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嘴里比這茶都苦”
楊宗芳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李學武,疊著右腿苦著臉再次嘆了一口氣。
李學武卻也是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你要是老這么嘆氣,中氣都沒了,小心回家嫂子查崗”。
“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老師吧”
楊宗芳見李學武打馬虎眼,不滿地瞥了李學武一眼,隨后挑著眉毛問道:“你都說說,你跟董書記都學著啥了?”
李學武看著楊宗芳疑惑地挑了一下眉頭,反問道:“什么意思?”
“呵呵,裝傻是不是?”
楊宗芳看了一眼招待所方向,那邊張松英就站在窗子邊上望著這邊。
不用懷疑,只要李學武招招手,那招待所的副所長就會把他需要的東西送過來。
這不比董文學在煉鋼廠來的牛嗶?
且看看招待所這位,哪敢像是王淑敏那般耀武揚威亂搞小動作的。
倒不是楊宗芳覺得李學武跟這位副所長有什么茍且之事,只是覺得御下之道董書記可比不上眼前這位“學生”了。
要說女人的事,在這個時候也是事,也不是事,楊宗芳雖然是紀監的,但也沒有閑的專門去抓這種狗屁倒灶的問題。
他不滿意董文學是因為王淑敏在煉鋼廠的一番折騰,都在暗地里玩起了賣官鬻爵的勾當了,這不是且找死呢么。
“呵呵,我是真沒聽明白”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端著茶杯喝了一口,隨后說道:“董書記文采斐然,亦是前輩,也是名師,我學到的自然不勝計數”。
楊宗芳撇了撇嘴,道:“道貌岸然這一點其實你也不用學,你已經做的夠好的了”。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端著茶杯再飲一口茶。
再放下茶杯,各自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招待所花園里的風景無限,但兩人的時間有限,沒有那么多的時間閑扯淡。
“我這次回來可不是我申請的”
楊宗芳看著李學武正色道:“年中了,廠里是要有一些人事變動的,你就真沒考慮過這里面的問題?”
“考慮什么?”
李學武瞇著眼睛,看著碧波蕩漾的團結湖,聲音卻是堅定地問道:“是我能變還是你能變,亦或者是煉鋼廠要變?”
“你也不要這么篤定”
楊宗芳點了一支煙,將煙盒扔在了桌子上,看了眼對面釣魚的老干部,隨后對著李學武說道:“說不定你這副處長都要動一動”。
“呵呵,不可能”
李學武自信地搖了搖頭,說道:“別人動尚可,我如果動的話,上不上,下不下,一定會出亂子”。
“正值這個時期”
李學武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點了煙,隨后繼續說道:“昨天剛開的會,穩定壓倒一切,你覺得誰會破壞穩定,破壞團結?”
“這件事不落定,誰也說不好”
楊宗芳的語氣還是有些狐疑,抽了一口煙,說道:“煉鋼廠的不穩定因素已經產生,那兩位最近可是沒少跟廠里這邊聯系,董書記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今天書記問我對他的看法,我也是沒敢深了說”。
“說吧,說破無毒”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倒是沒有在意楊宗芳話里的意見,直言道:“書記的為人我還是相信的,更確信他做事不會偏頗則個”。
“呵呵,你這么說倒是讓我很驚訝”
楊宗芳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后說道:“書記還跟我問起你在煉鋼廠出差的那幾次表現,特意問了我對你的看法,你小心吧”。
“小心什么?”
李學武吊眉道:“我就不信軋鋼廠能有二十歲的正處”。
“副書記呢?你有沒有想過這個情況?”
楊宗芳轉頭瞇著眼睛看著李學武,說道:“團書記,專職副書記,分管團委和讜務工作,這個可是年輕的才占優勢啊”。
“不可能的”
李學武笑著擺了擺手,自信地說道:“我是業務干部,沒有接受過組織培訓和教育的,還能…”
說到這里,李學武說不下去了,看向楊宗芳的眼神也變得銳利了起來。
“想到了?”
楊宗芳好笑地看著自信被打亂的李學武,問道:“是不是把你從哪來的問題給忘了?”
“不會是你給書記提的醒吧?”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看楊宗芳,說道:“你這可就屬于恩將仇報了”。
“還用著我來提醒?”
