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出來從躺著到慢慢會走,會跑,再到健步如飛,是一個成長的過程。
而有成長就會有衰老。
那個時候人又會從健步如飛到腿腳不便,不能跑了,再到不能走了。
人生的旅程又回到了原點,躺著走完人生的最后時刻。
老人和孩子在一起,何嘗又不是在看自己的小時候,也在看自己老的時候。
對孩子的珍惜,就是對自己生命的珍惜和敬畏。
李姝的電量比想象中的要更加的持久,一個孩子頂現在六個孩子的鬧騰。
李學武是陪不起了,顧寧也得早睡,所以李姝的愛終究是錯付了。
不過叭叭和麻麻的離開只是讓李姝換了一個玩鬧的地方而已,從客廳回到了臥室,跟她玩的人變成了老太太。
上樓時還能聽見李姝的笑鬧聲,顧寧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想著家里第二個孩子可千萬不能這么鬧騰啊。
有一個李姝就夠了,家里可沒有第二個老太太了。
李學武看著顧寧略顯惆悵的神情不由得笑了笑,一等進了書房,故作隨意地說道:“你要是想爸媽了,就打個電話”。
“不想打”
顧寧攏了攏腦后的頭發,無精打采地坐在了案臺后面的椅子上。
李學武找了自己的公文包,拿了幾份文件看了起來,嘴里卻是提醒道:“這事兒早晚都得說,說的晚了小心媽責怪你”。
說完又抬起頭點了點顧寧道:“還有小舅子的事,上點心,打電話問問什么時候回來”。
“說了”
顧寧扯了扯嘴角,隨手拿起李學武放在桌子上的文件看了看,是年中會議議程提要,以及保衛處年中會議報告。
在文件堆里她還看見了關于當前讜的執行政策以及特別復雜的理論性文章。
本來就有些惆悵的心情又被李學武的這些文件打擊了一下,抬起頭看了看對面坐著的男人,這腦子是怎么長得呢。
她跟李學武認識以來也沒有關心過他工作上的事,就像李學武從來不問她今天的手術做的成功不成功一樣。
兩口子各有各的事業,行業差別太過于巨大,所以在業務上也沒有什么共同話題。
不過關于思想正治和理論性文章上面是共通的,她也需要學習和寫這些文稿,可就是寫不出李學武的這種水平。
平日里也不見他悶在屋里看大部頭,可就是能寫的出來,還能寫的很好。
醫院里的同事自然看見了前段時間的新聞報導,知道了李學武的名字和過往,對報紙上的那些內容一一向顧寧求證,想讓她說說她男人到底是個啥樣的人。
可顧寧能說得上來的實在是不多,平時她也不看報紙,要不是同事提醒,她都不知道“自己”同意了李學武的捐款。
報紙上說的那個才華橫溢、忠肝義膽、俠骨柔腸的男人不太像是她的男人。
她眼中和心中的李學武是個壞壞的人,最會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人。
望著對面認真看文件的男人,顧寧就像在看一本書,一本讓她讀起來跟其他人看到的內容不一樣的書。
在自己眼中的壞蛋竟是同事口中的青年才俊,這種反差太讓人迷茫了。
不知道他對自己的同事施加了什么法術,好像自己的日常生活并沒有因為嫂子的離開而變得四面楚歌,更沒有因為自己孤僻的性格惹來更多的爭議。
好像塵埃落定,以前很多針對自己的言論也正在慢慢消失,科室里的人也開始主動跟自己溝通和交流,甚至有的時候會主動維護自己,幫助自己。
醫院的風來的稍稍晚了一些,但也已經刮的很厲害了,從上到下都需要學習和參加活動。
顧寧不喜歡做這個,但她卻逼著自己參加,她知道,李學武為她做的夠多的了。
就像是李學武跟她說過的,生活并不都是依著自己的脾氣在變化。
以前她可以耍脾氣,但那更多的是因為有父母在幫她處理一切。
現在她也是為人父母了,更想著多了解李學武,多理解李學武。
可能正是因為她對那些主動跟她說話的同事的回應,讓大家也認識到了、了解到了顧寧的性格,有了更多理解的理由。
她覺得是李學武在做工作,讓同事們更好相處,可又何嘗不是她自己在改變著這種情況呢。
一直陪著李學武到了十點,顧寧實在是有些堅持不住了,用手輕輕拍了拍李學武面前的桌子,輕聲說道:“該睡覺了”
“嗯”
李學武嘴里應了一聲,隨后好一會兒才停下筆,笑著抬起頭說道:“困了就去睡啊,跟我在這耗著不累啊?”
