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五個月身孕的顧寧身子越發的沉。倒不是說她胖了,也不是她重了,而是懶了。
這種慵懶同她的性格逐漸融合,整個人的氣質都在發生改變。再搭配她日漸豐盈的臉蛋兒,總是會給李學武一種國泰民安的感覺。
夫妻兩個吃得了晚飯,便一同到了客廳喝茶。顧寧喜歡喝茶,不過是小口的喝,慢慢飲。
而李學武卻是不一樣,他習慣了牛飲,一口就要喝個痛快。所以有的時候顧寧說他是老牛嚼牡丹似的糟蹋和霸道。
沙發前面的壁爐里照例是燒了木柴的,韓建昆在吃飯前還填了火。這會兒的兩人誰都不說話,,一個看報,很是安寧。
安寧的條件來源于李姝大魔王有韓建昆抱著在餐廳玩積木,家務又有秦京茹去操持。
跟李學武很意外的一致,韓建昆也喜歡小孩子。雖然他的性格不是很容易相處,但李姝卻很喜歡這位經常在她家出現的叔叔。
晚上這會兒她能讓叔叔帶著她去找積木、找玩具、翻柜子,想干啥都行。
最能讓她安靜玩耍的,可能還有來自于小姨的嘮叨。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秦京茹在這個家里說話的比例越來越多。
趕上李學武談興正濃的時候,她可能還會收斂一點。但在大多數時間里,整個二層別墅里,就都是她的聲音。
“我就說腥氣吧,你瞅瞅這飯盒,刷兩遍還有味兒呢!”秦京茹嘴里嘚嘚嘚地說著,手里還拿著那飯盒示意給餐廳的韓建昆看。
韓建昆只是默不作聲地給李姝擺積木,然后由大魔王一拳打倒。
“好玩意兒都糟蹋了”秦京茹也不在意韓建昆是否會回復自己,只要不是兩個人獨處的時光里,對方多是以啞巴的身份存在。
可今天卻是一反常態的,聽見秦京茹還在抱怨晚飯的鴿子烹飪手藝差勁的時候,正在擺積木的韓建昆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你討厭的不是手藝,而是人吧”。
他這話說完,廚房里瞬間安靜了幾秒鐘,隨后便見秦京茹噘著嘴站在了廚房門口。
李姝抬頭望了過去,見小姨的眼睛瞪得比她那池魚的眼睛還要大,好厲害呀!
“你說啥?!”秦京茹就像是個炮仗被韓建昆的一句話給點燃了。
“你把剛才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我說什么了!我討厭誰了!你給我說清楚!”韓建昆自然是不會跟她掰扯的,就算是要講,也不會在領導家里講。
他的話說完就不管了,好像不是他說的一般。李姝敷衍地一拳打倒韓叔叔摞起來的積木,隨后小手一指廚房。
“…”韓建昆被媳婦兒說了倒是沒什么,可看著李姝的動作和表情,差點眼淚都下來。
可見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了!這小丫頭才多大點兒啊,就知道攢事了!
你看她那小表情,分明是在告訴韓建昆,廚房里的秦京茹在說他,快點揍她!
…秦京茹的聲音有些憨憨的,傳到客廳的時候就剩下埋怨了。顧寧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目光看向李學武,那意思是你不去看看?
李學武卻是將手里的報紙翻面,給顧寧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便繼續看了起來。
人家小兩口打情罵俏的,他去摻和什么。這是在他家里,就算是真的有矛盾,兩個人還能打起來咋地。
事情的起因他都了解,在飯桌上他已經點過韓建昆了。男人嘛,有的時候就很幼稚,很小心眼的,在感情事上容易鉆牛角尖。
李學武帶回來的鴿子,她也不知道怎么聽的,就以為是傻柱做的。要說起他們之間的破事,這一晚上都甭指著消停了。
韓建昆對這些也是有所耳聞,他并不在意秦京茹過于 “復雜”的過往,就是話趕話,被對方磨的沒法了。李學武對他們小兩口之間的感情基礎還是比較信任的。
韓建昆這人內秀悶騷,又受家庭教育影響,絕對不會跟秦京茹動手的,更不會跟女人一般見識。
秦京茹就更不會動手了,她就會瞎吵吵,嘴上不饒人罷了。真相處的時間久了就會發現,她在生活中表現出各種各樣的憨厚一面。
所以顧寧示意他的時候,他選擇了作壁上觀,這家里太安靜了,時常聽一聽吵架也挺有意思的。
你就說,這老百姓的家里,哪有上嘴唇不碰下嘴唇的,兩口子過日子不吵架還能叫兩口子?
