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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廠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不搞聯合企業了”
景玉農現在全權負責聯合企業,而聯合企業和將要籌建的鋼城工業生產基地又是貿易項目的主要供貨基地。
現在開的是貿易項目專題會,她當然要在這個時候把聯合企業的問題都提出來。
一個是為了快速恢復聯合企業的生命力,再一個就是為了讓李懷德放心,是要把聯合企業同貿易項目聯系的更緊密。
一旦兩人出現爭端或者分歧,聯合企業同貿易項目聯系的越緊密,李懷德越是不會再對這個項目動手。
沒有人敢保證自己擁有一輩子的盟友,夫妻之間尚且會有二心,更何況是同事呢。
“包括現在的工具廠和冷飲廠,已經實際上處于停工停產狀態了”。
景玉農也是滿臉為難,看著李懷德說道:“工具廠和冷飲廠本身就是廠里的分廠,如果再改回去,工人們的意見會很大啊”。
李懷德點點頭,說道:“可是停產停工也不是個辦法,少喝一瓶汽水,少吃一串雪糕都行了,沒有工具哪能行”。
說完皺眉道:“工具廠至少要堅持到鋼城五金工具廠開工才行”。
“按照現有的計劃和施工時間,恐怕在時間上…”
景玉農遲疑著說道:“這邊的工具廠要堅持到十一月份,甚至到十二月份了”。
“京城這邊的工具廠終究是要替代的”
李懷德敲了敲桌子,道:“基本上沒有合作的可能了,還不如趁著現在砍掉,到時候把鋼城的工具推薦給聯合單位”。
當領導的得有決策能力,李懷德在這一方面還是很有能力的。
只跟景玉農溝通了兩句,便同馮行可交代道:“工具廠不是還沒搬遷嘛,先組織現有工人重新開工,提供最基礎保障就行,堅持兩到三個月”。
“倒是冷飲廠了”
李懷德喝了一口茶,皺眉道:“合作基礎是有的,但產品的需求正在退縮啊”。
也是了,這幾個月鬧騰的,就算是富裕人家也不敢喝汽水吃雪糕了,再讓人家仇富了怎么辦。
廠里工人本身就都很勤儉節約,冷飲廠還是作為福利待遇的身份存在。
從它的主管部門是后勤處就能看得出來,其他工廠當初愿意跟軋鋼廠一起搞冷飲廠,也是圖意省錢。
畢竟這玩意兒并不能產生效益,可為了響應號召又不得不搞這個。
大廠里要是沒有個福利分廠,那還能匹配大廠的身份?
“還是得走聯合辦廠的路子”
李學武插話道:“一個工廠搞這個太吃虧了,既然其他工廠都需要,那一定是有合作基礎的”。
“怎么談?”
李懷德對著李學武問道:“現在聯合企業出現了第二次信任危機,這一次再談合作,可比前兩次難多了”。
“難,也得談,談了才知道難不難”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聯合企業出現問題又不是咱們的意愿,這是客觀存在的問題,現在大家都有需要,談,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案”。
說著話又看向了景玉農,她這會兒的面色不太好看,倒不是生氣,而是有些遺憾。
遺憾的是,聯合企業在她的手上出了問題,到最后還得是李懷德和李學武來幫忙解決問題。
這件事她有想過,聯合企業搞不起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沒有李懷德的基礎,也沒有李學武的資源。
既然叫聯合企業,如果沒辦法聯合,又怎么搞企業。
“那就談”
李懷德看向景玉農說道:“這件事得快,但得注意方式方法,輕易不要舍棄咱們的利益”。
這話卻是在提醒景玉農,不要穿新鞋走老路,現在停產停工對聯合企業未嘗不是一次重整旗鼓再開張的機會。
景玉農也是有這個意思,并沒有因為李懷德的話而羞惱,反而是點點頭,對著李學武問道:“你那邊有什么項目可以放在一起談的嘛?”
“別說,還真有”
李學武笑了笑,看了景玉農一眼,隨即對李懷德匯報道:“剛才提到的罐頭您還有印象嘛?”
李懷德一挑眉,笑著問道:“招待所服務部里賣的那個?”
