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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這個挺禿然的中年人,李學武將手里的茶杯放了下來。
從一進屋李學武問了十個問題,而這個保衛處長回答最多就是不太清楚,其他多是用可能、大概、也許等不確定詞匯。
李學武已經失去了耐心,嚴肅著表情說道:“肖處長,保衛工作可不是看大門的,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可要不得”。
聽見李學武不客氣的話語,肖長青的表情完全沒有波動,甚至還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處里的一般事情多是付海波在處理,較為重要的事基本沒有,有也都是上報領導決斷,我這個和尚撞鐘還是很及時的”
李學武掏出兜里的煙給自己點了一根,瞇著眼睛說道:“您曾經也是一位精干的保衛干部,不然接收分廠的時候組織也不會派您來這邊了”。
因為李學武跟肖長青現在是一個級別,所以李學武說話即不客氣,又留有三分余地。
肖長青當然知道李學武沒說出來的后半句話是什么,無非就是可惜自己為什么淪落或者墮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
可看著眼前剛滿20歲的總廠保衛科科長,一如當年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自己。
尤其是李學武和付海波最近上演的“官場斗”,更是讓這兩個青年俊杰成了軋鋼廠系統內的風流人物。
現在李學武攜大勝之威不遠千里來鋼城抓捕付海波更是氣勢長虹,銳不可當。
李學武的年少有為更加襯托了肖長青的歲月蹉跎。
“我26歲調來鋼城,今年是第14年個年頭了”
肖長青平靜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我體會最深的不是鋼城冬日里的寒風,而是一次次遞交調回京城申請被拒后失望的冰冷”。
李學武靠在椅背上,呵呵一笑,問道:“哎呦,您還有委屈了?咱們倆平級,但我愿意將您的意見傳達回廠里”。
肖長青將手里的茶杯放下,氣勢一改剛才的唯唯諾諾,眼睛盯著李學武說道:“你說我不作為,不就是因為我沒監督、管理好付海波么?”
“可他違法犯罪的區域是我能控制的嗎?他本人是我能控制的嗎?他一個請假條批到了領導那里我有什么辦法?”
“現在付海波去總廠跟你爭這個副處長的位置你們查他了,這付海波的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付斌把付海波安排過來的時候伱們怎么沒管、沒監督?”
“付海波違規進步的時候,你們怎么沒發現?他一進京,你就看見了?你們早干嗎去了?”
李學武不說話,抽著煙看著肖長青發泄怒火。
肖長青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說道:“你李學武以總廠的干部說我不作為,那么你們總廠的領導干部呢?”
“楊鳳山、楊元松任用付斌主持保衛處,他安插親信,勾結里外,結黨營私,楊鳳山身為一把手,當真一點兒都不知道?”
“付海波出事之前,我就聽說群眾舉報不斷,總廠領導為了捂蓋子,充耳不聞”
“付海波倒了,付斌也會倒吧?總廠領導卻毫發無傷,這叫有作為?”
李學武將左胳膊收在右手胳膊肘處,托著夾煙的右手,瞇著眼睛說道:“在付海波這件事上,誰都跑不了,更不會出現你所說的那種毫發無傷,用人不察,失職失責,無論是誰,總廠都會一查到底”。
肖長青不屑地撇撇嘴說道:“得了吧,李科長,上次扈正權的事情人盡皆知了吧?”
“總廠領導包括付斌在內,承擔什么責任了?降職了?還是處分了?恐怕連罰酒三杯都沒有吧,要是喊口號有用的話,還要紀委干啥?”
看著激憤不已的肖長青,李學武知道這不是肖長青針對自己,是對著廠領導多年對他的漠視,對自己命運的不公,對工作的不順的一種怨懟。
“你要是覺得廠領導或者某些領導有問題就去有關部門舉報,今天我跟你說的是不作為,就事論事,你對付海波一事就沒有責任嗎?”
梗著脖子看著李學武,肖長青說道:“你李學武說我不作為,我肖長青在煉鋼廠一干就是14年,我不作為?”
“為什么煉鋼廠保衛處破案率一直全系統第一?為什么煉鋼廠從未發生過破壞和襲擊?這就是我不作為的結果么?”
“我兢兢業業14年,總廠總廠回不去,分廠分廠進步不上去,誰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啊?”