楊宗芳好笑地說道:“你的檔案在領導那邊都要被翻爛了,誰看不到?”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他還真是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出。
轉業干部,有獎章,還是讜員,還是高中畢業,在讀大學生,今年的勞動模范…
說是沒有組織學習的經歷,但組織學習經歷還能比得上部隊學習經歷?
轉業回來的干組織工作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李學武還真就是沒想到自己的身份會讓人看成弱點。
“你呢?你也想回來?”
李學武瞇著眼睛看著楊宗芳問道:“亦或者是在煉鋼廠接班?”
他是不相信楊宗芳會回軋鋼廠的,才出去半年,正是出工作成績的時候,這個時候調回來也沒什么發展,還不如走煉鋼廠的路子。
“我?不知道”
楊宗芳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先干好這一任再說吧”。
說完看向李學武笑道:“說不定我都堅持不下來,早早的滾回來”。
“沒事,到時候我幫你訂車票”
李學武見楊宗芳說的這么凄涼,不由得輕笑道:“說啥都不會叫你滾著回來的”。
這凄涼卻是說給李學武聽的,怕就是董文學容不下他,早早的踢他滾蛋。
李學武的意思也是很直接,并沒有給他什么承諾,但玩笑之間卻是透露著真誠。
“呵呵,我回來就去保衛處投靠你”
楊宗芳倒是個會耍賴的,言語上也是一點都不吃虧。
鬧完這一句似真似假的話,楊宗芳看向李學武正色地說道:“但凡能不動千萬別動,大風大浪的,上新船,站不穩是要摔跟頭的”。
“你還好,你還好,守著保衛處是沒問題的”
楊宗芳使勁兒抽了一口煙,看著端了果盤從招待所走過來的張松英感慨地說了一句:“如果他們都如你這般有自制力,有頭腦,懂得色字頭上一把刀,我想我的工作不至于這么迷茫了。
張松英端著果盤走過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呢,卻是被楊宗芳的話弄的一愣。
李學武卻是笑了笑,擺手示意她繼續,轉頭看向楊宗芳說道:“人無完人,誰又能保證自己清廉一輩子,不沾女色,不染塵埃?”
說完看了張松英一眼,對著楊宗芳說道:“除非似我這般有良好的家庭環境,接受過高等教育,經受過組織的考驗和磨練,豐富的待遇和條件,才能受得住本心,不忘初心罷?”
“嗯,確實”
楊宗芳點了點頭,他是觀察過李學武的,李學武看向身邊這位身材窈窕,面容秀麗的招待所副所長時是一點兒貪婪的欲念都無的,正可謂是不忘初心的。
“拿你來對比他人實在是不合適,你這生活閱歷和工作經歷是不能以常識看待的,在生活作風上面我覺得你可以稱為典范”。
“典范就過了”
李學武擺了擺手,示意了身邊的張松英說道:“你剛才也說到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似是張副所長這樣的漂亮女同志誰看著不喜歡?”
“但總得有個度嘛”
李學武又示意了一下招待所的方向說道:“那邊招待所里的服務員還漂亮呢,總不能說以色娛人的吧?”
見楊宗芳笑著搖頭,李學武也是笑著說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掌握好一個度,不失本心,這美也就是美,沒那么多復雜”。
張松英被楊宗芳和李學武的話說的云山霧罩的,不明就里。
要真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高興還是懷疑了。
李學武夸她,她當然高興,可懷疑的是,李學武是不是把兩人之間的事給忘了?
還是說…李學武說的“掌握好一個度”是她的度…36D?
“至于說鋼城”
李學武的臉色也是嚴肅了起來,看著楊宗芳說道:“你是主管安全的副廠長,又是掌管紀律的副書記,還至于這么為難?”
說完敲了敲楊宗芳面前的桌子,道:“鐵面無私,只要在煉鋼廠,誰犯錯誤就處理誰,這些狗屁倒灶的事還至于影響到了你?”
“你說的?”
楊宗芳卻是得了李學武的態度,笑著反問道:“你要是這么說,我可就這么做了”。
“我說的”
李學武正色地說道:“別人我不敢說,你回去可以問問許寧,煉鋼廠保衛處能不能聽你指揮,要是有人敢在軋鋼廠亂嚼舌根子,我第一個不答應”。
“得了,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楊宗芳笑著點了點頭,像是松了一大口氣的模樣。
李學武卻是好笑地讓了他喝茶,同時低聲勸道:“要真說起來,無非就是那些破爛事,你以為他放著京城好好的家庭不要,會在乎一個服務員?”
