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還帶咬人的?!”
黃干正逗著裴培,只覺得肩膀上一疼,趕緊把她放了下來。
裴培脹紅著臉,張牙舞爪的就要撲過來,卻是被他正面抱了起來轉了好幾圈,隨后拍拍屁股把她放在了椅子上。
“今天我可難得請客,你們打土豪的機會可是不多,喜歡吃啥趕緊動筷子”。
“這話我信!”
馬俊挑了挑眉毛,對著敖衷亮問道:“你還記得他上一次請客是什么時候了嗎?”
“他請過客嗎?”
敖衷亮翻了白眼,招呼著李學武挨著坐了,手里掐著筷子反問了回去:“我怎么只記得他光吃咱們了?”
“哎!”
鐘景學則是拉著李白坐在了一邊,笑著點了點敖衷亮道:“你這句可夠狠!”
“哈哈!誰讓他行那個事的!”
敖衷亮給坐在李學武身邊的歐欣嘰咕了一下眼睛,壞笑道:“去問問廚房,還有羊肉沒有,再來個三斤五斤的”。
“嗨!嗨!行了啊!”
黃干按住了裴培的肩膀,站在她身后對著眾人擺手說道:“真拿兄弟我當土豪劣紳了啊?!”
說完低下頭湊到裴培臉一側,笑嘻嘻地問道:“說,告訴他們,哥哥是什么?!”
“是混蛋”
裴培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的模樣,使勁擰了肩膀不要他親近。
黃干哪里不知道該如何哄小姑娘,這會兒絲毫不在意她的態度,站直了身子對眾人道:“哥哥是東城小孟嘗啊!”
“都先別撇嘴,且等我說完!”
他揮了揮手,攬著裴培的肩膀坐在了一旁,對著開始動筷子的眾人說道:“你們想想,我有錢嗎?”
“哎!咱們有一說一!”
黃干正經地梗了梗脖子道:“我這人什么壞事都干,唯獨不碰公家的錢!”
“嗯,這一點我倒是認同!”
馬俊吃了一口涮羊肉,點點頭說道:“黃干同志在工作上的底線意識還是很強的,但在其他方面就沒有底線了”。
“隨便你怎么說!”
黃干笑呵呵地抄起筷子,滿不在乎地說道:“反正我就是窮,就是沒錢,你們能拿我怎么著吧!”
“厚臉皮吧”
裴培撇了他一眼,指了鍋子下面的火爐子說道:“這炭火都不一定能烤透了!”
“你那是夸他呢,炭火?”
敖衷亮晃了晃腦袋,道:“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來了也白扯!”
“哎!你們說!”
他指了指黃干,對著其他人問道:“他那話意思是不是就他一個人清白,咱們都是混蛋了?”
“呵他是不動公的”
鐘景學撇嘴了看了黃干一眼,道:“他凈動私的了,你真當他是好人啊?!”
“說!老實交代!”
馬俊輕輕的一拍桌子,點了他問道:“這么多年你都做了哪些虧心事?!”
“嘿嘿!”
黃干撇嘴笑了一聲,端起酒杯給眾人示意道:“虧心不虧心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沒虧了胃!”
“來,干一杯!”
“你瞧!實話抖落出來!”
馬俊端起酒杯指了指黃干,隨即一起干了杯中酒。
“嘶呵!”
他滿飲一杯,微微皺眉道:“這酒勁兒怎么這么大?”
“高粱燒,小鍋造”
黃干微微一笑,給李學武示意著問道:“怎么樣?”
“一般般”
李學武抿了抿嘴唇,問道:“茶淀農場的?”
“前幾天不是跟你說了嘛”
黃干直了直身子,胳膊從裴培的身后抽了回來,給眾人解釋道:“我說我不喝酒,非要送給我嘗嘗”。
“技術不過關,燒鍋沒控制好,這度數可不行”
李學武聞了聞杯中酒的氣味,微微搖頭道:“他們不會真就在賣這種吧?”