顧寧扯了扯嘴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并且送了李學武一個你不知道好歹的眼神。
李學武一邊收拾著文件,一邊同顧寧問道:“剛才還問你顧延的事呢,他怎么說的?”
“先不回來,要去羊城”
顧寧撐著桌子站了起來,邊往主臥走邊說道:“不用管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李學武收拾好了自己的文件包便也跟著回了主臥,看著顧寧側身躺著,便問道:“累了?”
“沒”
顧寧感覺到李學武上了床便翻轉了過來,看著李學武說道:“主任已經不安排我進手術室了”。
李學武抬了抬眉頭,道:“這不是好事嘛,體量你有了身子,咋還這副表情?”
顧寧看了看李學武的臉,說道:“我好像又成為負擔了”。
“我看是又犯傻了”
李學武摸了摸顧寧的腦袋笑著勸慰道:“我就說你得早點給媽打電話,讓她好好說說你就好了”。
顧寧懶得跟李學武較勁兒,合了眼睛說道:“我會打電話的!”
“我知道”
李學武撇了撇嘴,看著媳婦兒倔強的表情,他也是理解地笑了笑,隨后說道:“那四合院家里我可就說了啊?”
顧寧倏地睜開了眼睛,使勁兒瞪了瞪李學武,隨即又閉上了,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道:“隨便”
她是想多瞞一陣的,越早說越有壓力,可她不能剝奪了李學武跟家人分享喜悅的權利。
雖然這份喜悅是她給的,可她不能只為了自己想。
羊城那邊離的遠,怎么都好說了,這電話早打和晚打都是一樣的,可這邊沒有理由不去說。
李學武輕輕拍了拍顧寧的肩膀安慰道:“我提前說,也好讓家里有個準備,你想想是不是這么回事?”
顧寧抿了抿嘴,沒再睜開眼睛,可也沒再說什么,算是默認了李學武的話。
既然顧寧都默認了,那李學武也就這么做了。
周五,李學武特意先去的治安大隊那邊坐班,一個是想著等等賴山川的后手,另一個是想抽空回家一趟。
晚給家里說一天兩天還行,像是顧寧那般故意要瞞著不說的,要是被母親知道了,怕不是要跟他斷絕母子關系了。
昨天在市局把問題處理的這么痛快,李學武想著那邊會不會給賴山川反饋什么信息。
不過想著當前的環境和形勢,尤其是賴山川和那位王副主任的關系,他猜想這件事可能會變的更復雜。
所以那位王副主任可能不想得罪自己,那不跟賴山川說什么,由著自己來解決問題是最合理的處置辦法了。
當然了,這是李學武判斷的職場中常規做法,也是正常人的思維。
難免的,職場中也會遇到杠頭,或者說是思路清奇的奇葩,那問題就要向著未知的方向發展了。
李學武現在能做的就是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能拖延時間就拖延時間,賴山川不難處理,難搞的是把賴山川處理掉以后出現的影響。
腦后有反骨,專挑領導干,這是好名聲嘛?
李學武當然不是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想要這種影響力呢。
春風化雨才是他現在應該走的路了,上岸不提草莽事,這是規矩。
賴山川一定還會出手,這是一套組合拳,李學武很清楚他不會放棄的,因為他還沒挨打呢。
李學武一直被動接招兒,被動挨打,不還手就是對賴山川最大的鼓勵和放縱。
既然他不還手,就說明他沒有還手之力,或者說是有顧忌。
李學武在這個系統內最直接的背景就是鄭富華,可鄭富華現在頗有種泥菩薩過河的意味,并沒有干預他的小動作。
這就很有意思了。
賴山川覺得,鄭富華不動,原因無非就三點。
他想動卻是沒有能力動;
他不想動,放棄治安大隊明哲保身;
他能動,已經在準備動了。
這三點中有兩點是對他有利的,只要動作小一點,不觸發鄭富華魚死網破的臨界點就不會出現問題。
憑借自己二十多年的爭斗經驗,賴山川就不信自己斗不過李學武這個小毛孩子。
而李學武這個小毛孩子也正在等著跟他見招拆招呢,全當拿他練手了。
以前不敢碰分局那邊的關系是因為他這個新人沒資格,即便是副處也不行。
李學武有比較上層的關系,也有中層的關系,卻是沒有基層的基礎。
他能影響到的就兩個所,交道口和北新橋。
這盤棋還輪不到他來攙和,所以他自覺的站的遠了一些,別妨礙著人家,也別惹了人家的注意。
在機關中,機遇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出現,抓住了就有了,抓不住就過去了。
什么是機遇?
