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
聽到這個消息李學武并不意外,因為從剛才李懷德的語氣里李學武就聽出了這個意思。
所以這會兒對著于德才交代道:“忙你的吧,我過去一趟”。
說著話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往門外走去。
沙器之這會兒已經整理好了今天記錄的筆記,站在一旁等待跟于德才交接今天出門時這邊的工作。
放下這邊沙器之和于德才溝通今天的工作不談,李學武獨自一人上了主辦公樓。
“幼,李處長您回來了!”
上了三樓,李學武正巧遇見了對接保衛處的廠辦秘書彭曉力。
彭曉力見著李學武也是主動打起了招呼,隨后說道:“正想著去找您呢,廠辦這邊有工作要跟您對接,上午也沒看您回來,一直等到現在”。
李學武看了看彭曉力,隨后說道:“以后有急事可以跟于德才說,他知道我去哪兒了,可以給我打電話”。
這話并不是說李學武讓彭曉力隨時可以找他,而是點彭曉力先前說的話呢。
這廠辦的秘書也是不老實,說的話里也是有刺兒,好像李學武今天開小差兒了似的。
還一上午沒看見,一直等到現在,點誰呢?
所以這會兒李學武的話也不客氣了起來,就算是徐斯年有事兒也是不敢直接給李學武打電話的,多大的事都得等李學武回軋鋼廠處理。
現在彭曉力就敢抱怨等待的時間長了,李學武哪里會慣著他。
彭曉力被李學武的話說的尷尬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這也是領導交代的事情著急了,您別在意啊”。
“沒事兒,都是工作嘛”
李學武看似說的客氣,這會兒卻是指了指李懷德的辦公室說道:“領導找我有事兒,等會兒吧,等我出來去保衛處談”。
說完這句話也沒再搭理彭曉力,便去了李懷德的辦公室。
他跟李懷德也是混熟悉了的,而且李懷德也沒拿他當外人。
所以這會兒李學武敲了幾下門,也沒等里面應聲便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彭曉力站在走廊里看了看李學武的動作,很是咧了咧嘴。
知道李學武牛皮,但沒想到這么牛皮,進領導的辦公室敲兩下就直接進。
其實李學武也就跟李懷德這么隨便,跟別人還是講究著呢。
再一個,剛才是李懷德打電話找李學武談話,那李學武就不怕這辦公室不方便。
李學武可是知道李懷德的辦公室有時候是不方便的,比如跟上次那兩個女職工談話啥的,不方便的時候他不會這么做的。
李懷德見到李學武進來,擺擺手示意他過去坐,自己則是甩了甩手上的鋼筆,準備擰上鋼筆蓋。
李學武是他主動叫過來的,現在兩個人都忙,就把必要玩兒涼一涼那套把戲了。
“剛回來?”
“是”
李學武走到李懷德辦公桌前面坐了下來,從兜里掏出煙給李懷德敬了一根,又幫李懷德點上了。
等給自己點了一根煙以后,李學武這才繼續說道:“分局那邊要選址成立治安大隊,有宣傳和建設的任務,挺麻煩”。
“我聽楊廠長說過”
李懷德抽了一口煙,點了點頭,看著神情有些疲憊的李學武說道:“工作哪里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忙完的,慢慢來”。
說著話還對著李學武勸道:“這一著急就容易火大,處理事情就容易極端”。
“嗯”
李學武應了一聲,抽了一口煙,胳膊拄在辦公桌上,看著對面的李懷德問道:“老聶找您了?”
“不是”
李懷德搖了搖頭,瞇著眼睛看著李學武說道:“是設計處的夏中全來了,說的很客氣,也很委屈”。
這話李懷德說的有話頭兒,顯然也是有不滿意的地方。
說完看了看李學武,又繼續說道:“中午楊廠長打來電話過問了一下”。
“呵呵呵”
李學武輕笑道:“還挺特么會玩兒,敢告狀”。
“算了吧”
李懷德搖了搖頭,對著李學武說道:“他不是針對你,要是告你的狀也不會讓夏中全來我這里了”。
李學武不置可否地在桌上的煙灰缸里彈了彈煙灰,對于李懷德的話并沒有回復什么。
李懷德卻是看出了李學武的意思,問道:“想處理谷維潔那邊?這么急?”
