未有為了節省而節省的情況。

  所以早晨的伙食便透露出了新年的喜氣。

  年糕餅、牛肉蘿卜湯,外加四樣小菜。

  中午那頓大餐秦京茹已經準備了好幾天,就為了這一頓顯露身手。

  很怕糟踐東西,又怕自己的手藝不成,她還特意叫韓建昆去廠食堂問了大師傅。

  韓建昆也真是聽她的話,就準備好的材料和菜式,特別的做了詳細筆記。

  問的還是府菜大廚錢師傅,好像多重要的事一般。

  其實韓建昆也覺得沒這個必要,顧寧雖然挑食,但口味并不挑什么。

  李學武就更沒有挑剔那一說,做什么吃什么。

  倒是秦京茹為了這一頓緊張到不行,甚至買菜備料的,指揮他溜溜的轉。

  要不怎么說韓建昆在家里的地位實在堪憂呢,秦京茹不管他的意見,下了命令就得執行。

  好么,買菜買佐料就算了,他這個悶嘴油葫蘆還得主動去找錢師傅問廚藝。

  好家伙,差點沒給韓建昆為難死。

  他為難?秦京茹可不管。

  這不嘛,時間也才剛剛九點,早餐才完事,她便準備中午這一頓了。

  早晨那會兒叫韓建昆從地庫里拿出來的海鮮得腌制上,東北來的干菜得泡上,該收拾出來的青菜現在就要切出來。

  廚房的活兒指不上別人,這打下手的活兒卻全交給了韓建昆。

  李學武想要伸手幫忙,卻被秦京茹嫌棄了,說他手太大,不適合干家務。

  這跟手大手小有什么關系,完全是隨便找了個借口說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唄。

  不過李學武在家務一事上確實缺少實際工作經驗,還真就得聽她的。

  在顧寧抿嘴偷笑的表情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哄著李姝貼窗花去了。

  剪窗花還是老太太教給孩子們的手藝,大紅紙折對半,剪一半,留一半,剩下的往窗子上沾。

  李學武手大是大,但其實很巧,一把剪子在手上飛,一會便有條大鯉魚躍然紙上。

  李姝看著叭叭手里的紅紙變成魚魚,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同媽媽一樣,兩人都是只會喊666的選手。

  等李學武把窗花剪好,一家三口便開始了團隊作業。

  李學武抱著李姝站在窗臺上,顧寧則是站在身后指揮爺倆有沒有歪。

  李姝被叭叭舉高高,小嘴一直都在咯咯咯地笑著,尤其是看著大鯉魚飛到了窗戶上。

  難得有個周末的上午李學武在家,一家人借著新春的氣氛,享受了一把團團圓圓。

  今年說是不叫過新年了,可從早晨起來開始,外面便時不時地響起一陣鞭炮聲。

  “艸它奶奶的!”

  老七一大早的從家里出來,身上的棉襖還沒系好,嘴里便開始罵罵咧咧的。

  “要不是這些狗雜碎,大過年的至于往單位值班去?”

他是個直腸子,有什么不痛快非得叫嘴里說出來,不然能把他憋個好歹兒的  這會兒一邊往門外走,一邊咒罵著,有人問起,便要貶斥一番給報紙寫信的癟犢子。

  “新年新年,全是那個鱉孫兒,班不能停,年不能過,這特么拜年都不成!”

  其實院里人都不高興,即便是周日,可少了三天假期,忙活這一天,啥都干不了。

  一大爺和三大爺剛把廠里發的春聯貼在大門口,見他嘀嘀咕咕地出來,便皺了皺眉頭。

  “今天是你值班?”

  “可不是咋地!”

  老七見是一大爺,嘴里收斂了一些,可還是不忿道:“哪有大過年的折騰!”

  “再說了!”

  他比比劃劃地說道:“要折騰怎么不可著上面那些…”

  “老七!”

  一大爺見這混小子越來越沒溜,口無遮攔,什么話都敢說,趕緊嚇唬了他一句。

  這一句要是被人聽了去上綱上線,怕不是聽見這話的他也要跟著遭殃。

  “叫你去你就去,只當是年過了,左右就一白天,又不用你干活!”

