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在這里住嗎?”
“嗯,聽領導的安排”
彭曉力讓了周小白和羅云兩人上車,隨后便關閉了車門,跳上副駕駛,示意司機開車。
兩臺魔都牌轎車緩緩滑出貿易管理中心的大門,往跨河大橋方向開去。
車上,羅云有些好奇地回頭望了一眼被甩在車后依舊燈光璀璨的貿易管理中心大樓,隨后偷笑著湊到了周小白的耳邊輕聲問道:“不會是要把我們給賣了吧?”
“備不住,有可能!”
周小白想起李學武昨天的調侃,忍不住抿著嘴角逗她道:“先賣了你,賣給地主家的傻兒子做童養媳”。
“先賣你!”
羅云抬手捶了一下周小白,她的反應有些大,聲音高了幾分,引得坐在前面的彭曉力從后視鏡里看了她們一眼。
被周小白手指提示著注意影響,羅云急忙收斂了聲音,可還是輕聲犟嘴道:“先賣了你!賣給大戶人家當丫鬟去!”
“那也比童養媳好!”
周小白嬉笑著點了羅云的腦門道:“以后就叫你地主婆了”。
“怯”
羅云撅了撅嘴,嗔道:“我這地主婆要看著你給大老爺當通房丫頭!”
“呀!”
周小白臉被臊的通紅,輕輕捶了羅云一下,嬌聲道:“你怎么啥話都說呢”
“你先惹我的”
兩個小姑娘坐在車后排,你一言我一語地笑鬧了起來,全沒有憂愁和煩惱的樣子。
彭曉力耳朵里聽著,后視鏡里看著,不由得回想起了那天下午夕陽下的奔跑,那他我逝去的青春。
他不知道兩臺車的目的地是何方,更不知道車里的這兩個小姑娘是何人。
關于李學武的一切,還有很多事情不是他現在這種身份或者關系能了解的。
兩臺車先后跨過了海河大橋,隨后右拐,重新往貿易管理中心門前碼頭對岸的住宅區開去。
時值夜晚,河面上依舊忙碌,點點繁星,是有破冰船在日夜不停歇地作業。
更有往來貨船按照航道指使燈在裝卸作業,以及快速通過大橋。
津門海河是有結冰期的,時間大概在三個月左右。
為了保證河道暢通,航運順利,津門航道局負責整條河道的疏通和破冰任務。
從車里往對面看,貿易管理中心大樓的燈光映襯在河面上,反射上來的光線是那么的耀眼迷人。
前車緩慢減速,隨后拐進了一條街道,后面這臺車也隨之跟了上去。
并沒有多遠多深的路,只是街道內道路狹窄,車速提不起來。
等到了一條巷子口,兩臺車先后停了下來,車燈光耀,劈開了夜空。
彭曉力率先跳下車,在看到栗海洋打出的手勢后,開啟了后車門,請了兩位姑娘下車。
周小白有些茫然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靜謐而絢爛。
羅云有些緊張地抓住了她的手,看向從后備箱拎了兩個行李箱子下來的彭曉力問道:“這是哪?”
“不知道”
他言簡意賅地回答了她的提問,隨即將手里的箱子交給了兩人,道:“我只能送你們到這里了,之后請聽領導安排”。
說完也不等羅云兩人反應,重新坐回到了車里。
直到車門聲砰地響起,兩臺汽車再次開動起來,她們這才算是回過神。
看著汽車開走,李學武高大的身影隨著那位李主任邁步往巷子邊的一幢別墅走去,兩人稍顯慌張地對視一眼,各自拎了一個箱子追了上去。
“走,去你家坐坐”
當初李懷德送李學武的這幢別墅就跟他自己的那幢隔著一條小巷子。
這會兒眼瞅著左邊的那幢別墅亮著燈,李懷德非要跟他往右邊這幢來。
不請自來算是惡客登門了,可李學武是跟他一起回來的,怎么好當面回絕。
況且老李這次來津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來看看他的金屋藏嬌,紅顏知己。
“聽說是有身孕了對吧”
李懷德明知故問地看了李學武一眼,給身后的栗海洋點了點,對著他說道:“特意準備了些營養品”。
“瞧您!太客氣了!”
李學武突然的一笑,隨即回頭看了栗海洋,以及有些發蒙的周小白和羅云。
“就是不帶東西,我還能不讓您上家來啊”
“請!”