哎!李學武和顧寧就不吵架。他還說人家韓建昆和秦京茹兩口子奇葩呢,他和顧寧更奇葩。
一個理智又睿智,一個沉默又通透,兩口子就算是想找個吵架的理由都沒有。
哎生活索然無味啊這么大的房子里,如果他不說話,李姝不吵吵,就像沒人住一樣。
李學武喜歡生活氣,喜歡房子里有人氣,李姝吵鬧也好,秦京茹大嗓門也罷,他從來都沒說過。
也是了,顧寧好像也沒提醒過秦京茹要注意點,這兩口子在一個頻道上,此刻都選擇了看熱鬧。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李姝不也是如此嘛。什么玩具啊,什么積木啊,在聽著小姨叨叨叨的時候她都沒了興趣。
韓建昆給她又摞了一幢 “高樓”可她看也不看。一會兒看看廚房的小姨,一會兒看看沉默的叔叔。
她鬼機靈的,正是接觸外界事物,學習新知識的時候,對什么都好奇。
“我一天天的就夠辛苦的了,你還氣著我”秦京茹收拾好了廚房,撅著嘴走出來,手里拎著條墩布,開始拖地。
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當你老婆開始做家務,尤其是拖地的時候,這個家其實就沒有你的位置了。
無論你站在哪兒,無論你正在做什么,哪怕是喘氣都是錯誤的。所以見著她出來,手里還拎著墩布,韓建昆也是手疾眼快,抱了李姝便站了起來。
“玩完就不收拾唄!”秦京茹就是想撒氣的,可見著韓建昆避戰,已經出了餐廳,她只能斜著眼睛抱怨了一句。
這又不是她家,李姝這小壞蛋玩的玩具,她還能說李姝咋地。一邊收拾著茶幾上的玩具,一邊在嘴里嘟嘟囔囔的說著。
“等回家的,等以后有了孩子的…”女人都是記仇的,韓建昆今天給她造成的心理傷害,在未來她都要報復回來的。
養活孩子辛苦?哼!給你生十個兒子!
叮鈴鈴叮鈴鈴…夜里十一點多,李學武便聽見書房的電話在響。
可能是被這突然的聲音嚇到了,在小床里睡的李姝也哭了出來。
“把孩子給我”顧寧瞧見李學武去哄孩子,拉著了床頭的燈,示意他趕緊去接電話。
兩人睡的都足夠沉,如果不是李姝哭了,興許就聽不見電話動靜了。響了這么長時間都沒有掛斷,顯然是有重要的事。
依照李學武現在的級別,電話必然是要通到家里的。
“嗯,我是李學武”
“李副主任,出事了,是魔都那邊…領導讓我提醒你收聽新聞”
“我知道了”電話是栗海洋打過來的,他越聽眉頭皺的越緊。等對方解釋了個清楚,他緩緩地答了一句,隨后掛斷電話。
午夜的窗外黑漆漆的,可卻隨著這一通電話開始,遠處的黑暗漸漸的出現幾點星辰。
李學武走到書房窗邊往外看,一盞、兩盞…就是對面那條街道的住戶也有幾家的二樓亮起了燈光。
海運倉這邊的鄰居李學武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誰是誰,更沒有街道的人來做調查或者聯系什么的。
互相不了解,互相都防著,好像有什么緊要似的。他能聽到李懷德的示警,那其他人的消息又是從何而來的?