  “您說的…”

  老七撇嘴想反駁一句來著,可見了一大爺的眼色是比劃向三大爺的,趕緊住了嘴。

  “呵呵,春聯不錯”

  他指了指門口的對聯,上面正寫著:革命鐵肩擔宇宙,春風妙手繡江山。

  一大爺瞥了他一眼,示意道:“趕緊的吧,就算是不開工,可也是要考勤的,晚了一樣要扣工”。

  “唉”

  老七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往胡同走去。

  三大爺一直瞇著眼睛站在一旁,并沒有開口說話。

  老七這人嘴沒把門的,可是沒少得罪他,他心眼小著呢。

  但小歸小,院里的人和事不能出這大門的規矩他懂,否者也住不消停了。

  老七說的那些話,他只當沒聽見,但得給一大爺提個醒:“我看這全員大會的制度還得撿起來”。

  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道:“不給這里上上發條,我看思想要松懈,早晚惹出大事來”。

  一大爺端著糨子盆,看了胡同的方向一眼沒說話。

  這會兒李學才戴著棉帽子,籠著厚圍脖,脖子上掛著兩只手悶子,慫噠慫噠地從門里走了出來。

  “呦!學才回來了!”

  閆富貴主動地招呼了一聲,好像住對門他不知道李學才爺倆昨天回家了似的。

  李學才也很客氣,先是跟他打了招呼,又跟一大爺打了招呼。

  胡同里的孩子就是這樣,見著街坊鄰居要招呼,否則要挨罵。

  當然了,這只是規矩,也有人不遵守的。

  比如當年的李學武,出來進去的誰敢逼著他打招呼啊,家里有漂亮姑娘或者媳婦的都躲他還來不及呢。

  他不跟你打招呼,你要是背地里講究他,講究李順不會教孩子。

  不叫他聽見便罷,要是叫他聽了去,你家玻璃就別想好了。

  那彈弓打的有多準就甭提了,粹你家玻璃你都找不著是誰干的。

  但只要你有悔過之心,當著大家的面夸夸他,夸夸李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你家玻璃不用老換新的。

  李學才不一樣,他從小就是乖孩子,加之愿意學中醫,被李順視為家族傳承接班人看待。

  即便學文和學武都是親兒子,可對待李學才,李順又是一個教導態度。

  一大爺不算著,他管著院里的事,多是公平處理,很得大家看重。

  三大爺人品一般,小氣不說還糊涂,尤其是在家務事上,很為院里人所詬病。

  李學才雖然久不在家,但院子就這么大,就這么多事,隨耳一聽都知道了。

  不過該打招呼還得打招呼,他得尊重自己的素質。

  閆富貴卻是個嘴討嫌的,主動給李學才打招呼,是為了下一句。

  見他應聲,便笑著問道:“怎么?聽說你對象又進步了?去分局?”

  這話問出來的語氣別扭極了,說不上是嫉妒還是眼氣,甚至還有種嬉笑不屑的表現。

  他問道:“說是你二哥幫忙辦的,還得說有個好親戚啊”。

  “是嘛?”

  李學才沒在意一大爺皺眉的表情,疑惑地看了閆富貴一眼,問道:“有這事?我怎么不知道?”

  “嗨!你能不知道?”

  閆富貴嘴角一撇,道:“這事都傳開了,早就說街道所要換所長呢”。

  “不知道,真不知道”

  李學才聳了聳肩膀,看著他認真問道:“這事兒要是我二哥辦的,他沒跟您匯報?”

  “嚇他跟我匯報得著嘛”

  閆富貴哂笑一聲,扭頭擺手道:“我是誰啊”

  這語氣可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么謙虛,完全是不屑和嫌棄。

  李學才卻只是“哦”了一聲,好像沒聽出他話里背后的含義,倒是肯定了他話里表面意思。

  閆富貴被他的話噎得哏嘍一下,差點翻白眼。

  他想要再辯白幾句,可這會兒李學才已經往胡同去了。

  一大爺皺眉盯了閆富貴一眼,抿了抿嘴往院里走了。

  街道所換所長這件事大家基本上都能聽說了,具體換誰,有點心思和能耐的也能聽到。

  但是,知道如何換的,還知道誰幫忙的,這話就不好說了,備不住有什么說道。

  閆富貴也不知道跟哪聽來的閑話,當著李家人的面胡咧咧,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要說無意的,他也不是那隨口崩牙的人,小心眼的人,話能隨便說嘛。

  可你要說他是有意的,就依著他的身份和能耐,如何以卵擊石,找不自在呢。

  其實啊,閆富貴心里就是不自在,從昨天開始就不自在了。

  看著李順和李學才爺倆大包小包地回來,看著李學武成箱成箱地往家里送,看見街坊鄰居討好李家,借著看孩子的名義送東西。

  他實在是氣不過,覺得人心不古,風氣壞了。

  人怎么能這樣呢,就因為李家越來越有勢力,街坊鄰居就得巴結著?