“哈哈哈”
李懷德看著李學武請的手勢,笑著邁步上了臺階。
別墅的院子不算小,通往門廳的小路上用石板和鵝卵石鋪就,有種自然的美感。
也許是聽見了院門口的說話聲,門廳外的照燈先亮了起來,隨后房門打開,一個年齡大約有四五十歲的婦人走了出來。
“李先生”
“這位是…?”
李懷德猛地一愣,隨即這才反應過來,這婦人叫的是李學武,而非他這個李先生。
而李學武這會兒則是隨意地解釋道:“陸姐,她的遠房親戚,來照顧她的”。
說完又給那位陸姐介紹道:“這位是李主任,我的領導”。
“李主任您好”
陸姐表現的很是得體,微微躬身讓在了一旁,請眾人進屋。
李懷德打量了對方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這才邁步進了門廳。
“有了身子是要小心些,尤其住的這么遠,應該有人照料”。
“我事情多,哪里能想到這些”
李學武自嘲地笑了笑,隨即解釋道:“是她自己找的,我安排沙器之送過來的”。
“哦”
李懷德這才稍稍有些釋然,理解了剛剛為何這位傭人要叫李學武為李先生。
栗海洋走在最后,微笑著同陸姐打了招呼,將手里的禮品遞交給了對方。
周小白兩人臉色有些茫然地跟在李學武的身后,好像迷路的孩子,看著眼前的大房子有些不知所措。
待進了客廳,溫暖的空氣一下子撲了過來,讓剛剛在門廳脫了外衣的幾人感受到了來自壁爐里火焰的熱度。
“這個點兒才吃完啊?”
突然地,周苗苗從背對著門口的沙發上站了起來打招呼,讓周小白兩人嚇了一跳。
李懷德卻是擺了擺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主動看向了隨著站起身的一位孕婦。
“淑萍,這位就是李主任”
李學武笑著將手包交給了陸姐,嘴里給吳淑萍做著介紹,隨即又給李懷德介紹道:“李主任,這是我愛人吳淑萍”。
“李主任好”
“哦哦好!你好!”
李懷德沒在意眾人的驚訝表情,主動笑著同吳淑萍打了招呼。
他一邊觀察著吳淑萍的表現,一邊點著李學武玩笑道:“我一直都在想,這個李副主任寶貝的金屋藏嬌到底是何許人也?”
“哈哈!”
李懷德看向站到吳淑萍身后的李學武笑道:“今日一見,果然秀外慧中,慧智蘭芳”。
“您過獎了,懷了孕以后我都敢照鏡子了,倒是這位周女士才是位佳人呢!”
吳淑萍回了一句玩笑,女主人一般的氣度抬手示意了眾人道:“別站著了,都快請坐吧”
她大方得體的招待,配合臉上的笑容一如陸姐端上來的茶水那般溫暖。
可這屋里就算是再溫暖,也解不開周小白心底的嚴寒。
這會兒她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僵在了原地,是被羅云拉著才坐在了沙發上。
目光直勾勾地看著李學武以及他的甜蜜,耳朵里好像能聽見屋里人的寒暄,這聲音又好似遠在天邊。
“剛剛出來的時候我還說呢,怎么不見你,要讓海洋去找你的”
李學武走到周苗苗身后拍了拍沙發靠背,一邊往壁爐旁的單人沙發走,一邊說道:“海洋卻說你先回來了”。
“我耐那些應酬,怪鬧得慌”
周苗苗笑了笑,對李學武解釋道:“吃了飯便叫海洋哥送了我先過來”。
栗海洋這會兒站在茶柜旁,可沒有往沙發那邊去坐的意思。
上一次因為這幢房子的事,李副主任看他的眼神像是看死人一般,嚇的他再也不敢提起房子的話題。
今天眾人又來這邊,雖然屋里是歡聲笑語,可他只覺得后脊背發涼。
“吃飽了嗎?這么早回來”
李學武習慣地從兜里掏出香煙剛要叼上,就見吳淑萍有些幽怨地看著他。
“呵呵,就是吃飽了才回來的,我一個人在家無聊,就先來了這邊打擾”。
周苗苗見著李學武訕訕的表情,在那位女主人的注視下收回香煙的動作頗為好笑。
李懷德也發現了兩人的互動,目光流動,笑的好似老狐貍一般。
他這會兒也注意到了坐在另一邊沙發上的兩個姑娘,隨手點了點對李學武問道:“你親戚?”