他在招待所那邊住的多了,樓下賣啥他清楚的很。
主要也不是去看服務部里賣啥的,他是去看服務員的。
當然了,他也是個精明的,那些小姑娘他才不會動的,有劉嵐在,可解大火。
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保衛處同紅星村以及衛三團,搞了一個小的食品廠,主要生產罐頭和咸菜”。
“你的意思是?”
景玉農的眉毛忍不住跳了跳,問道:“把山上的廠子挪下來?”
“不不不!”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山上的那個太小了,也不太適合咱們,最起碼的,季節性蔬菜咱們搞不到,上哪腌咸菜去”。
說完敲了敲桌子,道:“但是咱們可以自己搞罐頭廠,原材料都是現成的,合作單位也都是現成的”。
“水果罐頭,周圍就有果園農場,邊疆有源源不斷的水果”
“水產罐頭,周圍也有水產養殖,河流甚多,魚還是很多的”
“海鮮罐頭,正跟津門海產公司合作,咱們自己在營城還有造船廠,可以發展魚業貿易”
“肉類罐頭,邊疆馬上進入到了牲口屠宰的季節,原材料充沛”
“農副產品罐頭,豆角、蔬菜、玉米等等,就看怎么深加工了”
李學武笑著說道:“做罐頭食品還有個好處,就是這些東西都能跟五金小商品一樣”。
“出口創匯?”
李懷德的眼睛一亮,對于李學武所說的這些罐頭種類他不關心,但創匯出成績的項目就是好項目。
甭管這個時候上面到底是誰在管著工業和經濟工作,對于出口創匯都是一樣的重視。
他現在已經掌控了軋鋼廠的方向盤,下一步就得往前看,找找方向了。
獲得上面更多的關注和認同,從現在開始就得打基礎了。
“是的,出口創匯”
李學武解釋道:“七月份的報紙,西廣綠城罐頭食品廠,從六四年開始便搞罐頭出口項目,當年就給外貿部門提供了750噸的罐頭”。
“到今年,改進了罐頭的灌裝和密封工藝,并且同中科院生物化學研究所、西廣輕工業研究所合作,改良了產品工藝,年出口量有將近四千噸”。
“當然了,咱們是零基礎發展,可咱們有工業和原材料優勢啊”
李學武正色道:“我建議派出專項小組,分別前往全國各地優秀先進食品罐頭廠去考察學習”。
“我看可行!”
李懷德點頭道:“一來是要嚴謹地對待這個問題,二來要考慮環境和辦廠的條件因素,三來也要有個充分的數據進行分析”。
“最好是能熟悉到出口貿易的操作流程”
李懷德看向景玉農說道:“這件事還是由你牽頭,銷售處和技術處出人去辦”。
“好的”
辦公桌旁被點到名字的人都在拿著筆記錄著李懷德的話,其他沒點到名字的也都在記錄。
李學武看向景玉農說道:“罐頭廠和冷飲廠可以一起談,還可以結合汽車零部件生產合作一起談”。
“罐頭廠和冷飲廠合并成為食品廠,生產產品包括罐頭、冷飲,這都是福利品嘛”。
“還有,要搞大型的罐頭廠,離不開配套產業”
李學武提醒景玉農道:“包括玻璃廠、化工廠、海產公司、水產公司等等”
“咱們出訂單、定商品、出廠房,讓他們出機器,工人子女招工指標和利潤分成三七開!”。
“那個…”
馮行可遲疑道:“咱們只有三成招工指標的話,工人們會不會不愿意啊?”
“咳咳是啊”
茍自榮也是咳嗽著提醒李學武不要走景副廠長的老路,同時也示意看過來的李學武看看李主任的臉色。
畢竟李主任剛說完要在用人招人的問題上慎重,你現在說這個,不是跟主任頂著來嘛。
李懷德卻是皺起了眉頭,同時也看見景玉農飄過來的眼神了。
他都不用想,景玉農的意思一定是:還說老娘做的不好,你們不也就這三板斧嘛!
李懷德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并沒有就李學武的話進行反駁,他相信李學武一定有著充分的理由。
論別的事他可能要優秀于李學武,其他人也有所長。
但是!
在業務和謀劃上,李學武在他的印象里,從未失手過。
當當!
李學武用鉛筆敲了敲會議桌,看著眾人說道:“想什么呢!三七分,咱們七!”