上面的風,領導的水,都是機遇,那同部門之間的競爭算不算機遇啊?
看你怎么處理了,有的時候也算。
李學武現在就坐辦公室等風來呢,可風怎么也不來,治安大隊各部門來請示工作的人倒是來了不少。
這些天李學武看著軋鋼廠讜委樓搬家就夠鬧騰的了,治安大隊這邊也絲毫不遜色。
宿舍樓的使用直接造成了大院這邊和邊院那邊幾個樓的騰空,同時東風建筑隊也開始了對治安大隊整體供暖設備的安裝工作。
室內都方便,給墻打孔,安裝暖氣和管道,往墻上掛就是了。
主要還是室外管道的鋪設,是需要掏明溝進行鋪埋的。
挖坑道不費勁兒,坑道上面的地磚都是老貨,這玩意兒不好挖,鋪也不好鋪。
好在是東風建筑的工人多,忙這個還是沒問題的,竇師傅找了李學武空閑的時候也進來坐了一會。
也是閑聊,沒啥事,匯報了一下近期在李學武這邊的工程狀況。
東風一號的改擴建工程進展順利,現在正做的工程跟這邊一樣,都是在鋪設水暖和電路,明線改暗線,爭取入冬前實現整個大院的供暖。
跟這邊的情況一樣,東風一號也是沒有在東城的集體供暖計劃中,所以需要自己買鍋爐取暖。
好在是有治安大隊這個工程在,兩邊一起弄省時省料。
上秋后,整個大宅前面的兩個院都能完工,訓練場也將全部開放,餐廳、藝術館、茶樓等項目也能開放運營。
不是東風建筑不賣力氣,實在是李學武的要求高,不能破壞了原有的建筑風格,更不能損壞了大院的歷史價值。
很多工程竇耀祖在組織施工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深怕弄壞了哪里。
他二大爺就定點在東風一號監工,確保施工過程中不會出現技術性問題。
后院的后排樓是要改成招待所的,拆除原有的建筑,按照等比例的明清建筑風格進行深挖和拔高,建成后的招待所應該是地下一層,地上六層的建筑。
東風一號的施工期限預計到明年才能結束,所以現在快了慢了的都好調整。
治安大隊這邊的鍋爐房和暖氣架設工程稍微緊張一些,今年秋天就要結束。
東風建筑的主要人力還是在軋鋼廠居民區項目那邊,作為主力施工單位,竇耀祖現在比以前忙的多。
來這邊也是因為在軋鋼廠沒見著李學武,他想跟李學武說說花錢的事。
“這錢看著多,可實際上一花就收不住手了”
竇耀祖滿臉苦澀和心疼地說道:“建筑機械一樣一樣的上,錢像是流水一樣的往出跑,這可真應了那句話了,軋鋼廠掙錢軋鋼廠花,一分錢都別想帶回家”
“呵呵”
李學武見著竇師傅苦笑,他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這話說的可不是竇師傅他們,而是形容軋鋼廠內供應工人的物資豐富,很多外面買不著的東西這邊都有。
不過竇師傅所說的話也不歪,他現在承接了軋鋼廠的居民樓建設工程,必然是要添置建筑設備的。
以前打下手和零工,人家正經單位啥設備都有,他都是蹭人家的。
現在不行了,輪到他打主攻了,沒家伙事兒哪能行。
上次還跟李學武炫耀賺了不少錢呢,這次錢沒了,他倒是開始哭了。
一個工程干下來,要是最后只剩下一堆工具可就熱鬧子了。
李學武當然不會這么認為,現在的工廠還不是十幾年后那種半死不活拉饑荒的狀態,資金預算只要做了,那就不會差了賬。
東風建筑不用擔心資金的問題,現在是技術和經驗積累階段,重要的就是培養建筑人才和儲蓄技能設備,賺錢都是次要的。
所以李學武一直也沒給竇師傅壓力,更是用自己的影響幫助他在接活兒,接大活。
居民區項目三年左右建完,這一單做完,東風建筑可真就是要啥有啥了,家底厚了敢說話啊。
要啥啥沒有,給你活兒了你也不敢接啊。
只要啃住了一個軋鋼廠,東風建筑就不怕沒有活兒干。