“小朋友”
李學武看了兩人一眼,也沒有多介紹的意思,只是隨口說道:“說是沒來過津門,想要出來轉轉”。
“周苗苗呢?來過津門嗎?”
他喝了一口熱茶,目光又放在了周苗苗的身上,問了周苗苗對津門的感受。
吳淑萍客氣著同李懷德點了點頭,隨即撐著扶手站起身,在李懷德目光的注視下走到周小白兩人的面前招了招手。
李學武的視線隨著眾人望向了這邊,看著周小白和羅云謹慎的表情,笑了笑,道:“你們倆叫嫂子”。
羅云吊著眉毛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拉著周小白的手站了起來。
這會兒周小白低著頭,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失落和悲傷。
吳淑萍卻是微笑著給兩人示意了樓梯方向,道:“跑了一天,累了吧,我帶你們去房間”。
說完也不等兩人回答,先上了樓梯。
周小白望了沙發那邊一眼,由著羅云的拉手跟著上了二樓。
“我來過一次,不過上次不知道您家在這邊”
周苗苗意味深長地看了樓梯那邊一眼,隨即笑著對李學武說道:“要是早知道,我早就過來打擾了”。
“以后常來玩”
李學武微微一笑,看向李懷德說道:“津門要比京城冷,夏天來還算合適”。
“都一樣,我是沒太感覺得出來”
李懷德端著茶杯喝了一口,對著周苗苗說道:“你在這里等著吳老師,我們有事要談”。
說著話站起身,給李學武示意了書房的方向。
知道的這是李學武的房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的呢。
當然了,這處房產是他送給李學武的,兩人的關系現在已經很近了,這些客套也沒必要講。
工作上的關系自然不用再說,只是私下里的關系,李學武的做法很讓他滿意。
以前不是沒有聽說過李學武風流的傳聞,這一次卻是見著了真人。
尤其是對方肚子里的孩子,聽說還有一段特殊的故事。
栗海洋打聽到的情況不算是很完整,但大概的脈絡十分清晰了。
這位吳老師還是華清的物理學教授,是跟李學武的哥哥同事關系。
不知怎么的,就跟李學武認識了,且有了身孕。
當然了,吳老師是有愛人的,那位也不知道是發現了端倪,還是沒發現,反正沒回來過。
而后大學習活動爆發,這位吳老師受難,還是李學武單槍匹馬給救出來的。
這中間發生了什么他不清楚,栗海洋也搞不清楚,能查到現在這些都算是幸運。
跟這件事相關的人不是走,就是死,華清那邊也亂極了。
沒人知道李學武是何時認識的吳淑萍,更沒人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李學武的。
當然了,這些都不重要了,現在吳淑萍躲到了津門,是在李學武的庇護下生活。
看剛剛兩人的互動,是有感情基礎的,李懷德可不信李學武會從大街上隨便拉來個女人給他表演這個。
就算是能表演,誰舍得自己懷孕的媳婦兒來跟他玩過家家啊。
一天兩天的還算罷了,這特么幾個月下來,可沒見著有人來‘竄門’。
他現在都不跟李學武避諱周苗苗的存在,李學武也沒對著他瞞著,兩人算是互相交底,有了互相信任的基礎。
書房,李懷德沒去坐書桌后面,而是坐在了窗前的藤椅上。
李學武端著兩人的茶杯進來,輕聲問道:“要不要換一杯濃茶?”
“沒事”
李懷德睜開眼睛,擺了擺手,道:“沒喝多,就是精神有些不足”。
“畢竟不是年輕人了,不如你們太多”。
“您得多鍛煉了”
李學武放下茶杯坐在了藤椅上,也沒去關房門,嘴里關心地說道:“早晨起來慢跑一個小時,對心肺好,對前列腺也好”。
“呵呵”
李懷德端起茶杯點了點李學武,笑著道:“你總能說到點子上”。
“唉”
玩笑過后他輕嘆了一聲,微微搖頭道:“歲月不饒人啊,我現在都覺得體力沒有以前的好了”。
“吃藥是一方面,還是得鍛煉”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勸道:“注意保養身體,這是革命的本錢啊”。
“嗯,有道理”
李懷德轉頭看了李學武一眼,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呵呵”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挑眉問道:“您也不贊成我的做法?”