“我想也是”
楊宗芳笑了笑,說道:“紅袖添香雖好,卻不如舉案齊眉不是”。
“你懂還來誆我!”
李學武笑罵了一句,隨后挑眉問道:“待幾天?今晚書記一定有安排,我不找你,明天?明天我做東,請你吃烤肉啊?”
“得了吧,還幾天,你當我度假呢?”
楊宗芳苦笑了一聲,道:“今晚書記是要安排,我沒應,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總要跟家里人多待待,明天下午的火車”。
“好么,這么急!”
李學武看了楊宗芳一眼,問道:“煉鋼廠那邊的情況這么急?”
“也不是,但終究是不放心”
楊宗芳將手里的煙頭掐滅在了桌子上的煙灰缸里,看向團結湖說道:“我這人你是知道的,工作上的事情容不得馬虎”。
“我懂”
李學武點了點頭,也是掐滅了煙頭,稱贊道:“守護組織純潔和安全的最后一道紅線嘛,懂你的辛苦”。
“去你的吧哈哈哈!”
楊宗芳才不會讓李學武給自己扣帽子呢,笑罵著喝了茶,隨后站起了身。
“跟你聊一聊還蠻開心的,至少郁悶減輕了,可以好好回家陪陪老婆孩子了”
“你拿我當知心大姐呢?”
李學武橫了楊宗芳一眼,也是站起了身,示意了往回走,邊走邊說道:“到什么時候都記住了,家庭最重要,工作反而不是,對不起組織還能被原諒,對不起家人你想補救都不成了”。
“知道了”
聽見李學武說這種掏心掏肺、不合“主流”的話,反而讓楊宗芳很是暖心。
“你也多注意,書記那邊收到過關于你的一些風言風語,他不信,我更不信”
說著話示意了招待所那邊一眼,道:“你的這一步正好壓在了某些人的脈上,憋著心思要壞你呢,造謠你跟那兩位女同志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唉我也是心累”
李學武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得了吧,你還心累了”
楊宗芳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笑著說道:“我倒不信你沒有轍”。
“哎!”
楊宗芳對著李學武示意了一下,輕聲道:“我倒是覺得你可以來一招欲擒故縱,順水推舟,引蛇出洞,斬他七寸”。
“你來吧,你當我是啥人了?”
李學武斜楞著眼睛看了楊宗芳一眼,道:“正經人能想出這些陰險毒辣的招數來?”
說完吊著眼睛看了楊宗芳一眼,道:“就算是我愿意,人家女同志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這有什么嘛,誰不知道,你跟她們又沒什么事”
楊宗芳扯著嘴角說道:“一個守寡,一個守活寡,她們巴不得配合你呢”。
“去你的吧”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楊宗芳一眼,道:“這你都知道?合著你特么在鋼城是做婦女工作的副廠長吧?”
“你這嘴可真夠損的”
楊宗芳被李學武說的嘿嘿只笑,點著李學武說道:“無怪乎你在軋鋼廠沒有朋友”。
李學武沒有朋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倒也沒想著在單位里能交到朋友,單位里交到的還能是朋友?
送了楊宗芳上車離開,李學武站在團結湖邊的樹蔭下,感受著湖水里傳來的陣陣清涼,轉身看了張松英一眼,笑著問道:“他昨晚在這住的?”
“是,三點多到的火車”
張松英回了一句,隨后低聲說道:“同行的還有一件行李,但今早帶走了,就沒再拿回來”。
“嗯,知道了”
李學武輕笑著點了點頭,看了主辦公樓的方向一眼。
這小子說的清白,看來能爬到現在的位置也不是什么清白的好鳥。
“李處,那個…沒事吧?”
張松英緊張地看了看李學武,她還在想著剛才送水果時他們兩人說的話,總覺得有些不安心,那位原來可是紀監的干部。
“什么事?哦呵呵”
李學武正想著楊宗芳,被張松英蒙的一問才反應過來,笑著問道:“昨晚你值班?遇見他了?”