“有的喝就不錯了,你以為哪都跟京城似的啊?”
黃干抓了酒瓶子,又給眾人滿了,嘴里介紹道:“他們都是往周邊村鎮的供銷社送,賣的也便宜”。
歐欣聽他們說著,好奇地端了李學武的酒杯小抿了一口,隨即便被辣的吐舌頭。
“哦,對了”
給眾人倒了酒,黃干抬了抬下巴,示意了李學武問道:“昨天怎么沒見著你?案子不辦了?”
“你去紀監了?”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夾了一筷子凍豆腐,問道:“流程走的這么快,都到你這了?”
“一步到位”
黃干嚼著嘴里的肉,解釋道:“你們那天晚上抓的人都送我們這兒來了,連夜審訊,重點看押”。
“是這樣”
李學武抿著嘴點了點頭,低頭吃了豆腐。
黃干側臉看了看他,問道:“眼瞅著收尾了,你不管了?”
“嗯,沒啥意思”
李學武見桌上眾人都安靜了下來,或是吃著菜,或是直接看著他,聽著他們說。
“該抓的人都抓了,該查的問題都查了,我再留在那就顯得有些多余了”。
“倒也是”
黃干吧嗒吧嗒嘴,微微搖頭道:“好像缺他那點什么似的”。
說完端起酒杯,道:“來,喝酒”。
“悠著點兒”
馬俊端起酒杯,嘴里調侃道:“你特么不會是心疼羊肉,怕我們多吃,拿白來的酒故意灌我們吧?”
“既然你都發現了,趕緊喝了吧”
黃干笑著跟馬俊碰了一個,又在跟李學武碰杯的時候點了點他,道:“以退為進,妙!”
“呵”
李學武懶得解釋,端起酒杯在歐欣瞪大眼睛的驚訝表情下一飲而盡。
其他人本想著按老規矩喝半杯的,可見他干了,便也皺著眉頭飲了杯中酒。
“艸!勁兒真大!”
鐘景學咧了咧嘴,微微搖頭道:“再這么喝下去,今天非趴下不可”。
“大周末的,怕啥?”
黃干滿不在乎地說道:“今天晚上我還值班呢,你看我慫了嗎?”
“嗯嗯,你要不值班!”
鐘景學瞥了他一眼,道:“要不咱們明天繼續喝,我就不信你敢回家”。
“嘿嘿這得感謝李學武同志啊!”
黃干示意了李學武的方向道:“掏出一個大案子,我兩周之內都不用回家了”。
“瞧給你嘚瑟的”
鐘景學羨慕地瞅了他一眼,表達了已婚男人不想回家的羨慕和嫉妒。
馬俊倒是沒在意這個,而是把關注點放在了案子上。
“說說,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這一次你們東城可是出大名了!”
“呵跟我沒啥關系”
黃干指了指李學武的方向,對著幾人說道:“瞧見沒有,部里青年一代刑偵專家級人物,一出手就是狠活兒!”
“分局賴山川知道吧?”
“知道!”
敖衷亮眼睛亮了亮,點頭道:“都聽說了,還說要來我們西城當副局呢”。
“好家伙,就他訓練那支特勤!”
黃干指了指李學武,給他們說道:“夜里凌晨,兩百多米遠,三槍,三個窟窿眼,一槍都沒打丟!”
他一邊講述著,一邊在自己腦袋上比劃著都是從哪打進去的,人又是怎么倒下去的。
裴培聽著都覺得害怕,拍了他正比劃的胳膊一下,叫他不要再說,嘴里還抱怨著不吉利。
黃干嘿嘿一笑,逗了她道:“我就是講解一下,我又沒那么個混蛋兒子坑老子”。
歐欣聽著他講述當晚的抓捕過程也是有些膽戰心驚的,桌底下抓了身邊的大手,目光緊張地看著李學武。
李學武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隨即對著黃干問道:“你跟哪聽來的亂七八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樓上呢”。
“用不著!我有千里眼!”
