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佳青發火還是很管用的,至少李學武沒再拿她當鷹熬。
而在接下來的談判中,雙方都有所妥協,所以進度馬上就快了起來。
起初的試探必然造成一定的矛盾,李學武當然不怕出現矛盾。
雙方各執一詞,出現矛盾才會影響談判的最終走向。
而在特殊問題的處理方面,李學武有著充分的能力和優勢。
所以現在艾佳青不接茬,直接挑明了說,他也就沒再下絆子。
紅星五豐食品廠主要經營生產罐頭類食品、冷飲、雪糕等即食類食品。
五豐行不關心李學武往這個食品廠里添加了什么奇怪的東西,艾佳青只關心罐頭。
在討論工廠投建方案中,軋鋼廠一共給出了十幾個品種和品類。
包括但不限于:
肉類罐頭:清蒸、調味、腌制、煙熏、香腸、內臟等。
例如,清蒸豬肉、紅燒豬肉。
禽類罐頭:白燒、去骨、調味等。
例如,白燒雞,去骨雞。
水產類罐頭:油浸(熏制)、調味、清蒸等。
例如,油浸鯖魚,茄汁鯖魚。
水果類罐頭:糖水、糖漿、果醬、果汁等。
例如,糖水山桃,葡萄罐頭。
蔬菜類罐頭:豆類、青菜類、蘑菇類、番茄醬等。
例如,青豆罐頭,蘑菇罐頭。
李學武特別提到了海鮮水產罐頭,因為有同津門海產總公司合作。
所以在罐頭類別中也涵蓋了螃蟹、海螺、扇貝、蛤類、海參、魷魚、八爪魚等不同類型的海鮮。
關于機械設備的采購和引進,李學武也主動同艾佳青協調,請五豐行代為采購一批機械設備。
他在交易會同外商溝通過程中了解到,現在先進的罐頭空罐生產設備已經摒棄了國內看似先進的制作流程。
國內使用可連續沖蓋的自動沖床、自動注膠機、連續式烘干機、圓盤切板機、半自動焊錫機、自動封口機等設備生產空罐。
而國外已經普遍使用四道機進行空罐生產。
該設備將切角、切塊、端折、成圓等工序合為一道操作。
不僅工人減少四倍,還能大大地提高勞動生產率,減少馬口鐵機械損傷,提高了質量。
同時對比來看,空罐生產在國內半手工生產的基礎上,除剪鐵及焊錫外均由機械自動操作,設備基本能構連成生產線。
李學武在闡述投建方案中指出:出口商品的質量和數量對食品廠來說都是一個挑戰。
傳統手工生產空罐是一定跟不上生產節奏的,必須從一開始就滿足這種高強度的生產訴求。
而其他如預煮機、切端機、分級機、切片機、滾刀機、螺旋壓汁機等設備的采購需求上,李學武也是大筆一揮,不怕費用高!