“你李學武是董文學的愛徒,付海波是付斌的侄子,龍爭虎斗的你們都是有資源的人,跟著坐飛機似的往上升,我肖長青在煉鋼廠干了14年,10多年都原地不動,不就是因為沒有好老師、好叔叔么?”
“呵呵”
李學武彈了彈手里的煙灰說道:“我不跟你喊口號,更不會貶低你的個人追求,但是”。
手指一動,將手里的香煙調了個方向煙頭沖下在面前的煙灰缸里懟了懟說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說總廠領導對你漠視,你也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
“不論你說的付海波是付斌的侄子,單說我自己,我的起步跟你相同,說時勢造英雄好像刻意了,但每一次機會都是我主動爭取的,而抓住每一次機會的我都能獲得我所能滿足的進步”
“再說你怨憤的人際關系,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機關單位的這種關系,但我能告訴你的是,沒有誰能一輩子靠這個活著”
李學武站起身,拿著自己的帽子戴上便往出走。
走到門口打開辦公室的門轉身對著肖長青說道:“求而不得倒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總廠有的是科級的位置,科級的不給,副科級總行了吧?再怎么著也總比占著茅坑不拉屎還嫌坑不好強吧”。
說完了這句話,李學武把門拉上,對著劉兆倫擺擺手便下了樓。
樓門口已經有一臺邊三輪在等著了。
摩托車邊上站著一個年輕的、臉上帶著細點麻子的青年。
劉兆倫看著漆面斑駁的邊三輪便要上前對著站在一邊的青年動手。
李學武從后面拉住劉兆倫說道:“干什么?沒有規矩”。
聽見李學武的話,那芝麻臉青年干笑著說道:“于秘書說了,廠里的車輛實在是緊張,這臺車還是從保衛處調出來的,分廠不比總廠闊氣,您將就著用”。
李學武看了看這芝麻臉青年,又看了看三樓,然后對著劉兆倫說道:“上車,咱們出去逛逛”。
拍了拍尷尬著的小青年的肩膀,說道:“替我謝謝于秘書,就說我說的,等他回總廠的時候我請客”。
“好的”
這青年也不知道李學武說的是不是客氣話,但還是趕緊答應了一聲。
上了挎斗,李學武直接坐在了已經沒了海綿套的木板座椅上,對著劉兆倫說道:“走吧”。
劉兆倫瞪了一眼站在邊兒上的燒餅,踹著了摩托車便往外面走。
于德才站在羅家平的身后,兩人站在三樓看著李學武的摩托車出了大門。
“廠長,這是不是有點…”
“哼!”
羅家平鼻孔里哼了一聲,隨后瞥了一眼于德才,問道:“怕了?”
“沒,我怕什么呀!”
于德才干笑著解釋道:“煉鋼廠有您這定海神針在這兒呢,我這小魚小蝦的怕什么”。
解釋了這么一句,看著羅家平的臉色恢復正常才又說道:“我就是擔心這保衛處之虎不會善罷甘休啊”。
羅家平瞇著眼睛看著李學武兩人消失的方向,道:“他算個屁的虎”。
“剛過易折,咱們煉鋼廠就是不怕這種硬度的鋼,別被他在總廠的那些事跡嚇到了”
轉回身,羅家平看著于德才說道:“他做的那些事九成都有可能是董文學在后面指使的,就這么一個年齡剛剛20的小崽子能掀起什么大浪來?”
