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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力”
就在彭曉力整理資料的時候,門口傳來了綜合辦主任孫健的聲音:“領導沒在嗎?”。
“主任”
彭曉力主動起身招呼道:“領導在蕭副組長辦公室”。
“哦哦,好”
孫健站著門口往辦公室里望了一眼,見他起身還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客氣,更不用起身過來招呼他。
彭曉力自然不會這么的沒有眼力見,就算是他到了現在的位置,可也不敢跟孫健這樣的人玩笑,以前對方就是副科長,現在更是科長。
所以見著孫健過來,他也是起身做要做給對方倒水的樣子,很自然的也被孫健攔了下來,畢竟能在李學武辦公室里喝茶的人他不在這個序列里面。
“怎么樣,跟著領導幾天了,什么感受”
孫健笑呵呵的打量著彭曉力,嘴里問著似是關心的話語。
當然了,你要是天真的以為領導在關心你那就太無邪了,聽問題的籠統就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了。
彭曉力自然不是剛入行的小菜鳥,對于這位孫主任他也是有著提防之心的,甭管對方現在跟領導相處的如何,在他這里,兩人的身份變化必然帶來新的磨合階段。
“受益良多,如履薄冰”
他倒是很會說話,一句話兩個詞,多種心情,左右逢源。
任你怎么理解,他都能解釋得通,看不得抱怨,更沒有埋怨,又表達了自己現在的心境和困難,回答的很好。
至少在孫健這里認為彭曉力是有些功底的,也驗證了以前對于他的印象,以及現在對方的心態。
要不怎么說辦公室出來的人心都臟呢,一句話都帶著諸多含義,說不定就怎么給你過度解讀了,回頭就會傳出你這樣那樣的問題。
你要說防,那可真是防不勝防,所以日常交鋒,互相都謹慎著,嚴肅著。
可能也是感受到了彭曉力的“緊張”情緒,孫健倒是沒再多說什么,笑著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而彭曉力卻是在對方離開后,拿了辦公桌上的電話打給了以前辦公室里的“好朋友”,約了對方出來抽煙。
辦公室里哪有朋友啊,更別說好朋友了!
但是!只要你進步的足夠快,回頭看看就能發現,你的關系全是笑臉,高朋滿座,好友滿堂。
一科辦公室坐在門口的那位跟彭曉力就是臥龍與鳳雛的關系,兩人雖然互相也有貶損的時候,可大多時間互相幫助的多。
當初兩人也玩笑過茍富貴,勿相忘之類的話,可時至今日,彼此的關系又是另外一種情形。
彭曉力這些天要么在忙交接,要么在忙文件,跟著李學武跑,還沒時間回去跟他閑扯淡呢,今日約對方抽煙,也是為了維持這段重要關系。
千萬不要小看了辦公室里的任何一個關系,沙器之選擇支持彭曉力給李學武來當秘書的一個原因之一就是他在工作中的成熟經驗,說直白點,就是他不用像李雪那樣,新構建自己的“情報”體系。
對方是否有“茍富貴,狗富貴”或者“孤風傲骨”的情緒,這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只要是腦子還有點兒思維能力的人,都不會拒絕他的主動。
沒有折節下交這么一說,辦公室里有競爭,就不乏有合作,尤其是當他們這圈子里有人“先走一步”之后,更是會出現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現象。
圈子文化,互相提攜就是這么來的,很復雜,也很正常,就看具體怎么維護了。
“三兒”
見著以前的同事從樓里出來,彭曉力叫了一聲,招招手示意了院中間的長椅。
同事走過來沒好氣地抱怨道:“以前不是說過的嘛,在單位不能叫我這個”。
說完接了彭曉力扔過來的香煙叼在了嘴上,自己給自己點了火。
“你到底是不一樣了啊,跟了李副主任,現在說話都大氣了”
“少扯淡寒磣我是不是?”
彭曉力也給自己點上了,抽了一口后,一邊吐著煙霧一邊說道:“我就知道你們在背后沒少磕磣我”。
“別自我感覺良好了”
同事撇嘴道:“你走后我們消停多了,忘了你還來不及,誰愿意提起你啊”。
說著話打量了彭曉力的穿著,好笑道:“還真拿自己當香餑餑了?”
“我特么以前也是這么叫你的,那時候怎么不見你屁話這么多呢!”
