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張氏這張嘴可是不讓份的!
這也就是坐家門口,還顧及著秦淮茹,不然早就說開了。
你別看秦京茹在這的時候她嫌乎的夠戧,但那也是因為秦京茹條件不好。
可你再看現在,也不知咋地了,就跟門口掉了幾滴答眼淚,就上李學武家里幫忙去了。
這說是幫忙,還不就是干的保姆的活兒。
她都聽見了,一個月給十五塊錢呢,還真是有那命。
十五塊錢啊,這個時候,一農村丫頭,在這院里都可以說牛的了。
本來你掙這么多就夠讓人眼紅的了,你又說自己住大別墅,屋里多么多么寬敞,給她的房間多么多么的大。
這不是逼著她上吊嘛!
憑什么呀!
啊,就憑長得水靈啊!
這股子氣憋在她心里好幾天了,這些天也都沒給秦淮茹好臉色看。
不過她生氣也是歸生氣的,還是有腦子,倒是沒往出說這些個。
比如房子怎么好,在哪,多寬敞啥的,知道李學武低調,秦淮茹也給她下了封口令。
但嘴里說道的這些還是可以的,畢竟這院里都知道李學武搬出去自己住了。
跟老七媳婦兒扯老婆舌就是光諷刺,卻不敢真說啥。
而就這,還被中院聽見了的秦淮茹給咳嗽了一聲呢。
賈張氏也聽見兒媳婦的提醒了,但并沒有立即就起身,她不要面子的嘛!
你咳嗽了我就灰溜溜的回去,以后我在這個院里還混不混了!
“哎呦!忘了吃藥了!”
賈張氏一拍大腿,站起身嘴里念叨著便往回走,好像真忘了吃藥一般。
而老七媳婦兒則是跟坐在門柱子另一邊的老韓媳婦兒對視了一眼,便都笑了起來。
“這老太太可真逗!”
老韓媳婦兒湊了過來,坐在了賈張氏剛才的位置上,低聲笑道:“裝的還挺像!”
“她呀,現在可不敢放肆了”
老七媳婦兒挑著眉毛道:“韓嫂子你可不知道,那秦淮茹表面上看著笑呵呵的,實際上狠著呢”。
“看出來了”
老韓媳婦兒笑著道:“就沖能把她婆婆制住,那就不簡單!”
老七媳婦兒撇了撇嘴,道:“她敢不聽,瞧人秦淮茹多會來事兒啊,早先于麗沒往后院去幫忙的時候,那李處長的屋子還不都她給收拾著啊!”
“嘖嘖嘖,可不是嘛”
老韓媳婦兒嘖舌道:“你看人家現在不就指上了嘛,好么,一個副科級,說當就當上了”。
“說是以工代干,可這距離題干卻也是眼巴前的事兒了”
老七媳婦兒眨了眨眼睛,道:“我們家老七說的,秦淮茹在單位可厲害了,整個招待所都聽她的,會干事兒著呢”。
“那是了不會干事兒的,還能干事?”
老韓媳婦兒也是個好說的,都是娘們兒,這院里的倒是叫秦淮茹搶了風光,誰不在心里嘀咕兩句。
這會兒跟老七媳婦兒說著的時候還挑了挑眼眉,這話中的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
老七媳婦兒倒是個實在的,使勁扇了兩下手里的紙殼子,低聲問道:“不能吧,沒瞅見他們倆有啥不自然的啊”。
說到這兒還晃了晃腦袋,道:“不能,倆人在一塊兒且自然著呢,要真有事兒還能叫了秦京茹去家里幫忙?”
