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您挺好的吧」
「好,李雪大姑娘了」
三嬸笑著拉住了李雪的手,看了李學武一眼,道:「又出差了?」
「去了趟越州」
李學武也是在車上才知道,昨天晚上三叔和三嬸一家就來駐地看他們了。
可李學武不在,這才約的今晚一起吃飯。
三嬸笑著道了一句辛苦,讓了李學武和李雪趕緊上樓,洗手就吃飯。
還是包的餃子,可今天的餃子明顯就比他來的那次要好。
不是餡兒好,也不是面好,而是氣氛好。
三嬸心里的疙瘩解決了,三叔看著也高興了,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兒地勸著酒,非要喝點。
李雪可知道二哥的酒量,前天眼睜睜的看著他把一桌人都喝趴下了,趕緊攔住了三叔。
言及前天的酒宴,李雪只當是三叔家,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三叔聽著她講那天都有誰,又是怎么個情景,只覺得侄子越走越高,未來不可限量。
而三嬸卻是神情微動,顯然還是低估了大哥家的老二。
她的工作得到安排,自然信服李學武丈人家的能量,可也忽略了這件事本身的意義。
如果李學武沒有這個地位,就算是丈人家再有能量,又能給她幾分薄面?
所以想及如此,也是忍不住多看了李學武幾眼。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這些,李雪這半年來開朗了許多,在單位學著嚴肅刻板,在家的時候難得放松。
三叔一家都是自己親人,話語里沒有什么所忌諱的,也就由著她閑話。
李學函聽的津津有味,尤其是想象坐了一桌的大人物,二哥叱咤風云,一個個將對方擺平,何等的了得。
他嘴里連連稱奇,詢問二哥如何做到的。
李學武卻是笑著看了他一眼,說他還沒到學喝酒的年齡。
李學函哪里是乖寶寶,平日里都是做給他媽看的,其實早就嘗過他爸的酒了。
只是喝著覺得辣,也沒什么美妙。
再聽姐姐一講酒桌上的事,他這才清楚喝酒是干嘛用的。
原來是干人用的!
不然為啥他們喝酒碰杯的時候都說「干」!?
李雪可能是想家了,也可能是見著三叔一家高興,小嘴叭叭叭的說著。
李學武的話不多,吃過飯以后,他同三叔站在陽臺上抽煙,說著即將離別的話。
李雪則是同三嬸和李學函在客廳嘰嘰喳喳的熱鬧。
京城到羊城的距離,是李學武同三叔一家千里相會的難得,也是他思念家鄉,思念親人的紙短情長。
這個時代就算是有了快捷的交通工具,可忠孝難兩全的事永遠在親人之間存在。
李學武理解三叔的心情,陪他說了好多話,也說了好多家里的話。
思鄉之情,聊以慰藉,送兄妹兩個回去的時候,李敢還有些忍住眼眶濕潤。
他是鐵打的漢子,可看著侄子和侄女,就忍不住想念老娘。
游子的心是他鄉的蜜也迷不住的向往,是無論功成身就,還是落魄迷茫時的規程。
李學武也是一樣,出差整半個月,思念親朋,思念好友。
二十七日,周一。
上午,李懷德在景玉農和李學武的陪同下,在駐地給所有駐留人員開了個晨會。
鼓勵他們堅守崗位,為展銷交易會做好銷售保障工作,再創佳績。
而后,由駐留代表茍自榮做表態發言,堅決執行領導的期望和要求,高標準,嚴管理,力爭優秀地完成展銷會任 送了展銷人員上車離開,李學武又同李懷德一起,與主持展銷工作的景玉農開了羊城最后一個工作會。
李學武在會議上交代了他主持的幾個項目工作重點,又將持續開展交易會展銷工作的后續關鍵做了交接。
尤其是在與外商,與兄弟單位持續合作和關系維護上做了重點交代。
軋鋼廠的交易會工作還要繼續,人脈還需要維持,尤其是在羊城的幾個已經敲定合作意向的單位,更需要維持關系。
不能人走了,關系涼了,到時候再開展合作就不好看了。
李學武也是在離開前,分別給這幾家單位通過電話,做了告別和發出進京邀請。
他是很爽快的人,應允承擔大家在京的食宿,請他們一定要來玩。
甭管人家是不是真的打算去,你這么主動的邀請,人家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你再找人家談合作,人家就是沒去你那,也會記得你的人情。
人際交往是個很麻煩,又很有必要的社會活動。
如果可以的話,李學武就想三五知己,二八好友,簡單的親戚之間往來。
但只要從事社會活動,參與正治工作,少了社交就等于自毀前程了。
社交是什么?