彭曉力翻了翻白眼,道:“要我說啊,準是你在背后念叨我來著”。
“說!是不是你!”
他拉了同事的袖子笑鬧道:“昨天我還打噴嚏來著,就是你叨咕我來著!”
“你也真是個人!”
同事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無奈道:“你特么想一想,好人哪有叫這個名字的,你一叫我我就覺得回胡同了!”
“說吧”
他看著彭曉力壞笑,也是好笑地問道:“找我干屁?”
“真不是干屁,有正事”
彭曉力踅摸了一圈四周,拉了拉同事的胳膊輕聲問道:“我跟你打聽個事,最近有沒有孫健主任的消息?”
“誰?孫主任?”
三兒也是一皺眉頭,表情怪異地打量著彭曉力,懷疑地問道:“你不會這么著急的就想上位吧?你才過去幾天啊?”
“不對啊”
他說完這句自己也開始懷疑了:“就算是你覬覦孫主任的位置,可特么差著一層呢,你想干什么?!”
“什么跟什么呀!”
彭曉力一口煙霧吐在了三兒的臉上,挑眉道:“我特么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往那個位置上瞅,我現在都才哪啊!”
“不是我不是我想干什么,是他”
彭曉力用夾著煙的那只手大拇指比劃了一下身后保衛樓的方向,輕聲說道:“我怎么覺得他不大對呢”。
“那是”
三兒撇嘴道:“你就是想要他的位置,你瞅他順眼才怪了!”
說歸說,鬧歸鬧,他也知道彭曉力不是這個意思,心里已經開始想了他的問題。
孫健…以前廠長的秘書…后來去了保衛處綜合辦當主任…跟誰關系好…還密切…
“哎!”
三兒夾著煙的那只手從下巴離開,瞪大了眼睛頓有所悟地點了點彭曉力道:“我知道了!”
“什么呀?你說呀!”
彭曉力見著他光驚訝不說話,著急地懟股了他一下,催促道:“他什么情況啊?”
“這我可不能輕易告訴你”
三兒抿了抿嘴道:“我怕有殺身之禍”
“艸!你跟我來這個是吧!”
彭曉力瞪了瞪眼睛,點了他道:“你特么要是不告訴我,我就把你失身之禍的事給你抖落出去!”
“你!你是人?”
三兒氣的連手上煙頭的煙灰都掉了一褲子,點了彭曉力咒罵道:“我特么就知道你是個小人,永遠不會幫我保守秘密!”
“少扯這個”
彭曉力一擺手,道:“我特么現在有危險,你還跟我扯閑蛋呢,到底是誰小人啊!”
“說!你是不是想趁人之危,訛我一頓?是不是這樣!”
“去去去”
三兒一副委屈模樣,語氣大度地說道:“我就是想跟你開一玩笑,誰想到你暴露本性了!”
“哎”
他說完這個,很有興趣地用肩膀撞了彭曉力一下,低聲問道:“你不會是得罪了孫主任吧?怎么還有危險了?”
“不能夠啊!”
三兒似有所悟地搖頭打量著彭曉力,說道:“你特么是給李副主任當秘書了,這廠里不應該是李副主任老大,你老二嘛”
“滾犢子!你才老二呢!”
彭曉力抽了一口煙,回頭看了一眼保衛樓,給三兒低聲說道:“我懷疑孫主任要害我”。
“拉倒吧”
三兒瞪大了眼睛,打量著彭曉力懷疑道:“你特么真拿自己當頭蒜了,還人家要害你!”
“嘿!你還別不信!”
彭曉力低聲說道:“他今天用不好的眼神觀察我來著,就是沖著我來的!”
“放屁!”
三兒撇嘴瞪眼嗔道:“你特么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孫主任最好拿斜楞眼看人,科里都傳遍了,就是當初立威風落下的習慣”。
“我跟你說”
他點了點彭曉力,道:“你要是真覺得不對,可以查查周勇”。
“誰?”
彭曉力一皺眉頭,看著三兒問道:“楊書記的秘書?”
“嗯,你查吧,錯不了”
三兒點點頭說道:“那天我見著周勇跟孫主任一起在窗邊往下看來著”。
“看什么?”
彭曉力想著兩人之間的關系,微微皺眉問道:“他們以前的關系很好嘛?”
“好不好你不是知道嘛,用我說?”
