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中當年找的那個就是個二把刀,說是二把刀都夸他了,說騙子也不為過。
畢竟二十多年前了,這城里亂哄哄的,啥樣的人沒有啊。
婦科病,劉海中覺得找游方的鈴醫不是保密性高嘛,要是找了李順,這天天一見面的就想起李順看過他媳婦兒那里,心里多不得勁兒啊。
所以二大媽這個瘤子就是鈴醫給看的,望聞問切一整套流程下來,最后給定了個失榮,差點給劉海中嚇死。
失榮啊,就是后世所說的癌癥,當時的診治手段簡單,能發現的時候都是晚期了。
從表癥上來看,患這種疾病的人皮膚干燥,兩眼無神,就像大樹沒了生命力,所以定了這么個失榮。
失榮劉海中知道啊,不就是絕癥嘛,人就要死了啊。
可看著他媳婦兒只是說肚子疼,早上做飯的時候抻了一下,外表看著也沒啥變化啊,咋就失榮了呢?
人家大夫拉了他的手往二大媽小肚子上摸了摸,這下他知道了,確實有腫塊。
得了,這會兒確診了,完蛋了。
他是嚇壞了,可大夫自信的很,刷刷刷幾筆寫了個方子,言說藥到病除。
劉海中當時從地上坐起來,差點鼻子沒給氣歪了。
他是小本畢業啊,小學本科啊,正經的讀書人,文化人,還能上這個當,受這個騙?
接過方子來看了看,指了方子上的一味藥就問那鈴醫了,這上面怎么有巴豆啊!
人家鈴醫也很正經的給他回答了,我這藥是不傳的秘方,將那瘤子打下來,排除體外,一身輕松。
這打瘤子的藥有了,排除體外的藥可不就得用巴豆嘛。
劉海中本來還想裝裝明白跟這鈴醫掰扯幾句的,怎奈人家這騙子行醫多年,也是有著豐富的施騙手段,三言兩語就給他懟沒電了。
得了,確實是瘤子沒錯了,那就打吧,排吧。
好家伙啊!
二大媽足足在廁所住了一個多星期啊,再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確實是“失榮”了,水腫沒了不說,臉都瘦成狐貍精了。
劉海中一看情況不大對啊,排是排了,腫塊越來越大啊。
沒辦法,再找那鈴醫早都找不見了,錢都賺了還能往這邊胡同里轉悠來?
最后沒轍,只能求到李家,李順去給號的脈,最后跟劉海中說這個孩子命真大,巴豆都打不下來。
那么個肚子,是個大夫都得往懷孕上想,又不是大姑娘,有啥不可能的。
李順去給號脈也是去確定一下而已,這是大夫的基本功。
可那個鈴醫根本就不會號脈,哪里敢給定懷孕啊。
“所以到最后,二大爺家老大就取了個名字叫劉光齊”
李學武嗤嗤地笑著道:“光想想就夠奇的那種光齊”。
“去你的,你咋這壞呢”
顧寧聽著李學武講完,使勁打了他一下,就知道他借著這個話笑話自己呢。
李學武卻是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就事論事,想起來了,還是我媽跟家里講過的呢,我小時候聽著好玩就記下來了”。
說完看了看顧寧,問道:“給羊城說了嘛?”
顧寧晃了晃腦袋,又沉默了下來,趴伏在李學武的胸口,緩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知道怎么說”。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媳婦兒,問道:“那我來說?”
“不行!”