“啊!???”
眾人均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都把目光投向了李學武那邊。
而景玉農也是驚訝不已,微微瞇著眼睛,不知道李學武怎么就這么的有自信。
而李懷德這會兒卻是面帶微笑,從容不迫地輕輕放下了茶杯。
瞥向景玉農的眼神:怎么樣?還是老娘…老子懂他吧!
“這還用想?”
李學武挑眉道:“咱們有目標產品,準確的銷路,穩定的原材料供應商!只需要他們的技術而已!”
“不是…李處長!”
茍自榮探了探身子,對李學武提醒道:“你不是說還讓他們提供機器嘛”
“機器全國哪買不著?”
“咱們廠差錢嘛?!”
聽見李學武這么說,李懷德不由得坐直了一些,他上位以后,因為貿易項目的向好,在變革和發展項目上確實是大刀闊斧的揮舞著。
尤其是李學武給他所描繪的宏偉藍圖(畫的大餅),讓他對軋鋼廠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在楊元松和楊鳳山手上沒有實現的晉級就在他的手上實現吧,到那個時候,他可就原地升級,成為…
“咱們有原材料、有車間、有工人、有產品”
李學武看向茍自榮說道:“技術就他們一家有嘛?讓他們提供機器,是給他們一個跟著咱們一起解決工人實際問題,并且創造成績和利潤的機會!”
“三七開!這是硬性指標!”
李學武最后認真地看向景玉農說道:“如果不是需要他們提供機器和技術,三七開都不會給,能談就談,不能談咱們就換合作單位”。
說著話也沒轉頭去看李懷德,對著眾人說道:“李主任對現在貿易項目的支持是不遺余力的,對聯合企業和工業基地的信心也是十分充分的,就沖這一點,三七分一點不為過”。
“咳咳”
聽見李學武這么說,李懷德咳嗽了一聲,臉上忍不住的笑意,看著景玉農,以及其他與會干部道:“呵呵,大家都是為了工作,提出意見是對的,學武同志的意見也很實際”。
“當然了!”
李懷德收起笑意,認真地說道:“我在這里也跟大家表個態,對于軋鋼廠來說,貿易項目還在探索和發展階段”。
“不要怕犯錯誤,也不要怕走彎路,敢于挑戰,要有競爭意識,同時也要注意合作關系”
說著話示意了李學武一下,笑著說道:“就像你說的那樣,合作雙贏嘛”。
李學武點了點頭,表示了認同。
“咱們是工廠,是搞企業的,不是搞福利的”
李懷德看著眾人說道:“咱們不能像是資本商人那樣錙銖必較,但也要誠信合作,用心經營”。
“我同意李主任的意見”
景玉農點點頭,說道:“按照出資比例、財產使用,以及其他客觀因素,比較合理地評估分賬是有必要的”。
“嗯,大家還有沒有什么意見?”
李懷德微笑著對景玉農點了點頭,隨即看向了桌上其他人。
其他人怎么敢有意見,李學武提議,李懷德認同,景玉農附和,他們就是來聽喝的。
見眾人點頭,李懷德笑著對李學武示意了一下,讓他繼續安排工作。
李學武微微一笑,表達了對于他支持自己的謝意。
而李懷德較為矜持地抿了抿嘴,雖然還是忍不住的微笑,但氣度和風范還是要保持的。
“聯合企業不是要搞大工程、大工廠,也不是為了安置人員而建廠,一切以實際商品的制造需要為前提設置辦廠規模”
李學武同景玉農,也對與會人員講到:“原有的大廠模式將會被打破,包括遠在鋼城的生產基地,同樣適用現有的計劃和模式”。
說著話示意了站在門口的綜合辦人員給開會眾人發放他擬定的聯合企業重啟計劃書。
景玉農接到文件的時候看了看封頁,很新,不禁想到以前的一個傳聞。
說是李學武在辦公室的保險柜里存放了許多文件,都是對各個項目的計劃書,包括眼前這一本聯合企業項目計劃書。
還說當初聯合企業立項時,李學武帶著于德才跳過籌備辦公室,準備一份比較完整的計劃。
但因為項目換人,由她接手,李學武隨同李懷德撤出項目組,也把這份還未露面的計劃書帶走了。
翻開計劃書,里面的書頁也是嶄新的,但里面的文字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看計劃書的厚度就知道了。
果然,只有等他真正掌握聯合項目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啊!