三兒抽了一口煙,說道:“那天李副主任開完會下樓,應該是有外勤,你就跟邊上站著來著”
這么說著,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彭曉力的肩膀道:“那天是你上崗的第一天,沙副主任給你訓話來著”。
“這特么有啥好看的?”
彭曉力已經想起來了,那天是自己跟領導見面,然后上車離開,沙副主任還叮囑自己工作來著。
如果說孫健主任真對自己有看法,得在選擇自己當領導秘書的時候就提出來啊,背后搞這個算哪般?
他倒不是覺得孫健孫主任陰險,只是覺得自己這顆小趴菜也值得對方玩陰的?
難道自己在軋鋼廠的正治格局中已經具有這個重要的位置了嗎?
“孫主任真的是照著我來的?”
“我看不像是”
三兒微微搖頭道:“當時孫主任下樓后還跟沙副主任說過話了”。
他也是跟彭曉力一個意思,對付一個管委會的小秘書,犯不上繞這么大的彎子吧!
“不對!”
彭曉力瞪大了眼睛,手指點了三兒驚訝道:“周勇!周勇!”
“我知道,怎么了?”
三兒也是被他的一驚一乍嚇了一跳,沒注意煙頭燒了自己的手,被燙后趕緊扔了。
等再看向彭曉力的時候,卻見他的目光看向了車庫那邊。
“你癔癥了?想到啥了,說啊!”
“我可能發現重要問題了”
彭曉力嘴里念叨著,隨后看著三兒問道:“周勇分到了哪個部門?”
“周勇…沒分吧,還在辦公室”
三兒皺眉想了想,說道:“楊書記下去的太快,沒時間安排他,還是谷副主任說的話”。
“不!不是谷副主任!“
彭曉力斬釘截鐵地說道:“問題絕對不是出在谷副主任那邊,他們是有預謀的”。
“你別亂說啊”
三兒皺眉道:“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亂說話是要負責任的”。
“我知道”
彭曉力陰沉著臉,道:“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絕對不會讓他們傷害到…”
“誰?”
三兒還等著他后面的話呢,卻是沒想到彭曉力說了一半把最關鍵的隱藏了。
他也是著急的直跳腳,這就跟破案似的聽著都上癮啊。
彭曉力卻是不說了,扔了手里的煙頭踩滅,對著三兒正色道:“如果有時間,幫我盯著點周勇,看看他跟誰聯系的最緊密”。
“額…別鬧啊”
三兒眼珠子亂轉,看著彭曉力嚴肅的表情,說道:“咱們私底下說說都無所謂,我可不想摻和什么爭斗”。
說完還打量了彭曉力一眼,道:“你算是上岸了,我還在水里趴著呢,人家一個屁都能淹死我,我可犯不上”。
“我說你目光短淺吧”
彭曉力抿了抿嘴,低聲說道:“又不是讓你深入敵后,化妝偵查,只是讓你監聽情報而已,瞧把你給嚇的”。
“嗯還特么說我呢!”
三兒不服地說道:“以前論膽小,你比我還不如呢!”
“怎么?現如今跟了全廠最勇的領導,你也支棱起來了?”
“少扯淡,我還有事呢”
彭曉力將兜里的煙塞進了對方的上衣口袋里,道:“事情辦好了,哥們兒絕對不會虧待你,以后好事兒都是你的”
“嗯,這還像句人話”
三兒也是沒客氣,笑著點了點彭曉力說道:“不過你現在畫大餅打官腔的模樣真有幾分領導模樣了,果然是近朱者赤啊!”
“去你的吧”
彭曉力笑了笑,示意了保衛樓說道:“得了,我真有事,先回了”
“哎!”
三兒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彭曉力,說道:“你聽沒聽過周勇和汪副主任有什么關系?”
“不知道,怎么了?”
