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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后面有人

  “這啥?!”

  “誰讓你們這么搞的?!”

  李懷德瞪著眼睛看著小舞廳里站著的舞蹈隊員。

  尤其是她們穿著的服務員樣式的裙裝,描眉打鬢的十分靚麗。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兄弟單位負責人目光里帶著笑意,可臉上依舊保持著正人君子的模樣。

  他們剛剛從餐廳吃了午飯過來,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天。

  紅星國際飯店的服務標準很高,設備設施很新穎,給這些兄弟單位負責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聽著他們的恭維,李懷德的心情一直都很好,談話的性質也很高。

  但被服務員引導著來了這邊,看著這些露胳膊露腿的舞蹈演員,好似一盆冷水澆在了他的頭上,讓他的臉面騰的一下就紅了。

  好在今天來的都是朋友,要是有人在這個時候問一句是不是走錯路了,進了窯子了,怕不是他的臉都丟盡了。

  見他發火,服務員早就嚇的驚慌失措,六神無主,這會兒磕磕巴巴地解釋道:“是師副主任安排的,他說領導喜歡…”

  “什么喜歡!”

  李懷德打斷了服務員的解釋,瞪紅了眼睛訓斥道:“我強調過多少次了,要珍惜當前的成績,要把同志們對于文藝的熱情放在車間,放在表演崗位上!”

  “他想要干什么?瞎胡鬧!”

  他回頭找尋了一圈也沒見著師弱翁,嘴里囁嚅了兩句,給那些舞蹈演員們擺了擺手,道:“趕緊出去”。

  周苗苗早就被嚇著了,這會兒見領導發話,趕緊招呼隊員們離開。

  這個時候張松英才從門口出現,嘴里一個勁兒地說著抱歉:“對不起啊領導,我們也沒想到您會來這邊”。

  她聲音不急不緩地解釋道:“我們在試穿夏季的服務員服裝呢,這一時手忙腳亂的,給您和諸位領導添麻煩了,實在抱歉啊”。

  這個理由不是很充分,尤其是李懷德已經叫破了那些人的身份。

  可在場的各位都知道老李最是要臉面的,這會兒都裝作不知,點頭認同了張松英的解釋。

  隨即看著服務員魚貫而入給他們倒茶,便又說笑了起來,絲毫沒把剛才所見當回事。

  李懷德看著屋里的氣氛重新緩和便給張松英點了點頭,交代道:“去找師弱翁,讓他在門口等我”。

  “好的領導”

  張松英先是應了一聲,隨即低聲批評了那位引路的服務員:“怎么給領導服務的,師副主任是你能說的嘛”。

  服務員也是鬼機靈的,見著張副總罵人,眼淚唰的就掉下來了。

  李懷德在一邊看著,眉頭微微一皺,心里對師弱翁的不滿更加的強烈了。

  “好好做工作,沒關系的”

  他先是寬慰了服務員一句,隨后叮囑張松英道:“國際飯店的事多請示委辦的李副主任”。

  說完又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委屈巴巴的周苗苗,道:“弱翁又不管業務工作,你聽他的干嘛”。

  “對不起啊領導”

  張松英滿臉歉意地說道:“李副主任最近在忙,是師副主任在管里招待工作…”

  “再忙也有時間管你們”

  李懷德皺著眉頭強調了一句,隨后交代道:“以后對外接待的工作不要管其他,只問李副主任,聽清楚了嗎?”

