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對谷維潔沒什么厭惡的印象,他還不至于逮著一個對立一個。
但就事論事,無論今天對面坐著的是誰,哪怕是楊元松來了,李學武也是這個態度。
所以在谷維潔很是為難地看著他的時候,李學武選擇端起桌上的茶杯來個視而不見。
“我理解你的顧慮”
谷維潔緩了一下語氣,雙手交叉放在辦公桌上,看著李學武肯定地說道:“你能想到這么多,說明你對工作是認真和負責的”。
“嗯嗯”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謝謝谷書記您的理解,您也知道,我是剛剛接手保衛處的工作,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啊”。
看著訴苦的李學武,谷維潔輕笑了一下,點點頭表示了理解。
“咱們的情況是一樣的”
谷維潔看著李學武笑道:“我從鋼鐵學院調過來也是萬事開頭難,一樣的謹慎小心,一樣的如履薄冰”。
談話就是這樣,不像小孩兒那樣,一言不合就揚沙子。
機關干部的談話都是有節奏的,輕重緩急都需要談話領導去掌握。
像今天這樣,谷維潔遞出了一個話茬兒,李學武接了,這就代表有存同求異的可能嘛。
谷維潔也是想著從兩人之間的共同之處出發,將這個事情圓滿地解決掉。
可李學武只要脫離了戰斗哪里還會給谷維潔乘勝追擊的機會。
這會兒的李學武看了看手表,笑著對谷維潔說道:“今天的談話確實讓我受益匪淺,我也知道了您的意見了,這樣”。
李學武邊收拾著桌上的文件和筆記本邊笑著說道:“今天我也是準備的不周全,就不耽誤谷書記您的寶貴時間了,我們保衛處下來再開會討論一下,我會將您的意見傳達下去的”。
谷維潔看著李學武站了起來,知道今天的談話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但李學武都這么說了,她也只好笑著站起身和李學武握了握手,送著李學武出了辦公室。
這是一個領導應該有的風度,也是態度。
李學武畢竟是主持一處工作的干部,她也是新來的領導。
千金買馬骨嘛,也是做給機關的人看的。
不用故意宣傳,谷維潔今天送李學武出來,明天就有她的好名聲傳出來。
不管今天談話的結果如何,至少兩人在辦公室門口握手道別的時候臉上都是笑呵呵的。
等送走了李學武以后,秘書跟著谷副書記回了辦公室。
在收拾辦公桌上的茶具時,秘書眼瞅著谷副書記坐回了辦公椅上,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現在的表情卻全然不復剛才的談笑風生了。
知道谷副書記的心情不好,秘書的手腳也都輕了起來。
收拾桌上文件的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把李學武的個人材料再找出來我看看”
“好的”
秘書也是沒想到都到了下班的時間了,谷副書記又要看李學武的資料。
這卻不是領導第一次看了,每次看的時候都會皺著眉頭想一會兒。
今天可能遇到的阻礙太深刻,讓領導不得不再一次提出這個要求。
秘書的工作就是這樣,領導不下班,他就不能下班。
總不能到下班的點兒了,把領導一個人扔在辦公室忙著吧。
將李學武的資料找出來打開了放在了領導的右手邊,秘書又拿起桌上的茶杯去門口的茶柜上添了熱水。
等把茶杯端回來的時候,卻是聽見正在低頭看材料的谷副書記出聲問道:“你對李學武同志的印象怎么樣?”
“是,領導”
秘書沒想到谷維潔會直接問他這個問題,但他是廠辦秘書科出來的,早就養成了隨機應變的能力。
這會兒先是答應了一聲,借著將茶杯放在領導手邊的工夫在心里轉了不下幾百道彎彎兒。
“保衛處之虎嘛,自然是厲害人物的”
“哦?”
谷維潔抬起頭,看了看站在辦公桌前面的秘書,隨后輕笑了一聲,端起面前的茶杯問道:“怎么會有這么個外號?”