“出了什么事?”顧寧的聲音從主臥那邊傳來,是李學武聽了電話以后許久沒有回去,她有些擔心。
李學武再看了一眼窗外,這才在清冷的月光中走回了主臥。
“是李主任的秘書,有工作要辦”看著李姝眼角掛淚,趴在顧寧的懷里一抽噠一抽噠的,甚是委屈。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顧寧的目光里充滿了擔心,尤其是在看到李學武緊鎖的眉頭,她知道能讓她男人為難的事情不多見。
李學武沒有回答,而是將小客廳的收音機搬到了臥室,連通電源后便調整旋鈕到了熟悉的那個頻道。
剛調整好頻道,收音機里便傳來了他特別熟悉的那女人的聲音。這夜里都要宣傳的新聞著實要嚇人一跳的,尤其是對方親自錄播,更是將這條新聞的影響力推向了頂點。
顧寧抿著嘴看向李學武,想問問他是什么個情況。可李學武也在思考這件事將要產生的影響,尤其是李懷德讓栗海洋打來的這通電話。
能讓兩人同時關心和關注的,唯獨軋鋼廠,而軋鋼廠近來能跟外界掛鉤的也只有那一件事。
如果他們的身后,或者直接關聯到這個影響,他和李懷德又如何應對。
李懷德是出了名的墻頭草,地地道道的投機者,十足的正客。你讓他從一而終,你讓他堅定主義,你讓他舍己為人,那都是放屁,都是笑話!
他不能輸,他好不容易掌了權,他怎么可能允許自己失敗,將軋鋼廠拱手讓人。
就他做下的那些孽,真要是下去了,還不得上斷頭臺啊。所以現在出了事,李懷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通知李學武。
他又很怕出事,所以謹慎小心到讓自己的秘書來打電話。李學武坐在椅子上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以程副主任為首的這些背后到底站著誰。
要說真跟上面那位有關系,李學武是絕對不信的。也就是李懷德吧,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全是他自己作孽太多慌了心神而已。
軋鋼廠近來執行的貿易和經濟政策確實有些冒險,李懷德在會議上,包括在私下里說過的話多少有些偏激了。
以前當然不覺得有問題,畢竟當時他自己判斷的,風頭已經過去了,興許年底前就會進入到緩和期。
誰想到,突然一個炸雷,魔都出事了,嚇得他回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簽過的字,做過的事。
人為什么要謹言慎行,越是風光的時候越要管好自己的嘴,愿意大概如此。
說過的話就是覆水難收,人家已經理解了,你還能掰著人家的腦子說不?
李懷德不清楚這件事的影響,但李學武清楚。現在吹過來的風還不刺骨,明天,明天魔都的事更大,后天…關于這件事,李學武是有所準備的,包括在對外合作和工廠內部活動的調整。
李懷德的擔憂也是對的,魔都造成的這個風波將要影響全國,基本上所有工廠都要成立管委會了。
軋鋼廠先進就在于這里對于大學習活動的進程始終是領先的,對大學習活動的理解也是透徹的。
外面的風吹進來都要以學習的姿態站穩坐好。廠里的工人更是對這種大學習的熱忱逐漸冷卻和減退。
變革,總得有個說得過去,拿得出來的理由吧。軋鋼廠一連擴建了幾個分廠,投建了幾個工業目標,擴招了將近兩萬多人。
你說這里是反對的,這里是思想落后的不行,得讓工人們同意。可現在的工人會同意上面替換掉李懷德,替換掉谷維潔,替換掉李學武嗎?
也可以,你得保證我們廠的福利待遇在當前的基礎上穩步提成,得保證持續擴招工人,保證集團化目標快速實現。
這誰敢保證,誰又能做得到。工人們相信李懷德領導的班子能做到,所以沒有人能替換掉李懷德。
與其說是軋鋼廠的職工在保李懷德,倒不如說是他們在保自己,保這種發展制度和前景。
人心向善,人心向上,有好的誰愿意吃壞的啊。能被思想打倒的組織領導有很多,比如后世的伊拉克,為了自由放棄石油,放棄財富,放棄所有。
可你當軋鋼廠的職工都是那些傻子嘛?青年突擊隊、文藝宣傳隊、東風學習社,所有的基層組織都在管委會的領導下對大學習活動進行著導向宣傳。
這些組織宣傳的目標和綱領都是栗海洋從李學武這邊拿回去的,由李懷德審閱簽發的。
就是那里面的私貨,李懷德都不一定全看得出來,更何況是下面。為什么軋鋼廠的大學習活動搞的先進,搞出了前瞻性。
這就是李學武布的局,面對外界洪水猛獸圍的壩。
“是軋鋼廠的事…?”