顧寧在李學武剛問完便給出了自己的回復,家里這邊是沒辦法了,自己忍不住反應,但羊城那邊她還沒想好怎么跟家里說。
有驚喜,也有意外,她還是母親的孩子,現在自己也要成為母親了,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她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不知道是對未出生的孩子,還是對她即將逝去的青春。
有人說孩子就像父母的計時器,隨著計時器指針的不斷轉動前進,父母會失去青春、容貌、時間、精力等等珍貴的東西,最后時間永恒,生命凋零。
李學武卻是不這么想,時間會帶走一切,并不是孩子在給父母計時,反倒是上天怕這種時間的流逝會讓人迷茫,給了天下間父母一個禮物,讓他們享受生活,享受時間。
顧寧的心思會慢慢轉變過來的,李學武也相信她會有這種生活的勇氣。
因為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只要她是愛自己,愛生活,愛這個孩子的,那她就一定會正面生活的。
顧寧現在的這種情況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曾經的那段恐怖經歷,造成她心理出現某種應激反應,自我保護反應。
她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的她是否恢復了健康,是否有能力孕育一個生命。
她更怕因為自己堅持不住,給這個生命帶來什么傷害,給這個家帶來傷害。
她卻沒想到現在的自己也有了顧慮,也有了關心的人,也有了關心的事,不就是心中有了愛的表現嘛。
在房子里孤獨的時間太過于久遠了,現在連走出來以后的步子都邁的小心翼翼。
早上李學武早起了一會兒,下樓去給小魔頭取牛奶的時候跟老太太和秦京茹交代了幾句。
無非就是些不要過度的關心顧寧的話,讓她自己慢慢適應著這種變化,給她時間。
老太太不太理解孫子話里的含義,但這話表面上的意思大概懂了。
心里雖然也嘀咕著,都二十三歲的人了,懷孕了為啥還這么不適應。
不過想著孫媳婦兒的家庭出身,便也就釋然了。
孫媳婦兒也就現在這個時候表現的嬌氣了一點兒,可在平日里沒有嬌氣的行為,對她,對李家所有人可沒有一點點嬌小姐的脾氣。
這得理解,女人有了身孕后脾氣是會不好的,是有些異樣的,她自己就是女人,哪里能不懂。
所以孫子說完,老太太便了然地點了點頭,看見孫子關心孫媳婦兒,她也是欣然的,家和萬事興嘛。
待李學武出了門,秦京茹不解地低聲跟老太太問道:“有了孩子不得補嘛?這…”
她是遲疑李學武明知道顧寧有了身孕為啥還不叫她們幫著補,為啥不叫她們小心著顧寧的身子,這跟她的理解不太相符呢。
要說農村里不在乎這個還是有可能的,畢竟懷孕六七個月出工參加小隊勞動的可有的是,但城里的孩子不都金貴的嘛?
尤其是李家,在秦京茹看來,李家就已經是京城最典型的富裕家庭了,吃喝不愁,穿戴不愁,房子好幾處,車子四條腿呢。
這樣的家庭對懷著孩子的媳婦兒不應該小心謹慎、呵護備至的嘛?
就跟早先的富貴人家一樣才對啊。
她不大理解李學武要求的和顧寧想要的精神層面關愛,老太太也不大理解。
她沒辦法給秦京茹解釋的很明白,所以也就用現在的年輕人有她們自己的生活理解和想法,只要不出現大的反常,補營養的事還不急。
確實是不著急的,顧寧雖然看著不胖,但個子高,家里的生活又富足,怎么會缺營養。
不過老太太還是跟秦京茹商量了,以后這飯桌上的飯菜得注意了,活血的東西不能有了。
孕婦的口味很奇怪的,有的東西就是不能吃,沾著一點味道都不行,反應的厲害。
比如今天顧寧反應的蒜味,雖然是放在炒菜里提味兒的,味道已經不是那么的強烈了,但還是不行。
有孕婦的家庭里,所有人的吃飯口味都得隨著變化,除非對孕婦是真的不關心。
顧寧是老太太的孫媳婦,怎么可能不關心,顧寧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重孫子。
四世同堂可是所有老人都期盼的祥瑞,更是兒女孝心撫養的見證。
老太太想著二孫子的話呢,她得好好活,看著孩子們越來越多呢。
因為有了李學武的提醒和交代,當顧寧從二樓下來的時候并沒有感受到身邊環境的驟然變化,也沒有了那種不適應的感受。
這種變化主要的因素還是家里一起生活的人,現在看著老太太還是那樣,秦京茹雖然多瞅了她幾眼,但也沒表現出什么來,她心里的忐忑稍稍平復了下來。
早飯的時候李學武跟顧寧說了周末董文學要回來,約著周末去董家坐一坐。
因為董文學不在家,李學武去那邊的次數明顯少了。
即便是去,也多是帶著顧寧一起去,或者去了就坐一會兒便離開。
都是年輕人,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也不要給別人找麻煩。
跟董文學和韓殊雖然都有著師生關系,但年齡相差的太小了。
還有就是顧家的關系,從這邊論,兩方更應該是平輩的。
所以李學武在跟董家相處上很有邊界感,也讓顧寧很是能感受到李學武對她的感受的一種關心。
“好”
顧寧小口吃著碗里的米粥,點頭答應了李學武的話。
再看到李姝望向自己的眼神,顧寧又忍不住跟她耨了耨鼻子,逗得李姝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孩子是敏感的,覺得麻麻從昨天開始有些不一樣了,晚上都沒跟她玩。
可今天早上看著麻麻又變了回來,她便也就笑了。
生活總是充滿了意外和驚喜,雨過天又晴。
李姝的天是晴了,軋鋼廠的天還陰著。
李學武剛到辦公室,廠辦便給傳來了今天的工作簡報。
“很早嘛”
“呵呵,徐主任說得早點出來,今天的事情比較重要”
彭曉力來送簡報和文件的時候正趕上李學武和沙器之進屋。
跟沙器之交接文件的時候,他是看著沙器之掃了一眼簡報上的內容便先遞交給了李學武看,隨后才跟自己交接文件的。
而李學武的反應和問話也讓他有了些壓力,關鍵是今天的簡報內容還是很重要的。
李學武一邊看著簡報,一邊同彭曉力問道:“你參加工作幾年了?”