  “是,李主任,清楚了”

  張松英有些膽怯地應了一聲,隨后低聲匯報道:“師副主任把舞蹈團的同志們安排來就不管了,您先招待賓客,我去安撫一下,送她們回去,站在外面不大合適的”。

  “嗯”

  李懷德點了點頭,看了張松英說道:“你做事我放心,好好跟她們說,不要鬧情緒,去吧”。

  “明白,您忙著”

  張松英安排了服務員繼續往茶幾上端水果,跟李懷德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隨著屋門關閉,隔絕了周苗苗的視線,她的眼淚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張松英看了她一眼,給門口的服務員示意,伸手幫她擦了眼淚。

  接了服務員遞過來的紙巾輕聲安慰道:“又不是你們的錯,領導剛剛都說了沒罵你們,行了,別哭了”。

  這些文宣隊舞蹈團的漂亮姑娘都是嬌滴滴的,隊里的干部哄著,上面的領導慣著,哪里受過這等委屈。

  本來叫她們穿了服務員夏天的制服來這邊陪著跳舞就已經夠寒磣的,沒想到還挨了一頓罵。

  看那些領導的眼神就知道,都沒把她們當好人,指不定在心里想著她們什么呢。

  其實這身衣服倒是也沒什么露骨的,夏天時候招待所那邊的服務員也這么穿。

  可這個時候是冬天啊,她們如此穿著便有了一些風塵氣,更像是在引誘那些人在犯錯一般。

  你想吧,水手服夏天穿在學校里那是學生,冬天穿在酒吧里是什么?

  今天這是什么場合,又是什么時間,來的又都是什么人,你說李懷德能不發火嘛。

  尤其是服務員的那一句領導喜歡,李懷德差點罵娘。

  他什么時候喜歡了,他明明沒在這種場合說過這種話,血口噴人!

  要說兩個單位的領導們聚在一起喝喝酒,晚上跳跳舞,這都無所謂是吧。

  大白天的,又是好多單位的負責人在,突然搞這個,紅星國際飯店成特么會所了。

  周苗苗等人當然委屈,她們也不想作踐自己,還不是師副主任假傳圣旨說了李主任就在現場要這個。

  她現在是舞蹈團團長,是文宣隊的副隊長,是要為這件事負責任的。

  李懷德覺得丟臉了,她面對小姐妹們的懷疑目光更覺得丟人,這不是拿她當老鴇了嘛。

  張松英輕聲安慰著她們,推開了隔壁臺球室的大門,讓她們進去休息。

  “當”

  舞蹈團的姑娘們剛進了臺球室,便發現里面有人在玩球。

  李學武嘴里叼著煙卷,很沒形象地散著襯衫上面兩顆紐扣,彎著腰瞇著眼,瞄準了白球一桿子還沒打出去呢,門口便傳來了張松英的聲音。

  “哎呀李副主任,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張松英拿著紙巾給周苗苗擦干了眼淚,安排她們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坐下。

  “你也不看看外面都忙成啥德行了,您還有心思在這里玩臺球”。

  “是嘛?”

  李學武瞥了她一眼,隨即一桿子懟出去,白球撞在黑球上,一桿子進洞。

  “厲害厲害”

  桌臺對面站著的桃谷繪里香拍了拍手,笑著贊嘆道:“李先生技術好厲害哦”

  “嗯”

  “你的中文也很厲害”

  李學武笑著回贊了一句,將手里的臺球桿遞給了一旁的彭曉力,抬手夾了嘴上的香煙,看著進屋后安靜下來的舞蹈團姑娘們,問道:“這是怎么了?”

  “嗨別提了”

  張松英一副不愿意再提這些爛糟事的模樣,瞅了周苗苗幾人一眼,給他輕聲說道:“替人家背黑鍋受委屈了”。

  “是嘛!”

  只見李學武眉頭微微一皺,不滿地說道:“誰搞的這些亂七八糟的?”