“嗯”李學武的思路被顧寧出聲提問所打斷,他這才發現收音機里已經沒了聲音。
站起身關了收音機,重新搬回到了小客廳。
“沒事的,早點睡吧”李學武走回來想要去抱李姝回她的小床,卻是發現閨女已經睡著了。
顧寧拍了他的手,輕聲說道:“讓她在這睡吧”。
“那得墊她的小褥子,免得水淹七軍”李學武笑了笑,從閨女的小床里掏了褥子鋪在了兩人之間。
“明天不用早起的,趕在中午飯過去就行,爸他們也不會回來的太早”。
晚飯過后,李學武主動提起父親和老三下山,本決定這個星期不回家的兩人又得折騰。
顧寧再不愿意動彈,公公回來,她也不能不過去見個面。李學武心疼她,沒讓她今晚過去,明天也不用著急,依舊是睡到自然醒。
“叭叭…早…”夫妻兩個說話,不知道李姝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接上了茬兒,小嘴嘟囔著,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兩人相視會心一笑,各自帶著有些沉重的心熄燈躺下了。
“煩死了”李學武剛進俱樂部管理處的小院兒,便聽見于麗的不滿。
“去離我遠點,以后少來這邊嘚瑟”。
“我又不是故意的”一個男青年死皮賴臉地站在于麗跟前,嘴里還絮叨著:“再說了,就是摔了一下,又沒怎么著”。
“還沒怎么著呢!”于麗氣呼呼地指了前車圈瓦蓋道:“瓢成這樣你看不見啊!”
“那怎么辦呀”男青年顯然是想耍賴,晃悠著肩膀說道:“我是想修來著,可兜里沒錢啊”
“沒錢你耍大刀!”于麗目光掃見李學武進院了,話里的語氣不再那么的強烈,又罵了那青年一句,這才跟李學武打了招呼。
“去前院了?還是才來?”李學武點頭應了應,一邊打量著男青年,一邊回道:“前院轉了一圈”。
說著話,指了指院里停著的自行車和男青年問道:“怎么回事啊這是?”
“領導好”還沒等于麗解釋呢,男青年倒是板板正正地給李學武敬了一個禮,嘴里還主動稱呼領導。
見李學武挑眉頭,明顯不認識的模樣,于麗無奈地介紹道:“我弟弟,于喆”。
“哦”李學武微微仰頭,再次打量了對方一眼,笑著說道:“長得有點像”。
“才不像我呢,丑死了”于麗被她弟弟惹煩了,這會兒真是看不見都討厭。
她弟弟也不是個乖巧的主兒,這會兒當著李學武的面兒給他姐姐回道:“您說我,還是說您自己啊?”
“去滾邊啦去”于麗氣急了,抬手就要扇于喆,嚇的對方連連往后躲。
見姐姐不待見自己,領導又來了,于喆也知道這一關算是過了,趕緊跑路才是對的。
所以邊躲著邊往出跑,路過李學武的時候還笑嘻嘻地問呢:“領導,啥時候需要司機,我給您開車吧”。
李學武聽見他的話,再看了看院里摔的滿身傷痕的自行車,實在是不敢答應。
“騎自行車都掉溝里,還開車!你去開飛機得了!”于麗追著他到門口,嘴里仍自忿忿地罵著。
看著已經跑遠的于喆,她又罵了幾句,這才順氣。轉回身看了李學武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等回頭我去換了新件”。
“算了,反正都是你騎著”這車子就是李學武買的那臺 “升職加薪”版,不過已經好幾個人在騎了。于麗從四合院來這邊比較遠,坐公交不方便,就把李學武的車子騎走了。
她弟弟于喆來過這邊幾次,知道她有車子,這次是借著出去帶心儀的姑娘玩。
甭說親弟弟開口了,還是有這么正當的理由,她哪里能說不借。好么,就那么個皮小子,這車子還回來的時候就成這副德行了。
李學武不知道還好,她偷偷去修就算了,可現在被正主抓了個正著,她真是有些沒臉了。
“我會修好的”于麗有些倔強地把車子推到了棚子里,看著李學武進屋的背影抿了抿嘴唇。
拿人家的工資,住人家給的房,再糟踐人家的東西,怎么都說不過去的。
李學武是真沒在意這個,進了她的辦公室便開始看桌上的文件。早就說好的,以后每周日他都得來這邊坐班了。
一個是處理俱樂部的工作,另一個是東風那邊的事。俱樂部的工作都好說,眼巴前這點事,就上周成立了個基金會算是大事了。