“嗯,楊副廠長還問了我幾句家常”
張松英內心覺得有些煩熱,捏著手指也不敢看向李學武,低聲說道:“我沒說什么,但他好像知道的不少”。
“知道就知道唄”
李學武沒在乎地抿了抿嘴,看著額頭上緊張的有些細汗的張松英說道:“誰再跟你嘮家常你就跟他嘮福利,問問他們這招待所的福利待遇什么時候能再給漲漲”。
“還漲呢都讓人家傳閑話了!”
說到這個,張松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頭說道:“先前從這邊清走的那些服務員可多閑話了,說啥的都有,可難聽,秦姐還叫這邊別搭理她們”。
“嗯,不搭理是對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交代道:“找個機會固定一下證據,最好有證人,保衛處正準備打擊造謠生事的案件呢”。
“那感情好”
張松英就知道李學武不是忍氣吞聲的人,跟他在一起說話總是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和激情,看著文質彬彬的,卻是個護著她們的個性。
“您熱不熱,招待所從冷飲廠要了好些奶油雪糕,我去給你拿一串啊?”
“別,我不吃”
李學武見她說完就要轉身去拿,連忙拉住了她。
見著張松英有些驚喜地看著自己拉著她的手,不由得笑了笑,問道:“都多大的人了,跟小孩子似的,說一出是一出”。
剛才李學武站在樹蔭下,張松英卻是有些在意,怕李學武招惹閑話,都不敢跟他站的近了,即便是曬了太陽。
這會兒李學武卻是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往樹蔭下站了站。
雖然拉手的動作轉瞬即逝,卻也叫張松英的內心迸發出了意外的驚喜和感動。
這不是在屋里,而是在招待所的門前,李學武敢拉她的手已經是意外了,哪里還敢奢求更多。
現在連李學武的笑容和調侃都看得她有些頭暈目眩的。
一個男人到底要多有魅力才能讓自己神魂顛倒,怨不得秦淮茹說自己被他著了迷。
張松英是不是神魂顛倒李學武不知道,但李學武知道,她再曬一會兒絕對得中暑。
這中午的大太陽正是厲害的時候,眼瞅著張松英腦門冒汗,再一進樹蔭下,不暈才怪了。
好在水邊涼快,加上沒了烈日,有了細風,張松英精神的恢復還是很快的。
“我還說呢,有了冰箱也不能空著,正好冷飲廠的制冷機開了”
張松英看著李學武眉眼都笑彎了,問道:“您真的不吃?”
“嗯,我不吃甜食”
李學武見著張松英這會兒跟小姑娘似的,也是不由得笑了起來,解釋道:“從小就不喜歡吃,我爸是中醫,也不讓我們吃太涼的東西”。
說完看了看神情有些低落的張松英,道:“你也少吃,女人的身體比男人還不足,尤其是夏天,正是虧損的季節”。
“好”
張松英本來低落的心情被李學武的一句關心又點燃了起來,看向李學武的時候眉眼里全是柔情。
李學武有點兒理解張松英了,這也是個沒有經歷過愛情的,感受到了一點點的情義便覺得分外的香甜,比奶油雪糕還香甜。
為了李學武能抵抗住奶油雪糕的誘惑,得是多么在意李學武。
“呵呵,罐頭吃完了嘛?”
李學武打量了張松英一眼,笑問道:“是不是胖了一點?”
“嗯”
張松英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道:“感覺肚子上都有肉了,我嘴可饞了,最喜歡吃肉了”。
說完偷偷的看了李學武一眼,解釋道:“不過那些罐頭還沒吃完,有些頂著了,都是用來燉菜吃的”。
“可以的,干吃誰都膩”
李學武抻了抻自己的白襯衫短袖,讓貼在身上的衣服松快些,嘴里笑著解釋道:“當兵那會兒嘴也饞,逮著這玩意往狠了吃,后來也吃不下了,戰斗一線這玩意兒多的很,還有酒”。
“很危險吧”
張松英是知道李學武轉業干部身份的,尤其是李學武臉上的傷疤,廠里都知道李學武是為啥轉業回來的。
這會兒聽見李學武輕描淡寫地講著南邊的經歷,不由得有些心疼。
能吃肉,能喝酒的條件,還不是與敵人戰斗的第一線嘛。
“呵呵,危險啥,天天就是玩”
李學武哪里會說以前的事,他也不屑于用槍林彈雨的敘述來博取女人的芳心。
“凈騙我”
張松英紅著臉嗔了李學武一句,戰斗一線如果不危險,天天玩,那還不是誰都能去了 李學武本不想炫耀什么,可他說的越是輕松,越是不在意,倒是越惹得張松英仰慕了。
“反正我不信”
張松英看著李學武抿了抿嘴唇,兩條大長腿欣喜的有些不知該怎么站是好了。
李學武也跟著撇了撇嘴,笑著站在湖邊看著夏日的風和蟬鳴。
張松英站了一會兒,見李學武不說話,便看了看他,問道:“您中午不休息嗎?”