  說著話還點了點周苗苗等人道:“趕緊給找衣服穿上,大冷天的成何體統”。

  周苗苗本就被張松英暖心的話給感動著,這會再聽見李學武的主動維護,眼淚又止不住了。

  她一哭,舞蹈團里的其他姑娘們也開始掉眼淚,場面一度失控。

  今天紅星國際飯店開業,作為軋鋼廠的合作伙伴,也是外事部負責招待的外商,桃谷繪里香成為紅星國際飯店的第一批客人。

  日商三賤客西田健一、二宮和也、中村秀二三人已經回國,獨留下了桃谷繪里香作為三人合作企業駐京辦事處的負責人。

  因為形勢變化,辦事處只有繪里香一個人,專由她負責聯絡、轉達、督辦以及處理本地事務等。

  紅星國際飯店開業沒有任何典禮以及儀式,但有不少聽著消息的外國佬來這邊咨詢入住事宜。

  看門前院子里站守的值班崗位,外事部派駐來的工作人員,就知道這里不比外事宿舍安全條件差。

  再對比生活環境以及服務品質,又不是花自己錢,公家報銷當然選擇住飯店了。

  桃谷繪里香倒是個會交際的,中午吃飯時便遇見了李學武,約了來這邊玩臺球。

  她是不是正經邀約不知道,反正李學武很正經的來了,帶著彭曉力這個大燈泡,很怕別人誤會。

  說是沒有典禮,但酒局是一定要有的,這么多兄弟單位給面子前來祝賀,怎么能不吃好喝好呢。

  廠里的好廚子主要分作四處,大食堂是何雨柱管著,招待所是楊樹錢管著。

  本來小食堂是兩邊的廚子穿換著值班的,現在商師傅和錢師傅兩人帶著魏巍來了國際飯店,只能是互相將就著。

  昨天晚上李主任已經發話,廚子可以擴招,要充分滿足招待和飯店需要,要有特色和真手藝。

  他一生只有兩個追求,那就是吃好玩好,本以為當了廠管委會主任就能實現輕松享受的目標了,沒想到比以前更累了。

  所以在這兩個追求上他是一點都不打折扣的,沒得商量。

  吃的要好,跟舞蹈團里的姑娘們也要玩好,李主任重視的,那就是重要的。

  姑娘們哭了,自然是要有人站出來負責任的。

  張松英能做的就是讓這些姑娘們知道是誰讓她們造此大辱的,知道應該恨誰。

  而李學武能做的只有讓她們更委屈,在心里更有對比性而已,他能有什么壞心思。

  整理著身上的襯衫,穿了丟在沙發上的毛衣,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打抱不平道:“搞什么,讓外商看見了還以為咱們飯店干了啥見不得人的事了”。

  “您快別說了”

  張松英看了坐在一邊喝茶的桃谷繪里香,聽著姑娘們哭更大聲了,趕緊給李學武勸道:“李主任那邊準需要您幫忙呢,快去吧”。

  “實在抱歉啊”

  李學武接過她遞來的行政夾克自己穿了,對桃谷繪里香說道:“你提的意見和建議我都有收到,回去一定好好研究”。

  “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桃谷繪里香站起身微微鞠躬道謝,一副很有禮貌的樣子,中文說的確實很不錯。

  有服務員從門外進來,抱著好多衣服,顯然是舞蹈團姑娘們的。

  李學武更不便在這里久留了,示意了桃谷繪里香給張松英,請她幫忙接待。

  隨口點評了幾句,給那些正在哭著的姑娘們來了個火上澆油,讓她們哭更大聲,這才滿意地往門外走去。

  要說損,誰能有李學武損,他都損到家了。

  出門看見師弱翁慌慌張張地從樓上下來,悄聲叮囑了彭曉力去往服務臺方向呼叫飯店里的值班醫生來這邊幫忙。

  彭曉力跟著李學武才幾天啊,卻是已經充分地領會了領導的意圖和脾氣。

  要說玩,要說耍,領導也是年輕人,雖然工作認真嚴肅,但私下里還是很活潑的。

  都是年輕人,彭曉力可敢玩,得了李學武的吩咐,咋咋呼呼看似比樓上下來的師弱翁更慌張,邊跑邊招呼服務臺叫醫生,說舞蹈團姑娘們不好了。

  服務臺的值班服務員懂個啥,看見彭曉力慌張,她們更慌張,拎著醫藥箱就往臺球室這邊跑。

  師弱翁早就得了消息,知道領導對他的安排表示了不滿。

  這會兒見著樓下的亂象,真以為有舞蹈團的姑娘們受不了刺激走極端了。

  他也是心里一個打顫,腿一軟直接從樓梯上翻滾了下來。

  好在是他走的快,就剩最后幾個臺階了,可還是磕著膝蓋和臉了,疼得他齜牙咧嘴的。

  看見他這邊出了狀況,拎著醫藥箱的值班員要往他這邊來幫忙,卻被他揮手趕走。

  “別管我,快去看看她們怎么樣了,千萬別出事啊!”