于德才雖然心里不同意羅家平的觀點,但現在可不是說逆耳忠言的時候,容易把自己搭里去。
看著于德才不說話,羅家平也不想跟他再浪費口舌。
“告訴招待所,盯緊了點兒,只要他們一回來,立即給我打電話”
“是”
沒有收獲的李學武讓劉兆倫找了個電話點兒停車,看了看手表,現在已經是11點了,該給招待所的閆解成回電話了。
這個時候可是沒有公用電話亭的,只能找比較大的飯店或者書店等等。
李學武讓劉兆倫停的位置便是新華書店的門口。
別的單位可能沒有電話,但新華書店一定有,而且還是對外的。
李學武進了書店見人不多,這個時候都在上班,所以書店里多是半大小子或者小姑娘。
“同志,打個電話”
李學武摘了手套對著柜臺里的服務員招呼了一句,這服務員看了看李學武沒好氣地說道:“單位”。
李學武把自己的證件遞給了服務員。
這梳著兩條大辮子的服務員看李學武的證件竟然是個副處長,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了看李學武的臉,又看了看手中證件上的照片。
即使單位地址是京城,可這個也夠嚇人的。
“只能打市話,而且一分鐘5分錢啊”
看了李學武證件的服務員語氣明顯好了一些,不復剛才的不耐煩。
李學武笑著接了服務員遞過來的電話機搖了起來。
這玩意兒的原理其實李學武也不大懂,大概就是這邊手搖著電話機可能產生電流,接線員就會收到請求通話的信號,然后問你接到哪兒。
現在的電話還都要靠接線員來幫助聯系,所以效率就人為的慢,有的時候老半天也接不上。
還有人說把電話機反著搖,產生的電流會讓接線員電的發麻,就會很快的接通了。
李學武不知道這么做對不對,有沒有科學根據,他是一次都沒用過。
這招兒不靈的話顯得腦殘,靈的話被接線員罵腦殘,值不當的。
還算好,李學武剛搖了幾下就從聽筒里傳來了“要哪里?”的聲音。
可能是天下的接線員都一樣,語氣都很不好,所以李學武對電話里的語氣也沒在意,說了句“站前招待所308房間”。
“通了”
電話里傳來了這么一句,隨即便聽見閆解成的聲音。
“科長,是你嗎?”
“是,我是李學武,韓戰回電話了嗎?”
“回了,他們說付海波家荒廢已久了,早就沒人住了,現在他們兩個正去查一個叫馬三兒的人,說是跟付海波交往密切”
“知道了,我這邊收獲不多,分廠的領導不配合,無法獲得付海波的信息,現在我們去調查付海波的家人”
“收到”
李學武在撂下電話前對著閆解成交代道:“中午飯自己去門口的飯店叫一份兒,趕緊回去值班”。
說完便撂下了電話。
服務員看了看手表說道:“一毛錢”。
李學武知道自己沒打夠兩分鐘,但是就以后世都沒解決這個問題的三大運營商的揍兒性,也是懶得計較這5分錢。
掏出毛票放在了柜臺上,在電話記錄上寫了自己的單位和名字,還有叫電話的方向。
這是在外面打電話的程序,現在可不是后來那么亂,電話隨便用。
就連李學武的回收商店都是嚴格按照登記制度收售商品。
你賣二手商品,成,拿這個商品的單據來,沒有就報警。
打“公用”電話也是一樣,沒有單位工作證想都別想用電話。
即使有工作證也得留下電話記錄。
李學武出了門對著劉兆倫說了句“找個飯店”,然后便上了車。
這五人在火車上就沒吃早飯,折騰這么一上午早都餓了,皇帝還不差餓兵呢,不吃飯遇到情況沒有力氣就糟糕了。
兩人找了一個面館兒,就是最普通的那種,拿著全國糧票和錢買了兩碗打鹵面。
不是李學武吹噓這個時代的純真,也不是李學武貶低后世的變質。
僅僅是這一碗打鹵面能有什么差異?難道還能吃出牛肉來?
是吃不出牛肉來,但差異就是有。
一大碗的打鹵面端上來,泛著微黃的面條澆上淡褐色的鹵子,再撒上一點兒蔥花,看著就有食欲。
面條微黃是因為面粉的研磨程度沒有后世那么精細,可就是這么個研磨程度,做出來的面條卻是比后世的麥芯粉要好吃的多。
包括李學武家做的饅頭,都不像是后世那么白白凈凈的,帶著微黃,有時候還帶一些黑點兒。
這是因為磨面的時候麥麩殘留導致的。
在這寒冷的冬天,吃上一碗熱騰騰的打鹵面,李學武兩人的身體都恢復了精氣神。
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
韓戰和景勇杰出了付海波老家那個居民區往出走,準備走訪一下煉鋼廠工人居住區。
無論是付海波還是馬三兒,都依托這片工人居民區生存,那么一定會有他們的線索。
韓戰兩人先是去了附近的供銷社,從日常系統一點點查,畢竟地賴子也是要生活的嘛。
可讓韓戰兩人失望的是,無論是問誰,都對馬三兒這個名字三緘其口。
漸漸地,兩人也看出了端倪,知道這么問下去是徒勞無功了。
看了看時間,兩人走進一家國營的餐館。
不吃飯不行了,韓戰的身上都打突突了,這是低血糖的癥狀。
因為時間緊,兩人要了四個饅頭,一盤燉豆腐。
就在等餐的工夫,景勇杰習慣地對著服務員問了一句:“同志,您知道馬三兒嗎?”