“嗯”
李學武也沒隱瞞,直接了當地說道:“堵不如疏,她比我官大,我總不能跟她頂著來是吧”。
“哎呀!”
李懷德知道李學武說的不僅僅是谷維潔,還拿話在點著他。
知道李學武這小子臉酸,這會兒也是勸著說道:“這才幾天啊,你總得容我倒出空來吧?”
“沒,我沒著急”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搖了搖頭,說道:“事情總得解決不是嘛,您上次跟我說的話我回去也想了想,話還是不宜頂著說,事兒也是不宜頂著做不是?”
李懷德瞇著眼睛點點頭,問道:“什么想法,說說”。
他還是不相信李學武的“大度”,小心眼的人哪有大度的時候,有也是做給別人看的。
“還是消防科”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說道:“必須提升消防科的權利,把稽查股和消防的責任落實在工作中”。
“來真的?”
李懷德也是不知道李學武要干什么,怎么突然鼓搗起了消防和安全的事兒。
但他知道李學武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想法的,所以這會兒也是準備好好聽聽。
“嗯嗯”
李學武點著頭說道:“真的,稽查股下車間和部門真的檢查,真的指導消防工作”。
說著話,李學武給李懷德簡單說了一下軋鋼廠這些年發生的安全事故和消防事故。
“所以上午提出來的應急管理制度你要放在消防科?”
李懷德才不關系什么安全事故,他又不管安全。
他關心的是李學武下一步要做什么,針對誰,目的是什么。
至于李學武說的這些表象,別人會信,他可不會信。
都是玩心眼子的,你要說你不玩兒了,那不是拿他當傻子嘛。
“是”
李學武點頭確認道:“讓稽查股負責檢查和指導,把工作做在前面,還得加大消防隊的建設,出了事不能干等著”。
“唔”
李懷德想了想,李學武要做工作,要出成績,他是不能攔著的。
因為李學武的工作出了成績也代表他出了成績。
至于李學武要把上午基本定下來的應急管理制度放在消防科他是沒有意見的。
都是一個碗里的肉,怎么吃,放哪兒吃不是吃的。
“你是想把谷維潔拉進來?”
“呵呵呵”
見李懷德發現了自己的目的,李學武壞笑了幾聲,隨后說道:“她自愿的,沒事兒都找點兒事兒做呢,那我何不給她找點兒事兒呢”。
剛才還一副要解決爭端的模樣呢,這會兒就特么挖坑尿尿,李懷德算是知道李學武是個什么玩意兒了。
現在他覺得這小子比自己還會兒耍壞,果然是玩正治的一把好手兒啊。
“我的建議是不要擴大化,要注意團結嘛!”
李懷德見李學武玩兒下招兒,趕緊給李學武戴個緊箍咒。
這個時候他也是要爭常務的,可不能因為這些事情影響到他。
別說是李學武干的壞事兒跟他沒關系,那李學武的上司可不就是他嘛,到時候人家都會把這筆賬算在他的頭上。
團結什么時候都要講,什么時候都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
李學武笑著說道:“沒想著往大了整”。
應付了李懷德一句,便身子前傾,給李懷德解釋了自己的計劃。
李懷德一直瞇著眼睛聽著,手里不停地吸著煙,心里卻是在想著李學武的計劃。
“您看呢?”
李學武在說完以后對著李懷德問了一句,隨后便將手里的煙頭抽了一口懟滅在了煙灰缸里。
李懷德也是將手里的煙頭懟滅了,笑道:“就按你的意思辦,我看沒問題”。
一只老狐貍、一只小狐貍對接了這個事情,算是對接下來的工作有了一個計劃。
李懷德看了看要起身的李學武,擺了擺手說道:“跟你說說設計處的事兒”。
李學武則是疑問道:“不是都把封條撕了嘛?”
“是我讓他們撕掉的”
李懷德跟李學武解釋道:“現在的生產和設計任務很繁重,你多理解一下”。
見李學武皺眉頭,便又繼續解釋道:“我是讓他們撕開封條繼續工作,但整改通知沒有解開,什么時候稽查股覺得合格了才算結束”。
李學武點點頭,算是理解了李懷德的做法,畢竟這種越級處理的情況還是很讓李學武被動的。
現在一定是有了什么解決的辦法,不然李懷德不會跟自己這么說。
“生產管理處呢?”
李學武對著李懷德問道:“生產管理處那邊您有什么指示?”
