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說給您,您還能找我錢啊!”
李學武笑著掏出煙遞給了薛直夫,用打火機給兩人點了火。
吞云吐霧過后,又說道:“就算是您要找,也得先去津門打聽打聽價格去,別讓我給誆了”。
“呵呵你這張嘴啊!”
薛直夫沒轍,放下了手里的茶葉,道:“說說吧,啥叫有驚無險,怎么又一帆風順的”。
“我這兒沒啥好說的,回頭兒您看工作簡報就是了”
“倒是您這兒”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聽說是進展不順,對方負嵎頑抗,拒不交代?”
“都說保衛處的情報工作做的好,看來名不虛傳啊”
薛直夫笑了笑,靠坐在沙發上說道:“回頭我們也得自查一下,查缺補漏”。
“呵瞧您說的”
李學武也沒在意薛直夫的話里有話,笑著說道:“我們就是職責所在,保衛團結,現在倒成了我們窺探機密了”
“我看是你這個保衛處長在放縱啊”
薛直夫微笑著點了點李學武,隨即淡淡地嘆了一口氣,道:“進展是不怎么順利,他很不服氣啊”。
說完看了看李學武,問道:“要不,你去試試?”
“我倒是覺得這個主意好”
他問完也不等李學武回答,點了點頭道:“都說你們的關系好,你對他有知遇之恩,又有提攜之義,說不定有奇效”。
“您快別說笑了”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說道:“我跟他就是同事關系,哪有您說的這么好”。
“還知遇之恩提攜之義”
李學武笑著說道:“他是軋鋼廠老人了,他當處長的時候我還沒進廠呢,要說提攜也得是李主任對他有恩啊”。
“要不?您去請李主任出馬?”
他是真損啊,壞主意是一個接著一個,話說的也是熊貓點外賣——損到家了!
薛直夫都被氣笑了,彈了彈手里的煙灰,道:“我要是能請的動李主任也不勞煩你李副書記了”
說完用大拇指撓了撓頭發,道:“我們可是一直都在做張國祁的工作啊,本著的也是治病救人的意愿,他要是不開口,現有的證據也能把他送進去”。
“還有”
薛直夫示意了李學武一下,道:“保衛處的同志很努力,專案組已經切實掌握了幾個人的直接證據,就等著統一行動了”。
“我還沒來的及聽他們匯報呢”
李學武攤了攤手道:“這不一聽您的召見就來了嘛”。
“案子辦的好就是好,這沒什么可說的”
薛直夫點頭道:“相信這一次會對軋鋼廠的穩定局面是一個強有力的促進和保障工作”。
“同時對像張國祁這樣的人也是一種震懾和威懾,軋鋼廠絕對不能再出現這么惡劣的情況了”
“否則”
薛直夫點了點自己,又點了點李學武說道:“你我都是失責”。
李學武沉默著點了點頭,這是職責所在,沒什么好說的,進了紀監的門,就是紀監的人。
“沒關系,不著急”
薛直夫拍了拍沙發扶手,道:“我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對抗組織審查是沒有好結果的,相信他會明白坦白從寬的道理”。
“我也是這么希望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隨即問了鋼城的事。
“上次談的,關于文學書記的情況,有最新進展嗎?”
“哦,你不說我還忘了”
薛直夫站起身,走到辦公桌旁找了一份文件拿過來遞給了李學武,道:“看看”。
“鋼城紀監呈報的?”
李學武看了一眼文件的備注,眉毛不由得挑了挑。
再打開文件看了看,上面卻是鋼城紀監按照工作紀律例行匯報的內容。
而其中有一條就是關于董文學的,上面記錄了董文學與那位服務員的確切情況,以及這件事的始末。
尤其是董文學的愛人韓殊到鋼城去的信息與服務員態度的變化都被報告了上來。
李學武沒再往下看,將文件合上放在了茶幾上。
“我再看就不合適了,該回避的得回避”。
說完又點了點那份文件,道:“您若是問我的意見,那就成立專案組,查實情況,給出個結果”。
薛直夫看了看李學武,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看就沒這個必要了,就像你說的,要是真有事,早就有事了”。
說完靠著辦公桌站了,點了點那份文件道:“你下周不是要去鋼城嘛,以紀監副書記的身份去過問一下就行了”。
“這不大合適吧”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文學書記可是我的老師,學生查老師?”