“付海波呢?”
這服務員看了景勇杰一眼,又看了看韓戰,連續兩次搖了搖頭,一句話沒說地回了后廚。
兩人今天被這樣拒絕的次數太多了,所以也沒在意。
等饅頭和豆腐端出來以后,兩人接了走到桌旁便啼哩吐嚕地便開始吃了起來。
韓戰剛拿起第二個饅頭準備開吃的時候,門口進來一個方臉兒的青年。
這青年撒么了店內一眼,隨即便盯上了韓戰這一桌兒。
看著進門的青年向這邊走來,韓戰放下了手里的饅頭,在桌下踢了對面的景勇杰一腳,隨后手便摸在了腰上的槍套。
景勇杰回頭看了一眼,也是發現了異常,放下手里的碗站了起來。
這青年走到兩人桌前三步遠站住了,輕聲問道:“請問是二位同志在打聽付海波嗎?”
景勇杰回頭看了皺著眉頭的韓戰一眼,挑著眉頭問道:“請問你有什么事兒嗎?”
這青年見找對了正主兒,哭喪著臉說道:“我知道付海波在哪兒”。
景勇杰聽見這人的話便激動地往前走了兩步,可隨后便被韓戰叫住了。
“勇杰!”
景勇杰聽見韓戰的提醒,也知道現在不能激動,但還是抓住了眼前這青年的胳膊問道:“他在哪兒?”
這青年苦著臉看了店里一眼,隨后望著兩人不說話。
景勇杰當然知道這是什么意思,無非是屋里的人太多,說話不方便罷了。
“走,咱們出去說”
“勇杰”
韓戰再次叫了景勇杰一聲,看了這青年一眼,提醒的含義不明而喻。
可景勇杰這會兒已經被突然到來的驚喜迷住了,回頭對著韓戰說道:“咱們就在門口找個地方說”。
韓戰沒辦法,將兩個饅頭揣進兜里跟著景勇杰兩人出了門。
站在街道邊的背風處,景勇杰松開了青年的手問道:“付海波在哪兒?”
這青年猶豫著問道:“你們是誰?找付海波有什么事兒?”
景勇杰見青年墨跡伸出手掐住了青年的脖子說道:“廢什么話,我問你付海波在哪兒?”
“景勇杰,把手松開!”
韓戰見景勇杰情緒激動,皺著眉頭說了一句,這次提醒已經叫了全名,說明韓戰的態度很堅決,也很抵觸景勇杰現在的作為。
可景勇杰這會兒哪里會聽韓戰的,手仍然掐著青年的脖子問道:“說不說?”
這青年看著愣,可卻是軸,任憑景勇杰又是掐又是打的,就是不說。
最后沒辦法,是韓戰看不下去了,抓了景勇杰的脖領子將他拉開。
看著地上委頓的青年,再看看紅著眼,喘著粗氣的景勇杰。
韓戰皺著眉頭說道:“你們所辦案都是這么粗糙的嗎?”
景勇杰不說話,只是盯著地上的青年。
韓戰蹲下身子,將自己的證件打開了放在了青年的眼前,道:“我是付海波所屬工廠的保衛干部,付海波犯事了,我們要抓他伏法,你如果知道什么的話可以告訴我們”。
這青年驚訝地抬起頭看了看韓戰手中的證件,隨后熱淚盈眶地問道:“您說的是真的?你們真是來抓那個混蛋的?”
聽見這青年這么說,韓戰看了站在一邊滿臉錯愕的景勇杰一眼,隨后對著青年點頭說道:“證件騙不了人的,我們找他有一陣兒了”。
這青年有些畏懼地看了看景勇杰,隨后對著韓戰問道:“我能知道付海波這次多大的罪過嗎?他還會出來嗎?”
韓戰輕笑著說道:“多大的罪過不能跟你說,但他出不出得來我能告訴你,他能出來”。
“啊?!”
這青年滿臉是血地看著韓戰,剛才的激動全化為了泡影,滿臉死灰地看著韓戰。
“出來是能出來,骨灰能出來,活著出來是不可能了”
“啊?!”
這青年再次啊了一聲,可聲調卻是不一樣了,整個人像是活了過來一樣,看著韓戰不敢置信地問道:“同志,您說的是真的?”
韓戰再次看了滿臉愧疚的景勇杰一眼,然后抖了抖手里的證件說道:“如果是請客吃飯,我們也犯不上從京城千里迢迢來找他是不是?”