“哈哈,想多了不是”
李懷德打量了李學武一眼,隨即笑道:“他們就算是再囂張,還能讓我怕了不成?”
“我是想到你啊”
他無奈地笑著點了點頭,道:“一身的傲骨,從來不會給自己留余地”。
“在軋鋼廠里你講一個有勇有謀,在分局和衛戍你講一個光明正大”。
“可但是”
李懷德轉頭看了看李學武,問道:“人家這么了解你,會跟你玩表面上的文章嗎?”
“要么不做,給自己緩和的時間,退一步海闊天空”
“要么做,就要做到最狠,別講究什么仁義道德,更別說什么公平合理”。
李懷德手指點了點兩人之間的茶幾,語氣陰狠地說道:“先弄死他,再跟他講道理,什么都是你說了算”。
“是我考慮不周”
李學武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道:“錯把虛情當真情了,留下了手尾”。
“就當長個教訓吧”
李懷德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道:“誰還沒年輕過,你已經算夠好的了”。
說完點了點頭,看著書房的書架,道:“咱們這聯合貿易的項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有見對方站出來招呼兩句嗎?”
“今天你不給他吃肉,他回頭就來咬你,這個禍根是你早就埋下的,在你自己”
李懷德點了點藤椅扶手,語氣輕柔卻略顯陰狠地說道:“這種人從一開始就應該餓著他,不能讓他吃飽了,訓狗你不會嗎?”
“好了,這件事你怎么處理我都支持你”
李懷德轉過頭,安慰道:“廠里這邊你不用管,起不來什么風浪”。
“至于外面嘛…”
他頓了頓,掀開茶杯蓋點了點李學武道:“不要趕盡殺絕,留幾個小的無所謂,免得兔死狐悲,上面也厭惡了你”。
說完松開了手,任由茶杯蓋落下發出叮當的聲響。
“說說造船廠的事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主要是考慮到未來的產品布局以及市場競爭力”。
李學武疊起左腿,微微側身看著李懷德匯報道:“任何企業在介入到市場競爭時都會面臨一個客戶群體選擇的難題”。
“就是說,咱們造出來的產品到底是要賣給誰,給誰用,誰用了還能再買”。
“營城造船廠是解決軋鋼產能溢出,以及煉鋼廠特種鋼材研發進步的產物”。
“造漁船,造貨船,一個小而多,一個大而少,均缺少市場核心競爭力”。
李學武認真地給李懷德解釋道:“我要把手里的商品賣給您,現在可以依托計劃經濟解決銷售問題,但解決不了盈利研發再循環的問題”。
“所以,造船廠要另謀生路對吧?”
李懷德抿著嘴點了點頭,道:“不能接國內的訂單,只能從外面找出路”。
“對,咱們廠沒有研發基礎,更沒有人才和技術儲備”
李學武給他講道:“就算是咱們現在造的漁船或者貨船有人訂,有人買,五年后呢?十年后呢?”
“企業集團化目標實現后,面臨的是一個個瀕臨破產的爛攤子,日子就更難過了”。
“這種情況不能發生!”
李懷德皺著眉頭靠坐在了藤椅上,對著李學武講道:“我理解你的想法了,這是未雨綢繆嗎?”
“不算吧…”
李學武頓了頓,看著李懷德的眼睛說道:“您應該很清楚,現在光靠計劃經濟是站不住腳的,容易跑偏”。
“嗯”
李懷德的眉頭皺的更深了,手指一直在敲著藤椅扶手,邊思考著邊問道:“你的意思是,有可能要變天?”
“不確定,但要防備市場化經營的口子”
李學武手指輕輕敲了敲實木茶幾,輕聲提醒道:“能從事農副業生產、又能辦一些中小工廠,生產自己需要的若干產品和與國家等價交換的產品…這不就是在開口子嘛”。
“喔…”
李懷德抿著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是上面和組織太困難了,不得已而為之啊”。
“我更想說的是時移世易,順應潮流”
李學武壓低聲音講道:“您想想,如果不是下面的需要太過于強烈,或者說當前的社會生產力實在滿足不了人民的需要,如何會有今天…”
“我知道,我知道”
李懷德輕輕點了點頭,道:“是要防備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局,就如今日的變革一般”。
“我想是這樣的,可以慢慢的來”
李學武語氣和緩地解釋道:“上面能允許外商來內地采購商品,就證明態度是明確的,是開放的”。
“只是…”
李懷德猶豫著說道:“尺度的問題該如何把握?”