那個傳言是真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李學武在做其他項目,或者說做其他工作安排的時候是不是也有充分的計劃?
軋鋼廠的不少人是不是都在他的計劃內?
計劃,這是說好聽的,不好聽的呢?
算計?
收到項目計劃書的眾人心中都在這么想,可能李學武交給辦公室印刷的時候只把原來的標題換掉了而已。
他們互相對著眼神,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驚訝和可怕的含義。
最后確定這一猜測的理由就是:李懷德沒有翻看項目計劃書!
為什么?
因為這個項目當初就是李學武和李懷德去邊疆回來的時候搞的。
即便是李學武動的筆,可李懷德一定是看過了的,所以他才沒翻看。
這就是保衛處之虎嘛!
“所以!”
李學武在眾人都收到計劃書以后,這才繼續介紹道:“聯合企業只有一套管理班子,級別定為處級,其他各聯合組建的工廠只設車間級管理”。
“這…”
徐斯年的腦子“轟”的一下子要爆炸了似的,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李學武,眼睛瞪的大大的。
當初…給聯合企業定的級別好像是副廠啊…可為什么這份計劃書里明確的寫著是正處,而且組織機構這么的嚴密,一看就不是臨時修改的。
那就意味著,當初李學武和李懷德提議的原稿就是正處級單位,在會議上出現了廠長更換項目負責人才驟然變成了設定副廠級?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副廠級實際上就是…李懷德和李學武扔出來讓他們搶的肉骨頭?
這特么…
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有感覺,聽見處級總管理的時候覺得哪里不對。
可是,徐斯年掛著聯合企業籌備小組辦公室的主任,他對四月份籌備聯合企業時候的每一步都記得很清楚。
是了!
是當初李懷德和李學武見項目保不住,又不甘心讓給廠長,直接埋了地雷。
結果是什么?
就是景玉農坐在這里聽著李學武安排工作。
這一步步都是李懷德和李學武早就設計好了的,或者說無奈轉變計劃推動景玉農同楊廠長離心離德的。
發現李學武看過來的眼神,徐斯年冷靜了一下,重新低下頭看文件。
以前的事還提它干什么,景玉農坐在這了,他又何嘗不是坐在這里聽安排,成王敗寇,知道了又怎么樣!
是的,知道了又怎么樣,你看景副廠長,這會兒就一副沒看出來的樣子,認真地聽著李學武的講話。
“一套處級管理班子,不設任何后勤和保障服務部門,這些都依靠軋鋼廠來提供”
李學武強調道:“聯合企業重新起步,要讓他們輕裝上陣,不要帶著包袱,要帶著李主任的期望,不要帶著壓力,要帶著軋鋼廠的希望”。
于德才偷偷抬起頭看了一眼李主任的表情。
嗯,矜持著,卻又帶著一點微笑。
好,記下了!
(不要帶著…要帶著李主任…不要帶著…要帶著李主任…)
他記下李處長的金句,回去要好好學習和揣摩,覺得這個比記下的那些工作內容都重要。
“聯合企業不舍分廠制,一個車間一個負責人,統一對聯合企業管理處負責”
“造什么、產什么、人員怎么調整、材料怎么分配等等,一切都由管理處分配”
李學武看向眾人說道:“同玻璃廠搞合作,產品主要以生產罐頭瓶、汽車玻璃、內飾玻璃、飲料瓶、酒瓶,以及正在籌建鍕工廠需要的望遠鏡為主”。
“食品廠又需要包裝,所以可以同其他聯合單位籌建包裝廠,生產金屬罐頭蓋、金屬罐頭盒,以及其他包裝等”。
“而在同玻璃廠談合作的時候,還可以聯合其他工廠一起搞汽車配件生產車間”
“包括化工廠合作搞海綿,汽車座椅、車內裝飾、隔音防靜電產品”。
“紡織廠搞被服生產、羊毛線料、車內軟布等布料商品”
“皮革廠搞汽車座椅、汽車裝飾、皮衣、皮鞋等等產品”
“京城電視機廠,搞汽車儀表、車載收音機、電控系統”
李學武在講完聯合企業利用汽車配件廠重新展開工作的運用模式后,再次強調道:“聯合企業和生產基地的人員絕對不是固定的”。
“生產車間只需要十個人,那就用十個人,一個人都不能多”
“生產車間需要一千個人,那就用一千個人,一個人都不能少!”