軋鋼廠自己本身是不會成立建筑隊的,現在搞的建筑隊也僅僅是安置那些名額人員而已。
整個軋鋼廠的可施工工程還是很多的,本身的工程隊絕對不夠用,日常的維護和維修差不多,新開項目只能找外面的人。
竇耀祖也知道舍得的道理,今天來給李學武報賬和匯報工作無非就是解釋一下錢是怎么沒的,省的李學武不高興。
跟老彪子對李學武的認同是一樣的,竇師傅也不希望李學武出現問題,更不想他跟李學武之間的關系出現問題。
比老彪子更純粹的是,竇耀祖跟李學武之間的利益關系更明顯,斷了就完蛋了。
所以多溝通,勤匯報,是竇師傅給自己定的規矩。
李學武理解他的做法,雖然嘴上寬慰著,但內心還是比較認同的。
東風建筑也是他一手帶大的,雖然并不像是回收站那樣出謀劃策,可也傾注了不少心血。
未來是建筑行業井噴的時代,他的所有布置都繞不開建筑行業。
他深知自己并沒有什么超能力,更沒有什么專業知識和技能,有的只不過是比旁人多了一些年的準備和布置。
現在就冒險賺錢鋪路,為的也是在幾年后起跑的時候就猛地拉開差距,不然他沒信心在時代的浪潮中與那些人拼機遇。
笨鳥先飛說的就是李學武了。
建筑熱,房地產熱,還得是八十年代后期,可那個時候再想著抓人干活,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按照李學武走一步算十步的尿性,六六年就開始籌備建筑公司,已經很晚了。
你想吧,當建筑熱剛剛有了一點溫度的時候,突然殺出來一個民企,高喊著百年老字號,傳承皇家經典建筑文化你怕不怕!
二十年高舉紅旗思想,孜孜不倦追求卓越品質,資金實力雄厚,建筑經驗豐富,哪個建筑商能跑得過他?!
潘萬科八八年開跑,許恒大九二年開跑,那李學武決定讓竇耀祖六六年開跑。
畢竟竇耀祖他爺和他爹已經跑了幾十年了,給皇帝家也干了不少活兒,算得上經驗豐富了。
竇師傅今年四十多,二十年后也才六十多,正當年嘛!
六十多跟人家二十多、三十多的小伙子相比腿腳不靈活,那就得先跑幾步的,這話沒毛病。
李學武是個正經人,贏,就要堂堂正正的贏,贏在起跑線上!
既然拼不過膽量和決策,那就拼起跑線,早跑二三十年,憑借他的眼光就不信跑不過別人。
就算是跑不過,也總不至于中秋都過不上,跑監所里去。
在治安大隊一直忙到中午,吃了午飯也沒休息,乘車直接回了四合院。
韓建昆和沙器之不想進院,只留在車里等,李學武也沒管他們,空手進了院門。
沒從門市部進是因為這會兒人多,他不想惹人家閑話,也不想打擾了于麗他們。
別看這會兒大太陽十足,可有的人家也就這個時間有空閑,趕緊來這邊賣破爛,換點日用商品。
還有一部分人是來處理家里“禍害”的,上一次算是個高峰期,隨后這些天一直都有人來處理古董文玩,二爺算是離不開店里了。
老彪子也是又給庫房準備了一批紅皮書和像章,這玩意兒好賣的很。
李學武走進門廳的時候正聽見門房里婦女們嘰嘰喳喳的說著什么。
也許是見著有人進來,也許是發現這人是李學武了,門房里的吵鬧聲猛地降低了許多。
而當李學武走過門房后,里面的聲音又提高了起來。
路過的這么幾步,李學武大概也聽了幾句,好像是各家孩子跟街上那些小崽子們一起去鬧了的事。
也有點了院里各人家名的,比如前院的閆家,中院的韓家,后院的劉家等等。
這鬧起來哪有就沒事的,也有人說誰家那小誰打了人…
李學武沒想聽,也沒細聽,在垂花門口正撞見于麗打里頭出來。
“你咋回來了?”
“這話讓你說的,你偷人了咋地?”
“去你的!”
于麗見他耍嘴皮子不依地嗔了一句,隨后打量了李學武一眼,抿嘴又笑了起來。
李學武瞅見她笑的開心,扯了扯嘴角問道:“曬傻了啊?”