黃干回了他一句,隨后認真地給幾人說道:“賴山川想要玩金蟬脫殼,李代桃僵,結果呢?”
“我就說啊,生兒子不管那就是造孽!”
他有些氣憤地說道:“賴一德當晚就把他和他親爹的事都撂了,包括怎么處理的尸體,還包括上面那些人”。
“重點啊!不包括杜小燕一個人牽扯出來的那一百多人啊!”
黃干疊著腿,晃了晃手指,強調道:“更不包括從那一百多人后面繼續挖出來的人”。
“只是他跟他爹,他跟杜小燕扯起來的那些人都是打了他爹的旗號,他爹給他擦屁股又跟上面牽扯了一大堆關系,還有他爹原本的關系”。
“好家伙!”
他一拍身邊裴培的大腿,點著眾人道:“紀監大樓直接騰出兩層來辦這個專案!”
“嘶你特么…”
裴培被他一巴掌打的疼了,皺著眉頭就要急眼,隨后卻感覺腿上麻秫秫的,這混蛋打完了改摸了!
這都不算完,你看他正兒八經的給眾人說著案子,可桌底下的大手已經往那個地方去了。
馬俊等人沒注意,還聽著他白呼呢,倒是馬俊身邊的田甜看見了,拿了桌上的牙簽遞給裴培。
要說沒人看見,裴培還能任由他胡來,這一屋子人呢,田甜都知道了,她哪好意思不扎他。
“嘶!”
黃干疼的一咧嘴,可也不敢咋呼,只能借著這股子疼勁兒,站起身偷偷甩了甩手,拿了桌上的酒瓶子,給眾人說道:“大紅旗不稀罕吧?”
“仨!”
他比劃著手指頭說道:“三臺大紅旗意味著什么?你們且等著聽新聞吧!”
“或者根本不會有新聞”
馬俊端著酒杯同李學武碰了碰,說道:“還是您厲害,辦的都是大案”。
“純屬巧合”
李學武同他喝了半杯,抽了抽鼻子,道:“剛開始辦的是詐騙案和殺人案,誰知道呢,后面有這么多事”。
“以后啊,他再辦大案就都不是巧合了!”
黃干轉了一圈,給眾人又滿上了,站在李學武的身后解釋道:“只這一次,年底少說少說也得是一先進個人,部里的不算,全國的!”
“知道刑偵專家什么份量不?”
他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指著李學武對眾人問道:“知道馬上二十一歲的刑偵專家又是意味著什么不?”
“關鍵是!”
黃干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他還是衛三團的副團長,手里更是帶出了一支優秀的城市保衛隊伍!”
“兄弟,干一個”
馬俊很是欽佩地端起杯子敬了李學武一個,敖衷亮和鐘景學都一起舉了杯。
李學武笑著看了幾人,不知道該說點啥好,微微搖頭端起了酒杯。
黃干很是認真地同他碰了杯子,道:“哥們,你牛嗶大了!”
歐欣滿眼崇拜地看著李學武,目光里全是小星星。
越是跟他們這些大哥一起玩耍,回去再看大院里那些小青年,她們只覺得越是看不上眼。
怎么看得上眼啊,不拿李學武這種妖孽來比較,就是黃干這樣的都是一監所的監獄長了。
來俱樂部上班后接觸的都是副處級以上的干部,平日里說笑的都是各單位的一二把手。
有的時候出去玩,來接她們的都是黃干或者馬俊的吉普車,院里的年輕人只能看著干咧嘴。
不是沒有風言風語,說她們這個不干凈,那個沒品行的。
告到大院管理處,或者說給那些小崽子,還真就引起了有關部門的注意。
管理處下來調查,人家是正經在上班,比院里混吃等死的那些年輕人不知道要上進多少。
而那些紅旗隊的小崽子呢?
倒也不是沒跟蹤過,到了俱樂部門口就給嚇回去了。
他們赤手空拳的搞一搞那些手無寸鐵的人還行,真搞這種帶門崗的部門,真怕惹了殺身之禍。
越是接觸下來,歐欣等人越是眼光高,再看同齡人都入不得眼了。
可就是如此,她們跟這些大哥真就有了那種關系嗎?