“當然是堅決維護,努力創造了!”
李學武態度認真地看著李懷德解釋道:“咱們廠永遠要站在全廠職工的角度來考慮問題,要以您的管理思想為基礎,帶領努力創造新時期企業經營管理典范的”。
“嗯嗯”
李懷德腦子里飛速地旋轉著,努力跟上李學武的思維節奏,嘴里則是有感而發地說道:“也就是說,對外和對內,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雖然說的難聽,但理解很正確”
李學武點評道:“對外賣商品是創匯創經濟,對外賣工藝就不是了?”
“是要牢牢把握住一條紅線,兩個基本點,堅決以創先爭優,創匯爭強為對外經營目標”。
“而對內,要充分調度企業職工積極參與到日常管理和勞動中去,工廠是大家的,更是大家的家嘛”。
“嗯,有道理”
李懷德目光轉了幾轉,看著李學武問道:“依你看,營城造船廠未來的突破點在何處?”
“立足根本,展望未來”
李學武的眼睛亮了亮,解釋道:“現有的貨船和漁船制造能力將為造船廠培養大量的技術型人才,而游艇制造能力將會不斷給造船廠提供先進的技術和設計理念”。
“有了人才和技術,又有了先進的設計理念,您說營城造船廠會發展成什么樣?”
“…不敢想啊”
李懷德微微搖了搖頭,道:“光是輕型船艇制造這一項,咱們就能領先北方造船業一大截啊”。
“這就是競爭力”
李學武目光灼灼地看著李懷德說道:“集團化建設的考察標準也要考慮到一個企業是否能夠帶動其他企業的進步和發展”。
“我有研究過京城汽車廠集團化進程,他們走的是不斷兼并的道路,但這樣的弊端實在是太多了,得不償失”。
“嗯,確實如此”
李懷德想著李學武給他匯報過的,關于精品質,高技術,嚴管理的集團化方向,心中對于造船廠的布局已經了然于胸了。
他緩緩點頭,看向李學武問道:“你覺得以后是小船時代?”
“當然不是!”
李學武笑著拎了暖瓶給他續了熱水,道:“我倒是希望咱們造船廠能一步到位直接造出萬噸巨輪來”。
“但是啊”
就在李懷德目光凝滯的那一剎那,李學武又笑著解釋道:“船艇永遠都有大船不具備的生產能力”。
“就拿萬噸巨輪來說,讓它送貨進京,他能實現嗎?”
“再拿巡邏艇來說,用漁船改合適,還是咱們要造的這種快速挺合適?”
李學武放下暖瓶,對李懷德說道:“我不敢說未來是大船的時代,還是小船的時代,我敢說未來是快船的時代”。
“嗯,有道理啊”
李懷德拍了拍藤椅扶手,說道:“你是要從速度上解決船舶的銷售問題啊!”
“總要占著一樣優勢嘛!”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就像咱們得汽車,你比我的質量好,那我就比你的功能多,你比我的裝載大,那我就比你便宜”。
“嗯嗯,你的想法是對的”
李懷德緩緩點頭,道:“玻璃鋼船艇是有劣勢的,營城造船廠剛剛起步,也是有弱點的”。
“如果度過了這段起步時期,突然有了快船,那…”
他目露沉思,看著墻上的裝飾畫,嘴里楠楠問道:“那快船又能干什么呢?”
“預產期是什么時間的?”
周苗苗好奇地看著吳淑萍的肚子,隨后語氣有些特別地說道:“懷著孩子會不會很辛苦啊?”
“辛苦是有一些的”
吳淑萍微笑著打量了面前的姑娘,道:“好在是下個月就能生了,到時候就剩下累了”。
“啊?”
周苗苗驚訝地看了看她,道:“那…生孩子是不是很疼啊?”