“嘿,這事兒誰說的清楚”
老韓媳婦兒自然不敢起誓發愿地說,這就是大夏天的沒事閑磕打牙,你當全院大會呢。
老七媳婦撇了撇嘴,道:“不過要說能耐她也確實能張羅,瞧見李處長有能耐了也舍得去幫忙,這不么,自己不惜力,還把自己妹子送過去賣力氣了”。
她是從一開始就想說說秦京茹來著,只不過賈張氏叫秦淮茹給“咳嗽”回去了。
現在卻又是把話題拉回來了,只是扯閑話的人換了而已。
“要我說啊,她狠就狠在這兒了,在這邊的時候自己勤勤著,夠不著了又把妹子豁出去了”
“什么呀”
老韓媳婦兒低聲說道:“你以為她安好心了啊,她妹子長的跟狐貍精似的,指定沒啥好道兒,去那邊說是幫忙,說不定給了啥呢”。
老七媳婦兒湊過來低聲問道:“會不會是軋鋼廠的事兒啊,她想著借這個力辦軋鋼廠的什么事兒啊,比如轉干啥的?”
“備不住我可…”
老韓媳婦兒還要再說,卻是被老七媳婦兒懟了一下,轉回頭卻是瞧見秦淮茹從后面走過來了。
“呦,聊著呢”
秦淮茹倒是會做人的,見面三分笑,從不爭口舌。
而湊在一起的老七媳婦兒和老韓媳婦兒是先見著秦淮茹的,見著秦淮茹跟她們打招呼便也笑著回了。
“哎,屋里熱,閑聊天唄”
“淮茹,來坐下聊會兒”
其他在這邊坐著的,聽見這邊的對話也都轉過身看了過來。
見著秦淮茹從門廳走了出來,便也都或是笑著招呼,或是笑著點頭示意了。
“等回來的,去倒座房找李學武有點事兒”
秦淮茹笑著過了臺階,跟打招呼的人笑著回了。
瞧見秦淮茹這么受歡迎,那邊的閆富貴卻是有些吃味的。
這院里可真是天翻地覆了,有了個副處長不說,又有了個副科長,這大爺的日子沒法過了,話語權都沒了。
閆富貴看著都覺得吃味了,那他兒子閆解放就更加的覺得心里不平衡了。
瞧見秦淮茹那樣兒,撇著嘴心里想道:不就是攀上李學武了嘛,有啥啊。
一想到這院里借了李學武光的人還真是不少,從后往前數,聾老太太、劉海中家、傻柱家、一大爺家、秦淮茹家…
就連他們家,都曾經借過李學武的光,他大哥可不就是李學武給安排了進的軋鋼廠嘛。
這些人都給光了,為啥就不能給他個光?
瞅見自己的腿也快要好了,可自己的學也就要上完了,畢業等于失業啊!
也不知道他咋想的,見著秦淮茹走過他前面的時候突然就開口調侃道:“呦這大晚上的還有事啊”
就這么一句話,閆解放自己說完都后悔了。
瞧見周圍的人都不出聲的看著他,閆解放的臉刷的就白了。
而白過之后又刷的紅了,見著他爹犀利的眼神恨不得把腦袋扎進褲襠里面去。
這話要是跟他歲數一般的,身份一般的開個玩笑還成,可他也不看看眼巴前的這是誰。
再一個,這秦淮茹以前確實是沒啥地位,他爸是老師,還是院里的三大爺。
而秦淮茹呢,僅僅是廠里的一個臨時工,還是農村嫁到城市里來的小寡婦。
他以前就沒瞧得起過秦淮茹,他們家的人也都沒瞧的起。
也不止是他們家,這院兒里,前后左右住著的,有幾個瞧得起她的。
可現在不成了,秦淮茹不是臨時工了,更不是軟柿子。
眾人屏氣凝神,眼神就在這閆解放的身上打轉,等著秦淮茹說出什么難聽的來。
而瞧見他把腦袋低下去,眾人又看向了三大爺,這小子不教,父之過啊。
閆富貴這會兒也有點尷尬了,想訓斥兒子,可時間不對,也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不然這事兒可真就僵住了。
可要他跟秦淮茹說對不起,他也是張不開這個口,畢竟秦淮茹跟他叫三大爺的。
就在眾人覺得秦淮茹要發飆的時候,卻是瞧見秦淮茹笑了笑,說道:“白天,只能談公家的事,晚上了,有工夫了,才有時間問自己的事”。
笑著說完這一句,又看向了三大爺,問道:“我總不能大白天的去他辦公室麻煩他問我妹子咋樣吧?您說呢,三大爺?”
