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工業類別規模決定了企業的寬度,那么職工的歸屬感就決定了企業的廣度。
按照軋鋼廠現有工業類別規模,距離做大做強只剩下努力和時間問題。
但在廠職工的管理和服務方面,包括李懷德在內的廠領導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緊迫感。
軋鋼廠職工目前的福利待遇問題向上比,各有千秋,向下比綽綽有余。
向前比天翻地覆,現在要研究的是向后比。
李懷德在自己的職業規劃中,關于軋鋼廠目前階段性最大目標就是集團化。
這一過程不僅僅是需要廠干部的以身作則,更需要全體職工無私奉獻,勤勞奮斗。
奉獻勞動,奉獻青春,甚至是奉獻生命。
李懷德自己也很清楚,驟然提升企業的發展目標,甚至需要同時縮短目標的達成期限,必然要有很多人做出犧牲。
尤其是多廠區、多工作區域的工作需要,天南海北撇家舍業的犧牲。
在這一過程中,是要用到精神激勵法,比如工作評級、勞動評獎、技能評優、品質評先等等。
但俗話說的好,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光是給喂精神食量是不行的,還需要物質獎勵。
按照李學武給出的獎勵管理辦法意見,精神和物質獎勵需要相互配合,相互襯托。
比如軋鋼廠現有的服務部無票據銷售貿易產品、居民區的宿舍樓分房政策、職工子先招錄等等福利待遇。
在制定相關政策和服務措施的同時要考慮普及性和先進性,還要考慮經濟性和代表性。
要拿其他工廠沒有的待遇激勵廠職工,要有突出對比,更要提升這種幸福感。
相比于困難職工分房政策,郎鎮南匯報的工人新村計劃就顯得尤為龐大又具備先進性。
《計劃》中指出,未來五年時間內,軋鋼廠將陸續投建建成包括工人公寓、工人住宅、干部住宅等居民區項目。
目的是要解決在京工作職工的住宿難問題,更要解決未來企業職工的管理難題。
居民區配套服務方向將包括工人俱樂部、學校(幼兒園、小學、中學、職業技術學校)、綜合型醫院、活動廣場、體育館內部服務市場、園區儲蓄、郵政,園區廣播、園區浴室、園區后勤等等。
真正做到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全方位的服務和管理模式。
軋鋼廠正在協調京城有關部門,要在亮馬河流域打造集生態、居住、科研、教育、生產等一體化工業園區。
地皮來源主要包括申請、征調、置換、購買等方式。
李學武在同上級領的座談會上也在講這個事情,那些被兼并的工廠必須包含土地。
這些土地將會被軋鋼廠與周邊企業進行置換和銷售,經濟所得還是用于征地補償和置換補償。
另一個來源主要是跟計劃中的工人住宅有關系。
工人住宅有區別于工人公寓和現正在建設中的困難職工住宅。
困難職工住宅是有限制和標準的,包括工齡、房屋情況、家庭情況等等。
工人公寓則是常規意義上的多人間宿舍,只是給單身工人臨時居住的場所,并不能長期占有。
但工人住宅則是不同,李學武與景玉農做過充分的、深入的交流和溝通,在現有政策要求的基礎上,制定了這一土地和資金的征集方案。
相當于商業住宅,但更具有時代化和目標性。
公寓就不說了,單說困難職工住宅,基本上是二十平米左右,不論家庭人數多少。
沒有獨立廚房和衛生間,沒有基礎裝修和設備設施。
但工人新村計 劃中的工人住宅樓就有這些,包括獨立廚房、衛生間、客廳、陽臺和臥室等功能區。
工人住宅申請條件很特殊,需要用現有住宅進行替換補償,包括軋鋼廠協調分配的住房,以及工人自有房屋。