  師副主任鐵血真漢子!

  眼瞅著臉上磕破了好大一塊皮,雙手抱著膝蓋疼得臉皮直跳,這會兒還顧著姑娘們呢。

  李學武是誰啊,那是軋鋼廠有名的助人為樂小孟嘗,無私奉獻及時雨啊,能看著他受傷不管嗎?

  揮手叫了幾個保衛過來,抬著他趕緊出門上車送醫院。

  師弱翁可不想走,剛剛李主任可說了,讓他在門口等著挨批,這會兒走了算什么事啊。

  尤其是自己現在摔了一身的傷,正合適在領導面前賣慘呢。

  他見著李學武揮手叫人,硬挺著要站起來,可膝蓋上的傷實在是不輕,怎么都站不起來。

  李學武特別好心地安慰他,說讓他一定要好好養傷,這邊出的差錯和狀況一定會幫他向領導保密。

  師弱翁要不是臉和腿磕的實在是疼,否則一定站起來罵娘。

  我特么好不容易磕了這么一次,總算是有理由給領導消消氣了,你特么還要幫我保密?!

  我特么真是謝謝你的好心了!

  要不是李學武站得遠,他都懷疑是李學武在背后推了他跌下樓梯。

  李學武哪管他的掙扎和不甘心,交代保衛一定要把師副主任送到最近的醫院治療,千萬不要耽誤了救治時間。

  還沒等他們出門呢,又跟現場的服務人員交代,師副主任今天出丑的事絕對不能外傳,誰問起都說不知道。

  這壞蛋交代完便往外走,絲毫不顧師弱翁嗚嗚嗚的辯白。

  等這邊消停了,小舞廳那邊的一眾領導也喝完茶,說完了話,都往外走。

  李懷德出來的時候看了一眼門口,仍然沒有師弱翁的身影,這心里的火氣更加的旺盛。

  送走了賓客,他便第一時間讓栗海洋去找師弱翁,栗海洋問了好多人,服務員均是瞪著眼珠子回答不知道。

  她們都得了交代,要為師副主任保守秘密。

  周五,李學武剛開完人事辦公會議,還沒等進辦公室呢,就聽見屋里的電話聲音急促地響著。

  彭曉力先一步進屋去接電話,等他進來的時候悄聲提醒道:“市紀監”。

  李學武眉頭微微一挑,走到辦公桌前接了電話。

  向允年的聲音很有辨識度,電話里說的不多,只通知李學武過去開會。

  “領導,咱們下午可是還有個安全會呢,商業旅行團的外商可是今天到,您得跟李主任過去見個面的”

  彭曉力聽見電話里的通知了,這會兒不得不提醒李學武行程安排。

  “嗯嗯,我知道”

  李學武點了點頭,走回到辦公位上想了想,做出指示:“請于副組長主持一下安全會議,咱們去紀監開會”。

  “是”