社交就是面子,就是李學武陪著李懷德帶隊等車的時候,有好多單位的領導都來送行。
今天是軋鋼廠走,明天又是哪個單位領導提前離開,在羊城的,只要關系好的,就得去送送。
你說浪費這時間有用嗎?
有的人覺得有用,因為在鐵路站臺這邊,依舊有人在跟李懷德談工作。
而有的人就覺得沒用,比如文宣隊的姑娘們,她們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和臥鋪,看著站臺上那些老男人寒暄,只覺得虛假。
「小玲,你洗臉不?」
周苗苗從車廂盡頭的衛生間回來,手里還端著塑料洗臉盆。
這是她們從交易會上買的,現在看很時髦的,輕巧又結實。
她喊周小玲,主要是問她要不要用自己的香皂,上車前周小玲還念叨著香皂忘帶了的。
周小玲坐在車廂窗邊的座位上,手撐著小桌板,目光望著窗外,好像沒聽見她說話一樣。
周苗苗看了她一眼,又順著她的目光往窗外看了看,原來是李副處長陪著李主任站在那邊跟前來送行的其他單位領導談事情。
「眼睛里全是他了」
周苗苗故意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惹得周小玲一愣,隨即嬌嗔了起來。
「呀說啥呢」
「嘖嘖嘖」
瀟瀟連連嘖舌,捧著那本來時沒看完的書靠在床鋪里面對她倆搖頭。
「你還笑話我」
周苗苗點了點瀟瀟的腦門,小聲在她耳邊說道:「你的英雄被要被她搶了!」
瀟瀟卻是沒在意地看著手里的書,抿嘴回道:「英雄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我愿意看到他有更多人喜歡」。
「你還挺高尚」
周苗苗被周小玲咯吱著,嘴里嗔了一句,回頭就跟周小玲笑鬧了起來。
瀟瀟撇了她倆一眼,又看向了窗外,那邊的寒暄已經結束,領導們也都登車了。
她們在硬臥車廂,領導們在軟臥車廂,隔著一道門,隔了一座山。
火車慢慢滑動,沿著鐵軌,奔向北方。
歸程不比去時緊張,卻依舊是很忙碌。
李懷德和李學武充分利用了火車上的會議室和辦公室,整理著從羊城帶回 來的工作。
十月份就要結束,交易會所帶回來的收獲要平穩落地,京城這邊的工作又要重新拿起。
栗海洋和沙器之帶著辦公室的人也在忙著,一邊是李懷德和李學武交代下來的材料整理和總結,一邊又是兩位領導到京后就要開展的工作會議內容。
期間李懷德和李學武開了幾個小會,就鋼城工業生產基地和京城輕工業生產基地的問題做了溝通和交流。
而針對津門開始布局的貿易管理中心,也要在年底前實現整體調整和補充。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工作效率出奇的高。
一個能看到更遠,一個精通業務,提交上來的問題都在溝通中有了明確的答案。
李學武作為管委會副主任,還主持整理制定李懷德接下來一個月的工作計劃。
結合年終總結,他幫李懷德安排的工作直接排到了十二月底,甚至有一些長時間的工作,期限延遲到了明年。
李懷德看著那一長串的工作計劃也是有些后悔讓李學武來主持這項工作了。
這還是基礎工作計劃呢,不包括他要求做的,也不包括臨時變動。
栗海洋以前給他做計劃可不敢這么整,不是要累死領導的節奏嘛。
可李懷德拿著鉛筆在上面挑選可以移交給其他領導,或者直接甩給李學武的工作,愣是找不到。
不是項目找不到,而是李學武在后面備注的意見和參考信息容不得他假手于人。
大半夜的,他坐在火車上,心情跟喧鬧的火車聲音一樣,咯噔咯噔的。
實話實說,他真后悔以前覺得李學武是個當秘書的好材料。
就這么安排,哪個領導能受得了啊,沒有娛樂,沒有消遣嗎?