彭曉力不知道李學武為什么這么問,愣了一下趕緊回答道:“三年了,李處”。
李學武的反應也讓他很緊張,沒有其他的話語,只是點了點頭,好像是沒大在意,就像是隨口一問,跟他聊聊天。
可領導的話他哪里敢隨便對待,尤其是在辦公室里說的,還是在早上這會兒說的。
彭曉力是想看看李學武的更多表情和反應的,也想多聽李學武說說關于他的話。
怎奈直到沙器之整理好了文件,那邊的李學武依舊是沒有什么動作。
看著彭曉力有些遺憾地出了門,沙器之的嘴角扯了扯,這人心真難琢磨。
李學武的隨口一問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他沙器之也不好判斷,但彭曉力的反應就有些迷失本心了。
保衛處處長的大腿就這么好?
當然好!
彭曉力可沒有沙器之的淡然,畢竟他不是處長秘書啊,不像沙器之這樣站著說話不腰疼,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李學武在軋鋼廠的影響力已經不是等閑可以對待的了,他當然很在乎。
年中會議是軋鋼廠所有干部的一次機會,他彭曉力進廠的時候也是按照干部的身份進來的,也在軋鋼廠的干部序列之內呢。
當然了,所有正式進入機關的,有正式崗位的,都是干部身份,這跟干部崗位沒有關系。
即便是如彭曉力這般的辦事員,也是以干部身份定的檔案,但崗位就是干事,就是辦事員。
有可能他這一輩子都是辦事員,但他的身份嚴格說起來也是干部,可以晉升的,能擔任領導職務的那種。
現在機關里那么多人,有多少是領導?還不全是辦事員,只不過有科員、副主任科員、主任科員以及更上面的職級罷了。
李學武的一句話就能讓他這三年的努力直接轉化成為一個干部崗位,你說他在意不在意?
彭曉力就在廠辦,他能不知道李學武在他們主任那里的影響力?
即便是不說在廠辦的影響力,在其他部門和單位,李學武也是有著不小的話語權。
尤其是這一次年中會議過后,李學武進入廠讜委,身份也不會再因為副處長和沒有處室讜高官職務而尷尬了。
處室一把手兼任處讜高官這是慣例,也是體現了讜政結合的先進性。
現在保衛處的一把手還不是李學武呢,所以這讜高官也不是李學武。
不過這一現象將在這一次的年中會議中得到解決,董文學將不再兼任保衛處讜高官,而是由李學武兼任,并且進入廠讜委序列。
李學武在軋鋼廠正治生態和生活中本身就具備著很深的影響力,隨著這一次關于其讜內身份的確定,更將這種影響力提升了一個等級。
任是誰在面對李學武的問詢都會忍不住患得患失,畢竟保衛處的干部們都很年輕,年輕就意味著這邊的晉升機制是偏向于能力的。
這機關內部就不缺有能力的人,缺的反而是機遇,缺伯樂。
本身他就是保衛處的聯絡辦事員,更是帶過幾天李雪,他想著是否有機會乘坐李副處長這艘大船給自己的前程助助力呢。
沙器之見李學武看完了簡報,將桌上的茶杯遞了過去,嘴里輕笑著說道:“您這一句話可能讓他一天都干不好工作了”。
“嗯?”