“嗨,可不就是這么回事兒嘛”
閆富貴總算是在心里舒了一口氣,借著秦淮茹給的臺階趕緊就下來了。
“都是一個院兒住著,互相幫忙,鄰里關系處著,這個時候算啥啊”
說完了對著秦淮茹點了點自己家老二,賠笑道:“年輕,想跟你這有能耐的姐姐處好關系,卻是不會說話的,連打招呼都不會”。
“嗨!還得是您三大爺明事理、會說話啊”
秦淮茹一直保持著笑臉,這會兒瞅了低頭的閆解放一眼,道:“解放可得跟你爸多學習學習,在家咱們這么鬧沒關系,出了門還不得吃虧啊!”
“是、是、是”
閆富貴忙不迭地點頭應是道:“這年輕人啊,就是欠鍛煉,你們這都是有能耐的,多給我們說說,沒關系的”。
秦淮茹被閆解放的一句話定住了腳步,卻也是用一句話化解了自己的危機,也給三大爺臺階下。
等三大爺代兒子解釋了剛才的話,把這矛盾圓上了,也解釋了自己兒子年輕說錯了話。
這不是道歉也是道歉了,可秦淮茹卻是又點了他一句,在院里可以不搭理他,但出了這個門就是個事兒了。
這話既是說給閆解放聽的,也是說給其他人聽的,包括剛才講究她的那兩個娘們。
別以為自己還是以前任人欺負的小寡婦了,再敢惹她,小心出了這個門就別怪她下手狠了。
閆富貴腦袋多好使啊,瞬間就明白了秦淮茹殺雞儆猴的意思,忙不迭的點頭認錯,又把兒子的身段降低了一下,求著大家批評,也求著秦淮茹給了機會。
他也是真怕了秦淮茹的手段,能化解這種危機,又能把事情解釋明白,還能給他一個警告,同時也警告了其他人。
幾句話的事,倒是讓閆富貴不敢再小看了秦淮茹去。
而直到現在,表達了這多么層含義的秦淮茹還是笑著臉,一副關心鄰居的樣子,讓人既佩服,又得畏懼。
等秦淮茹走過了垂花門,往倒座房那邊去了,這邊三門卻才恢復了說話聲。
老七媳婦兒眨了眨眼睛,對著同樣眼里有了畏懼的老韓媳婦兒道:“我就說她夠狠吧!”
老韓媳婦兒:“…”
秦淮茹的狠是被逼出來的,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在這個年代,不狠一點兒,還不叫人家生吞活剝了啊。
以前她倒是想狠了,可誰搭理她呀,只能對著自己狠,逼著自己自立自強。
沒有吃食了,就跟人家借唄,借一次、兩次,三次的時候沒臉也得舔著臉了。
要是再借不著,就不要臉了唄,女人的借不到就借男人的。
這臉重要還是活著重要?
這個問題可能不同的人能給出不同的解答,也有不同的選擇。
但對于秦淮茹來說,她沒得選。
她的臉等于家里一老三小的命,她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好在是守得云開見月明,現在終于有機會把曾經丟的臉一份一份的撿回來了。
還是用這么體面的方式撿回來,拼在一起,她走起路來都能挺直了腰板了。
倒座房,晚飯還正吃著,也是因為幾人跟李學武在西院說的時間長了,晚上開飯的時間就晚了。
秦淮茹過了垂花門的時候便瞧見了李學武抱著李姝從屋里往西屋走,這邊的窗子開著,是能直接看見傻柱家房門的,自然也能看見她從院里出來。
李姝也許是真餓,也許就是喜歡這種氛圍,被李學武抱著來這邊轉了一圈兒已經開始跟傻柱要酒喝了。
也是傻柱逗的,拿著酒盅老比劃著,還吧唧嘴,饞李姝。
李學武拿著手絹給閨女擦了口水,再看見秦淮茹往這邊走,便也就抱著閨女往西屋來了。
秦淮茹進屋先是跟東屋正在吃飯的眾人笑著招呼了一聲,又跟傻柱逗了幾句嘴,這才來了西屋。
而她過來也是沒有關門啥的,就是依著門口的書桌坐了。
“咋不坐炕上呢?”