“太熱了,睡不著”
李學武轉頭看了張松英一眼,問道:“招待所不打算裝空調嗎?”
“李副廠長倒是說來著”
張松英抿了抿嘴,跟李學武低聲說道:“好像是廠長把申請扣下了,沒簽字”。
“是嘛,那可夠熱的”
李學武看了一眼招待所的樓,心想李懷德是個敢花錢的主兒,他經常在這兒住哪能不裝空調的。
這個時候的空調不算是新鮮玩意,只是一般人用不起罷了。
普通的民居電力電線也帶不動,得是工廠,或者大型的賓館才成。
大禮堂和京城飯店都有空調,京城好多大型的賓館也有,大一點兒的,有能力的工廠也都有。
要說起來,余大儒搞的那列冷凍列車就屬于空調列車,只不過空調的度數有點低罷了。
張松英看著李學武好笑地問道:“這是不是就是以前的留中不發?”
“呦!你還知道這個啊”
李學武笑著說道:“有點兒這么個意思,但也不完全對”。
看著張松英求知的大眼睛,李學武好笑地說道:“古代皇帝可以一人說的算,軋鋼廠可不是,廠長扣下申請總要給個說法的,等著吧,空調就要安了”。
“真的?!”
張松英看著李學武睜大了眼睛,說道:“秦淮茹都說可能性不大了,當初還是李副廠長交代的,讓她打申請呢”。
“按領導說的做”
李學武看了張松英一眼,叮囑道:“招待所不是哪個人的,也不是哪個人能說的算的,得聽領導的”。
“哦”
張松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李學武說的意思她還是不懂,但并不妨礙她照著李學武的話去執行。
李學武指了指招待所,說道:“回頭叫人往門口擺幾盆花草,要大盆的,看著敞亮”。
說完沖著張松英點了點頭指了辦公樓的方向一下便轉身離開了。
張松英也不知道李學武這又是啥意思,只是瞪著眼睛往門口瞅著,心里尋思著這門口擺花是怎么個意思。
她有時候也是一根筋,想不明白回去慢慢想好不好,可就站在樹蔭涼底下好半天沒動地方。
秦淮茹站在大廳往外面看了看,見她還在那兒站著呢,李學武早沒了身影,不由得沖著張松英喊了一嗓子。
張松英回過神,往身邊瞅了一眼,隨后便往大廳里跑去。
“你傻了!”
秦淮茹嗔了張松英一句,隨后說道:“人都走了你還跟那傻站著干啥呢?”
“沒有,是他”
張松英被秦淮茹說的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知是熱的還是不好意思了。
“他說讓在門口擺幾盆花草,要大盆的”
“你們兩個在那嘀嘀咕咕的就說了個這?”
秦淮茹吊著眼睛狐疑地看了看張松英,隨后嗔笑著道:“他就是糊弄你玩兒呢,大太陽下,啥花能活”。
說完拿了辦公室里的毛巾遞給了張松英,說道:“快擦擦汗,這人壞心眼子忒多,自己走了也不知道叫你回來”。
“沒有”
張松英見秦淮茹說李學武,還主動替他辯解道:“他跟我說來著,我一時沒想明白,忘了回來了”。
“有啥想不明白的”
秦淮茹將棚頂的風扇開到了最大,走回來對著張松英說道:“剛才他跟楊宗芳談話的時候一定是看見你往他那邊看了”。
“這有什么”
張松英不解地說道:“我是想著看他們有沒有需要服務的,又不是要偷聽”。
“那是你,他當然放心,換做別人呢?”