李學武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想起了自己剛才的話,也明白了沙器之話里的含義。
“呵呵,庸人自擾之”
李學武渾不在意地喝了一口茶,隨后放下手里的茶杯說道:“心性也是考驗干部的一項重要標準啊”
說完又看了沙器之一眼,問道:“誰說在進步問題上的考驗就不算是考驗了?”
“是”
沙器之笑了笑,撿起了桌上李學武剛才放下的簡報說道:“上也好,下也好,都在一張紙上,輕飄飄,沉甸甸”。
“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看了對面辦公樓一眼,低頭開始處理早上的文件。
這會兒不時的還有處里的干部進來匯報工作,李學武的早上忙的很。
剛才跟沙器之說的那些話,以及那份簡報,對于他現在來說都只是觀棋階段。
在當前的形勢下,在軋鋼廠的這塊棋盤上,他還不是正式的棋手,充其量也就是個有思想的棋子。
沙器之和彭曉力對這份簡報反應大,關注度高,無非就是因為簡報上通報了工作組關于第二批檢查和處理結果。
這份結果中有十七個科級干部、三十一個副科級,以及一長串的基層干部受到了通報批評和具體的處理意見。
在處理意見中也按照檢查情況的嚴重程度進行了分等對待,警告、記過、記大過、降級、撤職各級處分不一。
這一次的通報跟上一次相比人數多了,問題查處的也多了,且第一次出現了撤職的處分建議。
這是建議,工作組在軋鋼廠并沒有行政權,但他們的意見原則上軋鋼廠必須執行,因為工作組還有指導權。
這就是工作組存在的意義,也是上級賦予他們的權利。
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受處理的干部在年中會議上一定會在職務變動上有所影響。
擬晉升的,有可能取消晉升資格了,擬調任的,也有可能不動或者動向其他崗位,甚至有可能降級調任。
相應的嚴重處置,有可能出現撤職,直接掛起來暫時不用了。
軋鋼廠的正治生態本身就因為年中會議的緣故產生了很大的不確定性,現在工作組的一紙通報,更是將這種不確定性無限的放大了許多。
這一次的檢查是從多方面、多角度來進行的,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大學習、大討論活動的開展和學習。
軋鋼廠很多單位都是瞎子摸象,還不知道這項活動應該怎么開展呢,更不用說學習和討論了。
這跟楊鳳山的領導和消極處理有一定的關系,受他的影響,很多部門都在觀望著,等待著這項活動的進一步發展。
看情況再下注的人不在少數,畢竟不是誰都有遠大的正治透察力和判斷力,這也關乎他們自己本身的正治路途。
而就是這種遲鈍和緩慢,被這一次的檢查組直接起底,按照對活動的態度進行了處分。
這么消極的對待大學習、大討論活動是個什么心態?
是不是對當前的變革發展有什么意見或者持反對的態度啊?