  不應該平等相處,一視同仁的嘛!

  當初自己大兒媳生產,怎么沒有這么多人來看望,來送東西,這太讓人生氣了!

  李家的好事已經夠多的了,一件接著一件,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你看看,李順剛剛得了大孫子不說,這沒過門的小兒媳婦兒又進步了,太眼氣人了!

  他兒子都還沒有工作呢!

  今天過新年,看著別人家都貼春聯掛福字,他家里卻氣氛壓抑,心里實在是不痛快。

  所以見著李學才出來,忍不住非要諷刺兩句。

  他看得出來一大爺不愿意聽他說話,可有些話不吐不快。

  反正日子已經過成這個德行了,他李家家大業大,還敢找來自己怎么著!

  他想的美!

  李學才才懶得搭理他!

  剛剛門口說的那幾句話,也僅僅是借風崩回去罷了。

  真要找上門去爭論這些,不是給他面子,掉自己的價嘛。

  現在院里人都怎么看閆家啊,就他們家出的那一件件事,叫人聽了都在心里膈應著。

  就他們這個院,賈大媽都看不慣的事,你說得有多惡劣吧。

  你看一大媽等人不說這些,上班的更是懶得搭理,可賈大媽才不會慣著他們家。

  往遠了不會說,也說不著,但左近鄰居,就沒有她宣傳不到的。

  就閆家那點破事,都叫她給宣揚出去了,也讓大家看看,這為人師表的閆老師到底是怎么管家的。

  李學才是大學生,家里都是有身份的人,才不會計較這個,李順也不讓。

  這幾個月以來,李學才不用上學,只跟著父親往山上去鍛煉和學習,性子磨潤了不少。

  以前還容易沖動呢,天天跟著父親在山上學醫,給村里人看病,收獲一聲聲感謝。

  這人啊,就得經歷,就得學習,才能看到自己的價值,看到別人的價值。

  李順也是真沒讓他閑著,平日里學醫勞動也就算了,趕上周末也不叫他歇著,爺倆背著藥箱子滿山走,去給相鄰的村出診。

  這年月流行赤腳醫生,只要有點文化,發你一本書,看了就能當醫生。

  哪有那么多專業的醫療人員下來支援啊,公社和村里只能自己想辦法。

  紅星公社有了中醫院支援的醫療所,便成了十里八村的赤腳醫生學習站。

  李順就是老師,周日帶著兒子左右村子轉,給那些瞧不準的病患再看一看。

  李學才一直生活在城里,就是生活再苦,也沒見識過農村的苦。

  這一次可算是叫他見識夠了,全家擠在一鋪炕上,出門只能穿一件衣裳的情況,直接震碎了他的三觀。

  尋醫問藥自古以來就是個難題,爺倆也算是身體力行,實現了醫者仁心的本分。

  中草藥多是山里采的,醫療室自己炮制自己配的,到了他們手里,賣的少,送的多。

  就那種徘徊在餓死與病死線上的家庭,如何忍心要那份錢。

  看病的錢不能要,治病的藥錢還得搭,李順算是用自己從父親那里學來的醫德,給兒子上了生動的一課。

  李學才的藝術其實已經蠻可以的了,一般的病痛他都能瞧的出來。

  但李順不會讓病人擔心,更不會放手兒子沒畢業就行醫。

  而是先讓他看,再自己看,然后再對比開方,解釋給兒子哪里好,哪里不好。

  這副模樣讓就醫的人放心,也讓他們在吃藥的時候安心。

  尤其是在李順肯定兒子診斷結果和所開藥方的時候,病人心里逐漸在認同李學才,李學才自己也在逐漸搭建自信心。

  培養一名專業西醫可能要五年到七年,甚至是十年。

  但培養一名專業中醫,至少需要二十年,甚至更久。

  號脈、針灸、推拿這些僅僅是表象,更深層次的是吃病例,吃經驗,吃眼力。

  中醫根本不用上機械做檢查,僅僅是通過望聞問切,就能判斷出病人的情況。

  尤其是在治療過程中,還要判斷所用藥量多少,根據具體情況刪減變方。

  西醫是團隊性質的戰斗,中醫是單打獨斗的個人賽場。

  同樣是八十歲的老中醫和老西醫,你更信任誰?

  是讓老中醫給你診斷,還是讓老西醫給你做手術?