“正因為你們是這一層關系,我才認為你去合適些”
薛直夫很自信地說道:“我相信你的人品,更相信你的組織紀律性”。
“再說了,這又不是什么大的問題”
薛直夫抽了一口煙,道:“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吧,畢竟都鬧到我這里來了”。
“你說對吧?”
“您說的是!”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回頭我去鋼城的時候找相關的同志了解一下情況,到時候給您匯報”。
“嗯,這件事就交給你”
薛直夫點著頭,算是把這件事妥善處理了。
本以為這就是董文學一個人的事,他也是沒想到有人要插一杠子。
薛直夫就是再傻,也不會給別人當槍使,這個案子真有確鑿的證據還行,處理董文學一下也有個說法。
可現在董文學問題明顯已經被解決了,楊宗芳又來了這么一下子。
到底是鋼城那邊不穩了,還是書記這邊有啥想法啊。
無論是哪邊有事,他都不想攙和進去。
尤其是最近李懷德同楊元松那邊勢同水火,引火燒身的事他可不想干。
董文學就算是有問題,讓李學武出面就已經是在敲打他了。
而且能讓李學武答應出面就是一種手段和震懾,相信很多人都會看在眼里。
這一次也就是董文學真著了道,不然他哪里有機會跟李學武說得上這么多的話,又談的這么深。
紀監的人都心眼子多,不怕對方不說話,只怕沒有共同話題。
李學武也是為了董文學,不得不跟薛直夫斡旋,剛才答應接下這件事也是一種表態。
如果他壓不下鋼城的事,或者說董文學那邊真出了事故,那他就是第一責任人。
到時候薛直夫再出面處理,或者追究董文學的責任就沒人說啥了。
機關的組織生活就是這么復雜,一環套著一環,只要你身在其中,就會被牽扯和羈絆。
有人如魚得水,有人磕磕絆絆,全在一個心計。
若是論心計,李學武終究是一個人,他本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頭的,干貿易工作就是為了躲避管委會和廠里的爭端。
負責具體業務的人員會被特殊對待,在組織生活中可以有很多借口避免參與和競爭。
尤其是李學武現在的狀態,升不能升,調不能調,韜光養晦都不成。
身在機關,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沒有強大的自保能力,在這個年代,還不得讓人給你吃了啊。
李學武已經表現出狠厲的一面了,現在要突出他的能力了。
未來的時間里,他是要靠能力進步的,沒人會喜歡一個好勇斗狠之人。
薛直夫能主動跟他接觸,就是軋鋼廠決策層對他的一種接納和試探。
李懷德要帶著他玩,可防備著他上桌太早,當然了,這也是為了他好。
而楊元松已經不考慮他的個人情況了,是要掀開董文學,亮出這個團隊背后的他,提前讓他上桌玩。
即便是他現在還很弱小,可依舊是要逼著他走到前臺來限制李懷德。
這是一種飲鴆止渴的策略,現在讜委面臨著危機,楊元松已經顧不得這樣做會不會對李學武的未來進步和人生產生影響了。
舍小家,為大家嘛,領導總是要站在一定的高度上考慮問題的。
而幾方勢力下,程開元倒是沒對他表現出什么敵意來,可也沒什么善意。
人家的觸手和刀子還沒亮出來呢,那才是真正的韜光養晦!
薛直夫跟李學武的接觸更像是一種自保,或者說是試探的合作。
大家共處于軋鋼廠這個大鍋里,沒人能真正的置身事外。
楊元松都有感于自身的危機、讜委的危機,他又如何能不自知。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的事,那還真就有可能當個直人,守住本心和本性。
可紀監委上上下下多少人呢,如果因為他的一個選擇和疏忽,造成了這些人的工作動蕩,他就真的是難辭其咎了。
李懷德同楊鳳山在爭的時候,他可以中立,李懷德同楊元松爭的時候他還能選擇中立?
到時候怕不是李懷德爭都不會跟他爭,一招“管委會”就能把他和紀監給撂倒。
唇亡齒寒,是時候要做出選擇了。
可他是真的不愿意跟李懷德攙和到一起去,雖然沒有明著說,可他能不知道張國祁跟李懷德的那些破事?
選楊元松?