雖然嘴里說著,但谷維潔在心里還是肯定了李學武的這個外號。
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
剛才李學武在她辦公室里的表現,完全不像是一個年輕人,一個二十歲年輕人能有的氣質和風范。
反倒像是一個工作多年的老機關一樣,一句話,一個字,都不留痕跡。
秘書見到領導笑了,便也跟著輕笑道:“都這么說嘛”。
先把自己摘了出去,隨后笑著解釋道:“這外號還是他當治安股長的時候有的呢,當時叫保衛科之虎”。
“他成長的速度確實挺快的”
谷維潔放下茶杯,翻開了李學武的履歷。
雖然才寫了一篇紙,但是在入職后的經歷卻是寫的滿滿的了。
至于之前的履歷,只有轉業兩個字開頭,后面是他的立功表現,并沒有具體的說明。
沒有說明就是很好的說明了。
谷維潔不是小年輕,當然知道20歲的副處長意味著什么。
今天李學武所表現出來的自信,表達出的態度,無不是在說明董文學是全力支持他的。
也是,如果董文學不支持他,怎么可能把保衛處直接放手甩給李學武呢。
谷維潔現在開始相信傳言中所說的那條,關于董文學和李學武是師徒關系的言論了。
秘書不知道谷維潔想的這么多,他只是從了解到的實際情況給谷維潔做了一個介紹。
“李副處長進步是沒人敢質疑的”
秘書繼續著手里的工作,邊收拾邊說道:“從他在治安股開始,軋鋼廠就被揪出來很多蛀蟲,桉子是實打實的,功勞也是實打實的”。
“嗯”
谷維潔聽著秘書的話,眼睛則是看著手里資料上右上角貼著的李學武的相片。
相片里的年輕人并沒有像這個時代年輕人照證件照那樣板著臉。
而是面帶微笑,一臉的和煦陽光,如果不單說,任誰也猜不出這是一個副處長。
如果再年輕幾歲,跟她兒子都差不多一樣大了。
谷維潔越是看李學武的資料越是覺得沒有頭緒,這個年輕人太反常了。
看見秘書站在一邊收拾著,便開口說道:“好了,咱們收拾收拾下班”。
“是”
秘書接過谷副書記遞過來的文件走到文件柜旁進行了歸檔。
先前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這會兒放好了文件,便對著已經拎著包站起來的谷副書記說道:“領導您先走,我來關燈”。
“好”
谷維潔很是知性美地微笑了一下,說道:“今天辛苦了”。
“您太客氣了”
秘書很是激動地接了谷維潔手里的包,將屋里的燈關了,又回手把門鎖了。
這才跟上谷維潔的腳步,笑著說道:“您是我見過的,最有涵養的領導了”。
“是嘛”
谷維潔還是挺喜歡軋鋼廠這邊的工作的,雖然會有李學武這樣的干部,但不影響她對這份工作的態度。
尤其是能得到身邊人的認可,她能聽的出秘書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想到李學武,谷維潔這才想起來,雖然剛才的談話比較激烈,但這個人卻是一個臟字都沒有說出口,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也是直視自己的眼睛,并沒有亂飄。
“我倒是覺得李學武挺有涵養的”
秘書也是不知道谷副書記怎么還在想著李學武,但領導開口了,他就不能讓領導的話掉在地上。
“軋鋼廠年輕干部的偶像嘛,呵呵”
秘書的這句恭維谷維潔倒是能理解,這后面的呵呵是什么意思?
秘書也是看見了領導回頭看自己的眼神,便笑著解釋道:“現在機關和車間里對于李副處長的印象也是兩極分化”。
“有一部分人把他當做軋鋼廠最后的安全保障,所以才把保衛處之虎叫開了的”
跟著谷維潔下了樓,秘書拉開了后座艙的門,讓谷副書記上了車,他也跟著坐進了副駕駛。
示意司機出發后,嘴里繼續介紹道:“另一部分比較年強的干部卻是拿他當榜樣,覺得只要肯努力,肯奮斗,就能像他一樣快速成長,快速進步”。
“呵呵呵”
對于這種情況,她倒是沒覺得驚訝。
就像她微笑著對待身邊的工作人員一樣,李學武營造出來的這種印象跟她一樣,都是在搭人設。
一個是知性美、有涵養的獨立女領導,一個是威武霸氣、積極向上的好青年。
殊途同歸罷了。
谷維潔看了看外面閃過的燈光,那是軋鋼廠的大門崗亭。
這會兒正有一個保衛端著槍站在崗臺上,見到領導的車開出了還給敬了一個禮。
司機也是小車班的,自然知禮數,在路過崗臺的時候給回了一聲車笛。
隨著谷維潔的車開出大門,崗臺上站著的保衛唰地收回敬禮的手,目光堅定地握住鋼槍,繼續站崗執勤。
許是發現領導注意到了崗亭上的人,秘書側過身子,眼睛看著后面說道:“先前咱們廠可沒有這個節目,崗亭里能看見人都算不錯的了,那崗臺可沒有執勤的”。
“是李學武來了以后發生的變化?”