東風這邊的情況比較復雜,工作也多。于麗和蘇晴組建的這個綜合辦公室需要對接所有業務。
吉城的、鋼城的、港城的、京城的、山上的,業務多了,李學武處理不及,照顧不到。
有了這辦公室做緩沖,所有問題匯聚于此,由他做批示,做安排,再由于麗兩人反饋回去。
“吉城來的消息”于麗進屋后看到李學武在看文件,便解釋道:“說是諸事順利,已經接手”。
“嗯”李學武嘴里應了一聲,手里的文件是電訊轉譯文稿,就是西琳的原話。
他去的那一次效果還好,至少大強子認真做事,吉城的業務真的打通了。
包括二叔也隱隱發力,借助林業的關系,幫了西琳不少忙。這個時候的林業可比后世厲害的多,尤其是森林資源比較豐富的地區。
以前西琳在吉城束手束腳,什么事都做不開,二叔就是想幫她都不知道從哪下手。
現在軋鋼廠的辦事處做橋梁,二叔可以直接跟西琳對接,需要幫忙了,山上隨時都能動作。
吉城這邊二叔也是有幾分能力,震懾大強子等人不敢妄為。大強子也是進退兩難,所有的路都被李學武堵死了,不跪下都不成了。
在西琳的匯報中有提到,當初扎傷她的那個人被大強子帶到了她面前,親自處理的。
具體怎么處理的文中沒說,但依照李學武想來,大強子此舉并不是沒有示威的意思。
他還是不服氣,想要借這個機會嚇一嚇西琳。西琳若是被他嚇到,那以后他的處境必然寬松一些。
可若是沒被嚇到,那他該當牛做馬,牽馬墜蹬都活該。情況如何不用細說,從西琳來信的舉動看,結果已然見分曉。
“告訴她不要急,穩一穩,初來乍到,哪里能不磕磕絆絆的”李學武將手里的文件放下,給坐在對面的于麗做了囑咐。
于麗則是記錄著李學武的意見,她文化水平不是很高,多數時候理解不了這些信息的,都是學著做,做著學。
“東北那嘎達有些認生,她一個娘們主持工作必然要受到些歧視”李學武敲了敲桌子,說道:“慢慢來,給她一年時間,哪怕是不賺錢也成”。
于麗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意思就是別虧了唄?”
“嗯,理解的很透徹”李學武點了點她,微笑著說道:“在那么好的環境下還能虧錢,我不僅要懷疑她的能力,還要懷疑她的品質”。
于麗只管記錄,至于他的那些話哪句有用,哪句沒用,全然不管。
“丁萬秋來的消息,不想在吉城待了”都是吉城的事,于麗將一封書信遞給了李學武。
“屁股長尖了?”李學武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接過已經拆開的信看了起來。
把綜合辦公室放在俱樂部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用擔心保密的問題了。
正因如此,很多不用保密的信件都可以通過郵遞的方式到他手里。丁萬秋在信中訴說心中悲苦,吉城的事他沒做好,萬分愧疚,此時諸事平定,他也想繼續為李學武賣力氣。
“狗屁吧”李學武將看完的信扔在了桌上,端起茶杯說道:“他就是惦記著去港城呢,提醒我別忘了他”。
“興許是呢”于麗捏著鉛筆,說道:“鋼城走了一撥,他必然要著急的”。
“著急也沒用,我現在不可能放他過去”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放下茶杯說道:“讓他消停兒的在吉城蹲著,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他所有的安排都是有計劃的,丁萬秋完全不在他當前一段時間內的用人計劃內。
丁萬秋在內地越久,身上的仇恨就越大,心里的戾氣也更重。港城,早晚要出事,丁萬秋過去要有雷霆萬鈞的氣勢和必要的手段。
養了他這么長時間,不是聽他表忠心的,有事得真上才行。要論經營,李學武能打聞三和婁姐這張牌,要論勢力,李學武能打姬衛東和賽琳娜這張牌,可要論黑的…李學武選擇不打牌,準備一鍋端。
真做這些事,張萬河這些人注定是要被消耗的,能存活下來的,李學武也不介意給他們發財的機會。