別人不知道,反正歐欣很清楚自己的完璧之身。
你看黃干跟裴培鬧的親近,實際上兩人什么都沒有,就算是有親密的動作,黃干也堅決沒突破底線。
看著壞的人不一定壞,看著好的人也不一定好。
但歐欣看著李學武壞的剛剛好,好壞好壞呦!
“剛剛于麗叫我來吃飯的時候我就有說,今天是鴻門宴”
李學武放下酒杯,笑著點了點黃干,道:“瞧見沒,給我喝人家送的酒,現在又開始捧我,下面是不是要亮刀斧手了?”
“哈哈哈”
黃干從桌下抓了一瓶酒就要站起身繼續倒酒,被裴培搶了去。
“好好好”
他見裴培心疼他醉酒,晃了晃身子,滿臉酒紅地說道:“讓我妹妹幫我倒酒”。
說著話還拍了拍裴培的屁股,惹了一個大白眼。
“哈哈哈”
黃干不在意地笑了笑,攏了汗水陰濕的頭發,看著李學武說道:“你多心了,我就是高興,請大家伙一起聚一聚”。
“那好,別跟我提事兒啊”
李學武抬了抬眉頭,道:“吃飯前的約定還算數,誰提工作誰小狗”。
“您還沒看出來啊”
裴培一邊給李學武倒酒,一邊笑著道:“他就是想跟您說聲謝謝呢,可死要面子張不開口”。
“哦?是這么回事?”
李學武笑著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想說謝謝,何必這么破費呢”。
就在黃干感動的要開口說話時,李學武端了酒杯給馬俊幾人示意了一下,說道:“直接跪下就好了”。
“哈哈哈”
黃干確實是想替家里,替自己,也是替王箏感謝一下李學武。
但他們是朋友,小來小去的他自然不用說謝謝,大一點的他也說的出口。
可就是這種牽扯到了很多人,整體推動他們這些人進步的利益怎么用一句謝謝來表達感激之情?
他夸李學武那只是心情的一種表象,說年底獲獎的事,那也是隱隱的在提如何報答李學武呢。
昨天他是要把家里的資源介紹給李學武的,表達自己的情誼。
而李學武不愿意受他這份大禮,他只能叫上與李學武相熟悉的馬俊等人作陪,算是一種正式道謝。
話說開了,酒也就喝多了,他們其實都有量,只是平日里這個量對應的不是今天這高粱燒酒的度數。
飯桌上幾人又聊了聊一監所現有的勞動教育項目,黃干的意思是要砍掉一些給三監所,還要給茶淀農場一部分。
鐘景學對他的決定表達了強烈的感謝和支持,特意敬了他一杯酒。
黃干自己也在說,一監所就這么大,人就這么多,重要的是位置,是時候要做出取舍了。
造紙已經決定要搬了,印刷也要搬,挪到西城三監所去。
像是像章制作,撲克牌、象棋、宮燈等等小玩意,都砍掉,直接交給茶淀農場去搞。
一監所只保留成衣制作、皮貨制作,以及新搞起來的收音機制造廠。
馬俊說他算是嘗到了低成本高利潤的甜頭,一個小小的收音機制造廠,抵得上搬遷走那些項目的所有收益了。
鐘景學倒是不嫌這些項目賺的少,他們監所現在只有印刷和家具,得了這些正好多賺點。
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黃干主動散了手里的項目,既免得樹大招風,又得了好名聲。
從茶淀農場找上門這件事就能看得出,他出的風頭已經夠多的了。
手里保留的幾個項目剛剛夠一監所發展,此前幾個月積累的資金更是足夠把監所硬件設施更新了一遍。
他自己也有說,不會碰公家一分錢,所以這些項目賺的再多,那也是一監所的錢。
再不舍得自我變革,甭說家里人的進步了,就是他自己也得被“進步”到其他地方去。