彭曉力站住了腳,狐疑地看著他,問道:“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
三兒撓了撓額頭,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我有一定了再跟你說,你先忙”。
“嗯,我要是不在,你就飛條,記得做好標記”
彭曉力給他做了一個手勢,隨后轉身進了保衛樓,他的時間真不多。
李學武隨時都有可能叫他,他還并沒有完全熟悉工作,所以這段時間他要累成狗一樣。
如果不是李學武不允許,他都想住在李學武的辦公室,日夜不停地看以前的文件。
因為沙器之說了,李學武有回溯工作的習慣。
也就是說,領導安排過的工作絕對不會一遍過,還是會重新調出來看完成情況的。
這就需要秘書有很深的職業功底,隨時保證領導關注的這些工作實時更新狀況。
尤其是跟上面對接,跟下面安排,秘書就是領導對于工作的執行力。
彭曉力以前只聽說過沙器之是所有領導秘書里最難最累的,他曾經還說笑過,沒想到天道好輪回。
剛一上樓,就見領導跟蕭子洪副組長站在辦公室門口說著什么。
見他過來,李學武招了招手,示意了蕭子洪,道:“你跟蕭副組長走一趟,服從命令聽指揮”。
“是”
彭曉力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見兩位領導都是嚴肅的表情,他也是干脆應了下來。
他是很喜歡耍貧嘴的,跟同事們在一起的時候最愛開玩笑。
可到了保衛處這邊,好像以前的陰影還沒有消散,只要是進了這樓門,他的屁股就是不由的一緊。
這就夾緊尾巴做人!
昨天從樓里出來,以前辦公室里的老周還在跟他打趣,問他翹沒翹尾巴。
當時他玩笑著懟了回去,可在心里感觸很深。
別說翹尾巴了,就是特么在這樓里工作都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哪里還有尾巴可言。
蕭副組長沉默著表情走在前面下樓,他則是沉默地跟在后面,像是個啞巴。
這是他爹給他的忠告,給領導當秘書,沒用的屁話少嘚嘚。
今天跟三兒見面,要是以前,總不會在某些關鍵位置隱藏什么,畢竟兩人是同盟關系。
可今天就不成了,他自然而然的神經緊繃,不敢有絲毫差錯,更不敢胡言亂語。
這工作背在身上就像是有人用槍頂在自己的后背,讓自己一刻都不得放松。
下了樓,門口已經停了一臺車,是李副主任的指揮車,韓建昆坐在駕駛位上。
看著對方絲毫沒有下車給領導開車門子的意思,彭曉力也只能是自己來了。
蕭副組長并沒有在意他的主動,對于他幫忙開車門沒有像是李副主任那樣的拒絕,更沒有表揚,好像他的心思根本沒在這個上面。
等他上了副駕駛,韓建昆也沒問他要去哪,便將車開出了辦公區。
其實就算是韓建昆問了他也不知道,因為從早上上班來他是懵逼的。
莫名其妙的領導去找了蕭副組長,神出鬼沒的孫主任來跟自己打招呼,欲言又止的三兒跟自己提到了汪副主任…
現在領導又讓他跟著蕭副組長去辦事,還沒有告訴他是去辦什么事的意思。
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呀!
彭曉力眼睜睜地看著指揮車一拐彎兒,往招待所的方向開。
難道是招待所出事了?
今天李副主任將作為主要負責人,同日方經營機械設備的中村先生做商談。
想起昨天這邊發生的情況,是不是日方那邊出了什么事,或者昨天在門口鬧的那一場又有什么新的變故。
他可是記得,李主任叫了領導在招待所談了好一會的,難道今天…?
彭曉力胡思亂想之間,車已經停在了招待所的門口,蕭副組長沒等他開口詢問,便已經下了車。
他只好快速跳下車跟了上去,手里還不忘拿了備留在車上的筆記本和鉛筆。
蕭子洪一路沉默著往大廳里面走,路上遇到了服務員打招呼也僅僅是點頭示意。
一直等見到這邊的副所長張松英出現后,蕭副組長才開口說了話。
“余科長在吧?”
“是,在二樓”
張松英看了彭曉力一眼,嘴里給蕭副組長回了話,便前面帶路了。
彭曉力卻是有些皺眉頭,腦子里更是千回百轉。
蕭副組長這幅模樣到底為何?
張松英是招待所副所長,怎么也是這個嚴肅面孔。
還有他們嘴里提到的余科長,不會是…
還真是!
二樓會議室,也就是昨天領導們在此談話的地方,竟然有保衛在門口站崗。
而他隨著蕭副組長進門,見到的就是心里想的保密部余科長。
“蕭副組長”
“余科長,情況怎么樣?”
蕭子洪面無表情地同對方打過招呼,卻是并沒有往里面走,而是僅僅站在了門口。
不是他不想往里走,而是一進門口兩步遠就拉了隔離繩。
余大儒正帶著幾個人在會議室里做勘察,這會兒對方打過招呼也走了過來。
“基本上能確定是了”
余大儒將一條扯斷了的黑色帶線圓紐模樣的東西示意給他們看了看。
蕭子洪皺眉看了一眼,問道:“監聽?”