“咱們不怕發不起工資!”
貿易工作會開了一個半小時,除了確定了聯合企業的建設項目計劃,還商定了一些列的生產產品計劃。
比如入冬后急需的供暖設備,軋鋼廠的暖氣片是自己搞的,外面只有大單位,或者重要的場所才有,一般人家可沒有這個。
但并不是買不起,而是沒有賣的。
現在多數家庭都采用火爐子、火炕的方式過冬,但也都知暖氣片的好。
這只是軋鋼廠利用自己的工業優勢開展一些工業生產的試探。
東西雖然很普通,也就是民生物品,但簡單的東西賺到大名聲,大成績的案例屢見不鮮。
李學武只搞了一個地震以及其他危險的防范演習制度,就能拿一塊獎章,羨慕死他們了。
誰敢再小瞧李學武的想法和意見?
反正李學武提出的,李懷德就支持,景玉農則負責帶著眾人執行。
散會后,其他干部們收拾了自己的文件,站起身往外走。
門口站著的綜合辦秘書拉開了會議室的大門,卻是發現門口站著好幾個人。
而更意外的是,三樓走廊上好多人都躲閃著目光看著這邊。
是了!
兩個秘書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咋回事。
廠辦組織會議都會進行公告和通報的,軋鋼廠機關里的人當然都知道今天李懷德主持召開的是什么會。
正因為他們都知道今天開的是貿易工作會,所以才引起他們關注的。
談貿易,可他們都知道,今天要談的還有聯合企業,以及涉及到的有汽車生產廠的工業生產基地,以及造船廠。
機關里傳出了消息,車間里基本上也都知道了,工作之余,也都在關心和議論這件事。
聯合企業是最直觀的問題,李懷德和景玉農重新走在一起,就代表了聯合企業背后最大的問題得以解決。
那么,聯合企業的干部使用,以及工人選用是怎么安排的?
這是機關和車間最關心的問題。
會議室大門管著,他們望眼欲穿,心急火燎,大門打開,他們目光灼灼,只等著確切的消息。
機關開會要保密的,但基本等于白說,會議室大門一打開,啥秘密都沒了。
打開會議室的大門,兩個秘書讓開位置,請了各位領導往出走。
而門口站著的那些廠辦秘書則是站立兩旁,用羨慕和恭敬的目光看著低聲交談著從眼前走過的一個個部門領導。
他們都在幻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如廠里這些大人物們一樣,從這間會議室里走出來。
他們也在等著,等領導們離開后,借著收拾會議室的名義,截住那兩名綜合辦的秘書打聽剛才的會議內容。
走出來的這些部門領導并沒有看見,或者說并沒有在意這些秘書以及三樓走廊里駐留的那些人關注的目光。
他們已經習慣別人的目光放在他們身上了,也習慣了這些機關里的服務了,他們現在低聲討論和交談著的是廠里的大事。
他們就是干大事的人,討論的內容自然也是重要的,怎么會有時間關注身旁恭敬的目光呢。
隨著一個個領導的出來,秘書們的目光都放在了里面,等著最后的領導出現。
景副廠長出來了,同著財務處處長一起出來的,兩人低聲說著什么。
主要是景副廠長在說,呂處長在點頭 其后便是李主任,身邊走著的是保衛處李副處長。
跟景副廠長和呂處長談話姿態不同的是,李副處長在說,李主任在點頭。
這特么到底誰才是領導?!
“領導,下個月去羊城,咱們抽空去考察一下塑料廠”
李學武一邊走著,一邊同李懷德匯報著工作,他當然不會僭越,把自己當領導,給李懷德難堪了。
“塑料廠?”
李懷德挑眉問道:“也是搞出口?京城就有塑料廠,為啥去羊城看?”