整不好真就給他提到龍江或者西北區,到最需要他的位置上發揮經濟管理能力。
到時候恐怕他哭都找不著調兒了,在京城他是黃干,去了那邊還不得讓人家干啊。
今天在酒桌上跟李學武提起這個,主要是有個交代。
首先,造紙廠是與回收站合作的,搬遷去了茶淀是要有個正式安排的。
其次印刷廠是與華清大學合作的,搬遷去了西城三監所,也得給華清那邊交代。
最后就是那些零三碼四的,黃干很堅決,直接以一監所的名義給這些項目做了價,算是出售給了茶淀農場。
茶淀那邊沒有錢支付,只能用產品來補償交易。
當然了,所有的產品也都是由回收站來經營銷售,算是一種卡脖子的手段吧。
只要雙方單位合作的好,這種經營模式就是合則兩利的。
尤其是造紙,茶淀守著津門,造紙的原材料永遠都不會缺。
李學武當然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回收站越做越大,其實更安全,更方便的經營模式就是經銷,做供應鏈。
他跟津門海產總公司張長明說的那一套理論就是回收站正在做的。
不承擔經營主體責任,不負責產品管理運輸,更不接觸公對公往來賬目。
組建供應鏈管理渠道,只做鏈接,只做關系網,人數少,目標小,轉的多。
如果不是未來還有文化相關的計劃,其實造紙廠也可以甩掉的。
但現在小人書和紅皮書的印刷需要比較大,包括文化筆記本以及其他文化相關產品需求,造紙廠必須掌控在手里。
李學武是支持黃干敞開了做項目的,這些星星之火點亮一座監所,回收站的生產基地就會增加一座。
不排除有監所得了項目自己做,自己經銷,可這又沒什么損失。
回收站手里掌握的貿易關系網豈是一座監所這么不專業的經銷能力可以比擬的。
監所就是一座圍城,高壓線不僅圈住了人,還圈住了他們的手腳和思想。
沒有專業的經銷團隊管理這些項目,那些管教又能推著小推車出去賣小人書去?
所以,當黃干跟他表達歉意時,李學武很豁達地原諒了他,并且還說了一些好朋友就該互相幫助的話。
包括這一次的案子,李學武放棄了自己吃掉所有蛋糕,成全了所有人,來自黃干的感謝他很隨意地婉拒了。
這讓馬俊等人更覺得他可交,讓黃干感動的拉著他要磕頭拜把子,也讓歐欣等人由衷的欽佩和仰慕。
當然了,拜把子這件事是沒成的,他喝多了耍酒瘋,李學武可沒喝多。
中午這頓飯散局后,黃干等人迷迷糊糊地由著裴培她們攙扶著去了廂房的炕上休息。
歐欣想要伸手攙扶李學武,卻是被他拒絕了。
“沒事,我真沒喝多”
李學武笑著拍了拍歐欣的小手,道:“就他們這幾顆小趴菜還能撂倒我?國際玩笑”。
“真是的,請您喝酒,他自己先醉倒了”
裴培從里屋出來,嘴里不滿地嗔道:“就這么點酒量還瞎張羅呢”。
“可不少了”
歐欣踢了踢地上的酒瓶子,提醒道:“一箱酒都沒了,黃哥他們少說也得喝了有一斤半”。
“還真是”
裴培收拾著殘局,驚訝地看著半點醉意都沒有,自己在那穿衣服的李學武,問道:“武哥,您酒量到底有多少啊?”
“啥?”
她看著李學武回手給她比劃了一根手指,驚訝問道:“一瓶?”
“不對!”
不等李學武回答,她再看看桌上的酒瓶子,心里反應過來應該不是一瓶。
“是一斤…?!”
“是一箱?!!!”
“是一直喝!”
李學武笑著逗了她們一句,摘了衣架上的帽子扣在了腦袋上,邁步就往外走。
田甜好笑地看了一眼愣住的裴培,推了猶自驚訝的歐欣道:“還不趕快追,武哥再摔了”。
“啊?哦!”