谷維潔眼睛看著窗外的夜景,嘴里問出了這么一句。
這一句看似問的秘書,其實也在問她自己,在心里也是覺得自己低估了這個年輕人。
雖然她已經很重視李學武了,但現在來看,她對這個年輕人了解的還是不夠全面。
至少從資料上來了解一個人還是不夠全面的。
秘書看了看后面望著車外的谷副書記,回道:“確切地說是他當了保衛科長以后,先前廠里的保衛也是那樣”。
說著話已經轉過身子坐好了,但嘴里還是說著李學武的情況。
“他確實是厲害的”
秘書的年歲不大,也就二十多歲,雖然他對李學武的印象不佳,但并不影響他中肯地評價李學武的戰績。
當然了,秘書科對李學武的印象就沒有好的,這里面有徐斯年的責任。
這辦公室的一把手不敢去保衛樓,這什么意思?
秘書笑著將李學武怎么當的科長,怎么當得副處長,怎么當得東城那邊的副處長,都給后面的谷維潔做個一個生動的講述。
雖然資料上有寫這些事情,但終究沒有秘書口中講述的這么生動,這么的有故事性。
李學武在研究別人的時候,卻是不知道自己也被別人研究著。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領導,又是帶著爭議走上領導崗位的,自然而然地帶著讓人議論的地方。
李學武從谷維潔的辦公室出來后就知道這位谷副書記一定是對自己有過了解的。
這從談話的內容和語氣中就能看得出來。
李學武也是看出來了,這位副書記所求甚大啊,不是特么二八開能打發走的。
以前在道上有句話,叫見面笑哈哈,背后草尼瑪。
李學武倒是不至于爆粗口,但今天谷維潔還是讓他感覺到了不爽。
這直接就表現在了回到辦公室以后,李學武給李副廠長辦公室打了通騷擾電話。
特么的,我在前面噠噠噠,你在后面笑哈哈,李學武不能放過了李懷德。
當初是李懷德讓他退一步的,沒想到退一步越想越氣啊。
所以這會兒李學武是將火全都跟李懷德發了過去。
當然了,李學武不能跟李懷德來硬的,也不能跟他罵娘,但不耽誤李學武倒苦水。
李學武這么做的態度也不是小孩子挨了打找家長哭的意思,完全就是李學武耍壞。
他是想著給李懷德表達一個意思,那就是保衛處是李懷德的自留地,現在有人進來嚯嚯地啦。
你到底管不管,你要是不管,我也不管了。
李學武耍無賴,李懷德也是沒有辦法,只能在電話里好言安慰李學武,說這個事情他會關注的。
得,李學武得到這句話就算是達到預期目的了。
總不能現在僵著李懷德找谷維潔干架去吧,那是不可能的。
李學武放下電話,又給遠在鋼城的董文學打去了電話。
雖然董文學才走了幾天,但李學武還是對鋼城那邊比較掛心的。
這是李學武和董文學設定的,關于準備大后方的方案。
鋼城煉鋼廠如果經營的好,那李學武和董文學真的是進可攻,退可守了。
沒看李懷德現在都要在乎兩人的意見嘛。
李學武的年齡小,但做事沉穩,有上進心,又能打得開局面,便留在內。
而董文學做事老道,性格謙遜,能處理好人際關系,所以便被安排在外。
師徒兩個,一內一外,鉗制的還是軋鋼廠重要的兩個單位。
尤其是李學武對于煉鋼廠的安排,更是讓李懷德都不由得感慨長江后浪推前浪。
李學武也是明白那天李懷德找自己談話的原因,既有安撫的意思,也有敲打的意思。
敲打李學武是怕李學武和董文學形成尾大不掉的情況,讓軋鋼廠再次蒙受損失。
當然了,李懷德現在也不得不重用兩人,因為兩人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權勢。
董文學倒是沒有給李學武帶來什么好消息,畢竟才剛剛到任。
但也說了有楊宗芳和許寧的幫助,打開局面是不成問題的。
至少在領導班子會議上,董文學的話是沒有人敢反對的。
現在煉鋼廠都知道董文學有軋鋼廠所有領導的支持,誰敢反對他。
再一個就是,現在的煉鋼廠正在進行廉潔教育。