于麗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這人還是一如既然的壞,壞蛋。
“你要回后院啊?我剛收拾完,拖了地還沒干呢,等會再進去”。
“知道了,一會兒再回去”
李學武應了一聲,見著于麗往屏門里走了,這才過了垂花門往家里去。
家里中午飯吃的早,這會兒母親劉茵和大嫂都跟炕上躺著說話呢,沒想到李學武會回來。
等見著李學武跟院里人打招呼的聲音,劉茵坐起來從窗戶里往外一看,可不就是二兒子回來了嘛。
她剛下了地,李學武便進了屋。
“咋這大太陽的還往出跑!”
劉茵見著兒子熱的臉上都是汗,不由得嗔怪了一句,忙給打洗臉水和準備毛巾。
李學武一邊洗了臉,一邊跟母親解釋了回來的目的。
“你說啥!”
劉茵驟然聽見兒子說兒媳婦有了身孕一時有些愣住了。
等李學武去拿她手里的毛巾時才醒了過來,臉上登時綻放了欣喜的表情。
“什么時候查出來的!怎么不早說呢!”
劉茵嘴里連連責怪著兒子的不上心,臉上卻是忍不住的笑。
兒子結婚兩個多月了,她是沒著急這么快就有孩子的。
可哪個當媽的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成家后開枝散葉啊。
她也想過要問問顧寧有沒有什么反應的,可她不是親媽,當婆婆的不好給兒媳婦兒太多壓力。
可倒好,沒等她糾結呢,驚喜來了。
劉茵也不聽兒子在那邊的解釋,她的耳朵里現在聽不進去啥聲音了,全是小寧有了的驚喜。
看著母親拍著巴掌的樂,李學武無奈地笑了笑,跟炕上坐著的大嫂對視一眼,各自笑了起來。
劉茵是真高興,一等在炕邊坐了,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淚,嘴里絮絮叨叨的開始說起了李學武小時候的不懂事,她帶李學武的時候是多么的辛苦,李學武惹了多少禍,現在終于有了出息了。
李學武臉上的無奈笑容瞬間化作了哭笑不得,還沒聽說有了后等于有了出息的,母親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翻起來全是說他不乖的,惹得趙雅芳也是跟著笑話了起來。
“老娘啊快別說了”
李學武拎了板凳坐在了炕邊,伸手給母親抹了眼淚,勸慰道:“我現在也是當爹的人了,這話以后可不能再提了,要是讓李姝和未來的小子聽了,我這當爹的還有啥權威”。
“李姝就趕上你小時候淘了!”
劉茵不滿地嗔了李學武一句,她自己也是知道剛才因為高興,忍不住哭了起來,嘴里也就想什么說什么了。
這會兒被兒子勸了,倒是忍住了不說了,反而開始問起了顧寧的飲食起居。
李學武無奈地拍了拍母親的膝蓋,輕聲勸道:“老太太在那邊呢,家里還有秦京茹呢,我晚上還回家呢,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劉茵瞪了兒子一眼,怪他不應該拿老太太說她,不過還是千叮嚀萬囑咐了,尤其是李學武晚上不要太晚回家,以免招了不干凈的東西。
李學武連忙點頭稱是,說了以后一定聽母親的話,這才叫劉茵露出了滿意的笑。
老太太老了,有的時候得當老小孩兒一樣哄著了,母親也是一樣。
四十歲,在后世不算什么,可這個年代,母親小時候吃過苦,青年時期又挨過累,身子可沒那么好。
要不是父親一直堅持不叫她出去干活,恐怕身體還沒現在好呢。
一大家子的家務都是她一個人忙,也就到這個年齡了,才有了喘息的時間。
可最小的孩子才十六,距離成家立業還早呢,眼巴前大孫女有了,大孫子也要有了。
今天又聽說二兒媳婦兒有了,二孫子也要有了,兒孫滿堂,她還能不老?