“可能吧”
吳淑萍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我倒是期待著他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給我,一世無憂”。
“怪不得書上說母愛是偉大的”
周苗苗有些感慨地說道:“做一個母親實在是太難了”。
這么說著,看向吳淑萍的目光里甚至帶了些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意味。
生孩子的痛苦就算了,如果剩下來的孩子沒名沒分的,對于女人來說何嘗又不是一種折磨。
她是不敢嘗試的,更沒有這么大膽,跟李懷德在一起如何都不會要孩子的。
除非他離婚,娶自己。
憐憫吳淑萍也有憐憫她自己的意思,李學武在這里金屋藏嬌養了吳淑萍,那在隔壁,還不是李懷德用同樣的房子養了她。
看著吳淑萍滿眼的慈母光輝,想到李學武在京城一個月也來不上一次,未來…
“世間爹媽情最真,淚血溶入兒女身。”
“殫竭心力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
周苗苗打量了吳淑萍一眼,心里感慨著對方的傻,嘴里卻寬慰著對方,又似是慶幸自己現在清醒的意味。
李懷德同李學武從書房里出來,正巧聽見她說了這么一句,有些不悅地訓道:“胡說什么!”
說完見周苗苗和吳淑萍的目光看過來,點了點自己的小女友提醒道:“吳老師是華清大學的物理學教授,你在這班門弄斧,未免貽笑大方了”。
“啊?”
周苗苗聽見李懷德的話瞬間愣住,隨即有些不敢相信地回頭看了看吳淑萍。
雖然有著南方女子的婉約,可也沒從對方的臉上看出多少文人的氣質啊。
再一個,剛剛兩人談話的過程中,對方也沒有提及學問修養的話題,只是她在一個勁兒地拽著最近看來的書本知識…
太尷尬了!
不僅僅是尷尬的問題,她甚至是有些不服氣的,或者說不愿意面對現在的事實。
從聽說李學武在這邊有個紅顏知己,她便一直惦記著來看看。
在見到吳淑萍的那一刻,她便是有些傲然的,論長相和身材,自己絕對碾壓對方的。
當初李學武對她的主動獻殷勤視而不見,背地里卻找了一個這般相貌平平的女子,還生了孩子,實在是沒眼光。
就算是為人大方,小家碧玉,還給他生孩子又如何,終究是養在外面的。
早先有話說,娶妻娶賢,娶妾娶顏,既然李學武都有妻子了,再找一個,不得是多漂亮的。
沒想到…
沒想到找了個特么大學教授!
什么鬼!
難道現在當個外室也這么卷了嘛?!
她有些愣愣地看著吳淑萍,心里想的是,自己這磕磕絆絆的初中學歷是不是不夠資格給人家生孩子啊。
這李學武還真是…真是難以琢磨,就是找個外面的都得選文化水平高的,怪不得當初看不上自己呢。
李懷德有些歉意地對吳淑萍笑了笑,他倒是很尊重文化人,尤其是吳淑萍這樣年輕有文化的。
李學武送了他和目光仍自茫然的周苗苗離開,在回身關上門的那一剎那,眼神不由得瞇了瞇。
吳淑萍扶著腰站在沙發前面,有些異樣地看著李學武,待他走近了,這才開口說道:“他調查過我”。
“難免的”
李學武站在沙發后面,手撐著沙發靠背,語氣和緩地說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要有這些小動作的”。
“會不會有問題?”
吳淑萍目光掃了一樓保姆房一眼,嘴里的擔憂包括那個突然而來的女人。
李學武卻是微微搖頭,道:“放心,她雖然不是自己人,可也不是外人”。
“我知道了”
吳淑萍微微皺眉點頭,問道:“那接下來…?”
“繼續!”
李學武輕輕一拍沙發靠背站直了身子,道:“那個周苗苗提前回來就是受李懷德指使的,后面這些情況也都是他在試探你”。
“不過不用擔心,該怎么過日子就怎么過日子,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這么說著,李學武繞過沙發走到了吳淑萍的面前,抬手扶了她示意樓梯方向道:“我送你上樓”。
“好”
吳淑萍看了窗外一眼,由著李學武攙扶著上了二樓,路過客房的時候,還能聽見腳步聲。
“她們是…”
“欲蓋彌彰,擾亂視聽”
李學武沒在意客房的動靜,一直把吳淑萍送進了主臥,親自站在窗前拉上了窗簾。
而后熄滅了屋里的燈,獨留了床頭燈給吳淑萍。
“早點休息,我明天一早要趕去營城,你睡你的,早上不用起來陪我”。
“好”
吳淑萍躺在床上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中午我請那位周苗苗吃個便飯吧”。
“隨意,方便就請”
李學武解了襯衫的扣子,站在門口說道:“不用太在意她,她比你想象的要聰明”。
說完,微微一笑,給吳淑萍道了一聲晚安便出門了。
當然要離開,這又不是在玩潛伏,還得睡一張床上。
監聽是不可能有人監聽他的,除非對方不要命了。
況且就是互相信任的事,李懷德要的是態度,不是事實。
“哼”
李學武剛出來,就見客房門口,羅云穿著睡衣抱著胳膊靠站在門框邊上哼聲說道:“算我沒有看錯你!”