聽見李學武這么說,李懷德也知道今天自己這么做讓李學武不高興了。
但他是領導,他得為全局考慮,不能因為李學武不高興就阻礙生產工作。
“生產管理處又沒有找我,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李懷德也是聽說了今天實驗車間的事兒,對于生產科的態度他也是有火的,看不起李學武不就是看不起他嘛。
所以這會兒跟李學武說的也是比較不客氣的話。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那就暫時這么著,我得回去了,還有一堆兒事兒呢”。
說著話就要起身往出走,李懷德則是站起身送了李學武出門。
“一會兒廠辦秘書跟你對接,把事情妥善處理一下,畢竟都是一個廠的,那邊的態度還是不錯的”
“知道了”
聽見李懷德這么說,李學武就知道剛才彭曉力為什么找自己了。
出了李懷德辦公室門,李學武也沒去廠辦找對接秘書,而是直接回了保衛樓。
不用他找,彭曉力一定盯著他呢,見他會辦公室一定會追來的。
果然,剛在辦公桌坐下,彭曉力便由著沙器之陪著進了辦公室。
“李處長,”
“嗯嗯”
李學武將手邊的協調函看了看,這是紀監給回復的,剛才李懷德也說了,生產管理處那邊紀監并沒有撤,跟著財務處正在查賬。
但李學武知道,這次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
因為李懷德并沒有咬著不放,不然紀監也是不敢這么做的。
但李懷德沒有下死口不代表李學武不追究了,這會兒看著協調函很是皺了皺眉頭。
就連進來對接工作的彭曉力都看出了李學武的不滿意,這會兒也是放緩了語氣。
抬頭看了彭曉力一眼,李學武則是對著沙器之問道:“于主任那邊往廠辦提交材料了嗎?”
“提交了”
沙器之看了彭曉力一眼,說道:“剛才于主任跟彭秘書對接的”。
彭曉力見李學武看過來,忙點頭說道:“是,我這已經收到文件了,一會忙完這邊就送回辦公室”。
“嗯”
李學武點頭表示明白了,隨即看著彭曉力示意他提交工作。
彭曉力緊忙拿起手里的文件一一跟李學武對接,同時也在觀察著李學武。
這李副處長在主辦公樓那邊和坐在辦公室完全是兩個氣場,這會兒顯得更有威懾力。
在處理完文件后,李學武見他不說設計處的事兒,便將鋼筆帽蓋上了,準備忙自己的事兒。
彭曉力卻是小心地對李學武說道:“李處長,還有個事兒,上午楊廠長問了設計處的事兒,讓我們協調一下”。
“讓你們協調?”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彭曉力一眼,身子靠在了座椅上,手抱在胸前問道:“你們怎么協調?”
“這…”
彭曉力想到先前徐主任的交代,以為這件事簡單呢,不就是溝通一下進度嘛。
可現在看李學武的態度,好像不是這回事兒啊。
怪不得上午接了任務以后,徐主任皺眉頭呢。
“那個…李處長,設計處的夏處長說您回來了想跟您通個電話”
李學武瞇了瞇眼睛,看了彭曉力幾秒鐘,隨后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電話。
彭曉力好像身上的壓力驟然減輕了似的,趕緊拿起了桌上的電話給設計處打了過去。
夏中全就等著這個電話呢,所以這邊彭曉力一要過去那邊就接了。
彭曉力先是說了他在李學武的辦公室,又解釋了上午的事情,隨后把電話遞給了李學武。
李學武則是看了舉著電話的彭曉力幾眼,隨后問道:“你們就是這么協調工作的?”