人老了就愛絮叨,就愛翻以前的舊賬,李學武不愛聽也得聽著,誰叫這是自己干的事,說的人又是自己的老娘呢。
看著大嫂在炕上坐著看熱鬧,李學武笑著插話問了母親嫂子的情況。
趙雅芳沒用著婆婆說,自己跟二小叔子解釋了月份。
李學武看著趙雅芳的小腹微微隆起,行動上只是小心些,并沒有什么不方便的,便也就放下了心。
趙雅芳現在走的路都是顧寧馬上要走的,兩人前后相差不到三個月,顧寧只要看著趙雅芳就能知道自己需要干啥了。
劉茵見著李學武跟趙雅芳問了些保養的話,便張羅著要找舊衣服裁剪小被子和裓子。
李學武看著母親忙活要開口勸一勸,卻是被趙雅芳擺手制止了。
這個時候的婆婆是高興的,興奮的,總要找一些事情來做的,不然發泄不了心中的喜悅。
李學武揉了揉額頭,看向大嫂問道:“學校沒有事了?”
“咋了?你有事?”
趙雅芳看出來二小叔子好像是有話要說,便也就直接問了出來。
李學武猶豫了一下,看向大嫂問道:“嫂子你是學數學的,懂不懂財務的知識?”
趙雅芳看了李學武一眼,又看了看婆婆,這才說道:“數學是基礎學科,財務是專業學科,你是都是上大學的人了,這個區別都不懂?”
說完用眼神示意了李學武一下,便沒有再說這個話題。
李學武也是明白了大嫂話里的含義,眼睛的余光也看見了母親的耳朵正支棱著,怕不是他再說下去,母親就要反對他了。
請大嫂幫忙管理財務是他想了又想才定下來的主意,家人參與企業的管理是有弊端的,可在這個時代也是有利的。
李學武不想因為錢的事破壞了兄弟感情,家庭和睦,所以用不用大嫂是他猶豫的重點。
不過現在能用的人不多,大嫂這一休息恐怕六七年沒有工作了,跟大哥相比,她可沒有大哥那種蹲監獄看書的靜氣。
不給大嫂找點事兒做,一兩年她就待不住了。
有的女人會被孩子絆住手腳,有的女人會給孩子絆住手腳。
大嫂明顯不是在家相夫教子的那種類型,大哥反倒是很像。
母親是支持大嫂在家休息的,學校里亂哄哄的,又是年輕人玩鬧的多,怕影響了大嫂的身孕。
這是李家第一個孩子,自然是要謹慎對待的,李學武若是膽敢在這說請趙雅芳忙工作,劉茵怕不是要給兒子來一套慈母手中針,逆子身上扎了。
李學武也是見勢不妙,起身示意了后院說道:“我去給羊城報信”。
“家里電話怎么了?怎么還來這邊打?”
劉茵果然一直聽著兒子的動靜,見他起身說這個,忙追問了一句。
李學武站在門口笑著解釋道:“顧寧心里有顧慮,還不想這么早跟羊城那邊說,你們也就當不知道我跟羊城說過了這件事”。
解釋完便往門外去了,劉茵看著兒子是往后院去的,便笑著嘀咕了一句小猴子。
兒子多大在母親的眼里都是小猴子,做的事也都是荒唐可愛的。
趙雅芳這會兒跟婆婆說了兩句閑話便也下了地,扶著腰往門口溜達了。
劉茵看了一眼卻是沒大在意,平日里趙雅芳也是會出去走走的,不過都只在大院里。
要么去東院老三那屋轉轉,要么去后院老二那屋轉轉,要么去西院轉轉,反正就這些地方。
外面是不敢去的,大街上鬧騰,胡同子里也不消停了。
這條胡同離著街道近,就一個通道,里頭還有個供銷社,西院這邊還有兩個門市部,能不熱鬧嘛。
也有老人拎著蒲扇去門口石墩上坐著的,不過趙雅芳不敢去,也不想去。
一個是怕有閃失,再一個是跟那些老頭老太太沒什么可聊的。
不是一個文化程度,又不是一個出身環境,年歲也差著好些呢。
有這幾個差別,跟那些老人聊不上來,跟那些婦女就更說不上話了。
這院里人和胡同里的人都拿她當學校老師對待呢,敬重里帶著疏遠,打招呼都帶著客套勁兒。
別看現在文化好像不吃香了,可實際上老師的地位還在,沒了地位的是那些出身不好的老師。
大學里面就一個老師都沒有了嗎?
怎么可能呢!
后來受到傷害的說話了,顯得就受傷害的多,那沒出聲的還有好些個呢。
就趙雅芳這個出身,誰敢說她有問題,誰敢說她不是好老師?!