伴隨著教育展開的就是更大面積的調查和立桉。
楊宗芳和許寧也都是狠人,先前掌握了一定證據的并沒有立即進行立桉。
而是等到董文學到任后才突然地對四名干部展開了調查。
不用想,董文學的威勢一下子便立住了。
現在接到李學武的電話倒是并不稀奇,對于李學武所說的情況也都笑著聽了。
李學武并沒有開始就說谷維潔的事情,而是在電話的最后問了韓老師對谷維潔了解不了解。
董文學還不知道李學武的?一定是有什么難處跟谷維潔頂在一起了。
但董文學是相信自己這個弟子的,在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跟了李學武說好了,保衛處全權交給他來管理,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多言。
畢竟弟子也是要成長的,這并不是什么過不去的大風大浪,況且李學武也沒有求救的意思。
僅僅是問了韓師母了解不了解這里面的情況。
李學武沒有在電話里多說,是因為這個時候的電話有監聽。
不是保衛處的監聽,也不是機要股在監聽。
而是特別正常的那種監聽,李學武不想冒這個險,所以一般在電話里是不會說什么重要的事情的。
像是剛才跟董文學說的工作上的事兒是沒有問題的,畢竟是正常的工作交流。
但要是說出針對某個人,或者某些領導,那李學武就有可能被監聽的人注意到。
畢竟這個時候的電話技術,用韓戰的話說,傻子拿兩根電話線都能監聽一個區域的電話情況。
董文學也是知道這個情況的,更何況是這種長途電話,更是重點監聽的目標。
所以這會兒也是沒有跟李學武多說,而是讓李學武時間方便的時候直接去家里找他師母。
得了董文學的準許,李學武當然是笑著應了,但應得是帶著顧寧去他們家吃晚飯。
董文學也是笑著應了,說讓李學武自己往家里打電話讓韓老師準備。
知道這是李學武在避嫌,現在董文學的家里只有韓殊和董夢元在,李學武一個大小伙子,大晚上的往那邊跑不大合適。
雖然李學武管董文學和韓殊都叫老師,但李學武跟兩人也才相差十歲。
所以這會兒李學武說到要帶著顧寧去蹭飯,董文學也是笑了。
這說明李學武跟顧寧的關系已經親近了很多了嘛。
沙器之明顯看出了李學武的心情好了,這會兒也敢大喘氣了。
將李學武的文件整理了,聽見李學武晚上去董處長家做客,便走到里屋去收拾李學武先前放在里屋的衣服。
李學武的余光看見了沙器之去的方向,但并沒有注意,而是頓了頓,拿起電話往顧寧的單位打了過去。
顧寧這會兒還沒下班,正在收拾著桌上的東西,突然聽到辦公室的電話說是找自己的,也是很驚訝了一下。
平時倒是很少有人打來電話找她,家里人是知道她的下班時間的。
所以這會兒同事誰有個男的找她,雖然愣了一下,但還是馬上想到是誰了。
“喂?”
“是我”
李學武拿著電話笑了笑,顧寧的聲音顯得小心翼翼的,好像怕突然聽見對面說是劫匪似的。
雖然現在電話的傳聲質量一般,但顧寧還是從不著調的說話語氣中聽出了是那個壞人。
“嗯”
顧寧也僅僅是嗯了一聲,也沒問為啥給她打電話。
辦公室里的人都看了過來,顯然是少見顧寧這個狀態的。
李學武不用想都知道對面顧寧是個什么狀態。
“今晚我是否有幸請顧醫生吃個晚飯呢?”
“唔”
聽見李學武怪腔怪調兒的樣子,顧寧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后想到這是辦公室,趕緊用手捂住了嘴。
這會兒已經看見同事們都看了過來,便轉了轉身子,背對著同事,用手捂著話筒小聲說道:“媽已經做晚飯了”。
也是被李學武帶的,顧寧已經習慣了李學武管自己的母親叫媽了。
所以這會兒就像是夫妻關系似的,直接說出了媽這個詞。
這倒是讓科室里豎起耳朵的那些人睜大了眼睛。
什么情況?
不是說是個男人嗎?
難道是她的弟弟?