那還不如自己單干呢,至少還能落下個好名聲。
所以,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要向李懷德靠攏,又不想表現的那么“阿諛奉承”就只能通過李學武來實現了。
他身邊就有很好的例子,谷維潔不就是這么做的嘛。
景玉農也是通過李學武才跟李懷德談妥了合作的。
現在輪到他了,他只想跟李學武保持友善合作的關系,進而避免同李懷德之間的爭端。
他也看得出來,李學武是個聰明人,李懷德搞的那些爛事他是一件都沒參與。
明哲保身都讓李學武玩出花兒來了,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
只要李學武不倒,那他就不會有危險,包括來自李懷德一方的,以及形勢出現大的變化后的。
按照薛直夫的估計,這陣風也就三兩年過去了,到時候軋鋼廠的天還是組織的天。
有清算的那一天,他有李學武給前面擋著,怎么都不會沾著污點。
他想的是很好啊,算計的也很巧妙,李學武總是算計別人,今天被他算計了,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可是了,薛直夫沒想過,李學武是那吃虧的主兒嘛!
算計他?!
“哎您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還有一事兒沒跟您匯報呢!”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疊了腿,胳膊支著沙發扶手對薛直夫說道:“剛才不是說到有驚無險了嘛!”
“借著文學書記這個案子啊,我得給您詳細地匯報匯報這件事!”
李學武面色坦然地說道:“第一天剛到津門我們就吃了一頓海鮮大餐,席上也不知道領導是怎么聊的,憑白多出兩處花園洋房來!”
“你說這事蹊蹺不蹊蹺!”
他這么說著,站起身走到薛直夫的辦公桌旁拿了文件稿紙和鋼筆,直接坐到了辦公椅上,一邊說著一邊擰了鋼筆開始寫。
李學武多缺德啊,他是說什么寫什么,嘴里說的是大白話,手里寫的卻是正兒八經的匯報格式。
薛直夫是越聽越不對勁兒,越看越玄乎了!
李學武怎么會跟他說這些呢!他不想聽啊!
李主任安排給他花園洋房,還說以后去津門辦事處工作的時候有個住的地方。
還說了,李主任的秘書栗海洋經手這件事,房屋最后還要落在他的名頭上。
這特么是個坑啊!
薛直夫怎么可能不明白,這就是李懷德拉李學武下水的大坑啊!
可李學武現在把這個坑亮給自己什么意思?!
碼的!
我剛算計了你,你就拉我一同下水是吧!
粘包賴啊!
我特么什么都沒得到呢,就給你扛雷,你可真夠損的啊!
薛直夫看著李學武在那寫著,心里是又著急又上火啊!
好啊我就說平白無故的,怎么就去津門還想著給我帶禮物呢,敢情是特么個這!
那茶葉是真特么好啊,他是愛茶之人,一眼就看出那茶葉的價值了。
為啥點了李學武,就是不讓他給自己求什么事,否則免談!
好了,現在李學武不求他辦事,可卻是把李懷德交到他手里的地雷給了自己了。
李學武也是意外驚喜,正愁津門那檔子事怎么完美的解決呢,沒想到薛直夫自己送上門來了。
好啊,你不是要算計我嘛,那咱們同歸于盡。
你要想綁我身上,那就綁的瓷實點!
李學武的嘴里說完,手里唰唰點點也把津門之行的整件事寫成了匯報和紀監報告。
“我寫的就是我剛才說的,您看看”
說完,他把文件遞到了薛直夫的面前,提醒道:“這件事讓我很苦惱啊”。
薛直夫咬著牙,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你還苦惱了,我特么苦惱跟誰說去!
現在你不想苦惱,卻甩給我!
他是不想看的,可事到如今,他是不得不看了。
拉了身后的凳子坐在了椅子上,拿著手邊的文件看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李學武一直很有耐心地等著他。
你想拖,我今晚不睡覺都跟你在這耗,必須給我個答復。
文件就那么些個字,一個個偏旁部首的看也都看得完了,薛直夫是在思考,想著怎么把這件事給處理了。
沒轍!
他想了所有辦法,知道拖不下去的。
要是敢說研究研究,李學武出了辦公室的門就能把他給賣了。
到時候準說是他逼著李學武把津門送房的事寫出來的。
這件事只要從李學武的嘴里說出來了,那就成了鐵一般的事實。
任憑他怎么處理都是錯!