栗海洋看著他皺眉,心里也是咯噔咯噔的。
他給李副主任提交的整體框架,包括計劃中李主任要做的工作。
可在計劃從李副主任手里返回來的時候就變樣了。
從薄薄的一疊紙,變成了厚厚的一本書。
你要說它是工作計劃也行,但你要說它是軋鋼廠未來一個半月的工作指導意見書他更覺得恰當。
其實在栗海洋看來,真要按照李副主任所制定的工作計劃來,不用李主任在,就是栓條狗也能行。
就在李懷德糾結的時候,車上的廣播站里突然傳來了一陣「滋啦」聲。
還沒等李懷德回過來神時,平時保持安靜的廣播里突然傳來了全車廣播:
今日,我國成功地進行了搗蛋載荷試驗,搗蛋運行正常,荷蛋在預定的距離精確地命中目標實現爆炸。
「嗡!」
李懷德手里的報告一下子落在了辦公桌上,而他明顯的能聽到前面車廂傳來了熱烈的歡呼聲。
栗海洋猛地轉身,拉開包廂門,歡呼聲更真切地傳了進來。
而隔壁李副主任這個時候也從包廂里走了出來,滿臉欣喜地看了他一眼,便走進了領導的包廂里。
「好消息啊」
「是」
李學武笑著應了一聲,滿臉笑意地看著李懷德,看著他不住地叨咕著好消息。
李懷德也是有些坐不住了,聽著前面車廂里的歡呼聲,帶著李學武便往會議室方向走。
他們剛進了會議室,便見軋鋼廠職工們從另一個車廂涌了過來,大家的臉上都帶著歡呼雀躍,激動萬分。
「好消息!」
李懷德擺了擺手,道:「這是我惦記了許久的一聲回應,是軋鋼廠默默付出的憑證!」
「好!」
其實有不少職工都知道 ,廠里接了保密項目,關于哪方面的,他們猜也能猜的出來。
只不過生活范圍和工作環境限制,大家知道了也不說,只是閑聊時才會提那么一兩句。
現在這一聲震天響,終于是讓這個話題有了答案。
而這一聲響天徹底之后,他們的脊梁骨突然就硬了,腰再也不用彎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再欺負我們,恐嚇我們!
車廂里大家歡呼,鼓掌,還有激動落淚的,咬著牙使勁拍著已經紅了的手掌。
而列車前段車廂也在歡呼,也在慶祝,這一刻不僅僅是軋鋼廠人的勝利,是全國人民的勝利。
事實證明,外國人能做到的,國人也能做到,甚至做的更好。
今日我們在落后,明天我們要奮斗,后天我們勵志趕超!
沒有不服輸的精神,也不會有今日的成績,沒有全工業的努力,哪里來的挺直脊背。
人家都說出門在外,面子都是自己給的,要李學武說,這面子還真就必須自己給。
從會議室里回來,李懷德難忍激動的心情,叫栗海洋拿了白酒,給李學武倒了一杯,兩人輕輕一碰,一切盡在不言中。
年初兩人去了一趟邊疆,就是對這一聲響最好的見證。
時代的豐碑已經扎根站穩,他們都是歷史的見證者,參與者。
李懷德這杯酒算是慶祝,也是感謝李學武這一路的支持和陪同。
滿飲過后,李學武笑著說道:「咱們的信心更強了,工業發展進程從今天開始翻篇,進入新時代了」。
「嗯」
李懷德笑了笑,自然明白李學武話里的含義。
他說的不是一聲響過后,全國的工廠都能技術革新,產業進步。
而是說發展目標和方向,自我變革和奮斗的信心要發生改變了。
以前我們是防著,現在我們要爭取,要奮斗了。
人心所向,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李懷德笑過之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經濟工作可能更難做了」。
李學武的笑容也逐漸收斂,思及當前的國際形勢,以及這一聲響過后所帶來的影響,他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貿易合作上的壓力。
這一聲響跟前面的那一聲還有所不同。
前面的那個沒長翅膀,現在這個長了翅膀,說不定就飛到哪去了。
人最艱難的時候是哪個時期?