歐欣還沒反應過來,見田甜給她嘰咕眼睛,這才明白咋個意思,紅著臉穿了棉衣,摘了衣架上的圍脖追了出去。
“真一直喝?”
裴培目瞪口呆地看著從里屋出來的蘇雨和李白,嘴里還嘀咕著呢。
田甜笑了笑,伸手開始收拾桌子,嘴里嗔道:“他們這些人說話你也信”。
裴培猶自皺眉問道:“那他都把酒喝哪兒去了?”
“哥您真沒喝多?”
歐欣走在李學武的身邊,側臉打量著他,嘴里更是追著問了一路。
李學武則是好笑地瞅了她一眼,笑問道:“咋地,非要我喝多了,想要對我圖謀不軌啊?”
說著話攏了攏身上的大衣,義正嚴詞地說道:“你別看我喝酒,可我知道,男人出門在外,一定要懂得保護好自己”。
“…哥!”
歐欣不依地攬住了他的胳膊,死死地抱在了懷里,嘴里更是嗔道:“你拿我當啥人了,女流氓啊!”
“這可是你說的啊!”
李學武點了點她的鼻子,上了正門門廳的臺階,踢了踢腳下的灰土。
張大勇正在門外站崗,回頭從小門看了他一眼,還給敬了個禮。
李學武打量了他一眼,問道:“冷不冷?”
“還行,半個小時一換崗”
張大勇扯了扯嘴角,憨厚地笑了起來,示意了進車角門那邊,匯報道:“下一崗我是去室內值班,二春來接我”。
“收著你爸的消息了嗎?”
李學武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了,剩下的都扔給了他。
張大勇雙手接了一看,卻是包華子,還有大半包呢。
“月初來的信呢,于姐給我的”
他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抿了抿嘴唇,道:“我媽月中來消息說年后讓我弟也來京城鍛煉,跟著您學本事”。
“行,只要你們愿意學,不嫌棄”
李學武笑了笑,指了門房道:“喝多了,睡一覺,有人來找我的話叫他來這邊”。
“是!”
張大勇應了一聲,再次敬了一個禮。
李學武沒再管他,推開門進了門房。
跟夏天那會兒可不一樣了,所有的門崗和門房都歸俱樂部保衛科管理。
保衛科整體是在紅星訓練場受訓的,所以內務絕對達標。
屋里很暖和,火爐子里正燒著煤塊兒,跟值班的保衛打了聲招呼,便往更里屋去了。
那保衛是趙老四招來的,京城本地戶,賊機靈。
見著李學武進來便噌地站起來敬禮,他在屋里聽門外說了有一會兒了。
“李處長,您歇著,我給您倒水”
“我來吧”
歐欣笑著接了一句,看著李學武進了里屋,跟保衛點點頭,輕聲說道:“忙你的,他酒喝多了,躺一會兒,等個人”。
“得嘞,辛苦您了”
保衛自然知道歐欣這些服務員的身份,笑了笑,指了門外道:“我去換崗,等會兒有人來了,我叫您”。
“謝了啊”
歐欣站在門口,送了保衛出去,這才關上了門。
她可知道,李學武從來不喝外面的水,就是在于麗于主任辦公室才喝茶。
不知道是嫌茶杯不干凈,還是怕有人要害他,往他茶杯里下毒。
歐欣走進里屋,看著脫了大衣和外套躺在炕上的李學武沒了兇悍氣息,也覺得蠻可愛的這人。
“脫了鞋躺著吧,歇歇腳”
“嗯,就是有點困”
李學武聽她如此說,弓著身子要起來,卻是被歐欣給攔住了。
她主動上前幫他脫了棉皮鞋,嘴里還說道:“倒不如換棉布鞋穿呢,這皮鞋太沉腳了”。
“為了風度嘛”
李學武笑了笑,躺在炕上,指了指墻上掛著的呢子大衣道:“穿大衣,蹬布鞋,叫人看了怪寒磣的”。
“那有啥?!”