按照城內以及城外所有房屋的價值進行綜合評估,再結合職工技能等級和表現成績,按40、60、80三個等級平米數進行置換。
如果評定等級在40平米檔,有需要申請到60或者80平米檔,則需要補交這一部分的建筑費用。
一定是有過慣了仔細生活的職工會選擇等待困難職工住宅的,更甘愿一家子人擠在一個20平米的房間中。
但絕對有城內的職工愿意用所住平房來置換距離上班單位近的樓房。
干凈、衛生、先進等優點就不用說了,廠里免費的供暖就能打動一大部分人的心。
困難職工住宅是需要評估的,不是所有人都能申請到的,李懷德給谷維潔批復的指標只有一千戶。
也就是說,全廠總計三萬人的職工中,去掉雙職工甚至三職工等因素,只有不到三十分之一的概率才能排到困難職工住宅。
且困難職工住宅的建設周期是兩年內完成,真住進去了,再跟工人住宅對比,又是一種心情。
按照景玉農的測算,未來在京職工數量應該在一萬人左右,三種住宅模式應該能解決百分之八十的職工居住需要。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要允許一部分職工喜歡住平房,或者喜歡生活在城里,或者家里有錢有產業。
干部住宅比較特殊,畢竟很多干部都在城里有房子或者比廠建設計劃中的要好一些。
但針對干部住宅,工人新村計劃中制定了60、80、100、120平米的建筑計劃,按級別和組織需要進行分配。
原則上城內有房或者無用房需要的干部不在分配計劃內,也可以用現有住房進行置換。
多種計劃的出臺,只為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土地集中,資金流轉。
郎鎮南匯報完工人新村計劃之后,李懷德做了特別指示,他提到了剛剛李學武講到的綜合型醫院建設的問題,要求后勤同工程等部門要發揮主觀能動性。
勢在必得,優先開發,優先建設。
李懷德對這一項目的評價是大有可為,既能滿足軋鋼廠的職工需要,又能自給自足,甚至創收創效。
現在廠里的干部基本上都品明白了,在李主任這里純花錢的項目都不是好項目,一分錢不花純掙錢的項目也不是好項目!
唯獨要花錢,還得能賺錢的才是好項目!
花的錢越多,賺的錢越多,項目就越好越成功,他越是要支持。
為啥?
你品,你細品!
品明白了,等你當領導了你也會這么干!
郎鎮南在記錄下李主任的指示過后,又提請了關于在鋼城建設工人療養休養度假區的項目討論。
度假區主要包括療養、體育、訓練、狩獵、果園、滑雪、溫泉等項目,目的是為了擁有軋鋼廠自己的工人福利療養院。
景玉農在做關于此項目的預算和收益評估中,給出了自給自足的標準和要求。
相比于大家比較熟悉的南戴河、北戴河,鋼城擁有更獨特的地理優勢,更方便的服務條件。
重要的是,軋鋼廠在鋼城的投資更大,未來在鋼城工作的職工會更多。
尤其是鋼城具有更多重型工業企業,完全可以實現投入與收益的盈虧平衡標準。
會上并沒有得出必然結論,李懷德給了一個繼續論證的要求。
還是那句話,能花錢,
還得能賺錢,虧本的買賣老李現在不相干,他不想當那個冤大頭。
輪到生產組匯報工作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走出來的蕭子洪身上。
這位剛剛調任生產組擔任副組長的,正是原工程處處長,原保衛組副組長,李學武的「老」部下,老背鍋俠了。
眾人之所以關注他,不僅僅是他同李學武之間的關系,更有生產組在李主任這里不受待見的緣故。
主管領導程開元跟老李的關系就不說了,鄺玉生以前根本不屌老李的,紀久征以前是跟夏中全混的,夏中全也不屌老李啊!