“去你的,你咋不坐炕上呢”
秦淮茹哪里不知道這邊的火炕連通的正是倒座房每天晚上都做飯的那邊爐灶。
本就熱,再坐熱炕,還不得起痱子啊。
李姝被放在了炕上,也是撒了歡的來回跑著,而李學武怕她跑掉地上,便沿著炕邊跟著。
李姝好像找到了好玩的似的,跟爸爸玩起了老鷹捉小雞。
李學武往這邊走,李姝就往那邊走,李學武往回走,她又調了個頭。
李姝玩兒的不亦樂乎,嘴里一直咯咯咯地笑著。
秦淮茹看著李學武哄孩子的模樣也是笑著道:“跟你可比以前親多了,這孩子還得是自己養才成呢”。
“以前也這么皮,就是那時候不會跑唄”
李學武笑著看著閨女、逗著閨女,享受著跟閨女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秦淮茹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這孩子還得是自己養,不僅僅是孩子在成長,家長也是在學習中成長。
啥叫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啊,現在李學武對于父母親的關心和在乎,也是在李姝的成長過程中學習到的,也更是感受到的。
秦淮茹也能看出李學武最近一段時間的成長,倒不是為人處世上,而是對于家人的親近程度。
以前的李學武玩世不恭,卻又精于算計,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
但唯獨有一樣,那就是跟家里人的關系,看著好像很親近,實際上隔著疏遠的意思。
尤其是李學武搬去了后院兒,實際上跟他們家相處起來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點啥來。
就比如李學武從來不跟他家吃飯,即便是倒座房沒了伙食,也都是于麗去后院給做。
再比如,他的伙食費和工資是跟家里沒有關系的,有的時候給李雪的那都是兄妹之間的感情。
這工資怎么花,存在哪兒,不跟家里說,也不讓家里問。
再有就是女人,李學武明顯的是有些話不跟家里說的,也從來不主動跟家里人問感情上的事。
包括上一個黃了的對象,如果不是他媽追著問了,也許顧寧來的時候他們都不知道第一個都黃了。
家里人可能不知道他受傷了,但秦淮茹是知道的,這也讓秦淮茹對于李學武跟他們家的感情產生了一定的懷疑。
一家人,倒是有什么不能坐在一起說的呢?
可能就是李學武當時還沒有長大,更沒有想好怎么做一個兒子的角色。
現在看,李學武是一個好孫子、好兒子、好丈夫,對于李姝來說也是一個好爸爸。
秦淮茹是看著李學武一步步成長起來的,成熟起來的,與有榮焉,倍感榮幸。
“小當和槐花小時候可沒有李姝淘,更沒有李姝長的大,長的快”
秦淮茹站起身,走到炕邊看了看笨笨查查在炕上來回跑的李姝,對著李學武問道:“有一生日了嘛?”