所以嘛,看問題和看歷史都一樣,全面了解,深度解析,辯證觀察,仔細求真。
李學武就很有先見之明,知道丈人和丈母娘不會埋怨顧寧不報喜,畢竟是自己閨女嘛。
可他這當姑爺的要是不報喜那就是個問題了。
咋地?沒當這邊是親人啊?
所以啊,顧寧自己不想報喜,又不讓他打電話,他只能偷偷打電話了。
至于事后顧寧埋怨他,那也總比丈人和丈母娘埋怨他強啊。
所以當羊城的電話接通后,李學武聽見是丈母娘的聲音,便第一時間報告了這個喜訊。
電話那頭兒的丁鳳霞自然是喜出望外,連這頭的李學武都能聽見丈母娘的笑聲。
李學武也是會說,把顧寧不打電話的顧慮和顧寧不讓他打電話的無奈全都跟丈母娘坦白交代了,并且請求丈母娘跟他一起保守這個秘密。
不能跟顧寧說,全當不知道。
等啥時候顧寧想說了,要適當的表現出今天這樣的驚喜反應。
面對姑爺的這番“無理”要求,丁鳳霞則是在電話里埋怨了閨女一番,直說顧寧不懂事,夸了又夸李學武,最后同意了姑爺的這番請求。
她怎么會不同意,自己閨女是個什么性格她還能不知道?
不想說就是不想說,你知道了反而要生氣。
所以只能依著她的脾氣,現在又是這么個情況,聽見李學武寵著顧寧的話,她更對這個姑爺顯得滿意了。
辦公室里的人都能感受到丁鳳霞的喜悅和滿足,尤其是她嘴里貶低著閨女,夸贊著姑爺的話,更是讓眾人感到了她的愉悅心情。
當得知姑爺是從工作空隙抽出時間打來這個電話,她也是叫李學武趕緊去忙工作,有事周末放假說。
等撂下了電話,坐在她對面的燙頭大姐笑著問道:“閨女有了?”
“可不是咋地,就不讓人省心”
丁鳳霞臉上帶著笑意,嘴里卻是埋怨著閨女道:“這都兩個多月了還想著瞞呢,多虧姑爺是個懂事的”。
“是了是了”
燙頭大姐笑著說道:“你那姑爺看著就是個穩重懂事的”。
丁鳳霞最聽不得人家夸自己姑爺了,只要聽見了,那嘴角一定咧上去。
無他,這姑爺子辦事妥當又給她爭氣唄 表面上跟對面閑聊著,可心里已經開始想著給閨女都準備什么了。
那個小沒良心的,電話都不知道打一個,出了什么大事都當沒發生一樣。
這也就是給了李學武了,知根知底又知心的,正人正派又正經的,要是給到其他人家受了氣她都不知道呢。
李學武雖然比顧寧要小,做事卻是讓她滿意的,她剛才在電話里也跟李學武說想回去看看,可姑爺沒讓。
這個時候,交通不便,往來不順,京城的情況不太好,沒必要因為這么點兒事就回來一趟。
姑爺在電話里也說了,才兩個多月,時間還早呢,等風小一些,或者事態穩定一些再說吧。
京城是個什么情況丁鳳霞自然是一直關注著的,現在想想,姑爺說的也是在理。
這也側面的說明了姑爺是個穩重的人,閨女在京城她心里也有了底。
只是這消息再早一些知道就好了,可以讓顧延先回京一趟看看他姐再來羊城。
可這會兒顧延都要到了,還能怎么著,只能等顧延來了再說了。
閨女有了身孕,娘家這邊是要有人過去看看的,不然那成啥了。
即便是現在的形勢不好,當老的回不去,那小的還回不去?
雖然李家人都是厚道的,因為其他原因回不去也不會說啥,可丁鳳霞不愿意委屈了閨女,人家閨女有了身孕娘家媽都去看看,她也得表示一份心意。
這就是當媽的,要不怎么說兒女都是債呢。
小時候盼長大,長大了盼結婚,都說成家立業當老人的就輕松了,可你看看現在,哪里能輕松得了,哪件事不得想到了,做到了。
嫁出去的女兒不是潑出去的水,一個照顧不到就會讓女兒在婆家沒了臉面。
看著人家是一家人,可有的時候娘家媽也得有個出頭的時候。
干啥出頭?
給閨女花錢唄,各種營養品,各種補身體的,給未出生外孫子的小衣服…
別問為啥顧寧剛有了兩個月,這劉茵和丁鳳霞都在心里默認了是孫子,這是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