所以這一窩子人都不在李主任的青睞目光范圍之內。
就看蕭子洪能不能給生產組帶來一點點友好度了。
蕭子洪第一次代表生產組匯報工作,所以很謹慎的只匯報了現有重工業生產進度,以及現有技術研況。
李懷德沒說話,對于蕭子洪的任用,他更愿意用「有比沒有強」來形容。
對方的謹慎小心和中規中矩,并沒有提起李懷德對他本人,以及對生產組的任何意見和興趣。
當然了,這是好事,在場的鄺玉生和紀久征都不覺得李懷德的關注有什么可值得欣喜和驕傲的。
他們這種從業務和技術層面走上來的干部,最是瞧不起李懷德這樣的人了。
李學武不一樣,這人多少啥都懂點,忽悠你是忽悠不了他的,只能是他忽悠你。
所以鄺玉生等人不怕李懷德的打壓,反而怕李學武的忽悠。
李懷德不講話,李學武看了看有些嚴肅的蕭子洪,強調道:「下次匯報工作注意加上安全生產的情況」。
「是」
蕭子洪努力營造出的嚴肅氣度在李學武的面前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很習慣的延續了在保衛組的上下級關系,所有人都能看得出,蕭子洪是很自然地應了李學武的要求。
韋再可忍不住笑著看了一眼李學武,這小子明顯在壓蕭子洪呢。
「還有」
李學武點了技術部門的名,強調道:「要重點關注校企合作的工作內容,拓寬技術發展渠道,抓住科研力量補強契機」。
「李主任很關注這一點」
他微微晃了一下身子,示意了李懷德的方向道:「尤其是科技發展和成果轉化工作」。
「好的,李副主任」
紀久征點頭應聲過后,夏中全作為廠總工程師同樣做了回復。
在隨后的工作匯報中,夏中全代表技術發展領導小組辦公室就對外技術引進和設備采購工作、汽車和造船等工業的核心技術研發,以及現有科研項目進行了補充說明。
李學武在夏中全匯報結束后,特別點了對外辦沙器之的名,要求對方注意月底的外商旅行團接待和安排工作。
李懷德也對該工作做了指示,要求對外辦同安全和外事部門緊密合作,積極配合,尤其是要注意保密和安全工作。
沙器之現在是對外辦的負責人,主動匯報了相關的工作,同時也介紹了上周日接待進步青年來訪的工作。
李懷德其實很不耐煩接待這些人,但在沙器之匯報的時候忍不住笑了起來。
尤其是關于接待流程的設計,他還跟李學武開了個玩笑,說李學武這個辦法想的好。
李學武則也是不甘示弱,說都是李主任領導的好。
兩人的和諧氛圍也讓現場的緊張氣氛得到了緩解,眾人在匯報工作的時候也能說上一兩個笑話。
尤其是當經貿辦最后一個上場,莊蒼舒、呂培忠、岑輔堯,三個人,三個地區,三方勢力。
由莊蒼舒 代表聯合貿易中心匯報了津門辦事處和貿易管理中心的建設和貿易工作,匯報了各地辦事處的建設、培訓、銷售和新建辦事處的籌備工作等等。
由岑輔堯代表鋼城生產基地,匯報了五金、汽車、船舶、電子以及鍕工工業生產基地的建設和管理工作。
由呂培忠代表聯合三產管理處匯報了食品工業、汽配工業、聯合三產等管理工作。
包括現有的紡織、玻璃、包裝、五金等項目的生產情況,尤其是五金類,暖氣片、防爆器材、消防器材、特種車輛等銷售情況良好。
看著呂培忠講的抑揚頓挫,還主動開了玩笑,李懷德卻是沒買這個賬。
他沒笑,所以會場所有人都沒笑,呂培忠的笑倒成了笑話。
「你現在匯報的這些都是以往聯合三產工業項目管理處的同志們創造的成績,你們自己的工作計劃呢?」
李懷德很是嚴肅地看著他講到:「你和耀輝同志都是剛剛到聯合三產管理處工作,一正一副,當初這么安排我是非常不同意的」。
「一個項目,一個部門,怎么能同時更換正副職級呢,這對于部門的管理工作是一種傷害!」
「之所以是現在這個情況,那是學武同志給你們做了推薦的,講到了你們的各自情況」
「尤其是耀輝同志」
李懷德點了點坐在邊緣位置的金耀輝,強調道:「你是剛剛從邊疆辦事處回來的,從前端回到了后端,不要穿新鞋走老路!」
他的批評十分嚴厲,尤其是在這種級別的辦公會議上,絲毫沒有給金耀輝和呂培忠面子。
金耀輝回廠任職這件事本身在廠區內部就傳的沸沸揚揚的,都說他是走了狗屎運,結果吃了狗屎。
跟了這么一個好領導,結果自己是廢物,雖然從邊疆辦事處回來升了半級,可結果成了三產的副職。
李懷德在會議室直接點破了關于金耀輝的那些流言蜚語,一方面是為了摘出自己,一方面也是為了安撫李學武。
這個位置是李學武主動提出來的,可也是景玉農同李學武協調來的。
李學武算是把自己的勢力范圍讓出來一塊給了李懷德,用來安置金耀輝。
所以你說呂培忠是向李懷德靠攏了?