“沒呢,農歷五月初八的,下個月二十六號”
李學武同秦淮茹站在一起,面對著閨女,嘴里回著秦淮茹的話。
秦淮茹卻是笑著說道:“都是你舍得供啊,一天兩瓶牛奶加雞蛋,誰家的孩子這么養啊”。
“嗨,這不是有了嘛”
李學武是知道這個時候的孩子發育有多么的晚的,現在他少見,但他小時候,這院里可多初生兒。
有的孩子三四歲了才學會走,不是身體有問題,而是營養跟不上,發育的晚,說話也晚。
這會兒見著李姝跟自己咿咿呀呀的,有時候還能蹦出幾個字兒來,卻是這個時候孩子發育的好的了。
李家的孩子不一樣,李學武他們小的時候沒喝著牛奶,但喝著羊奶了。
大姥就在鄉下,那時候沒少往鄉下跑去。
而雞蛋也是沒少吃的,城里條件不咋好,但李順還是賣了力氣的做兼職大夫,總算把家里這些孩子們的吃食給供上了。
就看李家這些孩子們的個頭兒吧,也不是李順和上一輩有多么高的基因,純粹就是吃的好。
這也是李家李順的工資不低的情況下,且還做兼職大夫的情況卻沒有多少錢的原因。
這小子們本身就能吃,再加上長的大,就更能吃了。
就像惡性循環,越供越大,現在個頂個的都是大高個。
老太太曾經有話了,認可穿衣打補丁,這孩子的營養也是要跟上的。
認可大人挨了餓,也不能叫孩子們斷了吃食。
祖祖輩輩對于下一代的希望是很足的,李家也證明這種投資和付出是見著回報了的。
現在輪到李姝這一輩兒了,李學武自己本身就有能耐,家里人也都不缺這個了,在吃的上面就更舍得付出了。
李學武笑著要去抓李姝,逗得李姝又往炕里跑去,跑到頭兒撞在被摞子上又借著反沖的勁兒跑回來。
“她可真不嫌累的慌”
秦淮茹笑了笑,也想抱一抱李姝,看看這小家伙有多沉了。
李姝見著她也來抓自己,玩的更歡了,小臉紅撲撲的,也不知道炕上熱的,還是跑著玩的。
“棒梗不是攢了雞蛋了嘛,該給孩子們吃就給孩子們吃,別虧了孩子們”
“我還不知道?”
秦淮茹逮不著李姝,卻也是就著炕沿坐下了,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兒子可正直了,說好的一人一半,那雞下了蛋,一定要按數給劉嬸送過去的”。
說到這,卻也是笑著道:“她奶奶逗他,說李姝不在這邊住了,那雞蛋就昧下得了,都給他吃,他還急眼呢”。
“嘿,我就說不會看錯了人”
李學武也是瞧見了跑進屋的棒梗,便也就著秦淮茹的話這么說了。
秦淮茹也準是瞧見兒子進來了,這才就著剛才的話題夸了兒子,代兒子在李學武面前表功呢。
棒梗聽見了母親和武叔的夸,這會兒就要樂的上房了,地上都要快擱不下他了。
“武叔!你回來了!”
“呵呵,剛才還夸你呢”
李學武像是剛發現他進來似的,轉身笑著道:“這思想品德過關了,學習成績咋樣了?”
棒梗就好像三伏天的大太陽下被澆了一盆冷水,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武叔,好么勁兒的,提什么學習啊”
棒梗扒著炕沿一屁股上了炕,坐在了母親身邊苦著臉說道:“再說了,您還不知道我這學習成績嘛,一貫是穩中有進的”。
“那就成唄”
李學武笑著道:“今年前進一步,明年前進一步,總會有一天能得第一的”。
“算了吧”
棒梗扯了扯嘴角,耷拉眼兒道:“就算念到畢業,我也就是倒數第三的命了”。
“可以了”
瞧見秦淮茹也是有些頭疼地看著兒子,李學武笑著道:“能抓倆就成,別一個都沒抓著,那就有點兒磕磣了”。
棒梗也看出了母親目光中的無奈,見著武叔這么說,使勁點了點頭,道:“我盡量!”
秦淮茹還以為兒子說的是盡量好好學習呢,沒想到跳下炕,兒子對著李學武保證道:“我盡量讓那倆小子考試的時候別竄稀不來!”
“哈哈哈”
“呀!”