歐欣拍了拍他的腿,示意他挪著上炕,找了炕里的墊子搭在了他的腳上。
住過火炕的人都知道,穿著衣服平躺在炕上,下身越熱,上身越覺得涼。
只要身上或者腳上搭個墊子,便會均勻地暖和起來,冬日里這樣尤為舒服。
李學武身上蓋著自己的外套,沒禍禍保衛值班的行李,既然有制度在,他可不愿意帶頭破壞。
歐欣坐在了李學武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問道:“哥,你渴不渴,我去給你倒杯水啊?”
“甭忙活,不渴,我真沒喝多”
李學武瞇了眼睛看著她,問道:“你不去忙?”
“中午也沒啥事”
歐欣抿嘴笑了笑,道:“我們主要是收拾衛生,整理設備,要忙就忙一上午”。
“那就是人員富余了”
李學武嘰咕了一下眼睛,笑道:“看來得開除幾個人了,家業再大也不能養著閑人啊”
“哥你老逗我”
歐欣輕輕捶了他一下,道:“你還說養閑人呢,這院里能拿工資的有多少…”
“哎話可不能這么說啊”
李學武側了側腦袋,看著她說道:“現在的努力都是為了明天的美好,他們都還在學習階段,還是積累經驗的時候,怎么能談錢呢?多庸俗啊!”
“就您能說”
歐欣側著身子斜倚在了李學武的身邊,噘嘴笑道:“您這一套保衛科趙德柱天天跟他們講,都快魔怔了”。
她湊近了仔細打量著李學武,嘴里逗笑道:“他還跟那些人說,只要等明年俱樂部正式營業,他們都能獲得正式職工的身份”。
“他還講什么三年學徒,五年效力啥啥的,可有意思”
“他理解的不對”
李學武合上了眼睛沖盹,聽著她嘰嘰喳喳的在耳朵邊說著,嘴里有一句沒一句地回著:“要正確理解管理制度,充分宣貫…”
“唔”
他剛剛合上的眼睛被歐欣的突然襲擊給弄的眼皮一跳,強忍著沒睜開。
不能睜眼看,因為他要堅決捍衛不承諾、不拒絕、不負責的道德行為底線。
歐欣明顯沒什么打奔兒經驗,剛剛可能是有些激動,磕到了他的牙齒。
這姑娘也是倔的,疼了都不知道撒開,還堅持著呢。
看李學武沒推開她,只當是他默認了,整個身子都湊了上來。
李學武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激動。
感受到她顫抖的神經,無奈只能主動了一些,教給她口舌之爭的二十種方式。
什么甘泉了、天使了、冰火了、真空了等等。
當然這些知識不用多說,對象處得特別多的讀者們都了解,這里就不贅述了。
“醒醒,不會暈過去了吧?”
李學武看著躺在自己懷里的歐欣,無奈地拍了拍她的紅臉蛋,真怕她窒息的暈過去。
歐欣緊緊地閉著眼睛,身體有些僵硬,小拳頭攥的死死的,像是隨時英勇就義一般。
顫抖的眼睫毛顯示著她的內心極為不平靜,好像跟她劇烈跳動的心臟一般活潑。
“李處長?有人找您”
“哎…窩草”
李學武剛答應了一聲,下巴便被突然坐起身的歐欣給撞了一下。
她臉仍然紅著,捂著自己的額頭,有些驚慌失措地看了外面一眼。
跳下炕剛想要往外走時才發覺李學武正捂著下巴。
“對、對不起武哥,那個…您沒事吧?”