“用著你了?”
李學武嘴角扯了扯,打量了她一眼,道:“站直了,誰教你倚著門框說話的,姑娘家家的什么樣子”。
“哼!還說我呢”
羅云一把拉住了李學武的胳膊,使勁拽著他進了客房,嘴里更是嗔道:“快解釋解釋吧,都抹兩回眼淚了”。
“啥?”
李學武被她拽著進了客房,剛問了一句,便見著床邊坐著的周小白捂著臉躲著他。
“哭了”
羅云恨鐵不成鋼地給看過來的李學武解釋了一句,隨后點了點周小白,撇著嘴爬上床。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人小鬼大的她一眼,隨后走到床邊抻了張藤椅坐下,側著臉看了看低頭的周小白。
“怎么了?這就哭了?”
說完從床頭柜上扯了一點紙巾遞過去說道:“是想家了,還是我在你心中高大、正直、光輝的形象倒塌了?”
“還用說?”
躺在床上打滾兒的羅云撅了撅嘴,道:“你都不知道你在她心目中是什么樣的地位,我說一句都要急”。
說完捅了捅低著頭的周小白,看著她擰了身子躲了自己,好笑地說道:“快解釋解釋吧,那個嫂子到底是誰的愛人,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呵呵”
李學武伸出手指挑了周小白的下巴,看著梨花帶雨的姑娘笑著問道:“是說愛人就哭了?”
周小白抿著嘴,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委屈地看著他,也不敢挪開下巴。
“哈哈哈”
李學武看著她的表情更覺得有意思,逗笑道:“誰說是愛人那孩子就是我的?”
“嗯…?”
周小白抬眼看了看他,目光里又有了幾份同情。
“想什么呢!”
李學武抬手彈了她一個腦瓜崩而,隨即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傻孩子,我說是愛人你就信,要真是我在外面有愛人,還能給你們看見?”
“啊?”
周小白茫然地看著他,張了張嘴,這會兒腦子有些不夠用了,剛剛眼淚倒灌,有點進水了。
“笨蛋!”
羅云從床上爬了起來,也不顧睡衣寬大走了光,從后面攬住周小白道:“我就說李哥的話信不得,你非要信!”
“嘿!嘿!說什么呢!”
李學武作勢要彈她一個腦瓜崩,嘴里更是威脅道:“好好說話啊,別找打!”
“哼”
羅云跟他有些混熟了,小嘴撅了撅,隨即突然笑著站了起來,從床上直接跳到了他的后面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和脖子,湊近了他的耳邊說道:“我就知道我崇拜的人不會變壞的!”
“哎呀呀”
李學武回手從后面托住了她,嘴里嫌棄地說道:“我用著你崇拜了?!”
“我不管!”
羅云笑嘻嘻地使勁攬住了他的脖子,撒嬌道:“你就是我的崇拜,你不許變壞!”
“那…”
周小白有些羨慕地看著羅云跟李學武嘶鬧,這個時候也知道她誤會了。
怕不是李學武有其他安排,或者要做什么事才那么說的。
從剛剛羅云說他從主臥里出來了,她就有所預感,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樣。
周小白剛剛也在怪自己胡思亂想錯怪了他,他是正人君子來著,對自己都是從來不會主動那個的。
“那,那個嫂子跟你是什么關系啊?”
“呵呵,朋友關系”
李學武看著她鼓足勇氣的問話,背著羅云轉了一圈,直接把對方甩到了床上。
不顧羅云的尖叫,伸手摸了摸周小白的腦袋道:“但暫時要說是愛人的關系,你能懂嗎?”
“嗯!”
周小白仰著頭,像是小貓一樣任由李學武摸著頭頂。
只是剛剛確認過一遍后,她還有些擔憂,便睜了睜眼睛,問道:“那…那你今晚睡在哪啊?”
“哦”
李學武笑著看了她,說道:“剛剛光顧著給你們安排房間了,沒記得給自己安排”。
“那么”
他低頭湊近了周小白的臉,笑著問道:“我跟你一個房間好不好?咱們把羅云攆出去!”
周小白臉色駝紅地說道:“這…這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