秦淮茹點了張松英的腦門一下,道:“你還不知道他?心眼子比湖里的藕都多,門口擺幾盆花,可不就是出來進去的兩相不見了嘛”。
“真的?”
張松英見秦淮茹這么說,往細了一想,轉頭看向秦淮茹說道:“好像還真是這樣,那邊的休息座位安裝好以后我就覺得差點兒什么,原來是隱私的問題”。
“呀他咋這么聰明呢”
張松英拿著毛巾,滿眼崇拜地對著秦淮茹說道:“我就想不到,他就只看了一眼就能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嘿!嘿!嘿!適可而止了啊!”
秦淮茹真的有點兒受不了張松英一見李學武就腿軟的樣兒了,他怎么就那么好啊!
“你可小心著點兒,剛才你們兩個在門口說話可是不少人都見著了,說出什么閑話來都說不定”。
“我管它呢!”
張松英離開了李學武,這智商又慢慢的恢復了,滿眼狠厲地說道:“敢叫我抓住,非撕了他的嘴,撓他個滿臉花不可!”
說完見秦淮茹撇嘴,走到秦淮茹身邊說道:“他可說了,那王玉梅再來鬧,再扯閑話,就讓找證人,現在保衛處正打擊這種事呢”。
“算了吧啊,少給他惹麻煩了”
秦淮茹坐在椅子上,翻看著賬本,嘴里對著張松英勸道:“真當他天天沒事光處理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啊,要處理也不是他來處理,憑白多個操心的事”。
“知道了”
張松英也知道快意恩仇來的爽,但都是成年人了,總不至于因為一兩句話就槍斃了別人不是,所以秦淮茹勸她的話還是能聽的進去的。
“秦姐,他還說你打的空調安裝申請這幾天…”
李學武也是沒想到,自己跟張松英在那邊剛說完空調的事,一回到辦公室便見著廠工程隊的人員在量尺寸,一問還真就是空調的事。
“廠里下的通知,說是各部門一把手的辦公室都要安裝空調”
沙器之送了幾個施工人員離開,走回來跟李學武解釋道:“好像是后勤處負責的工作,我沒聽見什么風”。
“不是咱們,是招待所”
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隨后說道:“李副廠長在?”
“在呢,好像在跟人談話呢,辦公室的門關著”
沙器之走過來幫李學武續了熱水,輕聲說道:“好像是因為大字告的事,咱們這邊沒放人,幾個車間和后勤處的都被叫去訓話了”。
“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嘴角微微一扯,滿臉的不屑。
“韓科長審的怎么樣了?沒真的交代了吧?”
“沒,哪能呢,韓科長沒審,是剛分進科室的那些人在審”
沙器之也明白李學武的意思,這些人不吐口還好,要是真吐了口,李學武還真就沒辦法遮掩了。
李學武端了茶杯坐到了座位上,對著沙器之交代道:“訓練場二期訓練班的開班儀式幫我推掉吧,讓于主任去一趟”。
“是,那我一會兒給魏科長打電話通知他一下,再去找一下于主任”
沙器之答應的很干脆,走到李學武辦公桌前面仔細聽著李學武的交代。
“昨天抓的那些人不能干熬著”
李學武敲了敲手指,道:“給韓科長問一下,審訊的結果怎么樣了”。
說到這,李學武又強調道:“還是那句話,照章辦事,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速戰速決”。
“明白!”