實際上是托了景玉農的關系,聯合三產管理處本就該李學武和她平分的。
李懷德第三個意思也是提點金耀輝,他不會再給出任何的支持和幫助了,剩下的都需要金耀輝自己去創造。
當然了,這些話都是隱含在他給兩人強調要在管理處現有的成績基礎上繼續輝煌的期盼和要求當中了。
懂得人都懂,再看向金耀輝的眼神中就沒有了那些忌憚,反而多了一些玩味。
以后跟對方有什么競爭關系了,不能明著來,暗地里也不用怕李主任拉偏架了。
明著來是不成的,領導的秘書,終究是一層臉面。
臉面是臉面,可現在看著不多了。
不是跟了一個好領導,以后就飛黃騰達,雞犬升天了。
是給你發展和鍛煉的機會,不可能無限的,不計成本的支持你。
最優秀的關系當屬董文學同李學武之間的了,雖然不是秘書,但也證明了職場的互助重要性。
金耀輝聽出了領導話里的警告意味,也看出了在場眾人飄過來目光里的意味深長。
一時之間內心泛起窘迫、羞憤、遺憾和一些瘋狂的怨懟情緒,看向李學武的目光都帶著陰狠。
如果不是李學武安排人占了邊疆辦事處,他何至于喪家之犬一般的回京受辱。
如果不是李學武…
的人失敗了,總是想要把錯誤無端地推給別人,甚至把失敗的緣由都怨憤在別人身上。
金耀輝怨懟的眼神李學武沒察覺到,倒是讓坐在李懷德身后的師弱翁看到了。
是的,同樣都是管委辦副主任,一個坐在李主任身邊主持著辦公會議,一個卻只能坐在外圍會議桌做記錄。
師弱翁學著李懷德的模樣,全程都在聽著李學武的講話,看著李學武的表現。
他的目的自然不是要學栗海洋收集整理一本《李副主任精辟語錄大全》而是要找出關于李學武的破綻。
怨憤和嫉妒一樣,是邪惡的好兄弟,天然有著互相吸引的屬性。
辦公會議結束,師弱翁便找了金耀輝單獨聊了好一陣。
而后金耀輝在他的帶領下到李懷德辦公室匯報工作的時候,金耀輝便開始告起了李學武的狀。
以前師弱翁便是廠辦的主任科員,老筆桿子了,給李懷德服務期間,自然跟金耀輝的關系也很好。
兩人聚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金耀輝無非是得到了一些保證,一些應允,以及一些所謂的條件罷了。
所以李懷德聽到的,便是由金耀輝報告的,關于李學武在昨天,也就是上周日來廠接了從邊疆返回的汪宗麗,甚至是把汪宗麗親自送回了家這件事。
金耀輝言之鑿鑿、信誓旦旦地講述了李學武是如何來廠接人的,又是怎樣別有用心地想要幫助汪宗麗的。
他很是不滿地講李學武這樣做是不太合適的,明顯是有一些私心在里面的。
師弱翁站在一旁,也看出了李主任的眼神晃動,便敲了邊鼓說李副主任是管委辦的副主任,也是保衛組的負責人,跟汪宗麗是同事關系,現在更是上下級關系,接對方回家也算是情有可原。
金耀輝剛聽他如此說的時候還有些詫異,這跟兩人在辦公室里商量的好像不大一樣了。
而等聽著聽著這話就有些不對味了,這才發覺師弱翁是在反向攻擊呢。
一方面點出了李學武現在的職務太多,權利過盛,又跟汪宗麗這樣有背景的人私下里接觸,難免的是有情況的。
可惜了,李懷德剛開始還有所懷疑,甚至是心中那根謹慎的弦被兩人撥弄的亂跳。
這是關于警惕和防范李學武的弦,早早就在他心中緊繃著的。
但是聽了師弱翁的分析,他倒是舉得兩人這一唱一和的頗為可笑。
要論背景關系,李學武還用得著巴結和拉攏汪宗麗?
笑談!