“不,搞汽車配件”
李學武低聲解釋道:“塑料這玩意兒成本低,適用范圍廣,可以作為輕工業的一個主要支撐點”。
隨后又解釋道:“全國塑料廠還得看羊城,那邊的加工工藝更成熟,也更規范,咱們找老師就得選好的”。
說完又笑著解釋道:“不過工藝更好的是港城,您還記得上次我跟您提到的,港城五豐行來考察的事情吧?”
“怎么?有消息了?”
李懷德當然記得五豐行,這是李學武給他說過的,煉鋼廠五金工具和商品走出去的渠道。
也是他當初在煉鋼廠提交的項目書上簽字的主要原因。
只是最近一直在忙,李學武也沒在家,就沒顧得上這個工作。
現在李學武主動提起來了,他也就想到了。
李學武輕聲說道:“羊城出口商品交易會上他們一定會來,現在就可以準備了”。
“嗯…”
李懷德遲疑著說道:“是得準備著了,光是現有的五金工具、指甲刀、罐頭可不夠,這都太小了”。
“所以跟他們合作,搞點大的”
李學武帶著李懷德往樓下走,輕聲匯報道:“五豐行在港城是有自己貨運碼頭的,咱們在營城也有,那就合作搞貨運,接他們的運輸訂單”。
“還有,造船廠搞起來,通過他們接港城的造船訂單,漁船、貨船、客運輪渡船等等”。
李學武微笑著說道:“五豐行的貿易負責人跟我談過,想要在京城成立一個釀酒廠的,選中的目標就是茅臺”。
“真的?”
李懷德眉毛一挑,隨即問道:“不是說茅臺酒只能在茅臺鎮釀造嘛?”
“不,不是這樣的”
李學武輕聲說道:“科學院分析了茅臺酒的釀造口感和工藝,發現了十二種菌株,只要按照秘方釀酒,都是一個味,所以上面才有意選擇了它,作為擴產經營的目標”。
“是嘛”
李懷德搓了搓下巴,看著李學武問道:“你的意思是?咱們去羊城的時候跟五豐行談這個?”
“還得您出馬”
李學武笑著說道:“具體的業務我們都能做,但跟對方的溝通,我們是壓不住陣腳的”。
“哈哈哈”
李懷德笑著拍了怕李學武的胳膊,道:“這是好事,你安排一下,到時候咱們帶著誠意去跟他們談”。
“我也是這樣想的”
李學武輕聲匯報道:“對于有出口權的五豐行,可以從多方面、多角度的開展貿易合作”。
“關鍵是出口議價權”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進出口公司那邊可沒有咱們的專業眼光,更不懂市場形勢,咱們定一塊錢,他們敢跟外商要十塊,咱們要十塊,他們可能反過來只要一塊”。
說著話,湊到李懷德耳邊說道:“這里面的道道您應該知道”。
李懷德點了點頭,道:“你不用說,我懂,他們哪里管咱們的商品賣的好不好,這件事我了解了,到時候同五豐行那邊我有數”。
說完笑著看了看李學武,道:“答應你的事我絕對會辦到,我已經跟京城汽車廠、一七廠等幾個汽車工廠聯系過了,事情正在辦,你不要急”。
“謝謝領導”
李學武笑著說道:“咱們跟華清那邊也有合作,下來我也跟那邊對接一下,看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呵呵,看著你我就想起我自己當年了,也是一樣的,只爭朝夕”。
李懷德拍了拍李學武的胳膊,道:“耀輝那邊…不是他的錯,是國祁搞忘了,給那邊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
“唉”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又嘆了一口氣,道:“他也忙,人嘛,難免的要犯錯,我已經批評過他了”。
李學武一聽就明白咋回事了,是剛才在會議上馮行可把問題翻出來了,點了金耀輝的名。
而自己在安排貿易工作的時候又冷了臉,李懷德這是怕自己對金耀輝,或者張國祁有意見呢。
當然了,也可能是怕自己沒有意見。
誰會喜歡手底下的人抱團呢。
不過李學武有意見也不會在這說啊,給李懷德沒臉,又得罪兩個人的事他在不干呢。
“現在這么忙,理解”
李學武笑著說道:“尤其是張主任剛接手辦公室業務,多磨合嘛,我們都是在您的領導下做事的,團結最重要”。
“這樣最好了”
李懷德笑了笑,看向李學武的目光里全是滿意,就連樓上樓下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李學武聽著李懷德提起張國祁的時候心下就是一動。
這會兒見他這么說,微微一笑道:“我建議啊,還是請張主任盡早接手廠辦的業務,也好有個準備”。
“不大合適”
李懷德想了想,說道:“人事命令還沒走完程序,讓人說閑話”。
“倒是有個事,我一直沒想好,你幫我琢磨琢磨”
李懷德撓了撓臉,開口道:“上面交代下來的任務,就是接待全國來京城交流的那些學生和老師”。
“還沒找到合適的地方?”