彭曉力沒想到李學武這么不給面子,電話里設計處的處長還聽著呢,就這么直接問他。
看著臉色通紅的廠辦秘書,李學武晃了晃下牙,就在彭曉力尷尬的舉著電話的手都哆嗦了的時候,這才伸手接過了電話。
彭曉力等的這一會兒,對面的夏中全自然也一直等著。
聽見對面李學武的話,夏中全也是在心里暗罵李學武是屬狗的。
先前在招待所還玩笑著說旋轉桌子的事兒呢,現在設計處惹到他了,直接就翻臉不認人了。
出了事兒沒跟他溝通不說,還直接讓人封了自己的實驗樓,這不是耍流氓嘛。
完全就是無賴的行徑,要是都這么干,那實驗樓就甭運行了。
好在有權利封樓的就這一個部門,好在這個部門就一個李學武這個臉酸的混蛋玩意兒。
可就遇見這樣的了,自己還理虧了,他能怎么著。
李學武這個電話一直不接,他就得一直等著,等李學武把電話接起來說話。
這會兒聽見李學武接了電話,便趕緊打招呼。
“李處長啊,我是老夏啊”
“夏處長,我是李學武”
李學武聽見了夏中全客氣的語氣了,但他卻是沒給面子地用冷澹的語氣回了一句。
夏中全雖然在心里罵著,但嘴上卻是愈加的客氣。
“你看看,這事兒鬧的,老哥是不是哪兒對不起你?”
夏中全也是舍得下臉,他的年齡都能當李學武爸爸了,這會兒也學著徐斯年跟李學武攀兄道弟了起來。
“你說,你就說老哥哪里對不住你了,老哥這邊給你道歉”
“呵呵呵”
聽見夏中全這么說,李學武也是笑了起來,說道:“大哥,你這不是磕磣老弟呢么”。
夏中全也是沒想到李學武真的開口管他叫大哥,他就是舍下臉跟李學武在電話里客氣客氣,兩邊又沒有外人,說出去也不丟人。
可這會兒李學武比他更不要臉,直接管自己叫大哥,還說起了羅圈兒話。
李學武這邊卻是繼續說道:“不是兄弟不講究啊,是大哥你先不仁義的啊”。
聽見李學武一耙子打過來,夏中全嘴里有苦說不出,只能任憑著李學武扒瞎。
“哎呀,今天的事情是我們不對,我已經批評他們了”
見李學武扒瞎,夏中全也開始倒打一耙了起來:“你說你也是,有了項目到這邊也不跟我說一聲,這不是瞧不起老哥嘛,早要是有個話過來,何必鬧的這么不好呢”。
李學武是誰啊,還能讓人把自己套住?
他不占別人的便宜就算是發善心做好事了,這會兒還能叫夏中全扒扯自己?
“哎呀,我也是想著一個小項目,就沒打算麻煩您,可沒想到夏老哥真沒拿咱當回事兒啊,保衛處的項目都過去了也全當沒看見”
說到這兒還委屈著說道:“沒照顧也就算了,還給擱置耽誤了,您看看,今天這事兒我做的應不應該?”
說著話還將著夏中全說道:“這事兒擱您老哥身上,您會怎么做?”
夏中全被這混蛋擠兌的沒辦法,好賴話全被他說了,自己能說什么,還真叫他給李學武正式道歉啊?
“這個事兒啊,是我沒注意到”
夏中全在電話里也是緩和了語氣,道:“你看這么行不行,你這個消防器材項目我現在給你排到第一位,再抽調三名工程師參與設計,加急加快給你搞出來,你看怎么樣?”
李學武才不接這個人情呢,這事兒本來就是設計處錯了,這會兒夏中全這個老東西用本來就是保衛處的項目遮兌他,相得美。
“還是老哥照顧兄弟啊”
李學武先是客氣了一句,隨后問道:“這么做不會叫老哥為難吧?”
也不等夏中全回話,而是繼續說道:“這樣會不會讓老哥違規啊,那兄弟可就難辭其咎了”。
夏中全被李學武懟的一咯嘍,心想這不是放屁嘛,不違規怎么給你加快速度,怎么給你多配人。
李學武這是又要好兒又不想擔責任呢,當著廠辦秘書的面兒問這話,還不是想一推三六五,就連夏中全所要表達的人情都給推了。
夏中全聽了李學武的話也沒法,現在首要的是李學武這邊不再追究。
所里在電話里夏中全也是千真萬確地說道:“不不不,是項目正常的安排,廠長的意思也是加快速度嘛,什么都重要,就是沒有安全重要嘛”。
雖然現在大環境都不注意生產安全,但是漂亮話兒得要說。
就連墻上掛的標語都有安全兩個字呢。
“那我就放心了”
李學武看了站在辦公桌對面的廠辦秘書一眼,嘴里笑著說道:“我們處的項目就全拜托老哥您了啊”。
彭曉力看著李學武變臉和車轱轆話,不僅在心里滴咕了一陣,但見李學武看過來便又裝作一副認真聽著的神情。
在跟夏中全掛電話的時候,卻又是聽見對面說了一句“車間那邊也會第一時間配合生產的”。
李學武并沒有表示什么,僅是嗯啊兩聲便掛了電話。
“你這個協調的能力強啊”
李學武抬起頭對著彭曉力說道:“都能協調兩個部門之間的業務了,回頭兒讓徐主任下來,你上去吧”。
聽見李學武的話,彭曉力的臉一下子變成了豬肝色,哆嗦著嘴唇站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什么。
李學武低著頭沒有搭理他,筆在稿紙上寫著什么。
沙器之站在一邊把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早就聽說廠辦的秘書能力強,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彭秘書,要不上我那屋坐會兒?”