  彭曉力的回答很干脆,知道領導在這個案子里傾注了不少心血,必然是有所布置的。

  尤其是保密部的余科長兩次登門商討案情,更關聯到了紀監的向處長,一看就是大案。

  他在廠辦工作這兩年可沒見識過什么大場面,倒是跟著李學武以后,每次出門都能增長不少見識。

  領導年輕,有魄力,有朋友,什么人都認識,職級又不低,見識到的自然就多。

  就在彭曉力出門安排安全會議的工夫,李學武拿起電話給李懷德打了一個。

  主要是匯報出去辦案,以及晚上招待外商的事。

  李懷德不關心那勞什子詐騙案,他很重視商業旅行團的這次來訪。

  電話里叮囑李學武千萬不要因噎廢食,耽誤了正經工作。

  在他的眼里,李學武出去打短工賺名聲都可以,但絕對不能讓自己家里的田地撂了荒。

  李學武一再做出保證,并且言及會在晚上跟他匯報具體的工作,這才算是作罷。

  剛剛吃了中午飯,他也沒休息,帶著彭曉力上車出發,直奔市紀監。

  向允年通知的會議召開地點就在市紀監,這充分說明了案子的性質已經發生了變化。

  而等李學武到了會場以后,果然看見看見余大儒和鄭富華坐在一起。

  好家伙,紀監、保密以及工安全都到齊了,還是向允年主持會議,這個案子指不定歪到哪兒去了。

  “嗯,人都到齊了,咱們開會”

  向允年看了一眼李學武,又給鄭富華點了點頭,便開始介紹案件情況。

  李學武一邊聽著,一邊打量著會場的與會人員。

  余大儒帶了三個偵查員,紀監這邊的人多一些,有五個干部,唯獨分局這邊的人少,只有刑事組負責人。

  很奇怪的是,賴山川不在現場,治安組負責人也不在。

  “我們針對趙子良的情況進行了摸底調查,結合工安這邊給出的結論顯示,仍然有經濟漏洞”

  向允年通報道:“保密部給出了一條重要調查線索,那便是杜小燕的消費情況,以及其家人的經濟狀況,遠遠超出了她同趙子良的經濟能力范疇”。

  “我們針對杜小燕的這一情況向信用社發起了紀監調查,并且根據已經掌握的實際情況,對信用社副主任韓路遙進行留置詢問,協同保密部對杜小燕進行了羈押處置…”

  李學武一邊聽著一邊做著筆記,在本子上勾勒出幾個關鍵人物的關系圖以及重要嫌疑問題。

  韓路遙被留置詢問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問題,針對這個案子也有牽扯。

  杜小燕的情況有些詭異,她是被保密部羈押,而不是分局那邊,一定是分局那邊哪里出了問題。

  余大儒能出現在這里,鄭富華也能坐在這里開會,就說明他們三方是有過溝通的了。

  這個案子的影響力被三方把控住了,沒有再往上提級辦理,成了協作辦理,這對于幾方來說都是件好事。

  尤其是對鄭富華,他是這個案子的主管領導,牽扯出這么多的問題,能掌控主動權就是勝利。

  “我們以韓路遙為突破口,針對杜小燕的問題進行了專項攻破工作”

  向允年通報道:“在審查期間確實有調查出韓路遙的問題,但杜小燕的問題更大”。

  “就韓路遙交代,杜小燕成為財務會計以后,賬上是一直都有虧空的,多少他不清楚”。

  “怎么可能不清楚”

  余大儒立著眉毛插話道:“他是信用社的副主任,他不知道自己單位賬目的虧空?”

  “我們也是這么認為的”

  向允年并沒有在意他的插話,繼續說道:“從韓路遙主動維護和幫助杜小燕打掩護這一點猜測,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韓路遙還交代了一個關鍵問題,他說信用社里的賬目是在最近一兩個月慢慢做平的”

  “杜小燕做的很隱蔽,甚至連他都不清楚賬目是什么時候平的,更不敢想賬目跟詐騙案有關聯”。

  “必然有關聯”

  李學武看著手里的關系圖,敲了敲鉛筆,說道:“基本上可以確定調查方向了”。

  “是這樣的”

  向允年點頭說道:“韓路遙此前以為害怕承擔責任,所以一直都沒敢說這一部分”。

  “他這不僅僅是瀆職了”