李學武卻是有些詫異的,這件事上周末下來的,前幾天他還看工作簡報提起來著。
李懷德卻是擺了擺手,道:“國祁在城里找了好幾處房子,都太小,不合適”。
說著話還看了李學武一眼,道:“跟咱們廠的形象不合適”。
李學武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很簡單,房子太小,接待不了那么多人,顯示不了軋鋼廠的誠意,產生不了什么影響,更沒辦法凸顯李懷德為大學習活動貢獻一份力量的決心。
他跟那些學習和老師又沒有親戚關系,他們也不是軋鋼廠的人,憑什么讓李懷德興師動眾的接待他們啊。
重點不是這些來交流的人,而是接待他們的人怎么看。
小氣吧啦的接待了四五十號人,這不是扯閑蛋呢嘛,到時候反而給上面落下了不好的印象。
但是啊,城里的房子都是有門有戶的,那些收繳的不合適,其他地方也沒有啊。
谷維潔想把這些地方整合起來,分批分位置的安置,但是李懷德沒答應,他還想再考慮一下。
這散開招待也是招待,可這邊十幾個,那邊幾十個,怎么產生影響啊。
這幾天李學武的鬼點子是一個接著一個,一群接著一群,他都懷疑李學武在這一個月的培訓中凈想著這些事了。
李學武剛才就著李懷德的解釋,反過來給張國祁挖了一個坑,可被李懷德否了。
現在李懷德又問別的事,難道李學武就不會繼續挖了嘛?
“領導,您的意思是不是找個地方大的,位置好的,條件合適的?”
李學武站在一樓大廳,面似思索著他的話,嘴里試著問了一句。
李懷德點頭道:“一定是要在城里,不然不方便”。
是啊,不在城里怎么讓人家看見啊,恨不得安排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才好呢。
“這樣啊”
李學武故作思索道:“那是要大一點的,最好找一個大樓買下來,搞成大招待所,又能吃飯又能住店,以后也能自己用…”
“就是這個思路!”
李懷德笑著眨了眨眼睛,點著李學武說道:“這件事我可就交給你了,盡快幫我想到辦法,越快越好”。
說完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往大廳后面的小食堂去了,已經到了中午下班點了,他當然是去吃飯的。
李學武站在大廳看了一眼李懷德的背影,眉毛微微一挑,心道:我當然會好好想。
收起一瞬間露出來的意味深長,轉回身就要回保衛樓。
“你特么嚇我一跳!”
李學武手都摸著腰上的手槍了,看清身后站著的是張國祁,笑著罵了一句。
張國祁卻是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別寒磣人,我長得就那么嚇人?”
李學武點了點他,道:“你等下次的,我站你后面,嚇你半死!”
“別等下次了”
張國祁拉住了要走的李學武,笑著嘰咕眼睛問道:“剛下樓,就看你跟領導說的熱乎呢,聊啥呢?”
李學武眼皮一動,笑著說道:“不告訴你”
“艸”
張國祁笑著追上了李學武,說道:“還特么哥兄弟呢你…”
他的話沒說完,便被李學武拉著走到了主辦公樓大門邊上。
“你…”
“噓你想讓別人都聽見啊!”
李學武嚇唬了他一句,故作神秘地看了看樓上下來去吃飯的人。
張國祁沒想到李學武這么上道,敢情剛才他跟領導說的真是秘密工作啊!
不過他沒想到李學武傻冒煙了,還拿他當好兄弟呢。
這會兒他也是故作親近地跟著李學武往一邊走了走,好像是要說悄悄話的樣子。
李學武真是太傻了,都說他聰明,還不是落在我張國祁的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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