扣帽子不是機關里的新鮮玩意兒了,可這一次遭殃的人不少。
當然了,正因為是全面徹底的檢查,也真就撈出來不少潛伏水底的真壞蛋。
薛直夫帶著紀監的人一直跟著,對查出來的問題也是就地解決,直接開展工作。
財務處資金結算科一名會計,利用賬目漏洞進行貪污活動,保衛處配合工作組調查的干部從她家里找出來一個小地窖,里面全是錢。
就這名會計本人交代,她是利用賬目結算過程中的四舍五入以及其他賬目的管理漏洞進行作案的。
軋鋼廠每天結算的資金數目都很大,她又是老會計了,深得科室領導的信任,一直交給她來管理。
而她又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每天結算后只拿走賬目上的一元錢,還都是毛票或者分票,回到家里后都是扔進早就挖好的地窖里。
正因為這些錢來路不正,所以她也是不敢花這些錢,更不敢跟家里人說,怕他們問這些錢是哪兒來的。
最初的時候還有些緊張,害怕科室里的人查出來。
可有領導的信任,她又是科室里最受重用的會計,她的賬又是做的出了名的好,沒人會想著查她的賬。
再說了,這四舍五入都是正常的,其他漏洞別人也沒發現,即便是每天少一塊錢,在資金結算科這么大筆的資金運算中也看不出來什么。
這個時候的會計管理和資金管理是有很多漏洞和問題的,只要有心人,一定會作案。
現在的管理更多的是靠正治思想管理,大家都是接班人,都是社會的主人,講究的是奉獻和貢獻,貪污和懶惰都是可恥的。
人心是不能用思想去管理的,人性也是不能用金錢去考驗的,這對管錢的人是不公平的。
錢是越攢越多,會計的心也是越來越麻痹了,每天拿錢都成了習慣性的動作,存錢也成了習慣性的生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地窖里扔了多少錢,好幾年了,一直沒有打開看過。
保衛處的干部帶著她回到家,可是給家里人嚇了一跳,再一說她的問題,家里人都不信。
畢竟這是一個年年都能獲得單位嘉獎和贊揚的同志啊,她本人也是在一次次的專業大比武中獲得優異成績的人。
可看著她指認的地窖位置,治安員們用鐵鍬和榔頭撬開地磚時,下面的場景真的給現場所有人都震住了。
會計的家人從來沒想過,自己每天生活的家下面會有這么大的一個錢窖。
每天一元錢,或是毛票,或是分票,兩千多元,得是多大一堆錢。
被帶來協助查案的財務處會計核算科的馮娟和李紅娜差點嚇的坐在地上。
不是地窖里的錢嚇人,而是以往她們尊重的人,羨慕的人,竟然做出了這種事,讓她們很震驚。
而隨著這個案子的進行,能想到后果的她們也是有了全身無力,手腳冰涼的恐懼感。
管錢是一個體面的工作,但是控制不住欲望,就有可能把自己送進去,或者是送走。
這么大的數目,這么長時間的作案,這名會計的后果可想而知。
馮娟和李紅娜在工作組和治安員的監督下將窖里啟出來的錢幣進行了點驗。
很多錢幣因為落在底部,時間較長,都已經發霉變質了,還有的錢幣在治安員啟出來的時候發生了損壞,畢竟這窖里不防水。
具體的資金數額簡報上沒有寫,只寫了數額巨大,影響極為惡劣。
而這一次通報的建議處理名單里就有財務處資金結算科股長、副科長、科長、副處長等一系列的人。
他們受處分并不冤,屬于管理,連帶責任,且這個案子就是在他們的任上發生的,或者是管理期間沒有發現等原因。
除了資金結算科的問題,還有個比較大的案子。
工程處土建科,這次不是基層人員,是科室副科長邢魯賓在建筑材料上動手腳,搞貪污。
現在的建筑材料都是需要批條的,更是需要計劃的,不是說你想買就能買的。
軋鋼廠這兩年的時間搞了不少土建工作,包括保衛處現在用的辦公樓,剛剛交付的讜委樓,以及正在建設的居民區等等。
工程處主管著廠里所有的基建工作,也管理著廠里所有的維修、給水供電和材料采購工作。
土建科是大科室,隨著這兩年的建筑項目增多,科室管理工作也增多,提拔了兩個副科長輔助科長古光宇工作。
邢魯賓是老干部了,也是老土建了,在這方面是個行家里手,很得古光宇器重。
一樣是器重,一樣是信任,古光宇對下面的管理還是很嚴格的,所有的賬目審核都是親力親為,絕對不允許副科長代為審核的。
不過他只看著賬目了,只管自己的一支筆了,卻是沒防住一線施工的問題。
雖然這個時候材料不會出現缺斤少兩、濫竽充數的情況,更不虞擔心材料質量的問題。
但是,材料進了軋鋼廠工地,進了土建科的倉庫,這就歸土建科管了,他們還不是怎么說怎么是。
邢魯賓管著材料,倉庫就是他的大本營,這個時候水泥和鋼筋可是緊俏物資,誰不需要?
水泥和鋼筋是緊俏的,那木料和玻璃就不緊俏了嗎?