  老西醫手哆哆嗦嗦的,你上手術臺200斤,下來的時候就剩一百斤了,他哆嗦著切錯了,可能給你切一半下去。

  環境的磨練,技術的鉆研,讓李學才的脾氣秉性日臻和善自信。

  雖然生活上看著還是有些毛手毛腳憨態可掬,但實際上,他的成長李學武都能看得出來。

  如果他不是這般存粹,姬毓秀的家里又怎么可能認定了是他呢。

  就是姬毓秀本人,也是個比較純善天真的,也就是在派處所鍛煉著,有了股子英氣勁。

  兩人都是活潑善良的人,門當戶對有的時候真抵不過這種情投意合。

  尤其是現在李學才的快速成長,讓姬毓秀,也讓家里人欣慰。

  今日雖是除夕,可也算著今天要找的人都在家。

  李學才躲了學校里的喧鬧,去山上其實是一種逃學狀態。

  只不過大家都逃了,沒人追究他罷了。

  不過今年開始,學校有意恢復這些學生的教學,已經在聯系奔走了。

  他也是聽說了這一消息,怕同學都以為他失蹤了,學校又沒人來找他,只能是勤打聽著點。

  紅星公社雖然在山上,可并不遠,他下來的少,趙俠下來的多。

  趙俠就是中醫院副院長趙玉峰的兒子,兩人是同學關系。

  李學才不敢接觸以前的其他同學,但趙俠并沒有斷了聯系。

  所以只要找到趙俠問一問情況,就知道啥時候適合回學校報道了。

  至于說學校會不會追究他的不辭而別,有中醫院在,有山上的研究所在,到時候開個證明,啥話都好說了。

  相比于那些四處打游擊的小崽子們,李學才這樣的可謂是好學生里的典范了,誰會為難。

  中醫院就在街道邊上,拐上大路走一陣就是。

  中醫院家屬院則是在醫院的后面,那就更近了。

  因為今天都不放假,所以供銷社也不放假,劉茵交代他,可以去問問,但回來記得打瓶醬油。

  說來也是巧了,昨天晚上姬毓秀還說呢,現在街道上亂呼呼的,讓他小心點。

  他是怕什么來什么,剛出了胡同口,便撞上了這么一遭。

  李學才不認識打架的是誰,但這會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只能靠墻邊站著。

  “張建國我艸你大爺!”

  參與打架的一方正是前段時間接了小混蛋周常利班的新街口新一代話事人,張建國。

  張建國也是個能策劃、能聯合人的主兒,有了俱樂部門前那一遭,他現在新街口也是越混越大了。

  有人問,新街口怎么跑交道口打架來了?

  八號這天,全城的頑主們都出來敢熱鬧,都晃蕩著出來玩。

  你看吧,平日里凍得嘶嘶哈哈的蹲在家里沒動靜,可聚在一起就看不順眼了。

  你一句我地盤,他一句我的,這就要打起來。

  交道口一直都沒有人占,因為老頑主都說這里邪性,搭進去不少狠角色了。

  可就是再邪性的地方,只要亂呼呼的,就也得被波及了。

  北新橋的六麻子要“拔份”,雙方就在交道口,當著李學才的面茬起了架。

  這特么完全是無妄之災,一個是北新橋的,一個是新街口的,都跟交道口挨著。

  李學才也是純倒霉,見著咔咔的打,他不由得把手里的醬油瓶子往身后藏了藏,很怕被誤會。

  茬架,領頭人是不能動手的,算是一面旗幟。

  李學才見過二哥打架,但沒見過現在的頑主打架。

  只見那個張建國昂著脖子喊了一句:“我是新街口張建國”。

  他報過了名號,身后的人就往前沖,手里都拎著家伙。

  只看見場面那個亂啊,毛子式的武裝帶翻飛,打倒了一個又一個。

  李學才眼睛都花了,只覺得滿眼都是人,呼呼啦啦地堵在這條街道上,真成了新年一景。

  他被兩邊堵在中間,手里拎著醬油瓶子,真想是個打架的。

  好在是兩邊的人都沒注意他。

  主要是他穿的衣服也不像是頑主,更沒人在意他的醬油瓶子。

  張建國這伙人是真的猛,手里也狠,打的北新橋六麻子等人哭爹喊娘的逃跑。

  好像得了一場多大的勝利似的,他還沒來得及慶祝,李學才還沒來得及慶幸。

  張建國剛要帶著十幾個兄弟耀武揚威地往出走,就又遇見了茬口了。

  一連串,好大一群小崽子呼呼啦啦地圍了過來。

  都是騎著錳鋼自行車來的,一百八十塊一輛,還得憑票買,在這個時代,就好比后世的寶馬車了。

  這些人可比張建國等人有氣勢多了,看著就不好惹。

  李學才又被嚇了一跳,他剛剛還以為打完就完了,等著這些人走,他好離開。

  萬萬沒想到,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茫茫人海狂風暴雨…

  他重新回到熟悉的墻角立正站好,一動都不敢動。

  那年我20,站在墻角裝假人。

  “呦!趕巧了哈!”