“是是是”
這青年激動地狂點頭,隨后便激動地哭了起來,嘴里叨咕著你們怎么才來啊。
韓戰和景勇杰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皺起了眉頭。
這付海波是做了多大的孽啊,讓這青年這么激動。
“同志,我們來就是為了抓捕和懲治付海波的,您能穩定一下情緒,配合我們的行動嗎?”
“嗚嗚嗚,我配合!”
這青年擦了臉上的眼淚,卻是連著先前的血和鼻涕弄了個滿臉花,像是鬼一樣。
韓戰帶著這青年回了飯館,在門口的水池邊上洗了臉。
這青年洗了臉,又控制了一下情緒,這才又跟著兩人回了街道的矮墻邊。
看著有些畏懼景勇杰的青年,韓戰解釋道:“付海波做的錯事太多了,以至于我們的同志恨不得現在就將他繩之以法,所以剛才對您有些激動了,請您見諒”。
說著話還示意景勇杰道歉。
景勇杰不好意思地對著青年說道:“實在抱歉,剛才是我魯莽了”。
這青年搖了搖頭說道:“只要你們抓付海波,就算是打我十頓都行”。
說著話,這青年又有哭的跡象,但看著兩人著急,還是努力穩定了自己的情緒,長出了一口氣。
“呼”
隨后解釋道:“我叫楊釗,就是煉鋼廠的工人,有一次我媳婦兒去單位找我,被付海波遇見了”。
說到這兒,楊釗的喉嚨又哽咽了起來,但還是強忍著說道:“兩人也不知是怎么勾搭上了,每次我上班的時候付海波就去我家”。
說到這里楊釗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刷刷地往下流,哭著聲音說道:“有一次我有事回家撞見了,我伸手要去打他,可被他拿著槍頂著腦袋打了一頓”。
“嗚嗚嗚嗚嗚”
說著說著,楊釗捂著臉又哭了起來,這次韓戰和景勇杰都沒有阻止楊釗。
尤其是景勇杰,已經咬牙切齒了。
楊釗哭了一會兒沙啞著嗓子說道:“打了我還不算,晚上又叫了馬三兒來我家又把我吊在了房梁上,付海波那個牲口竟然當著我的面兒跟我媳婦兒…嗚嗚嗚”。
景勇杰聽得睚眥欲裂,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卑鄙無恥之人。
“你怎么沒報案?”
“我怎么報?!”
楊釗哭著嗓音說道:“付海波就是保衛處的,我向他報案嗎?
“他警告我,如果我敢說出去,讓我在煉鋼廠干不下去,還讓馬三兒弄死我”。
“草他大爺的!”
景勇杰用手捶了一下身邊的土墻,恨恨地問道:“付海波現在在哪兒?”
“還能在哪兒,在我們家的炕上”
楊釗空洞著眼神說道:“自從那次以后,付海波便明目張膽地往我家里去,還經常住在我家,不許我回家”。
說著話,楊釗流著眼淚說道:“今天是我休班,我媳婦兒提前告訴我他要來,不許我回去,嗚嗚嗚”。
看著一個大男人聲淚俱下,韓戰也是將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景勇杰恨恨地說道:“走,帶我們去你家,我倒要看看這個青年俊杰是怎么干這等禽獸不如的事兒的”。
“等等!”
看著比楊釗還激動的景勇杰,韓戰皺著眉頭說道:“既然知道了付海波的位置,那就不用急了,咱們去通知科長,這樣穩妥一些”。
景勇杰瞪著眼睛說道:“都什么時候了,就算咱們電話聯系上,李處趕來這邊也得一個多小時以后了”。
說著話,景勇杰還對著楊釗問道:“付海波一般在你家停留多久?”
楊釗抹了一把眼淚說道:“不知道,有時候有事兒他就走了,什么時候走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回去的時候已經看不見他了”。
景勇杰拍了拍楊釗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們現在就把那個畜生繩之以法”。
“還是跟科長匯報一下穩妥,畢竟這塊兒咱們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兒也沒個照應”
見韓戰還要啰嗦,景勇杰瞪著眼睛看著韓戰說道:“這次行動護衛隊可都是沖鋒在前的,沒一個孬種,你讓我有點瞧不起了”
感覺自己說的話有點兒傷人了,景勇杰補充道:“再說了,李處長可是說了看見付海波就抓的”。
“那能一樣嘛?”