李學武正笑著,卻是瞧見閨女急眼了,許是見著自己逗棒梗來著,耽誤陪她玩了,這會站在炕里叫上了。
秦淮茹也是一轉身,趁著李姝站住了,便將她抱了過來。
李姝看了看抱著自己的人,瞪著大眼睛好一陣觀察。
秦淮茹也是被李姝的小模樣逗笑了,使勁顛了顛,驚訝地對著李學武問道:“得有二十多斤沉了吧?”
“可能吧,沒稱過”
李學武小時候就體驗過“賣豬式”體重測量法,也就是用秤鉤子挑了綁在腋下的繩子,像是賣豬一樣被掛起來稱重。
這個時候也少見體重秤,只有醫院才有呢,或者是上學體檢的時候才有。
李姝要稱體重其實也方便,要么李順抱去中醫院,要么顧寧抱去軍醫院。
可家里人誰都沒有給李姝稱份量的心思,以前稱過一次,也就那么一次。
李姝長的大,體重更大,在同齡孩子里可算是沉實的了。
李姝也是被秦淮茹抱的煩了,還想上炕玩兒,便對著爸爸招了招手,示意要爸爸抱。
等李學武抱了,又小腿兒蹬著要上炕,李學武卻是讓秦淮茹給投了手絹擦了擦臉,落落汗,這才放了她上炕玩。
秦淮茹摟著棒梗的肩膀,對著看孩子的李學武問道:“他小姨咋沒回來?”
“沒跟你說啊?”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就是出來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嘴,說也沒啥事,就不回來了,我還當你知道的呢”。
“我知道啥啊,也沒見著面”
秦淮茹瞪了瞪眼睛,氣道:“她就是個野性子,一點兒都不戀家,翅膀硬了就要飛”。
“嘿嘿,這話可別跟我說”
李學武輕笑道:“我可沒說不讓她回來,更沒叫她不許跟家里聯系著”。
“還用說?我還能信不著你?”
秦淮茹嗔了一嘴,道:“準是她的事兒,剛才我婆婆還說起她來,也是一肚子火,不回家也不說一聲,都帶她的飯了”。
“你又不是她親姐,至于嘛”
李學武瞅了秦淮茹一眼,也沒在意棒梗就跟屋里站著,問道:“你不會真就因為你二叔的囑托,就得管她一輩子吧?”
“我才懶得管她呢,愛咋咋地吧”
秦淮茹又氣呼呼地坐在了炕沿邊上,扒拉扒拉兒子凌亂的頭發,對著李學武問道:“哎!廠里咋回事啊,怎么還批評,還大學習啥的?”
“你沒接到通知?”
李學武又跟閨女鬧了一會,看著秦淮茹說道:“不都是給你們開大會了嘛,這精神是怎么學的”。
“還說呢!那啥會啊”
秦淮茹不滿地說道:“那字兒我都認識,可這意思云山霧罩的,我聽得懂嘛我!”
“聽不懂就裝懂”
李學武的聲音很低,但很清晰,秦淮茹也聽的很明白,這會兒卻是一愣。
“裝懂?你是說我們啥樣不要做?”
“不然呢?”
李學武打量了秦淮茹一眼,問道:“你還想進步咋地?”
“去你的,跟你好好說呢”
秦淮茹嗔了一句,隨后說道:“我跟松英我倆一起去的,倆人加一塊都沒弄明白這啥意思”。
“好好干活的意思”
李學武看著閨女,余光卻是看了秦淮茹,解釋道:“先前的那份文件你們照著學習就成,以后廠里讜委那邊,或者是其他什么管這個的部門下達了什么學習文件,你們學就是了”。
“今天學習的嘛”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其實就是對于前幾天那份文件的深入解釋,和為接下里行動和安排做的理論性注釋,你們不懂是正常的”。
“合著就不是給我們聽的?”