見余大儒點頭,面色嚴肅了幾分,問道:“源頭在哪?”
“不知道”
余大儒抿嘴無奈地一笑,微微搖頭道:“只在墻壁里找到了發射裝置,不是電子類的結構,很有些巧妙”。
“這怎么可能呢”
蕭子洪皺眉道:“如果不是電子的,又是怎么發射的,怎么接收的?”
“嗯,這個我們也在調查研究”
余大儒顯然不想跟他廢話,這位蕭副組長明顯就是個行外人。
彭曉力卻是懂一些這個,看了一眼余大儒手上的裝置,悄聲對蕭副組長解釋道:“現在的竊聽裝置發展很快,可以做到無緣監聽”。
蕭子洪也知道自己露怯了,聽了彭曉力的解釋,看了余大儒一眼,明顯的感覺到了對方看向自己身后的驚訝。
看來彭曉力所說不假了,這玩意兒還真不容易發現的那種。
余大儒倒是對彭曉力關于這些裝置的了解有些驚訝,笑著問道:“你不是李處長的秘書嗎?”
他的稱呼還沒有改變,依舊是以前的習慣,不過他倒是在李學武的辦公室見過彭曉力一面,記憶力很好的樣子。
彭曉力看了他一眼,對方鷹一樣的眼神讓他很不習慣,不過對方的話還是要回答的:“我母親是電子廠的,這些玩意我從小就玩的”。
“哦”
余大儒好像了解了,又好像沒太在意,面帶笑容地點點頭,好像就這么過去了一般。
“能查到是誰安裝的嗎?”
蕭子洪沒理會余大儒的閑蛋,陰沉著聲音追問道:“或者能確定是什么時候安裝的嗎?”
“抱歉,這兩點都不能確定”
余大儒很是遺憾地探了探手,道:“我不是神仙,如果沒有貴廠的支持,算卦也不靈啊”。
蕭子洪一聽這話就是眉毛一跳,打量了對方一眼,緩緩點頭,明白了什么似的。
可站在他身后的彭曉力還糊涂著呢,見蕭副組長點頭,他就更糊涂了。
什么呀?!
他說什么了呀?!
你明白什么了呀?!
這特么是在打啞謎嘛!
“那就按照領導的意思辦”
蕭子洪并沒有再問這件事,而是看向了身邊站著的張松英,問道:“這里的事沒有擴散影響吧?”
“沒有”
張松英看了一眼余大儒,給蕭子洪解釋道:“一早上我便跟管委辦匯報了這邊樓房漏水的情況,管委辦通知,采購會議已經改到保衛樓了”。
“那就好”
蕭子洪點了點頭,示意了門口方向,凝眉問道:“服務人員沒有問題吧?”
“難免的,只能用整修開遮掩了”
張松英面色嚴肅地回道:“剛才又是敲,又是打的,誰都知道這邊在施工”。
“沒關系”
余大儒聳了聳肩膀,道:“李處長說了,不用詢問招待所的服務員,我們不會越俎代庖的”。
張松英看向他正色說道:“關于這一點我無法給您解釋說明,還得勞煩您跟李副主任協調”。
“當然”
余大儒理解地點了點頭,笑著示意了蕭子洪道:“如果不是這樣,相信也不用您來協助我這個案子了”。
“沒關系,保衛組所有人都可以用”
蕭子洪聽得出對方話語里的輕視,沒在意地回了一句。
見對方沒再說什么,點點頭,說道:“那就這樣,你們多辛苦”。
說完也不給余大儒跟他握手的機會,帶著彭曉力轉身就出了門。
余大儒看著對方孤傲的聲音,好笑出聲,再見張松英冷著臉站在一旁,玩笑似的問道:“您不會是在生蕭副組長的氣吧?”