但在港城,張萬河站不住,也做不成什么事。他就是個老土匪,上山扎寨子起綹子還行,大城市里的爾虞我詐都能玩死他。
所以他們只能蹲在碼頭,活在船上,有用得著的就安排他們去解決。丁萬秋則是不然,李學武準備送他上岸的。
這老登心腸壞的很,早經歷過城里的套路,想他也不是什么好鳥,送過去正好填補東風在那邊勢力的一個空白。
但在送他過去之前,李學武得磨一磨他的脾氣,還得讓他習慣于聽話。
撿來的野狗想要馴服總得有個過程,既然是用來咬人的,那喂養的時候就不能讓他咬了自己。
吉城的事沒做好,還有其他城市等著他去開疆拓土呢。就算是送到港城跑掉了,他得保證對方在內地已經給他賺夠本了。
在商言商,當初對方求到自己門前,話里說的清楚,賤命一條,但憑驅使。
李學武也不是心腸狠毒之人,并未拿他做刀,真去港城走了這條路,怕不是遂了他的心愿。
別看他慈悲模樣,李學武可知他是戾氣頗重之人,葛林也悄悄說過他手段狠辣異常。
這就是一把兇器,李學武怎么都要去了他的勢,這兇光不能招了自己。
“跟吉城的消息一起來的”于麗說完了丁萬秋的事,又將一份文件遞到了李學武的面前。
李學武看過之后輕笑著說道:“這是好事啊,咱們的人事工作一直都很混亂,正好做出個規矩來”。
“還有辦公制度呢?”于麗伸手點了點文件的最后,道:“周亞梅可是在提醒你了,不僅僅人事關系混亂,辦公制度也是混亂的”。
“沒辦法,草臺班子嘛,亂唱戲”李學武看見周亞梅來信的提醒了,鋼城那邊她已經在做人事制度建設,也提醒李學武早點完善辦公制度。
事業草創期間,李學武只做了兩個制度的建設。一個是財務制度,也就是現在交由大嫂趙雅芳掌握的工作。
另一個就是業務制度,在 “任人唯親”的原則上,以回收站為基礎,依托軋鋼廠的便利條件,在多個城市布局。
所有的產業都有他的人在做事,而這些人又都跟他有著各種各樣的關系。
包括正坐在他對面匯報工作的于麗,從回收站里走出來,接管了俱樂部的工作。
現在周亞梅整理整頓的人事制度也是一個企業完成標準化建設的重要節點,象征著企業走向正常化。
辦公制度可以串聯所有工作,方便他的管理,也方便各個環節與他聯系。
李學武將文件抵還給了于麗點頭說道:“這件事交給你來辦,有不會的就問樓上那些老家伙”。
“要不要客氣點?”于麗嗔著拍了一下他的手,提醒道:“你說的老家伙可有婁曉娥的父親”。
“好好好”李學武被于麗教育了也不惱,笑著點頭道:“不是老家伙,都是棒小伙兒”。
見他沒個正型,于麗眉眼嗔怪地瞥了他,隨后說道:“鋼城那邊彪子找了周常利給周亞梅幫忙,我這邊就用蘇晴了啊”。
“隨你”李學武端起茶杯叮囑道:“不過公是公,私是私,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才是”。
“我知道”于麗懂李學武話里的意思,這是提醒她注意防備蘇晴呢。
李學武能直接安排給她的工作都是帶著信任基礎的,有時候必須由她親自去聯絡。
真要是出了事,只能卡在她這里,絕對不能關聯到李學武的。選人用人李學武不參與,可提醒她注意,也是基于這一點原因。
“多跟樓上溝通,他們在這里也不是吃白食的,就是給咱們出謀劃策的”李學武喝過茶,給于麗說道:“再給彪子去個消息,讓他不要光顧著悶頭做事,也關注一下本地勢力”
“尤其是沿海的!”他很是認真地點了點于麗,道:“當然也包括吉城,這是咱們的根據地,找人做事順手一些”。
于麗自然不知道李學武要做什么,落在筆頭上的,就是李學武的原話。
其實也沒什么,李學武準備開始他的 “東北教富”計劃了。明年就要用人,難道臨時抓嗎?當然不行,就算是臨時抓,人家也得信你才行啊。
做這種事,非得窮橫那些人才行,窮的只能橫下心來的那種。不到一年的時間,真給彪子去接觸,去了解,去交際,其實時間也是很緊張的。
湊出這么一群人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當誰都能駕馭得了大飛,都能找對了方向?