薛直夫放下手里的文件,干著嗓音道:“我看你是小題大做了嘛!”
“小題大做?”
李學武微微瞇著眼睛,笑著問道:“您真是這么覺得?那我收著房子沒問題?”
“問題不好說,畢竟李主任也說是為了方便工作的嘛”
薛直夫忍著性子說道:“這件事畢竟不是我經手的,我也沒到津門去,個中緣由我也不清楚”。
“這樣,房子的事嘛,我覺得可以先擱置一段時間,看看再說”
他打量了李學武一眼,道:“你不也說嘛,紀監問題要望聞問切,對吧?”
“我都聽您的”
李學武笑著說道:“來紀監工作我也在學習,可也知道自己的短處,暫時還只能負責行動方面,以及保衛處的協調工作上”。
“要說這房子的事嘛…”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栗海洋那邊可都要辦房屋劃撥手續了,這到了我的名下可就不好說清楚了”。
“尤其是李主任那邊,您也清楚,我這很為難啊”
“當然了!”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我知道李主任是為了我好,怕我出差辛苦,以后去津門主持工作的時間多了,這才給了這個方便”。
“但是!”
“這方便我用著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尤其是掛在我的名頭下面”。
李學武不接他的緩兵之計,拿著話硬逼著他表態:“您說呢?”
“要我說啊”
薛直夫低著頭看了手邊的文件,隨后犯愁地推了推,道:“只要是房屋的來源沒有問題,那就沒問題”。
“你不是也說了嘛,李主任跟你坦言了,房子是津門海產公司劃撥的,用于交換軋鋼廠位于京城的房產做辦事處”
“如果你怕李主任那邊有什么干系,不是還有栗海洋在嘛”
他這邊嘴里支吾著,羅圈話轉著說,心里在敲鼓,想著怎么把話圓了。
“當然了,你擔心這種分配符不符合規定,這一點警惕和負責是好的,我很認同”
薛直夫點點頭,想了片刻看向李學武說道:“你若是問我的意見,那就照單全收,大不了以后有了問題再解決問題嘛”
“該住住,你是軋鋼廠的干部,畢竟是有實際需要嘛”
好家伙!
您可真會說,現在收的是我,到時候您還在不在都說不上了,出了事誰給我打干證去!
所以啊…!
“那好,我聽您的!”
李學武答應的特別痛快,笑著將手里的鋼筆遞了過去。
薛直夫看著李學武將潤好了的筆遞給自己就是一愣,隨即皺著眉頭問道:“你用完擰上蓋子放下就是了”。
“不!”
李學武依舊保持著遞筆的姿勢,微笑著說道:“情況我匯報給您了,您也把意見落在紙上吧”。
看著薛直夫要瞪眼睛,他又連忙解釋道:“我想了,這天長日久的,您忙我也忙,說不定往后啊,今天誰都不記得了,說不清楚”
“若是沒啥事都好說了,萬一哪天解釋不清楚了,也好有個證明不是”。
“我可全聽您的了,也十分的信任您,您是理解我的吧?”
薛直夫這個氣啊,我好么勁兒的幫你出主意,你倒賴上我了!
我招誰惹誰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李學武這塊兒狗皮膏藥算是貼上他了,不拔瘡是絕對不松手了。
得了,今天不給他簽這個意見,自己也別想得著方便。
算自己倒霉,誰讓他遇著這塊料了呢。
李學武還算是講規矩的,就沖今天這事也能看得出,他是想走正道的。
若是直接去找李懷德,受不受重視不知道,到時候可能會把自己折里頭。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他接過李學武手里的鋼筆,深吸了一口氣,在那份報告上簽了意見和名字。
李學武也是麻利,他是剛簽了字,還沒等抬頭呢,手里的文件紙就被抽走了。
這也太不給面子了,倆紀監書記跟這做買賣呢還是咋地!
薛直夫氣不過,梗著脖子就要說道李學武兩句。
可還沒開口呢,秘書連敲兩聲門,疾步走了進來。
薛直夫剛要說出口的話被噎了回去,瞪著眼珠子看向自己的秘書,心道:你特么別是跟李學武商量好的吧!