就是你站起來的過程中,承受本身的壓力,還有外在的壓力。
站的越快,壓力越大。
這個時期所有項目,所有對外的環境都會發生質的改變。
「這是必然要出現的」
李學武目光堅定地說道:「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擋,也不可以阻擋咱們站起來」
「哪怕是舍棄,哪怕是多奮斗幾年、幾十年,也要先解決脊梁骨的問題」。
李學武的話直透人心,讓站在門口的栗海洋和沙器之如醍醐灌頂一般,從頭皮麻到腳跟底。
李懷德也是點頭承認這一點,但他更可惜當前的大好形勢。
今日中華之崛起,必然要牽動整個世界格局的改變。
而早有矚目的外界一定會對今日之事做出必要的回應。
他不是怕了,也不是心疼錢,就是覺得有些可惜。
但真要論起來,這一聲響無論什么時候響,都是應該的。
越早越好,哪怕沒有交易會,哪怕沒有這次獲得的機遇。
愛國,不分高低貴賤。
「要警覺啊」
李懷德緩緩地說道 :「想辦法聯系到玉農同志,告訴她,堅決捍衛交易基本原則,要慎重對待這件事引起的變化,時刻警覺外來因素干擾」。
「明白」
栗海洋聽到領導講完,沒有其他叮囑,這才轉身去了無線電室。
沙器之走進包廂,給兩人倒了茶,又退到了門口。
李學武思索片刻,道:「回京后,應該盡快完善經濟貿易領導小組辦公室的組織結構」
「我建議,針對外貿工作應該成立專門的辦公室,全面負責情報收集、貿易管理、合作協調和其他組織工作」
「尤其是在與其他項目管理辦公室進行工作對接時,要起到應管盡管,全面服務的作用」。
「嗯」
李懷德點了點頭,皺眉道:「這件事你抓一下,看看誰比較合適負責這個業務,回去后就要辦」。
答應了李學武的請求后,李懷德又提醒道:「要嚴肅注意外部形勢變化,必要時要有一定的制約手段」
「尤其是在對外貿易上,不能出現污水倒流的現象」
他還是比較在意思想上,以及意識形態上的變化,更擔心對外貿易的發展引起一起局部的負面反饋。
李學武認真做了筆記,答應回去后就組織研究,針對相關的問題展開業務學習和紀律學習。
抓思想,抓紀律,不是放棄對外貿易,而是調整自身形態,以更好的方式去合作。
錢是李懷德自己辛辛苦苦賺回來的,他哪里舍得丟棄。
這么嚴肅,這么認真,就是在保護這些項目平穩著陸。
否定這些工作,不就是在否定他的這次出行,也否定了他一直以來堅持的管廠政策嘛。
李懷德不會錯,李學武也不會錯,就算是外部形勢發生錯變,他們也得給這些風掰正了再吹。
火車是下午一點多到的京城,兩人是兩點鐘上的班。
是的,火車到了軋鋼廠,跟迎接的隊伍打了個照面,接著就上班了。
當然了,上班的只是李懷德和李學武,以及幾個執行比較重要工作的干部,其他人都有一天的休息時間。
再嚴苛的工廠也有人性化的一面。
他們是去出差的,不是旅游的,自然要有休息時間。
那為啥李懷德和李學武沒有?
他們還是領導呢!
正因為他們是廠領導,所以才不能休息的,并且得緊忙活。
下車前,李學武其實建議李懷德休息一天的,就算是再忙,也得調整一下。
可李懷德只是擺擺手就拒絕了,雖然沒說什么,可臉上的無奈誰都看得出來。
李學武給他畫的大餅太大了,不緊著點忙活,真吃不到啊。
再加上兩人在車廂里的那段談話,他整個人都焦慮了起來。
李學武說今天不休息,要上班,他就更不能松懈了。
所以除了景玉農不在家以外,李懷德把在家的幾位領導叫在了一起,開了個通報會。
一方面是要通報這次去羊城所取得的成績和貿易工作的進展。
另一方面也是針對當前的大好形勢,以及隨后將會到來的外部影響提出工作指示。
老李顯然是有些著急了,回來開會一改以前的拖沓原則,省去了前面的寒暄和客套,直入主題。
李學武在會議上做了項目通報,隨著一份又一份的項目被他提出來,在家的幾位領導都有些麻了。
這么多大項目,還是已經解決了審批手續的外向型項目,著實嚇了他們一跳。
京城,他們也都了解到,李主任帶隊在羊城出了名,闖出了成績。
就是沒想到成績這么好,成果這么豐厚。
程開元的臉僵硬著,手里拿著項目報告在看著,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而薛直夫則是比較關注當前他所負責的工作。
就基建部分,以及服務和后勤工作提出了幾項建議和意見。
管委辦隨著李學武去的幾個秘書都鍛煉出了戰斗力,他這邊一說完,那邊就已經做了記錄,準備修繕計劃了。
這種執行能力也隨著一個又一個會議的進行,傳遍了整個軋鋼廠機關。
大家都在傳李主任帶回來的成績單,也都在傳這一次軋鋼廠要騰飛了。
更多的人看到的是隨團前去羊城歸來的干部身上帶了一些不一樣的神采。
是緊張,是快速,是干練,也是時不待我的危機感。
有人戲稱這是羊城現象,回來后要適應幾天。
可隨著管委辦一紙協調令,所有人的心都被這種緊張的氛圍感染了。
協調:
工程部門組建基建辦公室,針對各項目成立項目組,立即執行項目基建工程籌備工作。
財務部門組建項目資金管理小組,針對各項目、各管理部門,劃分建設相應的管理賬戶,盡快完成與港城東方時代銀行的業務對接工作。
人事部門招工計劃再加八千人指標,招收標準依舊嚴格卡在初中學歷以上,有專業技能優先。
招工時間統一調整,分四次,一年時間內完成招錄培養計劃。
其他部門協調令不用看了,只從這一長串項目工程,以及八千人的招工指標就把所有人的積極性調動了起來。
誰家還沒有個孩子啊!