韓戰不理會景勇杰的諷刺,勸說道:“科長下的命令是見到付海波就抓,不是咱們這種二級偵查行動抓捕…”。
激動的景勇杰擺擺手說道:“我不管,現在我就要去,你如果不愿意去我也不強求,你直接回招待所等我消息吧,我一個人又不是沒有抓過人,他付海波還能三頭六臂不成?”
說著話攬著楊釗就要走。
韓戰看著景勇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不是一個單位的就是麻煩,互不統屬,出現分歧了沒法解決。
韓戰哪里會讓景勇杰一個人去冒險,只能跟著景勇杰往居民區的另一條街道上走。
景勇杰回頭看了看跟上來的韓戰,冷著聲音說道:“我知道你埋怨我,放心,我不是貪功之人,只要抓到了人,功勞有你一半”。
韓戰皺著眉頭看了景勇杰一眼,沉默著不說話。
這景勇杰還真是個拼命三郎愣頭青,也不知道段所是怎么選的人。
這是功勞的事兒嗎?
軋鋼廠護衛隊可從來沒有以功勞論成敗的,韓戰也是頭一次遇見這種為了所謂的功勞的愣頭青。
楊釗這會兒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帶著兩人來到了自己家的街道口。
就在將要進去的時候,楊釗站住了,有些猶豫著說道:“第三家就是我家,我能不進去嗎?”
“為什么?”
韓戰把槍都掏了出來,給楊釗嚇了一跳。
“我…我…我害怕”
楊釗低著頭說道:“我怕付海波知道是我告的密,他們還有很多人呢,我怕他們報復”。
“你…”
韓戰還要再說,景勇杰不在意地說道:“這是正常的,咱們不怕犯罪分子的報復,普通老百姓可怕,別廢話了,走吧”。
說著話不顧韓戰的反應已經沿著街道的墻往里面摸了進去。
韓戰看著莽撞的景勇杰,對著楊釗說道:“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們”。
“好好好”
楊釗忙不迭地答應著,好像解脫了似的。
韓戰再次看了楊釗一眼,因為景勇杰已經準備翻墻了,所以也沒多想便跟了上去,幫著景勇杰翻墻進了院子。
在景勇杰進去以后,韓戰一個助跑也翻上了墻頭跳進了院里。
落地后韓戰把槍舉著往瓦房跟前兒跑,因為已經看見景勇杰拿著槍踹門沖了進去。
可還沒等韓戰沖進屋呢,就聽見屋里傳來了一陣女人的驚叫聲。
“來人啊!有賊啊!有人強兼啊!”
韓戰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呢,又聽見身后的院墻外面出現了敲鑼的聲音。
“來人啊!有賊啊!有人闖進我家里強兼我媳婦兒啦!”
韓戰一聽事情不好,想著叫景勇杰出來。
還沒等喊出口,就見景勇杰臉上被抓了三條血道子跑了出來。
“韓隊,不好,咱們中計了,屋里就一個光著的女人!”
韓戰罵道:“還用你說!”
也不給景勇杰解釋,指著后面的院墻說道:“走,從后面走”。
景勇杰這會兒也已經慌了,見韓戰指著后面也不跟韓戰客氣,轉身就往后面墻上跑。
韓戰已經看見大門被踹開了,隨意開了一槍便跟著往后面跑。
韓戰來不及罵景勇杰廢物,只能自己配合著他打掩護。
在護衛隊突擊目標的時候翻墻前和翻墻后是互相配合的,可景勇杰進了院子也不給韓戰開門,為了搶功直接往里沖。
這會兒又是,撤退的時候不互相打掩護,就顧著自己跑。
跑到墻根,看著景勇杰身手利索地上了墻,韓戰剛準備跟著景勇杰翻墻,就聽“砰”地一聲,就見蹲在墻頭上準備翻過去的景勇杰被崩了回來。
落地后的景勇杰滿臉滿身都是血色,血色中還有黑色的沙礫。
“啊!”
看著景勇杰在地上打滾兒地痛嚎,韓戰咬著牙抓起景勇杰的胳膊將人抗在了背上,又往前院沖去。
“草擬大爺的”
韓戰因為景勇杰受傷,血性大發,見人就是照頭打,在打碎兩個腦袋以后再沒人敢露頭了。
幸好前院兒沒有砂槍,不然兩人都得交代在這兒。
韓戰看著地上掉落的步槍,知道這些人是奔著要兩人命來的,根本不敢留在這兒解釋自己身份,闖出了門便往外跑。
可背著一個人怎么跑的動呢,跑幾步就得回頭看一眼是否有人跟上來。
“砰!”