秘書進了屋也懵了一下子,他習慣性地去看辦公桌后面的人,剛想開口叫書記,卻發現他要找的書記在辦公桌外面坐著呢。
再一看辦公桌里面,坐著的卻是李副書記。
嘿!今天可真有意思啊!
知道的是紀監書記辦公室,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保衛處書記辦公室了呢。
而且看這幅場景,哪個是正的,哪個是副的啊!
沒大沒小了屬于!
薛直夫也是被李學武氣糊涂了,還沒反應過味兒來呢,他倒是沒注意李學武坐在那比自己還威風。
秘書見領導瞪眼睛,知道大事不好,可他要說的事也不是啥好事。
“領導,有情況!”
“說!”
薛直夫嚴肅著臉色看了一眼秘書,心道是能有啥情況,最壞的小子就坐自己對面呢。
秘書見領導沒想著避諱李副書記,他也就直接說了:“張國祁好像要死了”。
“啥!”
薛直夫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看向秘書再次確認道:“你是說張國祁?!”
“是”
秘書干咧著嘴說道:“我剛跟樓下上來,審訊室那邊正把人往廠醫院送呢”。
“什么情況!”
薛直夫瞬間冷靜了下來他強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問道:“是辦案人員動手了?我不是…!”
他剛想說不讓動手審訊的,秘書這邊打斷道:“沒有!真沒有!”
“您讓我盯著下面的情況我是一步都沒敢離開,一直看著他們辦案來著”
“真沒動手!”
秘書急的都要哭了,攤手道:“咱們是紀監啊,又不是保衛處…”
“哎!怎么說話呢這是!”
李學武本來坐在一旁聽著沒說話,這會兒卻是不讓了。
看了一眼薛直夫,扯了嘴角道:“我們保衛處可是最講究文明執法的!”
“你就別添亂了”
薛直夫看了李學武一眼,可隨即又想到了李學武,點了點秘書問道:“你說說,沒打他,他怎么要死了?!”
“好像是…”
秘書站在那皺眉道:“我猜的啊,好像是中毒,口吐白沫了都”。
“胡說八道!”
薛直夫拍了一下桌子,訓斥道:“好么呀的怎么能中毒呢!飯菜不是從食堂打的嘛,你是說辦案的人有問題還是咋地!”
秘書被嚇了一跳,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就算是中毒了,也不能當著李副書記的面說。
一個是顯得紀監這邊辦案有漏洞,另一個也怕有內鬼。
無論是哪個,最好都是紀監內部查清楚的好,真要是傳出去,名聲就完了。
李學武卻是挑了挑眉毛,對著薛直夫擺了擺手,道:“薛書記,您別著急,讓他把話說完”。
說著話示意了秘書,問道:“說說前后具體情況”。
“…是”
秘書遲疑著看了薛書記一眼,見對方沒有什么意見,便開口解釋了起來。
“就是很正常的審訊,張國祁被安排坐在椅子上,身后是咱們紀監處的小張和小劉監押”
“我陪同紀監的老王和老李在詢問問題,沒招他,也沒惹他,突然就口吐白沫躺地上了…”
“等會兒!”
李學武敲了敲桌子,皺著眉頭問道:“他的飲食是誰負責的?”
“我”
秘書的回答都帶著哭音了,瞥了薛書記一眼,隨后解釋道:“書記就怕紀監的人著急,所以讓我下去盯著,中午飯是我去食堂打的”。
“你回想一下,飯菜有沒有問題”
李學武坐在辦公桌后面,皺著眉頭相當的威嚴,雖是語氣不甚強烈,可猶自帶著審訊的意味。
秘書手心里都冒汗了,努力回想著中午打飯時候的情況。
當看到李學武要不耐煩的時候,卻開口說道:“好像…好像沒啥…”
李學武知道這小子慌了,問不出什么有用的來,看向薛直夫說道:“薛書記,請保衛科的介入吧”。
薛直夫沉著臉想了想,看向李學武說道:“我信任你,就這樣吧”。
李學武明白薛直夫的意思,也沒多解釋,拿起桌上的電話便打給了保衛科。
是韓雅婷接的電話,李學武卻是要了周瑤。
出現場的工作,尤其是這種情況,還是照顧她的身體為好。
周瑤來的很快,臉上還帶著些許著急,進屋看了薛書記和李處長坐的位置也是一愣。
李學武也發現這個問題了,但還是坐著沒動,招了招手道:“紀監這邊出了點狀況,你下去調查一下,張國祁出事了”。
“是!”