秦淮茹卻是會抓重點的,李學武說這么多,她就抓住了這么一句。
“呵呵,差不多,不全算是吧”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隨后說道:“這招待所我都給你們梳理過了,你是農村出來的,以前是工人,又是這么個家庭,現在以工代干,成分沒問題,紅的都不行了”。
“張松英嘛”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她家比你家還慘呢,她爹早前還是要飯的出身,要不是進城了,許就餓死了”。
為啥李學武在接到文件通知后給保衛處開會,給治安大隊開會,給倒座房、給一眾關系和朋友聯系卻唯獨沒去跟招待所說呢。
原因就是招待所的正副所長都是工人出身,且還是貧農出身。
至于下面的劉嵐嘛,李學武更不用操心了,別人有事她都不帶有事的。
其他的服務人員說白了也沒啥能耐,誰能去招待所鬧?
這是領導吃飯的地方,且是李懷德最為在意的地方。
李懷德一周能在這邊睡三天,有的時候還在這邊招待外面的人,他能叫這邊亂了?
李學武沒找秦淮茹的意思就是叫她們即便是不知道,隨波逐流都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秦淮茹這會兒被李學武說著也是有些明白過來了,皺了皺眉頭,低聲問道:“嘶我怎么感覺跟前些年那…”
“咳”
李學武咳嗽了一聲,打斷了秦淮茹接下來要說的話,瞪了她一眼,道:“這能亂說嘛?”
“我又沒跟別人說”
秦淮茹委屈地嘀咕了一聲,眨了眨眼睛,問道:“是對出身進行甄別?還是跟以前一樣,搞學習?”
“不知道”
李學武搖了搖頭,道:“現在可能是學習,后面誰能算的準,你先把文件的精神學明白再說吧”。
說到這,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很是認真地叮囑了秦淮茹說道:“以后這嘴可得貼封條了,公事能不說就不說,多做,少說話,把招待所的服務搞好了,沒人敢去那邊鬧”。
“知道了,我也就是求個心安”
秦淮茹見李學武這么說了,很是松了一口氣,道:“老整不明白,你又沒機會說這個,我們也沒機會問的額,可不就是現在來找你了嘛”。
“行了,問明白就行了”
秦淮茹笑著道:“這樣回去我也能安撫她們了,總不好人心惶惶的亂傳瞎話兒,說些有的沒的”。
李學武斜了她一眼,道:“你要是能把她們所有人的嘴都管住了,今年底你一定能轉正式干部,也能把這副科落實了”。
“真的?”
秦淮茹驚訝道:“你不是說且得熬嘛,我還想著呢,這退休前能解決了就成呢”。
這還真不是胡思亂想,有的人還真就是以工代干了一輩子,到退休了都沒有解決這個干部身份的問題。
在這個時代,什么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秦淮茹這樣的,算是幸運中的幸運了。
又有誰能在時代發展的形勢中把好了脈,每一步都走對了,走穩了?
李學武是能把未來的形勢看得很清晰,但迷霧還是籠罩著腳下,不可能每一步走對了。
但他有領導啊,他自己就是踩著巨人的肩膀上過河,這巨人可不就是領導嘛。
他的科長被踩下去了,他的處長被踩下去了,現在踩著董文學和李懷德,又倒出工夫來踹了鄧之望一腳。
這一步步的,只要李懷德和董文學走穩了,他就穩了,還能不濕鞋。
而他是踩著這些人過河,秦淮茹就是拉著他的衣角過河,都不用腦子想的。
有啥事就跟李學武說,有啥不懂的就來找李學武問,讓干啥就干啥,不讓干的一絲都不會碰。
這就是沒文化、沒人脈、沒背景的秦淮茹的小聰明,這小聰明可是給了她大機遇。
反正現在她能看到的就是李學武,眼里也都是李學武,不管他是啥樣的人,結婚與否,這輩子就都指望他呢。
尤其是看著眼前的兒子,一年比一年高,眼瞅著就是半大小子了,再過幾年就得上班賺錢了。
這光靠她可不成,說是副科長,出了招待所的門,誰在乎她啊。
最后還得指望李學武來辦家里的事兒,似是院里人的講究她也知道,但沒必要在乎。
都不是一個水平的人了,總不能再把自己的水平降低了跟他們掰扯去。
以前她還可以在這院里,在廠里耍無賴,那是因為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個寡婦怕什么啊。
現在不成,她有了好工作,好生活,現在家里的條件一天比一天好,她不想再過以前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了。
說白了,她現在就是穿了鞋了,有了在意的東西。
“時勢造英雄嘛”
李學武看著炕里打滾兒玩的閨女,感慨地說道:“你沒聽過“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嘛?”