但是看顧寧剛才害羞的表情不像是跟弟弟說話的樣子啊。
難道是…?
李學武是不知道顧寧那邊的情況的,這會兒笑著說道:“我想吃韓師母做的菜了,咱們去她家蹭飯吧”。
“啊?”
顧寧被李學武的話逗的愣了一下,隨即想到李學武可能是有什么話要跟韓姐說。
現在聽到李學武想要約她一起,一定是避諱這些東西。
不知道為什么,李學武能第一個給她打來電話,讓顧寧的心里暖暖的。
所以這會兒捂著電話說道:“那我給媽打個電話吧”。
說完又看了看手上的時間問道:“是你來接我,還是我自己過去?”
李學武當然不會讓顧寧自己走,便在電話了說了一會兒就去接她,讓她在單位等就行。
顧寧放下電話,看著同事們好奇的目光,微紅著臉按了一下電話,往自己家里要了電話。
雖然都知道顧寧的身份,但是大家聽到顧寧要出那個位置,卻都是在心里感慨同人不同命啊。
這么一個大院里的公主,卻是跟她們一樣在這里吃著苦。
尤其是想到上次來送禮物的那個年輕人,大家更是為顧寧感到了惋惜。
這會兒聽到對方要來接顧寧,都豎起耳朵聽著,想著一會兒去看看熱鬧,那人到底是個什么身份,用什么來接。
軋鋼廠到顧寧的單位并不遠,反而要比回家近的多。
因為城外的車少,李學武也敢開。
李學武給顧寧打完電話便給董文學的家里打了一個電話,笑呵呵地說了一會他要和顧寧去家里做客。
韓殊倒是對兩人要來表示了歡迎,說他們來了更熱鬧。
李學武笑著撂了電話便接了沙器之遞過來的大衣穿了。
“告訴司機,今晚不用他送我了”
李學武邊穿衣服邊看了看沙器之,說道:“這樣,我開車先送你回家,明天我去接你”。
“處長,我自己回去就行”
沙器之回了李學武一句,邊走到辦公桌拿了桌上的電話要去了小車班,邊對著李學武說道:“我家離的不遠,您忙您的就成”。
他是知道李學武要帶著對象去董處長家,所以也是客氣著。
這會兒將電話要通后,對著韓建昆說了李學武的安排,讓韓建昆把車開到門口。
李學武則是拍了拍沙器之的肩膀說道:“走吧,數九寒天的,讓你一個人走回去,多寒心,哈哈”。
“瞧您說的”
沙器之也是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便順著李學武接了包,跟在李學武的后面把門鎖了。
等李學武帶著沙器之下樓后,便看見韓建昆已經把車停在了門口。
“這樣,今晚你就在廠里休息吧,明早我們自己開車來”
李學武對著司機交代了一句便上了駕駛位,沙器之則是跟韓建昆說了兩句跳上了副駕駛。
“轟”
李學武踩了一腳油門便將車開出的辦公區大門。
韓建昆看了看遠去的車輛,心里想著這李處長也是有轟油門的習慣啊。
指揮車上,沙器之笑著對李學武說道:“真是不好意思,還讓領導開車送我回家”。
“呵呵呵,這有啥的”
李學武邊看著前面的路邊笑著說道:“你又不會開,我今晚還得用車,總不能讓小韓自己走回來不是”。
說了這么一句,李學武看了看沙器之,又繼續說道:“在軋鋼廠,在工作上,咱們是上下級,在生活中,咱們都是朋友,都是年輕人,甭在乎那些條條框框的”。
“是”
雖然嘴上應著李學武,但沙器之哪里敢跟李學武私下里論朋友,論哥們。
李學武把沙器之直接送到了家門口,又調了頭往顧寧的單位開。
許是等的著急了,顧寧已經等在了醫院的大廳里,這會兒正站在玻璃窗往外面看著。
時不時的,院里會進來一兩臺車,但顧寧的眼睛亮后卻是又充滿了失望。
再一次看見有車燈進來,顧寧也僅僅是踮起腳尖看了看,也沒想著就是李學武。
可李學武卻是從車上跳了下來,這會兒正緊著身上的大衣往大廳里面小跑著過來了。
“我在這兒”
看見李學武進了大廳就要往樓上跑,顧寧笑著對李學武招了招手。
李學武聽見顧寧的聲音便是一個急剎車,隨后轉過頭,露出了一嘴的小白牙。
“怎么沒在上面等著?”