跑大飛的只需要兩個人,可做后勤的備不住要十個、二十個。所以干這個的,必須得是團伙作案,李學武給老彪子要求的就是發掘這樣有潛質的萬元戶。
沒錢,有人,賊大膽,活該他們要成為李學武 “東北教富”的試驗品。
“給西琳回信也叮囑一下這件事,讓她配合彪子做事”。
“好”于麗嘴里答應著,手寫了李學武的要求,雖然寫的字不太好看,速度也有待提高,但她的工作態度好,這個辦公室主任做的也是津津有味。
“港城的”于麗在他等自己的時候,將一份文件遞了過去。李學武算是看明白了,這傻娘們是按照地域來劃分工作的。
表面上看起來沒問題,甚至簡潔易懂,可真要是有人這么給自己當秘書,李學武早踢人走了。
沙器之給李學武整理工作和文件的時候不會這樣,現在的彭曉力也不會這樣。
工作的安排應該是由輕重緩急和事件關聯原則來做安排的,不用在乎地域的重復出現。
領導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你不分輕重,一股腦的遞過去,如果遇到臨時有事怎么辦?
領導在有限的時間里解決的問題是有限的,時間不趕的辦了,時間緊張的沒辦,這不是損失了嘛。
當然了,這是個學習的過程,李學武在這間辦公室里也沒拿領導的態度和身份。
所以于麗怎么安排他就怎么來了。港城同他之間的聯系除了有姬衛東和東風船務的渠道,最快也最直接的就是山上的通訊站了。
因為各地辦事處的建設,對保密通訊有了更多的需要,山上的通訊站也由李學武的申請進行了升級管理。
通訊班負責人是原八一六團退下來的,掛的是軋鋼廠的編織,可做事卻還受山上管制。
那處通訊站就在半山腰,臨近的還是避難新村。一趟趟的房屋里住的都是李學武安排上山的關系戶。
說互相監督就有點太直白了,可李學武做事習慣了布局,今天看到的,其實早就有所安排。
自從姬衛東跟他說過婁鈺在港城做的那些事以后,這通訊站的聯絡權限便直接到了于麗的手中。
也就是說,婁姐要跟他聯系,只隔著一個于麗。所以婁姐的來信特別簡單,也特別的直白,幾個字,殺氣頗重:近日將對港城婁家動手。
李學武在婁姐去港時就有所預料,上周便跟婁鈺提及此事,他還不信來著。
你瞧瞧,說話這不就到眼巴前了嘛。婁姐這么的急不可耐,很顯然是對方的無禮觸碰到她敏感的神經了。
兄弟鬩墻,骨肉相殺,在李學武看來全是婁鈺的不理智所為。真要是活的通透,他也不至于讓港城的子孫有了禍心,想要照顧兒孫,與女兒坦誠可不是更好一些?
這世上最不值得考驗的就是人心,包括子女兄弟。李學武撂下文件,手輕輕點了點,叮囑于麗道:“給港城去消息,就說我知道了,請三舅注意,請姬衛東注意”。
于麗是看過這消息的,也明白婁曉娥要干什么,一邊在心里說這娘們真狠心,連娘家都干,一邊又替她擔心,怕港城的水太深,再有個三長兩短。
李學武的吩咐讓她心落了地,有這些人關照,相比問題很容易解決的。
“樓上…?”于麗指了指頭頂,目光看著李學武,意思是要不要告訴智庫。
李學武微微昂頭,想了一下,道:“等婁姐傳回消息再說吧”。他倒不是怕婁鈺禁不住這個消息的打擊,他是怕對方跟自己魚死網破,或者是要死要活的哭鬧。
很明顯的,婁姐要是落在那些不肖子孫的手里,怕不是永遠都回不來了。
可那些王吧蛋落在婁姐手里興許還有條活路,到時候說明白,也好讓婁鈺有個指望。
這個時候說,婁鈺真可能要以身入局,讓港城有所忌憚。
“你要動手就盡快”于麗意有所指地提醒李學武道:“人家老資本的,總有幾個壞心眼”。
“嗯”李學武微微一笑,胳膊撐在辦公桌上,探著身子看著變聰明了的于麗,道:“如果他敢亂來,我就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