李學武可以讓彭曉力在這罰站,但沙器之不能讓廠辦秘書下不來臺階。
就像當初董文學訓孫佳似的,李學武當時也是給時任廠辦秘書的孫佳解了圍。
現在看見李學武罰站彭曉力,沙器之也得給他解圍。
李學武是副處長,當然不用在乎彭曉力的感受,有徐斯年在那兒,更不會在乎彭曉力回去怎么說。
但廠辦秘書終究是要跟這邊綜合辦公室聯系的,這么看著終究是不大好看。
所以沙器之才說了一句讓彭曉力去他辦公室坐坐的客氣話。
有了這個臺階,彭曉力終于能說話了,先是對著沙器之說道:“謝謝沙秘書了”。
隨后又對著低頭工作的李學武說道:“李處,我還得跟徐主任提交咱們處的材料,您要是沒事兒我就先回了”。
李學武“嗯”了一聲,甩了甩手里的鋼筆連頭都每抬。
但彭曉力不敢在意李學武的態度,得了可以走的信號趕緊跟沙器之點點頭,轉身便疾步出了李學武的辦公室。
李學武則是在彭曉力走后抬起頭看了看門口,又對著關了門走回來的沙器之說道:“不要學他,沽名釣譽”。
“是”
沙器之點點頭,走回到李學武的辦公桌前幫著收拾起了文件,因為就要到下班的時間了。
李學武則是放下手里的鋼筆,拿起電話打給了消防科的韓戰。
剛才夏中全雖然說了會給保衛處的項目提前,還給多安排兩個工程師追進度,但李學武并不打算放過設計處,更別說生產管理處了。
打電話誰不會啊,想一個電話就把事情解決了?
那李處長的面子是不是太不值錢了?
“封條是封條,稽查股該開展的工作不要停”
李學武拿著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韓戰強調道:“現在是你們部門開展工作的最好時機,要趁著這股東風,把稽查工作拉開了查”。
韓戰因為李懷德直接下了命令,所以這會兒對稽查力度還是有些猶豫。
但李學武給韓戰下的命令卻是不要管李懷德的話,李懷德也沒有說不能查。
而且就像先前李學武所說的那樣,領導是把握方向的,具體的業務他們懂個屁,該怎么干還是怎么干。
“不要怕,放開了查,哪個部門不合格直接下整改通知,拒不整改的直接貼封條!”
李學武拿著電話看了沙器之一眼,隨后對著韓戰叮囑道:“接下來你們科室將承擔全廠推廣應急管理經驗的任務,沒有點兒力度放屁都不帶響,誰聽你的?”
沙器之在辦公桌一旁忙著手里的工作,耳朵卻是聽著李學武講電話,心里也是在思考李學武說的話和這種行事作風。
這會兒看著雷厲風行、敢作敢為的李學武,他卻是想起了先前聽辦公室里的同事們談論領導的話。
級別越大,能耐越大,脾氣卻越小,可特么不干活兒。
級別不大,能耐還小,脾氣卻大,但讓他干活還干不出來啥。
只有中層干部,能干活,能耐大,特么脾氣也大。
在給韓戰叮囑完,李學武又讓沙器之把于德才叫了過來。
“你聯系一下宣傳處,做出個預桉來”
李學武對著進屋的于德才交代道:“把應急預桉和演練的宣傳工作做在前面,領導那邊一討論通過,這邊的宣傳立馬上,別等”
于德才卻是也在慢慢熟悉李學武這種做事風格的,什么事兒都把準備工作做在前面。
說白了就是控制欲比較強,想把所有工作的結果都控制在他的想法范圍內。
可就是這種韌勁兒讓李學武平步青云,身擔兩個單位的重擔還能這么的游刃有余。
所以這會兒于德才趕緊點頭答應了,但也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剛才消防科來綜合處借人”
跟李學武匯報了一下工作情況,看了一下李學武的臉色,隨后說道:“您也知道嘛,現在消防科正在組織搭建,還有很多崗位缺人中,您看…?”