感覺背上的景勇杰抽動了一下,韓戰回手就是一槍。
“砰”
這一槍又打掉了一個人。
韓戰不敢看自己打的那個人死了沒有,轉身繼續跑。
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
就在出了街道口的時候,看見路邊停著一臺邊三輪。
剛才來的時候可是沒見的,現在還插著鑰匙,這一定是沖著自己開槍這些人騎來的。
韓戰將沒了動靜的景勇杰扔進挎斗,自己則是上了摩托車,踹著了便往市里騎。
雖然身后還是傳來了幾聲槍響,可韓戰根本沒時間去回擊了,車斗里的景勇杰看著實在不好。
露在外面的臉已經看不出樣子了,砂槍打上去黑乎乎一片,然后又被血水呼了一臉。
韓戰不知道景勇杰別的地方怎么樣,但眼睛大可能是保不住了。
沒有人能在正面硬鋼砂槍的情況下保住命又保住眼睛。
李學武帶著劉兆倫爬上樓梯,看了看門牌號,確定了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當當”
李學武敲了三次,門里才傳出了動靜。
“誰啊?”
“您好,我是付處長的同事,煉鋼廠有個緊急的案子需要他處理一下,我們找不到他了”
“喀嚓”
門鎖打開,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推開了門。
“找海波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這女人開門便是這么一句,而且話語里顯得很是不客氣。
李學武笑著說道:“付處長沒跟我們說過他住在哪兒,您這兒還是我們領導說的呢”。
這女人皺著眉頭問道:“你們是煉鋼廠的?”
李學武拿出了自己的保衛證件比劃了一下,道:“是,老嬸兒,我們確實很急,這邊等著付處長拿主意呢”。
這女人看見了李學武的紅色證件,又聽見李學武的東北話口音,點點頭說道:“他不住這里,我是他丈母娘,他住在關村大街17號,你們去那里找他吧”。
“好的,謝謝老嬸兒了啊”
說著話,李學武客氣地打了聲招呼便下了樓。
帶著劉兆倫出了樓門,李學武示意劉兆倫趕緊上車。
“關村大街17號”
劉兆倫踹著了摩托車,擰著油門便出了樓區。
“科長,有下落了?”
因為風大,劉兆倫是喊出來的,李學武可不想迎著風說話,便拍了拍劉兆倫的腿示意往前開。
劉兆倫會意地笑了笑,終于有消息了。
付海波岳母說的地址李學武初時不在意,可隨著下車打聽路的時候,路人的眼神便知道那個地方不簡單啊。
等到了地方更是看出了關街這個位置的不同。
這就像美式的別墅區一樣,帶著美式的風格,又帶著中式的元素。
這兒應該是解放前留下的建筑區,跟李學武自己海運路1號那邊的情況類似。
獨棟的二層別墅,白色木質柵欄圍成的小院兒,鋪滿白雪的院里還有個鐵質的秋千。
劉兆倫將摩托車停在了別墅門前,李學武下了車站在門口打量了幾眼。
剛要叫門,就見別墅的屋門被推開,一個男人神色有些慌張地往出走,身后還跟著一個身材高挑,面色紅潤的婦人。
見李學武和劉兆倫站在木柵欄的門前,婦人皺著眉頭拉開了門讓那個男人先出去,隨后對著李學武問道:“你們找誰?”
出去的那個男人掃了李學武一眼,隨后見李學武的目光太銳利,又底下了頭往出走。
李學武看了看男人的背影,見進了隔壁的院子,轉過頭看著眼前的婦人問道:“這里是付處長的家嗎?”
這婦人聽見李學武的話明顯有些錯愕,但隨后還是回道:“你們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李學武手插進皮夾克的衣兜,看著眼前這女人的神色,挑著眉頭說道:“是您母親告訴我們的”。
這婦人對于李學武的不禮貌很是厭惡,冰冷著語氣說道:“付海波不在家,你們去單位找他吧”。
說著話瞪了李學武一眼便要關門。
李學武伸手一把推住了木質大門,微微歪著頭,說道:“那我就跟您聊聊”。
婦人用力推了推門,見關不上,沒好氣地說道:“我又不認識你,跟你有什么可聊的”。
“哎,可聊的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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