其實也不怪師弱翁如此的沒見識,他確實不知道李學武的背景關系。
此前他可沒到這個級別,甚至都沒有人跟他說起過李學武的那次婚禮都來了誰。
就幾個廠領導參加的,誰又會亂去評論這些事。
周日那天韋再可跟他說李學武來廠的目的時,可沒提到這一茬兒,所以他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懷德沒怪他,但卻是批評了金耀輝,訓斥他無事生非,不懂感恩,無情無義之徒。
更說他不把這些心思用在工作上,偏偏要來扯閑蛋。
栗海洋拿著文件進來的時候,正好撞見金耀輝被李主任罵的狗血噴頭,羞愧難當,掩面而走。
而當他將手里汪宗麗的病假申請,以及上面下來關于汪宗麗的調令交給李主任的時候,卻再次聽到了更嚴厲的訓斥。
「真是爛泥扶不上墻!」
李懷德眼神銳利地看了一眼辦公室門外,那是金耀輝都離開了,他還不解恨。
汪宗麗昨天回來的,今天就提交了病假申請,廠里又受到了上面關于她的調令,明顯是有備而來的。
李學武昨天來廠接人,要么是探聽消息,消弭影響,要么就是去掉這顆燙手山芋的。
無論做了什么,都是在幫他李懷德清除手尾,消弭后患,可笑金耀輝還在這大放厥詞。
這種人能干什么?
攻訐他人,構陷誣賴,一事無成!
李懷德一邊在兩份申請上簽了字,一邊叮囑栗海洋,要人事那邊加快手續辦理速度。
栗海洋應了一聲,目光瞥了一眼站在那臉色尷尬的師副主任,心里暗道是,就這點道行,還想玩搬弄是非那一套?
對付別人還有可能,對付李副主任,別等翻了車,哭都找不著調。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位到底是有什么理由來構陷李副主任的,沒聽說以往兩人之間有什么矛盾啊。
再一個,拿汪宗麗來做筏子,這腦子是不是讓驢給踢了。
你說李學武夜會周苗苗都成啊,胡編亂造唄,反正這種事沒法調查的,倒是讓李主任懷疑了。
李副主任昨天去接汪宗麗,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廢物利用。
想要利用汪宗麗最后的一點遺憾和怨憤,達到對廠里那些人的反噬作用。
可惜了,從今天的處理結果來看,汪宗麗明顯是不上套,甚至還給了李副主任一記后腦勺。
當然了,你要說李副主任損失了啥,無非就是周日那點休息時間,以及想出這點壞主意所消耗的腦細胞。
但你覺得李副主任這樣的人,想出這樣的主意來能消耗多少腦細胞?
李懷德收拾了桌上的文件,故意沒看師弱翁,可嘴里卻是輕輕地批評了他一句:「小題大做」。
并且強調道:「以后這種毫無根據的事就不要拿到我這里來講了,影響團結!」
「是,對不起李主任」
師弱翁不敢在李懷德面前撒謊,更不敢狡辯,主動承認了錯誤。
當然了,他也從李主任的語氣中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沒有根據的事不能講,那找到根據的事是不是就能…
「學武同志嘛」
李懷德頓了頓,道:「做事有計劃,有章法,有魄力,做人很公道,也很和善,你要多跟他學習啊!」
「可不要小看了他的年齡!」
他抬起頭點了點師弱翁,道:「在管委辦,你是負責組織工作的副主任,他是負責協調工作的副主任,這一點是明確的」。
「我跟你說清楚,你跟他處好關系,能借力的地方可多了,想想徐斯年,是吧」。
說完他便看了看手上的表,隨口道:「呦,都這個時候了」。
師弱翁自然懂得領導的意思,趕緊應聲表態,然后道別。
栗海洋搞不懂師弱翁為啥針對李副主任,難道就因為以前李主任用過幾次李副主任的稿子?
當時李主任確實有說過李副主任的文章比對方的好,難道這就成了嫉妒的理由?