“嗯嗯”
李學武捂著下巴,看著她的樣子想笑又笑不出來,嘰咕嘰咕眼睛,含糊著說道:“去把人讓進來”。
“哦哦”
歐欣明顯還慌著,嘴里答應著,看了李學武好幾秒鐘,這反應過來,才又紅著臉往外去了。
門口,顧城打量著這處恢弘的大院,心里猜測著這是哪兒。
彭曉力倒不是第一次來了,知道這里是哪,可還是難免的有些拘謹。
等門房里走出一漂亮姑娘,兩人的目光聚焦過來,差點讓歐欣撞門上。
“那…那個,你們是來找…”
“找李副主任”
彭曉力掃了一眼屋里,扯著棉布門簾子呢,啥也看不見。
沒等到這個低著頭支支吾吾的姑娘回答,屋里便傳來了領導的聲音。
“曉力,來”
“哎,領導”
彭曉力瞟了一眼那姑娘,拍了顧城一下不叫他再看,推著他進了門房。
他自己則是跟姑娘笑著點點頭,隨后走了進去。
“領導”
“李副主任”
“嗯,嗯,找地方坐”
李學武隨意地擺了擺手,人還在炕上坐著。
彭曉力看著他捂著下巴,有些驚訝地問道:“領導,您這是…?”
“起猛了,磕炕沿上了”
李學武無奈地晃了晃腦袋,示意他不用在意。
顧城的眼睛賊溜溜的,掃了屋里一眼再沒其他人,想著剛剛出去的姑娘紅著臉…
不會是李副主任做了什么事,挨了那姑娘一拳頭吧?
隨后想想又覺得不對,李副主任要真是那樣的人,在單位找好不好,有的是上趕著的。
再想到那姑娘,真遇著李副主任主動,怕是沒機會用拳頭吧。
這些想法也就從兩人的腦袋里一閃而過,聽著領導招呼,趕緊聚精會神地坐直了。
“咋來的?”
“車,我整了臺挎斗摩托車,找廠里整備的”。
顧城主動回道:“挎斗子還騎不好,沒敢快騎,不算冷”。
“差點兒沒凍死我”
彭曉力把手伸進了炕里,跟李學武咧了咧嘴,示意了顧城道:“你聽他說騎不快吧,差點把油門擰油箱里去”。
“上炕”
李學武揮了揮手,示意了彭曉力兩人,道:“炕里燒的熱乎”。
“那我們可不客氣了啊”
彭曉力可知道領導是啥人,不裝假,踢了鞋子便上了炕里。
顧城見他都這樣,自己也不抻著了,笑嘻嘻地也脫了鞋爬上了炕。
李學武抻了剛剛自己蓋腳的墊子給兩人,嘴里問道:“昨晚上忙到幾點?”
“還真不晚,七點多一點”
顧城看了彭曉力一眼,回道:“我回廠里七點半左右”。
“怕打擾您休息,便想著今天再轉一圈,趕著下午過來了”。
彭曉力把手墊在了屁股底下熱著,坐顧城的摩托車真給他凍著了。
李學武點點頭,下地穿了鞋子,走到茶柜邊上撿了兩支茶杯,拎了暖瓶走了回來。
彭曉力兩人要下炕來幫忙的,被李學武拒絕了。
“說說,都有啥收獲”。
“我說吧”
彭曉力見顧城看了自己,便主動開口道:“張士誠先往東城這邊信用社來的,后又去了供銷社,一路追到分局,最后到的紀監那邊”。
“他敢進去打聽?”
李學武給兩人倒了熱水,聽到這里問了一句。
“謝謝領導”
顧城接了茶杯先是道了聲謝,這才解釋道:“在信用社的時候這小子先跟外面轉了好一會兒,這才進去打聽的”。
“昨天就我一個人跟著,怕跟丟了,也沒時間進去問,是今天上午我們倆又原路轉了一圈才知道這小子的套路”。
“在信用社那邊,他是以開戶的名義順口打聽的”
彭曉力抬了抬眼眸,捧著茶杯解釋道:“等到了供銷社,他成了受害者親屬了,說是張淑琴的表姐夫”。
“分局那邊用的則是玉蘭芳的姨表兄身份,說是受家里委托,來關心這個案子進展的”。
“紀監那邊依舊如此,換成了張淑琴的姑表兄”
顧城撇了撇嘴,道:“他真夠雞賊的,還知道換身份打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