但凡混到了初中畢業,也不用再等分配了,廠里的名額來了!
工人們自然緊盯著進廠名額,而干部們則是盯著形成立的這些項目管理崗位。
食品工業一下子要成立三個分廠,電子工業要成立十幾個生產車間,小商品和五金工廠已經開始三班倒了,軋鋼廠紅火的日子要來了。
這還不算與京城化工將要合作的汽車配件生產車間,與濱城船舶、意大利游艇商合作的游艇和貨船項目呢。
景玉農聯系的項目,濱城船舶與營城造船合作,試驗開發萬噸級貨船項目。
是試驗,不是真的現在就要造船,營城造船廠的基建要到明年三月份完成,正式開工怎也得五月了。
現在接到手里的訂單都排到三年后了,真要造大貨船,實在是不值當。
資金方面有壓力,技術層面也有壓力。
能造,不代表先進,落后,就沒有競爭力。
所以濱城船舶聯合營城造船,結合其背后紅星軋鋼廠的資源,開始萬噸級貨船的項目研究。
雙方技術共享,成果共享,資源共享。
包括營城造船廠無法生產的機械部件,都由濱城船舶提供技術支持。
濱城船舶需要鋼城煉鋼廠支持特種鋼材供應,包括后續煉鋼廠煉制出來的船舶用鋼。
還需要包括電子工業、五金工業,以及其他工業領域的產品支持。
現在廠里的工人沒人再提子女安排就業的問題了,這么大的招工基數,你要是進不來,只能說你家孩子不夠優秀。
如果連初中畢業水平都沒有的話,人家的孩子咔咔往里進,你還有臉找廠里鬧?
李學武從下車到下班,只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就把全軋鋼廠的工作熱情都點燃了起來。
相當于一大坨肥肉擺在了眾人 面前,努力就能夠著的那種。
下班鈴聲響過,卜清芳帶著王亞娟和張麗進了辦公室。
「李組長,實在抱歉」
卜清芳笑著打過招呼,同站起來迎接她們的李學武握了握手,道「知道您今天剛回來,很辛苦,可我們這邊有個緊急的事想請示一下」。
「坐,坐下說」
李學武招了招手,示意跟著她進來的王亞娟和張麗都坐。
王亞娟和張麗見卜副組長坐了,便道了謝,挨著沙發邊坐了。
「您去羊城前交代的文宣隊補充意見我們都做好考察和調研了」
王亞娟將一份文件遞給了李學武,嘴里解釋道:「專業院校招生六十人,藝術團體吸收四十人,專業藝術優秀人才二十人」。
「不用卡的這么嚴苛」
李學武翻看著名單目錄,以及相關的材料介紹。
「大膽一點,現在的機會很難得,李主任也有指使,針對宣傳工作要重點投入」
從沙器之手中接過已經打開的鋼筆,在文件上簽署了自己的意見和名字。
再抬起頭看向卜清芳幾人說道:「包括人員指標、活動經費、后勤需要等等,都可以浮動一些」。
「謝謝領導!」
王亞娟和張麗都笑了起來,尤其是王亞娟,主動跟李學武道了謝,接過申請仔細看著。
卜清芳也是微微一笑,并沒有道謝,可目光很是真誠。
李學武支持宣傳工作,就是對她的支持。
現在軋鋼廠是一直筆,沒有李懷德的答允,很多業務都下不來。
也正是因為李懷德開始整理整頓辦公制度,讓副主任們也都認真了起來。
一般消耗較大,或者業務性不強的申請都會被卡掉。
新建項目和特殊事項的申請必須走管委辦,第一步就要來找李學武簽字。
如果李學武想要卡誰的工作和業務,只要在申請上就能下絆子。
這也是為啥宣傳口第一次來簽申請是卜清芳跟著來的。
張麗知道領導們還有事情要談,拉了王亞娟主動告辭,說是去準備下一步工作。
李學武點了沙器之,讓他給管委辦打個電話,問一下李主任在不在,如果在,就讓她們直接過去。
卜清芳當然明白李學武話里的意思,笑著看了兩人一眼。
張麗也是很有眼色地笑著道了謝,同時也跟沙器之道了辛苦。
沙器之笑著帶了兩人去他辦公室打電話。
李學武能開口,就說明這件事在李主任那邊一定過。
所以卜清芳也是跟他道了謝,言說管委辦有李學武在,她們處室以后的工作就好做了。