周瑤答應一聲,隨即看了皺眉的薛書記一眼,匯報道:“來的時候我聽說了,狀況好像是…”
“嗯?”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示意了薛書記道:“有什么話直接說!”
“是,我覺得聽說到的現場狀況像是中毒”
周瑤皺著眉頭道:“我最近就在辦中毒案,所以查了這方面的資料…”
“不要武斷”
李學武敲了敲桌子,強調道:“先去看現場,同時跟相關人員了解情況,不要著急下結論”。
“明白了”
周瑤點點頭,沒再說自己的猜測,而是敬了個禮轉身出去了。
李學武點了點站在屋里的秘書,示意了門外道:“跟周副科長去說明情況”。
“啊啊好!”
秘書哆嗦著腿,不敢去看薛書記的面色,跟著出了門。
李學武站起身,在屋里踱著步子走了兩圈,看向薛直夫說道:“您現在就去醫院吧,盡可能的掌握第一手情況”。
“好吧”
薛直夫站起身,看向李學武說道:“這件事…唉”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身子有些僵硬地往出走了。
李學武跟著他出了門,一起下了樓,卻是只到了二樓便往審訊室去了。
薛直夫知道他是去看現場了,也承李學武這份情。
他知道,李學武是辦案的一把好手,可現在卻是輕易不沾一線的案子了。
原因很簡單,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現在李學武是保衛處一把手了,不可能再去干保衛科的活。
而且李學武在刻意地消弭他在保衛業務上的影響力,為的就是往上進步。
這次親臨一線現場,勢必會引起一些人的關注。
他這么做全是為了自己和紀監的名聲呢。
雖然李學武也是紀監的副書記,可這件事跟李學武沒關系,甚至李懷德更愿意看到張國祁出事。
今天的案子發生的很突然,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甚至都開始懷疑李懷德下手了,畢竟出差津門是個很好的不在場證據。
但久居機關的直覺告訴他,李懷德所求甚大,不會在這方面犯糊涂,更不會用盤外招來對付張國祁。
李懷德想要讓張國祁閉嘴能有無數的安全方式,以身犯險只會連累到他。
可要害張國祁的會是誰呢?!
他是紀監書記,不是保衛處處長,論專業他還真就對這種投毒案很陌生。
答應李學武讓保衛科接手,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妥協措施。
這個案子不能再讓紀監查下去了,越查問題越大。
無論有沒有內鬼,首要做的就是平息輿論,穩定態勢。
走下樓的時候看了上車離開的楊書記,他的心里又想到這件事會不會是楊元松干的。
隨后便消散了自己的這一荒謬想法,他的心亂了,開始胡思亂想了。
李學武讓他去廠醫院也是為的這個,離開紀監,去看望張國祁,盡可能的降低他在紀監的影響力,同時給辦案提供方便。
如果李懷德對這件事過度的關注,他也好有第一手準備。
這就是他給李學武簽了那份文件后立即帶來的方便與支持。
他現在也說不準自己到底是不是做對了,如果沒簽字會怎么樣?——
讜委樓二樓,走廊盡頭就是紀監處的審訊室。
同保衛處的不同,紀監這邊更加的人性化,主要考慮到他們辦的案子針對的都是干部,不好弄審訊椅和羈押室什么的。
紀監辦案,首要重視影響力,其次才是案件本身的當事人。
紀監的留置室條件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好的,空著的時候紀監的人還來這邊休息。
因為屋里有辦公桌椅,還有一張單人床。
被留置詢問的干部就住在這里,每天要做的就是寫材料,交代自己的問題。
李學武走到門口的時候保衛科的周瑤正帶著人查勘現場。
幾個辦案人員已經被帶到了隔壁辦公室做筆錄。
看到李學武進來,周瑤放下手里的飯盒,走到李學武跟前輕聲匯報道:“飯盒都刷干凈了,暫時還沒發現下毒的痕跡”。