張松英轉頭看向他,饒有諷刺意味地抬了抬眉毛,冷哼一聲,道:“看來您真該學學什么叫做人情世故了”。
“呦!別生氣嘛”
余大儒跟李學武當然不敢這樣,可在他辦案的時候習慣性地油腔滑調,陰陽怪氣的。
跟蕭子洪沒說兩句就被冷落,早上來的時候跟張松英對接工作的時候也惹怒了對方。
張松英翻著白眼,道:“再給你們一個小時,會議室的‘漏水’問題必須修好”。
說完,她也學著蕭子洪的模樣,搭理都沒搭理余大儒,轉身就出去了。
余大儒好笑地看著身條妖嬈的背影,臉上笑著,眼神里卻全是陰柔。
保密部遇到這樣的情況多了,現在還少了呢,以前那才叫防不勝防呢。
他倒不是懷疑彭曉力,也不是覺得張松英有問題,他是懷疑所有人,只要跟這間屋子有過接觸的他都會懷疑。
就說這懷疑有啥用,為啥不展開調查?
你當余大儒不想調查?
可就是如他所說,沒有軋鋼廠的支持和應允,他哪里敢在這里撒野。
以前沒吃過虧的時候他還可以不在乎,可軋鋼廠里有一頭猛虎的存在,讓他不敢放肆。
要調查,必須得到李學武的首肯,并且獲得對方的支持才行。
現在就看對方的態度,委派了一個‘廢物’副組長過來,他哪里不知道李學武的意思。
還有,昨天他就匯報了這邊的情況,可等了一宿都沒有結果,這還用問?
所以啊,他只能自己查,查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不讓大張旗鼓,他就悄悄地進村,打槍地不要。
不讓打草驚蛇,他就只查設備,不問工作人員。
不讓這,不讓那,他就算是查出來又能怎么樣,還能把調查結果帶出軋鋼廠?
所以啊,該做的工作要做,可不該管的事不要管。
關于這里的情況,領導已經知曉,并且對于調查持消極態度,彭曉力也是路過昨天兩位領導談話的服務部時才理解到的。
等出了招待所的大門,彭曉力幫蕭副組長打開車門,嘴里主動問道:“領導,咱們回…”
“上車”
蕭子洪打斷了他的詢問,跳上指揮車,自己拉上了車門子。
彭曉力被對方的態度弄的一愣,隨即聽見汽車打火聲,趕緊上了副駕駛。
依舊是在沒有安排的情況下,韓建昆將車開出了招待所的大門,直接往廠區方向開去。
等路過辦公區時沒有拐進去,彭曉力就知道還有事情要做。
果然,指揮車沿著廠公路一直開到了大門口,在崗哨的敬禮中出了大門,直接往北開。
直到上了大路,彭曉力才醒悟過來,這是要往山上去了。
“中村先生,喝茶”
“謝謝李桑,實在是太客氣了”
中村秀二很是禮貌地雙手接過了李學武遞給他的茶杯,臉上一直保持著見面時候就有的笑容。
李學武也是沒在意他的謙卑,給孫健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出去了。
唯獨留下了對外辦的翻譯,這是沙器之安排的自己人。
“李桑,我也懂一些漢語的”
中村秀二看了身邊坐著的女孩一眼,用不是很標準的中文跟李學武說了一句。
女孩兒的目光本來是在他身上的,嚴肅的面孔微微一頓,又看向了李學武。
而李學武卻是沒有開口說出讓她也出去的話,而是微微一笑,道:“我日語不太好,只知道八個呀…”
“哦哦”
中村秀二苦笑著擺了擺手,制止了李學武要飆出的臟話,嘴里連連告饒道:“我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請不要誤會”。
他其實真的有些怕了李學武了,這場合作對于軋鋼廠來說是一個考驗,可對于他們來說也是一個挑戰。
昨天上午的會談他們回去后復盤過,發現雖然也有主動權易手的情況,可談判的節奏一直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中。
尤其是這位李先生,對比軋鋼廠負責人那位李先生更有攻擊性。
包括在酒桌上,對方的話語犀利,語言又不失風雅,差點讓他們下不來宴席。
你就說這么犀利的人,今天要自己單獨面對,他如何能不謹慎又謹慎,小心又小心。
也不是西田健一等不陪著自己來,而是他們都有事情在身,離不開。
再一個,承接軋鋼廠機械設備和技術引進的主要工作都被交給了他。
因為他的株式會社以前就是做這方面生意的,對于跟軋鋼廠的對接更方便。
他們三方雖然組成了商業聯盟,但不是公司合并了,還是各干各的。
僅僅是在華的合作和貿易是組成一個財團,來維護他們共同的利益。
當然了,作為談判條件,他的株式會社承擔了這個重任,那在其他方面,另外兩個合作伙伴也是給了他對應的補償。
至于多少,那李學武就不知道了,從今天對方的主動解釋,以及合作方案的具體實施方案來看,機械設備和技術以后還是跟他談。
“一個小玩笑而已,中村先生不要在意”
李學武微微一笑,好像真的是在開玩笑一樣。
中村秀二的冷汗都要下來了,心里更是無力吐槽:李先生是不是覺得他自己很幽默?