李學武邊往顧寧那邊走邊笑著對站在門口的顧寧問道:“冷沒冷?”
“還行,不是說很快的嗎?”
雖然李學武已經夠快的了,但顧寧接了電話以后還是覺得李學武慢了。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相見恨晚吧。
看著有些小情緒的顧寧,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咱倆是去做客的,不是去當山大王的,總不能空著手去吧?”
“啊”
顧寧聽見李學武這么說,真的把自己的手揚了起來,意識到自己真的是空著手的。
李學武看見送到嘴邊的肉哪里會放過,手牽住了顧寧的手,邊往門外走邊說道:“我帶你的那份兒了”。
顧寧還正想著自己空著手怎么辦呢,沒想到被李學武趁機占了便宜。
看著門口執勤的保衛看向自己兩人的眼神,顧寧不自主地想要甩開前面的壞人。
李學武倒是沒有用力拉著顧寧,感覺顧寧松開了自己的手,便回頭笑著說道:“門口臺階滑啊,小心別摔了”。
“嗯,知道了”
這會兒顧寧的臉還紅著,有些不好意思地躲著李學武。
可有的時候說什么偏偏來什么,李學武剛說完讓顧寧小心臺階滑,可這會兒顧寧就踩滑了臺階。
就好像是故意似的,摔倒的方向還是李學武的方向。
李學武剛才上來的時候就感覺臺階滑了,所以一直防備著顧寧呢。
這會兒見到她往自己這邊摔來,趕緊伸手給摟住了。
“我說什么來著?”
李學武抱著顧寧下了臺階,笑著把顧寧放開了,順手牽住了顧寧的手,往停車的位置走去。
這會兒顧寧還驚魂未定呢,只能由著這壞人牽著走了。
好在這會兒天已經黑黑的了,來往的人已經少了很多,沒人往這邊看,顧寧也就不覺得害羞了。
其實不是沒人看,而是顧寧沒看著有人正在看著這邊。
就是外科那些人,那些好奇李學武是怎么來的人。
這會兒見到李學武扶著顧寧上了一臺怪模怪樣的汽車,不由得都在心里猜測李學武這是當了司機了?
要說工廠里面這種變動也是應該的,但看著李學武的樣子實在是跟司機不大沾邊兒啊。
因為李學武穿的是干部裝啊。
卻是剛才李學武在開車的時候將大衣的前面紐扣都解開了,露出了里面的中山裝。
李學武兩人是不知道樓上有人在看著自己,議論著自己。
把顧寧送上車,李學武也上了駕駛位,在樓上人的注視下往大門口開去。
“你給韓姐打電話了嗎”
顧寧扶著車門上的把手,轉頭對著李學武問了一句。
李學武則是微笑著點點頭,說道:“當然,總不能去做惡客不是,我餓肚子無所謂了,餓了你怎么辦?”
“唔”
顧寧抿著嘴轉過了頭,臉上卻是露出了忍不住的微笑。
而李學武在回答完了顧寧的問題后也是問道:“這幾天你去海運路了嗎?”
“嗯”
顧寧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點頭說道:“我去收拾了一下衛生”。
顧寧卻是沒有說是母親和嫂子跟著自己去的,那樣顯著怪不好意思的。
卻是聽見兩人已經準備了新房,無論是丁鳳霞還是穆鴻雁都對新房比較好奇的。
周一顧寧一下班,丁鳳霞便約著兩人直接從兩人的單位直接去了海運路一號院兒。
看著小院兒里的布置,又看了看特別精致的二層小別墅,丁鳳霞心里別提多滿意了。
雖然在心里也為李學武的精心準備感到欣慰,但更多的是為李學武給顧寧提供這種生活感到負擔。
顧寧倒是信任李學武的,既然李學武說他能負擔得起這種生活,那她就選擇相信他。
丁鳳霞倒是對這對兒小兒女又是無奈又是欣喜。
無奈的是女兒對李學武的這種信任,這種完全托付。
欣喜的是李學武對顧寧的關心,對這段感情的重視。
本來丁鳳霞還想著幫閨女一起收拾的,但顧寧拒絕了。
也沒說出個什么理由,但就是拒絕了母親和嫂子的幫忙。
還是穆鴻雁更懂自己小姑子的心,對著婆婆說了,這是人家小兩口準備自己收拾新房呢。
丁鳳霞聽了又是忍不住的捂嘴笑,她當然能理解這種幸福。
顧寧也是想體會這種幸福,所以李學武問,便直接說了出來。
李學武笑著看了顧寧一眼,隨后問道:“累不累?”