說笑著,點了點秦淮茹說道:“你就是個小麻雀,展翅飛翔兩尺高,看不見天底下都有啥風景”。
“合著你就是大鵬唄?!”
秦淮茹翻了個白眼,嗔著道:“行行行,你飛的高,你看得遠行了吧!”
“啥是大鵬?”
棒梗抬著臉看著李學武說道:“麻雀我知道,大鵬是啥玩意兒,能飛這么高?”
“嗯…大鵬嘛”
李學武想了想,看著棒梗說道:“這個先秦的時候啊,也就是很古老的時候,有個叫莊周的,也就是莊子,他寫了一篇文章,叫《逍遙游》”。
“沒聽過”
棒梗搖了搖頭,說道:“我就知道豆油和葷油”。
“嘶”
李學武倒吸了一口冷氣,看向了正在幫他哄孩子的秦淮茹,咧嘴道:“都說朽木不可雕也,你家棒梗已經打破了朽木的極限了”。
秦淮茹也是嗔著瞪了他一眼,剛才見著他要給兒子講知識,兒子也愿意聽,便起身站在炕邊幫著李學武看著李姝玩。
這會兒卻知道李學武是啥意思,但當媽的還能嫌棄了兒子?
“你得說給他啊,不說怎么知道?”
“這句我知道!”
還沒等李學武說呢,棒梗卻是抬臉道:“朽木這個我知道,我好像聽說過”。
隨后便自信地在秦淮茹期盼的目光中對著李學武問道:“可原話是:朽木不可燒也吧?”
“哎呀!”
李學武看著這塊料是真難琢磨啊,臥龍鳳雛之姿啊!
不過既然都成這個料了,那就別往好了雕琢了,直接往偏了帶吧。
李學武決定給這孩子來個簡單的,或者叫化腐朽為神奇吧。
“朽木,不燒,干啥?”
“干啥?”
棒梗撓了撓腦袋,挑眉道:“萬一朽木是濕的呢?燒了不得冒煙嘛?!”
“高!實在是高!”
李學武也真是服了這孩子的思維模式了,豎著大拇指夸獎道:“千古奇才啊!”
“去,趕緊給說大鵬是啥”
秦淮茹卻也是知道李學武在逗兒子,這會兒不由得嗔了一句。
李學武搓了搓下巴,看著大臉貓眼珠子轉了轉,說道:“這莊子寫的文章里就有對于大鵬的解釋,我說出來你也就知道這玩意兒有多大了”。
“聽著啊!”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看著棒梗說道:“莊子寫了,北冥有魚,其名為鯤,說的就是北海有一種魚,叫鯤,這鯤有多大呢?”
棒梗瞪了瞪眼睛問道:“多大?”
李學武用手比劃了一下,道:“莊子寫的啊,鯤之大,一鍋燉不下”。
秦淮茹和棒梗看著李學武手比劃的鍋的大小都愣住了。
娘倆都沒學過這篇文章,也不知道莊子是誰,可看著李學武認真的模樣,也不像是騙人的。
可怎么聽著這個叫莊子寫的文章有點不正經呢!
李學武又繼續說了:“化而為鳥,其名為鵬,意思是這叫鯤的魚啊,衍化成了鳥,這鳥就叫鵬,也就是你問的大鵬”。
“鳥?這么大的魚變得?”
棒梗用手學著李學武比劃了一下,皺眉問道:“這鳥能有多大?”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哎!莊子說了:鵬之大,需要兩個燒烤架,一個多糖,一個微辣!”。
秦淮茹:“…”
棒梗:“…吸溜吸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