  鄭富華聲音低沉地說道:“這是包庇,是故意隱瞞犯罪事實”。

  向允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不服氣呢,覺得是韓路遙的惡意包庇給案子帶到了歧途。

  情況好像確實如此,如果當初在詢問他們的時候,韓路遙能主動說出這個問題,那分局的調查方向就不會死追著趙子良不放了。

  明明知道杜小燕跟趙子良是夫妻,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燈下黑的杜小燕有問題。

  “就韓路遙交代,杜小燕的歷史問題很多,還結過婚,有過傷害案件,跟很多干部有著不清不楚的來往”

  向允年看著幾人說道:“今天請諸位過來,就是想把這個案子辦清楚,辦明白”。

  “我在這里表個態”

  鄭富華聽出了向允年話里的意思,率先開口說道:“有涉及到分局的干部,我絕不姑息養奸,堅決處理”。

  “謝謝鄭局理解和支持”

  向允年很是認真地道了謝,隨即對余大儒說道:“一會兒還要請保密部的同志幫忙,跟我們紀監一起去請幾個人回來協助調查”。

  他這話說完,鄭富華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許多,他早就有所察覺,猜測可能是分局的干部牽扯到了其中。

  沒想到紀監這邊真的查出了問題,從指派保密部協助執行就能看得出來,這是不信任分局這邊了。

  李學武也看出了問題所在,觀察了鄭富華幾眼,沒看出他有什么問題,這才放心。

  如果牽扯到了鄭富華,那這個案子可真是捅破天了,在當前的形勢下,很容易炸鍋的。

  要真是壓不住蓋子,李學武才不會沾這個風險呢,他隨時準備撤退。

  余大儒盯著這個案子有他自己的原因,前幾天同分局協助辦案吃了賴山川的冷臉,心中早就憋著火氣呢。

  要不是李學武從中斡旋,給了他壓力,又介紹鄭富華同他見面,這件事非要鬧的沸沸揚揚不可。

  “保密部的人隨時待命”

  他對著向允年說道:“杜小燕就在樓下,全程有我們的人看押,絕對不會出現問題”。

  聽他如此說,李學武便是微微仰頭,看著對面鄭富華的臉色又嚴肅了一分。

  這賴山川到底對余大儒做了什么,怎么惹出了這么大的火氣。

  不死不休嗎?

  “那就這樣,咱們兵分兩路”

  向允年看向余大儒說道:“您辛苦一下,跟我們的同志一起行動”。

  說完又看向李學武和鄭富華,說道:“辛苦二位領導移步審訊室,咱們再審杜小燕”。

  “我就沒必要參與了吧”

  李學武看了站起身的余大儒,以及坐在那里的鄭富華說道:“這個案子基本上已經清晰明了了”。

  “不,這個案子才剛剛開始”

  向允年很是認真地看著李學武,說道:“請你來就是作為審訊力量進行支持的,我們的任務很艱巨”。

  他看得出李學武的猶豫,也清楚李學武在顧忌什么,當著鄭富華的面,直言道:“市里已經知道這個案子了,叮囑我們要查個水落石出,給人民一個交代”。

  得,問題都已經抬到這么高的位置了,李學武想不答應都不成了。

  今天接了電話之所以趕過來,他就是想看看這個案子能牽扯到誰。

  如果問題不大,能撈一筆是一筆,反正都是白撿的便宜。

  可要是壓不住的火,他絕對不招惹這個是非,別狐貍沒打到,惹了一身的騒。

  向允年能這么說,就說明問題還在他的掌控范圍之內,也證明李學武是能夠參與的。

  “那就看看這位會計兼出納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如何算計這么大一出戲”。

  李學武不是沒見過杜小燕,在分局同賴山川對她和韓路遙做過詢問調查。

  當時他就有所懷疑,只是這個案子在賴山川的手里,他只是作為審訊和研判力量輔助。

  尤其是當時的案件調查方向被對方布置的陷阱牽扯的很明確,就算是他提出異議,也沒人相信。

  在最后他也不是沒提出要調查杜小燕和趙子良的經濟情況,可分局的調查重點放在了趙子良的身上。

  確實,真就查出趙子良有問題,更加佐證趙子良殺人潛逃的能力和動機了。

  李學武多雞賊啊,見著賴山川一力要把趙子良作為案件嫌疑人進行調查,又怎么會去蹚渾水。

  今時不同往日,案子最終落在了紀監的手里,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如果說詐騙案和殺人案的情況重大,放在分局手里是應該的。