“實在抱歉,我來的有些匆忙,也沒給您準備什么禮物”
中村秀二用手絹擦了擦自己腦門上的細汗,笑著說道:“等我回到國內,會給您寄送心意的”。
“哦?那我可真是很榮幸了”
李學武絲毫沒有在意身邊還有翻譯姑娘在呢,就主動承受了對方明顯的“賄賂”。
“您也不要太客氣,到了這里就是到了我的家一樣”。
對于這些小鬼咂,李學武始終保持著絕對的防范和謹慎。
就算是一句客氣話,他也是不愿意讓對方占了便宜。
我家就是我家,你也不要像二、三十年前那樣,覺得我家里好,就像霸占了去。
當然了,為了體現睦鄰友好,合作共贏的商貿理念,他也是主動說道:“我對于咱們接下來的合作是充滿了希望和愿景的,希望您不要讓我失望的”。
“那是一定的”
中村秀二很是恭敬地點了點頭,笑著打開了他帶來的文件遞給了李學武,介紹道:“這就是我們的誠意”。
“嗯,很好”
李學武微微一笑,卻是伸手合上了對方剛剛打開的文件,給中村秀二弄的一愣。
這人什么毛病,怎么跟精神病似的,說很好,不應該先看看我都帶來了什么嘛!
李學武卻是沒在意他的驚訝,將茶幾上的文件拿起來,遞給了他身邊坐著的女孩,道:“幫我送到隔壁去,張教授他們在等了”。
“好的李副主任”
女孩兒站起身,接過文件便往出走,等她出門的時候,門口又走進來一位同樣裝束的女孩。
中村秀二錯愕的表情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安和惶恐,自己別不是真的遇見神經病了吧。
這都是干啥呢,自己是來談判的,不是來跟你玩換換換的!
什么呀,這出去一個女翻譯,又進來一個女翻譯,干啥呀!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示意了眼神不定的中村秀二,坦誠地說道:“不管您信不信,我是對機械和技術一竅不通的”。
“那…”
中村秀二示意了隔壁會議室問道:“那咱們為何不去那邊討論呢?”
“因為我不懂這些啊”
李學武重復了剛才的解釋,用一個答案回答了對方前后兩個問題,差點給中村秀二干emo了 見對方沉默了下來,李學武主動解釋道:“只要是會談,那必定是有爭論的,在會議桌上,我沒有必備的知識儲備,真不知道該怎么跟您談”。
說著話,他疊起右腿,手指敲了敲沙發扶手,很有信心地說道:“可我不懂不代表我們廠沒有人懂,現在只需要喝喝茶,咱們聊聊天,等他們給我答案就好”。
“可是…這…”
中村秀二遲疑著看向李學武,說道:“就算是他們給出了您建議,您又怎么跟我談?”
“那就太簡單不過了”
李學武攤了攤手,道:“我對于技術和設備不了解,但我了解人心”。
他從茶幾下面拿出一本書放在茶幾上,推到了對方面前,示意了一下,介紹道:“不才,正是我寫的書”。
中村秀二現在滿腦子都是問號了,我特么跟你是來談合作的,你跟我裝嗶?
寫書誰不會,自己…自己還真沒寫過書…
拿起茶幾上的書,映入眼簾的就是封面那幾個標準字體《犯罪心理學》。
泥馬,這是什么意思?
先甭管對方拿給自己這本書是什么意思,看看書名,再看看作者,真是對方的名字,心里已經不甘地承認,這個嗶讓對方裝到了。
“李桑,我是真沒想到,您還有這種才能,實在是敬仰!”
“不過…”
他手里捧著那本書,猶豫著對李學武問道:“不知道您這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簡單”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無論您的報價是多少,當隔壁專家組的建議轉送回來給我的時候,我就能從您的臉上猜到我要的價格是多少”
“這就叫心理學!”
“嗯?”
中村秀二: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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