于德才的意思就是消防科干活沒有人,他這邊也忙著,沒有能力支援。
但消防科的工作是現在保衛處的重點,他又是處理協助李學武的大管家,不能不做工作,所以來請示李學武的意見。
李學武則是擺擺手表示了拒絕。
“這不行,干工作不能拆東墻補西墻”
先是回絕了于德才拆借人員的意見,隨后摸了摸下巴,瞇著眼睛對于德才交代道:“這樣,你給武裝部打電話,就說我說的,從后勤辦公室調人”。
“這…這能行嘛?”
于德才也是含湖了,雖然李學武現在是武裝部的副部長,但現在還沒有合并呢。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于德才的遲疑,他知道于德才遲疑的是谷維潔的態度。
但現在有這么個機會把谷維潔拉下水,他怎么可能放棄呢。
“我手底下就這么多人,他不行也得行”
李學武靠在座椅上,手指敲了敲桌子,說道:“那你就去一趟讜委,跟谷副書記匯報一下咱們處的情況,這也是合并工作的預熱嘛”。
說著話還抖了抖手補充道:“總不能這邊忙的沒人干活,那邊的人都閑著不是?”
于德才也是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點著頭說道:“畢竟早晚是一家人嘛”
“哎”
李學武點了點于德才,表示了贊同。
剛才李懷德也說了不能跟谷維潔搞大了,那不搞大了就小心地捅咕捅咕唄。
這個李學武比較有經驗,這會兒就是讓手底下人去試探谷維潔的態度。
谷維潔想搞事情,李學武不能讓她在自己這兒扔炸彈,那就借著稽查股的這股東風,把谷維潔的目標吹到別人那兒去。
畢竟痦子長在別人的臉上才不讓自己擔心嘛。
“說話客氣點兒啊!”
李學武對著于德才叮囑道:“就說我這邊正在準備材料,實在走不開,但請谷副書記幫忙”。
說著話想了想先前跟韓戰說的話,又對于德才交代道:“挑人的時候想著點兒,要年輕的,一鼓勵就上頭的那種才好”。
聽李學武這么說,于德才也是笑了起來。
他算是明白李學武的意思了,感情這邊給稽查股選用小年輕,那邊又招這種愣頭青,這是讓稽查股當全廠惡人啊。
再一個,合并的方案遲遲出不來,卻是一點一點地從武裝部調人,而且是放在稽查股。
說好聽的是鍛煉,是支援,其實是用這種得罪人的部門把這些人給磨下去。
想不得罪人,要么你就主動申請調崗,要么只能申請降級。
啥?調回武裝部?
門兒都沒有啊!來了就別想走。
李學武的意思就是消磨掉武裝部的人員,轉移谷維潔的注意,達到拆散武裝部,化整為零的目的。
他是只要編制不想要累贅的那種,只能吃香,不能吃虧。
當然了,這也是跟谷副書記達成和解的第一步嘛,總得讓谷維潔看到自己退步了嘛,讓她插手保衛處的事了嘛。
甭管李學武給讓出來的是個啥,終究是讓了,那谷維潔就得有表示。
谷副書記現在管著宣傳、人事等工作,有了李學武的讓步,又把應急預桉推廣這項工作分潤給她來干業績。
在宣傳和推廣應急預桉工作的時候正好可以關聯讜務工作,她做虛的,李學武和李懷德這邊做實的,虛實結合嘛。
李學武現在都覺得自己是一個熱心腸、助人為樂的好人了。
要不怎么說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呢。
剛下班往出走,就見竇師傅帶著人從招待所那邊大門出來。
李學武離老遠就看見了,對著沙器之說了一聲便上了車。
而沙器之則是小跑著從兩棟樓之間穿過去截住了竇師傅,言說李學武這邊有請。
竇師傅也是明白李學武要干什么,便跟身邊人交代了幾句,往李學武車這邊來了。
李學武找竇師傅說的還是自家老三和于麗那處房子的事兒,等竇師傅上了車,便讓韓建昆開了車。