  李援朝側臉打量了張建國,語氣嘲諷地看了周圍一眼,又對著他說道:“找你好多天了,今天終于碰見了”。

  他自行車前面掛著鋼絲鎖,這會兒一邊晃悠著鋼絲鎖,一邊盯著張建國這邊手里的武裝帶說他們這些玩意過時了。

  李援朝嘴里雖然說著好巧,其實他已經撒網多時,就為了堵這些頑主呢。

  尤其是趁著趙衛東那樣的老兵們不在狀態,沒心思攙和這些,他們要立威,要站住腳。

  同時李援朝也想報上次在俱樂部門口造挨打的仇,這一次他要打出名氣來。

  你看現在是兩伙人,一伙兒老兵,一伙頑主,但他們的穿著裝束其實都是一樣的。

  這年月流行服飾就那么一套,人人都穿板綠,以正身份。

  為啥他們不找李學才,因為李學才就沒穿這個,普通的棉襖夾克,一看就不是他們這樣的人。

  有人問了,既然都穿的一樣,又是如何分辨敵我的呢?

  是這樣的,走在路上是很難分辨的,畢竟誰的臉上也沒寫著我是誰誰誰。

  所以遇著了,就得“盤盤道”。

  李援朝說堵這些人,可不是針對張建國一個人的,是所有的頑主。

  今天堵在這,只不過是張建國倒霉,剛剛跟六麻子鬧出來的動靜太大了,把李援朝這些人吸引了過來。

  李援朝為了出名,就不能打無名的架,這會兒敲著鋼絲鎖,便要問問張建國的:“道”。

  “你是哪部的?”

  只不過是看見張建國等人的裝束,以及他們手里的腰帶了,他不想大水沖了龍王廟,所以問的也是貼近他這一邊的黑話。

  可張建國不管這個,這會兒早往前走了幾步了,聽見他問這么傻嗶的話,掄起腰帶就打,一點道理都不講。

  “什么部的,裝你丫的!”

  張建國長得很兇,做事也狠,頗有種不要命的樣子。

  李援朝也是夠倒霉的,上次挨揍還沒好利索,這次又被偷襲。

  正因為張建國等人的不講理,所以十幾個人打對方,真是狼入羊群一般。

  只要拼狠了不要命,那橫的也得怕你三分。

  尤其是當張建國等人掏出了懷里的叉子,這可真是要人命的東西。

  老兵們都是人尖子,如何會吃這個虧,紛紛往后逃跑。

  打過架的讀者都知道,這人越多的架越不好打,尤其是有人先逃跑,會帶動所有人跟著跑。

  李援朝就遇著這樣的壞事了,后面的跑了,他們又挨揍,只能跟著跑。

  這大街上就出了奇怪的景,十幾個人攆著一群人蹽,熱鬧極了。

  張建國也不知道跟哪里撿的棒子,一邊輪那些人,一邊對身邊人喊話:“搶車!”

  因為要搶車子,場面從打架變成了追逐,一下子混亂了起來。

  就連李學才都懵逼了,不知道什么時候,他手里多了一輛嘎嘎新的錳鋼自行車。

  剛才是誰推給自己來著?

  那個…大哥,我不要這個啊!

  我就是個打醬油的!

  打跑了李援朝等人,張建國等人看著街道上停著的自行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他們慶祝著,歡呼著,擁抱著,甚至摘下帽子蹦跳著。

  張建國也是開心,也是高興,這一架絕對能打出名氣來了。

  先平六麻子,后踢小崽子。

  可慶祝著,歡呼著,慢慢的就覺得不對了。

  他們這一伙人漸漸的都把目光看向了一邊扶著自行車干站著沒什么動靜的李學才。

  不對啊!

  隊伍里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

  李和平和閆勝利對視一眼,同時問道:“你朋友?”

  問完這一句兩人都愣了,隨即一起搖頭道:“不認識!”

  而后兩個一起看向李學才。

  “你誰啊?!”

  狗仔隊里混進來一只哈士奇!

  “混哪的?”

  這也是盤道呢,得對茬口。

  你報名不管用,得先說在某地活動,再報當地的大頑主姓名,報對了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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