李學武笑著拿她的話打趣,說這話讓徐廠長聽見了要惱人的。
卜清芳卻是不怕對方的,笑著說了,等他回來述職的時候一起喝酒。
這位女中豪杰在軋鋼廠宣傳口屹立不倒這么多年,絕對是有其過人本領的。
這一次組織結構調整,她雖然不是正組長,可也還是負責宣傳工作的副組長。
說是組織結構調整,其實是李懷德拉起架子,分了副廠長和副書記的職權。
現在五個正組長就相當于以前的副廠長和副書記。
只不過是沒有廠領導的名分而已,但干的活,管理的范圍都是副廠級的。
當然了,組長和組長之間也是有區別的,董文學還是組長呢,誰跟他比肩膀啊。
李學武還是副組長呢,卜清芳還不是要來找他匯報工作?
這一點張麗和王亞娟都看得很明白,
知道李學武兼任管委辦副主任以后,身份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王亞娟,感受最為明顯,每次來找李學武,對方都會給她不一樣的感覺。
這一次來見李學武,她是有些忐忑的,尤其是廠里都在議論領導們回來后的變化。
等跟著卜處長見到李學武以后,最先看到的卻是李學武有些疲憊的表情。
在那一刻,就算是他年輕有為,位高權重,王亞娟也只是心疼哥哥 「叭叭!叭叭!」
吉普車剛在院門口停穩,院門里就傳來了李姝的喊叫聲。
而等秦京茹打開大門,她的小身影從門里閃了出來。
看見站在車邊的就是叭叭,晃晃悠悠的就沖了過來。
「哎呦」
李學武彎下腰抱起了肉球似的閨女,看著她小臉蛋紅紅的,笑著親了一口。
李姝也是很給面子的沒有急著推開,而是伸手摸了摸叭叭的臉,好像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
秦京茹站在大門邊,看著韓建昆和沙器之往院里搬東西,笑著給李學武解釋道:「知道您要回來,下午太陽落山就張羅著要穿衣服等您來」。
「是嘛」
李學武顛了顛懷里的閨女,問道:「是不是想爸爸了?」
「想」
半個月沒見著,李姝的小嘴倒是說話有些利索了,也能理解大人的話了。
當爸爸問她是不是想了,還知道用小手示意自己胸口,表示是那想了。
老太太看著不斷搬進屋里的東西,嘴里直說著辛苦,看著孫子回來也笑著。
「挺順利的吧?」
「順利,在單位忙了一陣」
李學武笑著問候了奶奶,又跟穿著厚大衣走出來的顧寧笑了笑。
顧寧也是微微一笑,寵溺地看著父女兩個互動。
李姝頭上還戴著毛絨帽子,搭配身上裹著的厚厚棉襖,就像個滾地球。
顧寧因為懷孕的緣故,不怕冷,可還是被老太太叮囑著要保暖。
十月末的晚上,天氣已經很冷了,她也是穿了一層又一層,為的就是第一眼看到李學武。
「叭叭」
李姝大眼睛看著叔叔們在搬東西,下午那會就來過一次了,她知道有好吃的,這會兒叫爸爸可積極了。
老太太給她緊了緊帽子口,笑著問道:「這會兒又是爸爸好了唄,爸爸給買好吃的了唄」
「好」
李姝還是喜歡一個字一個字的嘣,聽見太太說好,她也跟著說好。
秦京茹也在幫忙,下午那一車搬來的東西就讓她收拾了一下午,這又是一車。
李學武怕她們娘幾個冷,抱著李姝就往院里走。
「回來前一天,我和李雪在三叔家吃的晚飯,都挺好的」
李學武笑著給老太太介紹著羊城的情況,知道她心里惦記著呢。
三叔往家掛電話,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這邊也是一樣,娘兩個互相心疼。
今年老太太沒時間,也不知道李學武會去羊城,要是知道,怎么都得給兒子做一雙棉鞋的。
這會兒李學武也是替三叔盡孝,說了好多關于羊城的話。
李姝耐不住煩,掙脫了叭叭,奔著屋里那些新來的東西去了。
「你咋跟個小土匪似的!」
秦京茹一眼看不到,這小家伙就把大袋子撞倒了。
大魔王管你那個事?