涂料、油漆、瓷磚、金屬件等等,都是拿出去就能換錢的玩意兒,他這哪里是管著倉庫,明明是管著銀庫嘛。
廠里保衛科自從在上次的案件進行嚴格管理后,給邢魯賓帶來了很大的不方便。
以前工程處的大卡車進出廠都是沒人管的,現在不成了,得登記。
你往里拉材料他登記,你往出拉他更得給你登記了。
邢魯賓能解釋一次,總不能次次都解釋的清楚,所以很是耽誤了一段時間。
后來有了居民區項目工地,有了聯合企業項目工地,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
這些工地不在廠區內部,廠保衛處管理覆蓋不到,邢魯賓先做的就是在這兩處工地分別建了臨時倉庫,說是取材方便。
他是管土建的,他說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
這也就給了他機會,也給了他從廠總倉庫往這兩個臨時倉庫運送材料的理由。
而在臨時倉庫負責管理和運輸的都是他的人,那這些材料“損耗”了一些也是正常的,沒人關注的了。
這些“損耗”一出軋鋼廠就姓邢了,都不用去黑市,有的是像竇耀祖這樣的小建筑隊收這個。
這些都是建筑材料,又沒打著什么標記,拆開包裝就用在了建筑上,誰還能去水泥墻上認是不是自己廠里丟的東西?
當初給李學武改后院的房子時,竇耀祖就是用這種關系搞的材料。
說不定李學武家里廁所和浴缸的瓷磚是從哪個廠里扣出來的呢。
哪個廠里管材料的不動這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倉庫油滿嘴嘛。
跟檢查財務處通過查賬查出問題情況不同的是,檢查工程處時,工作組檢查組是接到了具體的舉報的。
這里就得思量了,為啥會有人舉報邢魯賓呢?
不是眼紅嫉妒,就是分贓不均,要不就是年中會議了,他吃飽了喝足了,還不下去不就是貪得無厭了嘛。
一般來說,管倉庫這個工作也就干兩年,多了說就三年。
畢竟上面的領導也不希望這種工作長時間由一個人來管理,很容易出現問題。
換個角度來想,既然都給你兩三年的時間了,安排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也一定是領導的親信,或者說是器重的人。
這么長時間也足夠賺的了,當然不能太貪心了。
可事情就是這么的復雜,有人等不及了,也有人不想他們這么做了。
所以舉報的內容很詳實,也很具體,甚至都有照片。
這個就很嚴重了,都能被拍到照片,就說明舉報之人是有著對他們這一些人的充分了解和探查的。
都這么充分了,工作組調查組還不是一查一個準啊,直接就把邢魯賓這一團伙給控制住了。
薛直夫當時就下了命令,要求紀監和審計兩個處室,三天后清查所有倉庫。
這個命令算是給了某些人面子,也給了他們做出補償的時間。
而在給讜委提交的報告中,薛直夫也是建議這一次的年中會議將所有的庫管人員和管理人員全部調整,且建立完整的監察管理制度。
這一次工程處的案件發生可是給軋鋼廠打了臉,不僅薛直夫生氣,楊鳳山也很生氣。
財務處那個案子他沒有理由去訓斥景玉農,人家才來幾個月,工作剛剛步入正軌,這案子還是六七年前就開始的,還是個人案件,他能有啥可說的。
可工程處的案子不一樣,先不說涉案金額和財產損失情況,單說這么多的涉案人員,就代表了工程處的管理是有問題的。
一個處室的管理有問題,就反應在了具體的管理人員身上,至少分管副處長是要拿下的。
這次的通報內容里雖然沒有說對工程處副處長和處長的處分建議,但這是在給軋鋼廠留面子呢。
不處理是不行的,甭說工作組那邊,廠讜委那邊也是不放的,薛直夫一定會給他們下處理。
姑息養奸是大問題,一個基層人員出現問題不算是,可要是一連串的人,甚至到了副科長的級別,就是大問題了。
這里面會不會有更深層次的問題?會不會有更多的人受到牽扯?
這個案子還在調查,工作組咬住了就不會輕易松口的。
在保衛處的身上折戟沉沙,面子,終究是要在別的地方找回來的。
當初在保衛處摔的有多狠,這一次在其他地方查的就有多狠。
有能耐你軋鋼廠所有的部門都跟保衛處一樣,把賬目做實,把工作做好。
工程處的案子最后是落在了楊鳳山的身上,因為工程處的主管領導比這些人還先進去的呢,找不到誰擔責任了。
兩年多的時間,正是楊鳳山的管理任期,他跑不掉的。
既然都能傷到楊鳳山了,那工作組的狠勁兒還能小了?