他卻是不知道,嫉妒并不需要理由,失敗才需要呢。
李懷德看了一眼師弱翁離開的背影,倒是想的更多些。
剛剛松給師弱翁的口子,更多的來源于他內心對于董文學和李學武師生兩個的忌憚。
現在廠里管理環境明顯得到了改善,也是時候限制一下李學武的權利了。
師弱翁跳出來的時機很好,理由差了些,李懷德這也算是順水推舟了。
有效果自然皆大歡喜,如果出了問題,那自然是師弱翁自作主張,挑撥離間了。
什么叫越忙工作越多,就是 無論你怎么辛苦,怎么趕進度,未來總是有很多突如其來的工作等著你。
李學武剛剛吃了中午飯從食堂回來,還跟韋再可他們扯了一會閑蛋,看了個熱鬧。
熱鬧是劉嵐的愛人來廠里找她,看著倒不是要復婚,像是炫耀來的,給了她些錢,還罵罵咧咧的,三十年河東什么的,挺有意思。
冬日里飯后娛樂活動實在是沒意思,夏天那會兒還能去團結湖邊上溜達溜達,搞個惡臭小團體什么的讓有些人嫉妒。
但現在不成了,就算是團結湖里的水再溫暖,也保不住岸邊的綠色逐漸枯竭調令。
大冷天的,團結湖附近多有濃霧,掉進湖里死的不清不白的,多難堪。
你看李學武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實他就怕水,怕水里的暗勁兒。
別不信這個,說起來是迷信,可你用科學知識還真就解釋不清楚這些東西。
比如水里的死鬼,大冬天的掉冰窟窿里死的,被人弄死塞冰里的,特別奇怪。
反正你擱哪塞進去的,或者掉進去的,它明年還擱哪浮起來,就是沒有冰凍著了它都不飄走。
上次在大橋邊上救那個孩子,他后來想想也是后怕的,誰知道那里有沒有啥不干凈的東西。
當然了,在陸地上他不怕這個,敢嚇唬他,半夜拎著鐵鍬和炸藥敢掘了你的墳。
可水里不成,他沒有斷了一條大河的偉力,更沒有水下暢通無阻的神通。
救人全憑借著一股子勇氣,所以不建議一般人做這種事,先保護好自己再說。
李學武討厭水里的死鬼還有個原因,就是這玩意在水里時間長了,難免的要膨脹,看著可惡心了。
你說他就怕這個,剛進辦公室,鄭富華親自給他打來的電話里就提到了這個。
「我們接到一個案子,金魚池工人巡查時發現了一具女尸,案子很棘手,需要你的幫助」。
聽見這話的李學武直撓頭,鄭富華是提拔他,重用他的老領導,更是軋鋼廠保衛處屬地管理關系的領導。
兩人自從治安大隊劃走以后就很少聯系了,主要是李學武怕給他惹麻煩。
上次軋鋼廠新車發布會還邀請了鄭富華前來觀禮,可惜當天的人實在是太多,都沒機會坐下來好好的聊聊。
這一次對方打來電話,李學武實在是不愿意接這個工作,一聽就不是什么好活兒,尤其是鄭富華親自給他打電話,可見案子的棘手程度。
李學武現在不是分局的人了,軋鋼廠這邊的保衛科業務也很少親自過問,所以雙方的關聯也少了。
能被鄭富華打電話叫幫忙,他是又無奈,又尷尬。
「鄭局,我可是剛剛吃完中午飯啊」
「呵呵,抱歉了」
鄭富華聽得出李學武話語里的無奈和情緒,先是輕笑著道了歉,但隨后還是認真地說了:「如果我能想到其他人,其他辦法,也不會給你打這個電話了」。
「現在怎么個情況呢?」
李學武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著了鋼筆擰開了,又找了文件紙準備做記錄。
鄭富華聽他的話知道這事兒李學武接下了,便講到:「尸體還在現場,分局的人正在收集證據,我是想到了去年你辦的那個案子,也是冰下藏人,對吧?」
「嗯,是有這么個情況」
李學武點頭應了一聲,這事還跟他現在的司機有些關聯,冰下有一個是韓建昆的父親。
「情況很接近」
鄭富華講到:「應該是同樣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銷毀證據,那邊更容易偽裝」。
「這樣吧,我也要過去,要不辛苦你一趟 ,陪我出個現場?」
「在您面前我哪里敢說辛苦」
李學武笑了笑,隨后很是認真地問道:「鄭局,這個當事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啊?」
「嗯,猜到了是吧,你的心思還是跟以前一樣,很敏銳啊!」
鄭富華在電話里頓了頓,說道:「不要有顧慮,跟你沒關系,更牽扯不到你」。
說完他又怕李學武有心理包袱,畢竟從分局調走,就是怕了這邊的復雜情況。
他很清楚李學武的背景,更理解李學武的選擇,這個時候,不是什么案子都好辦的。