  即便是趙子良有違規情況,那也是紀監配合。

  但現在紀監主導案件調查,很能說明這個案子出現了大問題。

  不是杜小燕的問題大,就是辦案人員的問題大。

  時隔一周,再見杜小燕,這位漂亮少婦早就沒了上次見面時候的傲氣和驕縱。

  被保密部干事押著走進審訊室,看見審訊桌后面坐著的幾人,她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向允年一直看著她坐下,被戴上銬子和腳鐐,這才開口說道:“杜小燕,今天對你進行第二次詢問,請你充分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主動交代犯罪事實,爭取寬大處理”。

  說完又介紹了身邊坐著的兩人,道:“你的案子很大,我們聯合了分局和保密部共同辦案,你不要有僥幸心理”。

  “這是分局的鄭副局長,這是部里的刑偵審訊專家李處長,你的一言一行都在我們的審視之下,不要耍小伎倆”。

  “是,我坦白從寬,我主動交代”

  杜小燕明顯被嚇到了,這會兒目光有些游離,不敢看向審訊的三人,嘴里說的倒是清楚。

  “說說傷害案吧”

  李學武被向允年示意主審,他謙讓了一下,便開始了審訊工作。

  并沒有從詐騙殺人案開始,也沒有從她的那些歷史問題著手,而是問起了韓路遙交代的那起傷害案。

  審訊是有技巧的,避重就輕,明修棧道,什么都能用,只要用得好。

  杜小燕也是沒想到,李學武會從這件事開始問。

  “希望你從實講,講清楚,你有沒有說謊,有沒有騙我,我看你就能知道”

  李學武聲音不疾不徐地說道:“現在讓你說是給你機會,你都坐在這了,我們要調查也僅僅是時間問題,到時候你可就沒有機會爭取主動了”。

  “那…那件事都過去了”

  杜小燕對于李學武的問詢還是帶著防備,觀察著他們的臉上,支支吾吾地說道:“都、都有了處理了,又沒人追究”。

  “可這并不代表沒有問題不是嗎?”

  李學武敲了敲桌子,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的事都牽扯到了誰”。

  說著話示意了身邊的鄭富華和向允年提醒道:“一個是分局的副局長,一個是紀監的處長,我是部里協調安排的,你還不清楚這件案子的影響力嗎?”

  “我…我沒有”

  杜小燕的內心還在做著掙扎,低著頭抗拒著來著對面的壓力。

  “咳咳”

  鄭富華咳嗽了一聲,開口道:“你不用抱有僥幸心理,你的這個案子重新組建的調查隊伍,你的關系不在隊伍里面”。

  “我給你講清楚,你要是現在不說,到時候定罪你要頂在前面的”

  他突然嚴肅了聲音,面色更是威嚴的嚇人,手掌輕拍了一下桌子,道:“我還就告訴你了,你的問題很嚴重,往大了說是要挨槍子的!”

  “我沒有!”

  杜小燕抬起喊了一句,隨后倔強地抿著嘴,眼淚簌簌地往下落。

  但審訊室里所有人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同情和憐憫,這個案子一死一失蹤,眼前就是案子的主要犯罪嫌疑人,誰能憐憫她。

  “給你講這些不是嚇唬你,也不是威脅你”

  李學武挪了面前的茶杯,看著她說道:“你看看自己手上和腳上的鐵鏈,你不會還以為能從這里走出去吧?”

  “我勸你還是放棄幻想,如果你真的冥頑不靈,拒不交代,解開鐵鏈的唯一理由我不說你也清楚”。

  “想想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你給他們吃穿用度,給他們金錢揮霍,他們有沒有能力給你出這顆子彈錢?”