沙器之跟李學武匯報說,今天就要查招待所呢。
李學武并不認為工作組把招待所單獨列出來進行檢查是針對誰,或者說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即便是有,他也不會在意,依然沒有給配合調查組工作的人下達什么影響工作的指令。
就像前些天沙器之拿著調查問題報告問他的意見時態度一樣,按章辦事,不徇私情。
不看那份問題報告,他也不想給誰面子。
問題報告是保衛處調查的,刪減都是情面,可他現在不需要給任何人情面。
徇私就是一個不好的開頭,下一步就是枉法了。
現在沙器之給他說工作組正在調查招待所,他依然不想徇這個私,他也信任招待所不會出現什么大問題。
小問題嘛,只要想查,哪個單位沒有?
保衛處就沒有小問題嗎?
上次工作組檢查來就沒憋著好屁,李學武還能不做準?
可是日常管理都是人在做的,只要是人就會出現失誤,甚至是錯誤。
這種錯誤是允許發生的,工作組也一樣明白,抓這種問題說明不了什么,反而惹一身騷。
現在對招待所也一樣,只要不是人為故意的去犯錯誤,去中飽私囊,那就不算是大問題。
工作組現在的調查方針也確實如此,大學習、大討論活動的執行態度是個重要問題,只要認真開展了的,只要認真學習和宣傳了的,他們沒理由也沒必要揪著不放。
而在查賬方面,他們更像是與紀監合作一般,拿這個當佐料呢。
工作組今天帶隊檢查招待所的負責人還是靳良才,在保衛處摔了一個大跟頭,又在財務處和工程處站了起來,并不影響靳副處長的風度。
淺藍色的襯衫短袖,深藍色的工裝褲,黑布鞋,靳良才今天很有精氣神。
而當檢查人員進駐招待所辦公室以后,他則是在招待所副所長張松英的帶領下查看著招待所的全部設施。
他們在軋鋼廠駐扎,本身就是住在這邊的,對招待所已經很熟悉了,跟招待所的人也是很熟悉了,所以今天的檢查是以很輕松和諧的氛圍開始的。
關于大學習大討論活動的開展和宣傳,工作組檢查組的人并沒有看的太仔細,天天晚上在這邊住,早上又在食堂吃早飯,這邊有什么宣傳他們能不知道?
除了安裝在各層樓道里的喇叭天天在晚間六七點鐘的時候放新聞和歌曲外,報紙架上的報紙和雜志都是齊全的。
走廊里的黑板報也是出的很好,他們也時常去看的。
靳良才帶著人來之前就開了個小會,把這次的檢查重點放在經濟上。
四個整頓清理也是有輕重緩急的,要根據實際情況有側重點的。
這招待所只是一個副科級單位,人數是不少,可都是服務員。
副科長帶正科長一共才四個人,加上兩個股長,這有什么好查其他內容的。
思想、正治、組織,這三個內容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別看招待所規模小,但是經濟卻是個大體量,是可以查一查的。
只看每天在這邊住著的人,房間里的服務設施,服務員的精神面貌,每天的伙食標準,以及晚上的宵夜和多種經營,他都很意外。
這種意外不僅僅是在于招待所管理人員的思路上,也在這些項目能給招待所帶來多少效益上。
從他們進駐辦公室查賬的一開始,招待所所長便匯報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招待所的營收是可以截留的。
他很意外為什么這么大的營收額招待所自己可以截留。
但當秦淮茹將楊鳳山等一眾領導批復的文件交給他,并且介紹了以前招待所的狀況和情況后,靳良才便沒有說什么。
如果真照招待所所長秦淮茹所說,那用舊貌換新顏來形容這種改變也是不為過的。
要截留這些營業額來完成對招待所服務設施的改造和建設也是能說的過去的。
靳良才想著,當初批復這個文件的時候,楊鳳山等人恐怕也是沒想過招待所這么能賺錢吧。
好哥哥們,假期家里來客多,寫的少也是實屬無奈,老武不能不出去見人,就這兩天了,明天就閉門謝客,專心寫作,大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