李學武點了點頭,看了一圈屋里的擺設,除了辦公座椅和單人床,只有洗漱工具和暖瓶、茶杯等物品。
走出留置室,到了辦公室這邊,李學武發現正在做筆錄的就是薛直夫的秘書。
治安股股長王一民問他一句,他就回答一句,從食堂開始說,都打了什么飯菜,路上又遇到了什么人,誰碰過他手里的飯盒等等。
他這邊說著,治安股的人已經去食堂做調查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案子也正在機關樓里發酵。
先是讜委樓這邊,隨后蔓延到了整個辦公區。
機關里傳出來的消息很快便被廠醫院所證實,張國祁確實是中毒了,還是強效毒藥。
廠辦公區里人云亦云,說什么的都有,各種陰謀論都吵翻天了。
本來要借題發揮的李懷德也縮了回去,知道現在誰站出來誰倒霉。
有薛直夫站在前面擋槍子,這個時候還是少說話的好。
就算是要借著這件事做點什么,也得等事情明朗一些再決定。
而讓軋鋼廠領導層這么鎮定的原因就是,李學武在親自辦這個案子。
只要是軋鋼廠的人,或者說詳細了解過李學武辦過案子的,都清楚他的能力。
只要他在現場,這個案子百分之九十九能查清楚。
機關里眾人雖然擔心自己的安危,怕食堂的飯菜再出現什么事故,可話題的重點依舊圍繞著張國祁這個人。
畢竟人是紀監帶走的,傳出來的案子牽扯也是不小,這幾天可是有不少人被紀監叫過去問話了。
包括車間里的、工糾隊和文宣隊同李懷德有深接觸的人。
還有一些參加了青年會的人,被叫走問話后就沒再回來,聽說在保衛處羈押了。
這個案子好像越來越大,出現投毒案更像是給這個案子增添了陰謀的色彩。
已經有幾個似模似樣的陰謀論傳了出來,說誰的都有,猜的就是誰下毒。
而在紀監辦案的李學武等人就像是賭桌上的骰蠱,大家猜大小后等著出結果呢。
李學武這邊還在旁聽審訊筆錄,走廊里卻是傳來了吵鬧聲。
他側耳一聽便皺起了眉頭,轉身出了辦公室,正見著傻柱跟走廊里站著吵吵嚷嚷的呢。
“天地良心!我會給他下毒!我吃飽了…”
傻柱也看見李學武了,尤其是那張陰沉著的臉,他話也就說到這了,再沒敢繼續喊。
李學武招了招手,示意傻柱過來,同時對著身邊的周瑤點了點頭。
而傻柱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也是有些尷尬了,咧著大嘴道:“我不知道你跟這呢,他們…”
“配合調查”
李學武只給他說了四個字,隨后示意周瑤帶他去做筆錄。
周瑤是知道傻柱情況的,挑了挑眉毛,拉著他往旁邊走了走,低聲說道:“領導心情不太好”。
說完示意了另一邊的辦公室道:“放心,沒人會冤枉你,照實匯報就行了”。
安撫了傻柱,示意了治安員給他做筆錄,又同李學武進了先前的辦公室。
這邊詢問的都是直接辦案人員,李學武還在聽著。
當所有人都匯報了今天的情況后,李學武皺眉問道:“張國祁今天喝水了沒有?”
“喝了啊”
秘書愣神道:“可是…我們也喝了啊…”
“那個…我說的是暖瓶里的熱水”
秘書見李學武看向他,嘴里支吾著解釋道:“他喝的水跟我們喝的一樣,都是我從水房打來的就一個暖瓶里的”。
李學武深吸了一口氣,皺眉思索著。
周瑤有些著急道:“吃的你說從大食堂何雨柱那打出來到這里沒有人碰過,喝的你說都是一樣的水,那張國祁是怎么中的毒?!”
她走到辦公桌的前面,看著秘書問道:“難道是憑空出現的?或者是你們給他帶進來的?!”
“這…這怎么話說的!”
秘書也著急了,指了沙發上的其他人說道:“辦案的又不是我一個,怎么就沖著我來了!”
“不對!”
李學武抬起頭看向秘書問道:“你再想一下,他用的筷子,或者飯盒,或者茶杯,或者其他什么的,今天進了他嘴里的,跟你們用的有什么不同!”
“不同…”
秘書同其他辦案人員對視一眼,思索了一會兒,皺眉問道:“茶葉算嗎?下午剛要的勞保茶”
“啪!”
周瑤抬手就給了秘書一耳光,打得對方一“哎呀”她卻是罵道:“你怎么不早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