只要是她想看的,外包裝不好開,一律暴力拆箱。
那么高的袋子,她看不見里面是啥,直接推倒。
秦京茹倒是不怕她糟踐玩意兒,就怕袋子倒了砸著她。
老太太顧不上跟孫子說話,又去抱她。
大魔王長大了,胳膊腿兒都有勁著呢,身子份量也足,老太太都有些管不住她了。
這會兒屋里雞飛狗跳的,李學武回來整個家都開始熱鬧了起來。
廚房里的暖爐早就點上了,壁爐里還填著木柴,屋里暖烘烘的。
即便是正門開著,有涼風進來,可也是熱。
沙器之著急回家,跟韓建昆卸了東西就要走。
李學武叫他拿東西,他也不要,只言說啥都有,下午那會兒就送家去了。
下午的時候,李學武忙著開會,是沙器之帶著韓建昆從火車那邊接了領導采買的東西送回家去的。
順道,也把他自己的東西運回了家里,算是一種福利了。
李學武和李懷德的東西都不少,有自己買的,有別人給買的,也有兄弟單位送的。
啥玩意的都有,天南海北的,各種土特產。
下午那趟韓建昆開了廠里的小貨車拉了一車斗,晚上這一趟不是很多,可都是金貴玩意。
知道李學武喜歡字畫,這次交易會上他自己買了不少,別人送了他很多。
他為人大方,只要認識了,必然一套大禮包送出去。
而別人給他回禮,也要看禮物本身的價值,以及他的身份地位。
字畫這種東西,只要不是年代太久遠的,近現代的字畫這個時候還是多。
所以一箱又一箱,沙器之搬了好多回來。
在火車上深怕給弄壞了,精心保管著呢。
李懷德見著奇怪,問起他來,李學武也沒解釋,主動要送他幾幅,卻被對方拒絕了。
字畫這玩意兒實在是沒法說,你說它珍貴,那就價值千金,你說它不值錢吧,爛紙一張。
李懷德又不懂字畫的,給他也看不出好壞來。
所以君子不奪人所好,愣是沒要。
李學武其實真心想給,他不要也沒辦法,幾十上百萬,甚至有幾千萬的名家字畫真給了對方糟踐,他也心疼。
等以后的,等李懷德知道心疼后悔的時候,他就拿出來曬一曬。
韓建昆先送沙器之回家,一會再回來吃飯,然后兩口子一起回家。
送了兩人出門,秦京茹便開始收拾屋里這堆東西。
老太太要幫忙,卻被她攔住了,說是東西沉,累著她。
「沉能沉到哪去」
老太太笑著將大魔王遞給了顧寧,就像孫悟空戴了緊箍咒一般,坐在媽媽身邊可老實了。
這邊安頓好了李姝,老太太說挑個小一點的袋子收拾吧,伸手一拎,愣是沒拎動。
等秦京茹拆開了那個袋子才發現,敢情是塊砧板。
「這啥木頭的啊?」
秦京茹試了試也是沉手,趴在上面仔細看了,紋理跟針那么細。
「也真是的,大老遠的…」
她有些撇嘴,等看見老太太的目光,又降了聲調道:「買個菜板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