所以先是安撫了李學武一句,這才解釋道:「分局這邊接了一個大案子,辦了快兩個月了,依舊沒有線索」。
「而今天發現的這具尸體,就是案件的關鍵人物,她身上牽扯了伍萬元的盜竊案關鍵,我們不得不提級辦理了」。
「五萬?!」
李學武拿著電話就是一皺眉頭,問道:「誰家有這么多錢?還有,提級辦理什么意思?」
別覺得李學武小題大做,就是后世五千塊都算是立案標準了,更何況是這個年代的伍萬元。
「提級就是分局偵辦,我掛負責人,賴山川同志負責辦理」
鄭富華先是解釋了提級的情況,隨后又解釋道:「案子發生在信用社,是金庫里的現鈔,現在案子還沒理出頭緒,不方便細說」。
「我知道了」
李學武應了一聲,隨即問道:「賴處長主持辦理,我過去沒問題吧?」
「你當這是干啥呢?」
鄭富華那邊先是沉默一下,隨即沒好氣地反問了李學武一句,這才講道:「不要把工作以外的東西摻雜在工作中,對你是這樣,對他也是這樣,好吧?」
他很清楚李學武與賴山川之間的關系,當然不是仇人。
正治爭斗,勝負已分,高下立判,愿賭服輸。
賴山川后來沒有給李學武找過麻煩,李學武也沒給賴山川繼續添堵。
雙方已經不在一個平臺之上了,所以鄭富華也是小小地點了李學武一句。
這意思是告訴李學武,成熟點,贏了不是贏,輸了也不是輸,工作之外的東西別太當回事。
李學武也就是想提醒鄭富華一句,別到時候有什么不合適的,彼此都不好看。
畢竟大家現在都要臉,讓李學武再親自下場跟賴山川斗法,他也是不愿意的。
瓷器怎么會跟瓦罐撞呢。
金魚池,這個地名李學武很熟悉的,因為他家里就有一方金魚池。
當然了,家里的金魚池絕對不是案發地點,那池子給李姝游泳都嫌小。
之所以提起家里的金魚池,是因為李學武突然就想到那池子跟案發地點還有點關聯。
當初買那方池子的時候李學武遇見一人,就是賣池子的那個,姓盛,叫盛少威。
聽鄭富華說起這個地名,他莫名其妙地就有種聯想,盛少威家就是金魚池邊的養殖戶。
他買金魚池的時候對方還附贈了每個月都來的金魚養護知識小講座,都是給秦京茹授課的。
來了許有三四趟吧,秦京茹都懂了,對方便也沒再來過。
這一次想起對方,也想起了盛少威跟他講過的關于金魚池的往事。
這地方其實后世都沒了,就剩下一地名了,金魚池的大坑原是金朝挖土建城墻落下的,位置就在天壇的北面。
說金魚池不知道,龍須溝知道吧?!
就是老舍先生筆下的那個臭水溝子。
之所以被稱作龍須溝,是 因為在民間傳說里,正陽門是龍頭,天橋是龍的鼻子,而龍須溝正處在龍鼻子旁邊,因此而得名。
這條臭水溝子連著的就是金魚池,盛少威小時候還從金魚池里淘魚給張大帥送去過呢。
要不說今天也是怪了,想什么有什么,吃完中午飯想起團結湖水霧大淹死人,結果電話來了,有人淹死了。
想金魚池這個地名跟以前的相識盛少威有關系,結果等李學武乘車到了案發地點時,真見著了對方。
盛少威見著他發楞,李學武見著他也是挺無語的。
「你發現的?」
「嗯」
盛少威聽見李學武發問,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算我倒霉」
「呵」
李學武吊著眼睛打量了他一眼,這副頹喪的模樣瞅著是夠倒霉的。
「大冷天的不跟家待著,跑這干啥來了?別跟我說你來整魚啊!」
盛少威哭喪著個臉,無語地看著李學武,說道:「可我真是來找魚的啊」
「艸!」
李學武也是被他的樣子逗無語了,很是認真地問道:「真的?」
「真的!比特么真金還真!」
盛少威滿臉倒霉的樣子,指了地上的漁網道:「這坑里可是有好種的,每年都能出異種,我這不是閑不住,想過來看看嘛」。
「冬天也能整?」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問道:「金魚不會凍死嗎?」
「有點常識好不好!」
盛少威還沒回答,李學武身后過來的鄭富華提醒他道:「照你這么說,冬天魚都凍死絕種了」
「嘶好像是啊」
李學武被冷風吹的吸了吸鼻子,道:「冬天魚也不死的,艸,我都被你說懵了」。
盛少威見李學武這種事都賴他,臉上的倒霉樣子更濃了。
「我是被冤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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