在路上李學武說了看房場的事兒,竇師傅也是連忙答應這兩天就給方案。
竇師傅也是沒想到李學武進步的這么快,還沒幾天呢,也就一個冬天吧,怎么就坐上小汽車了呢。
李學武說完家里那邊的房場,又跟竇師傅說了還有工作介紹給他。
竇師傅可是高興壞了,笑道:“您可真是我的貴人啊,從年前忙到年后”。
這話說的不假,光是招待所,就讓他從年前一直干到了現在。
就是現在還沒干完呢,小體育場、招待所的綠植、團結湖的整修,都是大活兒。
這邊還沒忙完,現在又有活兒介紹給他,可算是靠李學武一個人養活他們一大群人了。
要不怎么說后世的建筑商、房地產商都要找個級別高的掛著呢。
一句話生,一句話滅。
李學武看了看竇師傅,笑著說道:“貴人不貴人的,都是朋友,互相幫助嘛”。
竇師傅聽了李學武的話卻是神情一頓,好像聽明白了什么,往前面看了看李學武的司機和秘書,隨后對著李學武說道:“那是那是”。
應了一聲,竇師傅便轉移了話題,跟李學武商量起了房子的事情。
韓建昆先把李學武和竇師傅送回了四合院,隨后才開著車送了沙器之回家。
李學武這邊看著吉普車出了胡同,這才帶著竇師傅往院里走。
一進院兒便看見二孩兒等人收了車正往回走,李學才則是開了門從倒座房出來。
顯然也是剛回來,放好了東西正準備回家吃飯的。
“老三”
李學武招呼了一聲,對著看過來的李學才說道:“看看爸回來了嘛,叫爸和姥爺來東院”。
說完了話又看了看自己弟弟,又補充道:“你也跟著過來”。
“嗷,好”
李學才是看見自己二哥身后的竇師傅了的,知道這是來商量蓋自己的房子來了。
想到房子就想到了街道所的姬毓秀,就想到了兩人以后沒羞沒臊的生活了。
看見自己弟弟興奮地往家里跑,李學武笑了笑,便帶著竇師傅往東院去了。
東院這邊雖然都知道房場被劃給了李家老三和閆家老大,但東西該放還是放,該堆還是堆。
四合院就這樣,你要是不說,我就不客氣了。
踢開了一個攔路的破籮筐,李學武皺了皺眉頭,進了東院原來馬圈的位置。
這邊應該是在民國的時候改了,但沒有改徹底,幾根木頭還橫在土墻上,顯得破破造造的。
“這邊都拆掉,能扔的都扔”
李學武踩著墻豁子上了不高的土墻,看了看原來廁所的位置,對著竇師傅說道:“還是按照先前咱們預定的那樣,別有味兒,西院的土有的是,重新壓一層”。
知道李學武這邊的要求高,竇師傅眼睛踅摸著,看著東院這邊的位置。
說話的這會兒李順跟大姥走了進來,看李學武站在土墻上,竇師傅站在另一邊,正說著建房的事兒。
李順和大姥的年齡實在做不出李學武這么靈活的動作,也不像竇師傅天天干這個活兒,只能站在一邊等著竇師傅說。
竇師傅看了一圈兒,隨后跳下土墻,對著李順也就是東家,說道:“李醫生,這院子怕不是得一千二三才能下來”。
“這么多?”
李順卻是皺了皺眉頭,現在蓋一所正經的瓦房也就五百左右,還得是帶簡單裝修的。
竇師傅則是仰頭看了看李學武,隨后對著李順說道:“院墻也不行了,地面都得重新弄,西院建房的價格怕是下不來”。
“您看著弄吧”
這會兒太陽已經全沒了,溫度也降下來了,站的高有點兒冷。
李學武跳下墻豁子,對著李順說道:“爸,這邊啥啥都不行,沒什么可利舊的價值了”。
大姥先前不止一次來這邊轉過了,也比李順要懂行情。
見李學武這么說了,便也點頭說道:“是得這么多,省也就是西院兒那些材料能省了”。
“嗯,該用用”
李學武看了一眼站在東院兒門口嫌棄臟亂沒有進來的李學才,對著大姥和竇師傅說道:“那些材料堆著也是堆著,這邊該用啥用啥,給我自己弟弟用,沒啥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