沙器之點頭道:“我一會去找一趟韓科長”。
“嗯,給廠辦打個電話”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說我有工作要向李副廠長匯報”。
沙器之應聲道:“那我現在就去聯系一下廠辦栗秘書”。
李學武待沙器之說完便低下了頭,開始看起了手里的文件。
而沙器之則是明白,處長這是默許了自己的安排,轉身去辦事了。
京城的盛夏實在難熬,尤其是大中午一過,兩點鐘之前,午睡是睡不著的,知了聲聲吵死人。
一只兩只的還能說是優美動聽的夏日華章,可要是幾百只,那就是狂風暴雨了。
軋鋼廠的占地面積極為寬廣,從廠辦公區往生產區去檢查工作是一定要乘車的,不然走一個來回差不多要下班了。
這么大的占地面積綠化做的也是十足,且不說道路兩旁都有道行樹,凡是沒有通行需要的犄角旮旯都是栽的綠化。
廠區里種樹的一大好處便是陰涼,行人走在路上不會太熱太曬。
而對應的一大弊端就是蟲子多,這個時候也沒有打藥的,時常能看見樹上的大蟲子。
蟲子也沒什么,它們又不會發聲鬧人,就是這知了煩人,尤其是大中午的。
李學武坐在座位上看著文件,身上的襯衫就褟濕了后背,頭頂的吊扇吹著涼颼颼的。
也不怪他出汗,這大熱的天,他偏要喝滾燙的熱水,哪里能不出汗的。
這卻是李學武的習慣了,越熱越喝熱水,坐一會兒反倒能涼快下來。
訓練場的二期培訓班就是好幾個單位組成的聯合訓練班,包括前期調訓來的分廠保衛處人員、分局的參訓人員、其他工廠委訓的保衛人員等。
最多的當屬雙預案推廣后前來報名的人員,這一部分最多,也最誠心,畢竟是交了錢的。
李學武知道時間緊張,也沒等培訓班招收太多人,直接讓魏同先開一期訓練班。
再以后報名的算去第三期,同保衛處的三期訓練人員一起再組一期。
要說訓練場賺不賺錢,還得看現在,以前都是白玩,華清那一下詐來的錢基本上消耗殆盡了。
這一次消防裝備銷售和消防培訓、雙預案培訓班賺的錢才是大頭。
別的不說,搞汽車發動機研發項目的投資算是有了底氣了。
經過上次的會議一鬧,無論是汽車整備項目,亦或者是發動機研發項目都沒有再受到阻撓,夏中全和鄺玉生雖然挨了聶成林的訓斥,但提心吊膽的干的也很賣力氣。
別看在夏中全身上李學武花了很多錢,但他一點都不心疼,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產力。
這幾天李學武也去看了一下,發動機的仿制和研發已經走上了正軌了,剩下的就是砸錢推進了。
這個時候要砸錢也不貴,擱在后世李學武是萬萬不敢想的,也沒人肯這么賣力氣的搞研發。
這個時候的人是真有決心和毅力,設計處的好些技師和工程師私下里都商量著在廠里找宿舍不回家呢。
有錢又有人,還有信心和毅力,李學武知道,軋鋼廠的汽車工業一定能支撐起來。
過問昨天抓的那些人,李學武是打算跟李懷德談談的,昨天下午谷維潔給他打了個電話,言說李懷德這么做有些不大合適。
李學武還能說什么,合不合適的他都做了,現在李懷德就是要頂著楊鳳山給天捅個窟窿,好曬一曬楊鳳山的屁股。
上個月的事情就是這一招,這個月還來,無非就是吃著香了。
他還能怎么著,無非還就是現在的副廠長嘛,但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啊。
谷維潔是主管讜務的副書記,手里是有宣傳利器的,昨天的事所有人都在努力壓下不良影響,上面現在恐怕已經知道了,就是不知道鞭子會不會打下來。
下午三點多,韓雅婷給李學武送來了相關人員的處理結果。
李學武仔細看了一下,打了楊鳳山的愣頭青按照故意傷害來處分,其他人則是按照治安條例里的條款處理。
“這幾人的不合適”
李學武點了點處理結果,道:“鼓動工人鬧事,擾亂廠里的正常生產,影響很惡劣”。
“明白了”
韓雅婷也是想看看李學武是個什么意思,這份處理報告上,她將打人的那個處分加大了一些,而鬧事的這些人處分減輕了一些。
而李學武的態度恰恰證明了她的猜想,這些人成了雞了。
殺雞儆猴的雞。
李學武同韓雅婷說完,看了看手上的手表,按照約定好的時間起身往主辦公樓去了。
名義上是匯報保衛處關于昨天突發事件的處理結果,實際上是李學武要跟李懷德談一談的。
兩人有好長時間沒在一起坐一坐了,相關的工作和文件都是通過秘書傳達的,最多也就是在開會的時候說上幾句。
這也是正常的情況,一般來說,分管副廠長同部門負責人之間少有私下里的交流,更多的要注意影響。
且在職權使用上面主管領導同部門負責人是有天然的矛盾的,重點在于責任。
李學武倒是不怕給李懷德背黑鍋,而是李懷德不給他背黑鍋的機會。
李懷德才不傻呢,啥鍋給了李學武還能要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