“還行”
顧寧好像挺喜歡說還行的,這會兒也是用這個回復李學武。
想到這么回答可能有些敷衍,便繼續說道:“每天就做一個小時,中午時間”。
“哦哦”
李學武明白地點點頭,說道:“不用太累,慢慢來,挑你喜歡的裝飾,如果錢票緊手了就找我要”。
“好”
顧寧點點頭,看著李學武問道:“你現在的工資挺多的吧?”
“嗯?”
李學武沒想到顧寧會問這個問題,倒不是顧寧不能問。
而是看顧寧一直對錢票并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關注,有可能是在大院里長大的原因,也可能吃這特供長大的原因。
這還是顧寧第一次跟他問工資的事兒呢,所以李學武也是挺驚訝的。
“還行,呵呵呵”
李學武用了顧寧的習慣用語回答了她的問題,在看見顧寧笑了以后便又繼續問道:“怎么了?怎么想起問這個問題了?”
看著顧寧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便笑道:“是想管我的工資了?需要我從這個月開始上交工資嗎?”
“不…不是的”
顧寧也是被李學武話給鬧的紅了臉,在她的認知里,只有丈夫才會給妻子上交工資的。
現在兩人還不是…
見李學武好奇地時不時望向自己,顧寧只好小聲地說道:“是媽,媽擔心你…”
“哦哦哦”
李學武那心眼都跟藕似的,顧寧說了一句他便想明白了顧寧的意思。
看來丈母娘是對自己的經濟實力感到擔憂了啊。
“我現在的工資還行,一百三十八元,有管理的加成嘛”
說著話還看向了顧寧,問道:“我說真的,要不要我把工資交給你?畢竟收拾屋子買東西也是要錢的”。
“不用了”
顧寧微紅著臉搖了搖頭說道:“我先前的工資都還攢著沒用呢”。
“哦哦哦”
李學武倒是不妨礙顧寧要求對新房的參與感,所以這會兒笑著說道:“那我就等著吃現成的了啊”。
知道李學武這話一語雙關,又在耍壞呢,她是知道這壞人慣會胡說八道的。
“不…不許說”
顧寧也不知道怎么對付這樣的壞人,只能紅著臉小聲地對李學武要求了一句不許說。
“哈哈哈哈”
李學武這會兒卻是被顧寧的模樣逗的笑了起來。
顧寧被李學武羞的都想咬人了,這會兒從窗外見到董家越來越近,便也惹著羞。
在車輛一停下,顧寧便推開車門跳下了車。
“等等我”
李學武滿臉笑意地對著顧寧喊了一句,看著自己越說,顧寧跑的越快,便也不再說了,他怕顧寧緊張再摔了。
將車停進了院里,李學武把車上給韓師母帶來的禮物拎了下來。
是在路上路過點心鋪子買的糕點,這玩意兒現在大多都是一個口味,就是甜的。
而且還是齁甜齁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讓人說他們實惠,在糕點里面使了勁兒地放糖。
可能真的是為了體現當前社會兒優越性吧,反正李學武是吃不慣的。
倒是董文學的兒子喜歡,小孩子嘛。
這會兒看見李學武拎著糕點盒子進了屋,董夢元早早就等在了門口。
“師哥”
“哎”
李學武笑著摘了帽子,對著等在門口的小師弟笑了笑,隨后往站在廚房門口的韓師母笑道:“聽我弟弟這聲稱呼就知道我這糕點特別的甜”。
“哈哈哈哈”
董夢元也知道李學武是在說他呢,這會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李學武。
李學武則是將手里的盒子遞給了小師弟,說道:“不許多吃啊,小心長蟲牙”。
“知道了師哥”
接了李學武手里的糕點,董夢元興奮地蹦跳著往沙發邊跑去。
韓殊笑呵呵地看著家里的熱鬧,對著脫了外套,換了拖鞋走進來的李學武說道:“怎么又逗我們小寧,是不是耍壞了?”
“哪啊?”
李學武委屈著笑道:“
是那人嘛,多老實一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