  “我敢說,他們出不起了”

  李學武手指點了點桌子,強調道:“因為你的緣故,他們是要受連帶責任的”

  “不僅僅是你的非法所得要被清繳補償虧空,他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做人,甚至是受你牽連一起坐牢”。

  “你是有文化的,知法懂法,來這邊也不是第一天了,應該想過很多了吧?”

  李學武說了很多,在幫她做心理建設,屋里所有人都在等著杜小燕的反應。

  “那是我前夫”

  杜小燕低著頭猶豫了好半晌,這才開口說道:“我跟他是家里包辦的婚姻,那個時候我們才十六歲”。

  “我爹是木匠,他師傅是廚子,有媒人給做了介紹,說是廚子的這行吃香,餓不著,我爹就信了”。

  “我們家雖然不富裕,可我是長女,我爹媽對我很好,我長的也好,來家里相親的人很多,我也是沒想過要嫁給一個廚子”。

  “我們結婚以后跟著他師傅一起生活,他們經常跑外面給人家做包席,家里只有我一個人…”

  老話兒講,小夫妻不分離,分離要分離啊,剛結婚的小媳婦兒哪里禁得住這么空閑啊。

  杜小燕從小都是個閑不住的,性格活潑、為人熱情大方,長得又好看,可不就是有男人緣兒嘛。

  要是大姑娘還好說了,有家里父母管著,敢動手的人也顧忌著。

  可看出她是小媳婦兒了,這下手的人可就多了。

  她經常去糧站幫家里準備糧食,一來二去的就跟糧站的負責人勾搭上了。

  廚子經常在外面忙,她跟糧站那人就在家里忙,忙著忙著就出了事兒。

  廚子出去做包席哪里有準兒的,趕上萬一就不做了,回家就堵到炕上了。

  這世間從來都不缺少西門慶和潘金蓮,杜小燕自己講著委屈,說那時候都小,不懂啥叫夫妻感情,只知道玩耍。

  糧站那人主動勾搭她的,答應幫她安排工作,她就跟人家擠進一個被窩里面去了。

  回來的廚子自然是不干的,可糧站那人五大三粗的,連推帶打的,不知怎么把廚子的腿打折了。

  這回事情鬧大了,可糧站那人不怕這個,找了關系不僅把廚子擺平了,就連她和廚子之間的離婚證都給扯了。

  那個年代,糧站的人,你想吧,得有多大的勢力。

  攆跑了廚子,糧站的人鳩占鵲巢,成了杜小燕的靠山。

  也不枉她做了一回潘金蓮,雖然對方沒有娶她,可還真就給她安排了工作。

  起步就很高,在糧食站當會計,對于一個家庭不是很富裕出身的小姑娘來說,才十六歲,整天跟大量的錢財打交道,擱誰都得出問題啊。

  瞧見人家戴手表了,瞧見人家吃的好了,她能不眼饞嘛。

  所以直接對著公款下手了,按照杜小燕的話來說,第一次她沒敢多拿,只拿了一百塊錢。

  好家伙,一百塊,頂得上普通職工三個月的工資了。

  你就想吧,她哪干過會計這個工作啊,來上班都是人家給安排的,還處于學習階段呢。

  偷拿了錢也不會做賬,人家一問她就膽戰心驚話里露了破綻,老會計一查就知道她偷拿了多少錢。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手腳不干凈,再加上她來糧食站的方式也不正經,站里傳出了不少風言風語的。

  糧食站負責人哪里還敢讓她在站里呆,找人托關系的把小情人送去了鄰郊蔬菜大隊繼續干老本行。

  你還真別說,在蔬菜大隊干的這幾年她還就踏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痛定思痛,杜小燕是苦學財務本領啊。

  全大隊的會計攏在一處都沒有她的算盤打的溜。

  這人是不禁夸的,一夸就要翹尾巴。

  剛剛開完大隊財務工作表彰會,她就從隊里公賬上挪用了五百塊錢。

  好家伙,她是真膽大,隊長捏著賬本一掐算,自己一年的工資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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