五豐行投資的二十五萬元優先采購設備,土地都是現成的,廠房建設又能花幾個錢。…。。
最重要的原材料生產基地李學武早就有所準備,不怕建廠后來不及安排。
包括津門、吉城、邊疆等辦事處,已經就這個問題在研究和調查了。
生產設備和技術是李學武特別重視的兩個點,在隨后談到的白酒生產投建方案時提出了同樣的要求。
但白酒行業對比罐頭食品行業是不同的領域,對制造技術和技巧是有不同要求的。
制作罐頭,可以是無限提升機械化生產的參與程度,減少人工干預,避免影響衛生和食品質量。
但白酒釀造技術不然,機械化大量代替人工,必然會走上彎路。
酒這個東西,老祖宗研究了幾千年,已經有了一套成熟且完善的釀造技巧。
機械化最大的難題恰恰是它難以模擬人工操作技法,達到蒸煮、出入池、蒸餾等參數的要求,出酒率低下,且影響酒的質量。
李學武在酒廠投建方案中提出要求,必須保留采用白酒傳統人工操作的技法。
機械化替代只能用于比較成熟的設備和裝置,比如抓斗、行車,以及機械通風涼床等。
行車是用來實現對酒醅出入池輸送的裝置,省卻人力的一種機械,不涉及到技術層面,所以不會對酒的品質產生影響。
艾佳青是新一代青年干部里的佼佼者,是經過良好教育和考驗的優秀人才。
在業務管理上,她有著獨特的視角和能力,當然能理解李學武的意見。
五豐行在酒廠的投資和占股都要比食品廠高,達到了44,這就意味著他們將要承擔的義務和風險也在提高。
艾佳青主動詢問李學武是否需要機械設備方面的支持,李學武并沒有表示拒絕。
但更主要的還是提出了技術層面的需求。
雙方合作,坦誠點講,現在李學武要什么,做什么,都是替大家共同的利益著想。
之所以是討論會,而不是針鋒相對的談判會,意義就在于此。
李學武代表軋鋼廠,就釀酒廠的技術應用方面向五豐行方面建議招錄釀酒專業技術工人、工程師,以及特殊崗位人才。
說白了就是要人,通過五豐行跟茅臺方面要技術工人和工程師。
五豐行在提出合作建設白酒生產廠的時候瞄準的就是茅臺酒異地生產。
為什么?
為什么明明五豐行就代理著五星茅臺酒的外銷業務,還要跟軋鋼廠合作在京城建廠?
從五月份艾佳青來京考察開始,到底經歷了怎么一段曲折的故事,五個月后才讓五豐行下定這個決心的?
這里有個現實情況必須說一說。
李學武在供銷社見過茅臺,也在酒桌上喝過,但不是他記憶里的那種包裝。
現在的茅臺酒是怎樣的包裝?
就外包裝而言,茅臺酒瓶有四種顏色:
內銷的黑色釉、黃褐色釉和紅褐色釉的土陶瓶和外銷的白色瓷瓶。…。。
內銷的酒瓶用的是仁懷當地生產的土陶瓷瓶,主要有兩種:一種為葫蘆形,一種為兩節或三節的圓柱形,俗稱「三節瓶」。
這玩意兒怎么說呢,以前沒條件,大家都覺得湊合能用。
可現在是商品時代,這中陶土瓶子不僅看上去不打眼,砂眼還有漏酒的毛病。
而就封口而言,茅臺酒一開始用的是「油紙豬尿脬皮封口紙」的方式包裝,后來用的是「軟木塞豬尿脬皮封口紙」。
豬尿脬皮水分干燥后自然收縮就封緊了瓶口,豬尿脬不夠改用豬小腸。
五九年以后,內銷五星茅臺酒仍然是扎豬尿脬,外銷茅臺酒改進為軟木塞子套玻璃紙,外套膠套,然后貼商標,包上皮紙。
顯然,這是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不得已的辦法,但依然面臨著滲漏的問題。
今年七月,茅臺酒廠接輕工通知,內銷、外銷茅臺酒統一改為乳白色玻璃瓶和紅色塑料螺旋蓋包裝。
但是,酒廠那邊給出的答復是,瓶子不夠用,瓶蓋也不夠用。
為啥?
因為這個時候白色玻璃瓶剛剛研發出來,目的就是解決了避光、滲漏、外觀美觀程度三大問題。
乳白色玻璃瓶由貴省玻璃廠設計試制成功了,卻趕上了今年的大學習活動,項目 被終結了。
不僅僅是瓶子出了問題,瓶蓋的問題也被銷售渠道所詬病。
由于酒瓶蓋難開,且塑料瓶蓋被外國人認為檔次低,有化學作用等問題。
五豐行協調茅臺酒廠盡早研究使用鋁蓋,可現在塑料蓋都不夠用呢,何來的鋁蓋啊。
包裝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釀酒廠的生產效率無法保證,且大學習活動的影響波及甚廣。
五豐行在渠道和產品代理經營方面是投資了的,就等著現在還叫五星茅臺的酒換裝重新出口呢。
這一棒子打的結實,讓五豐行不得不考慮異地生產的選擇。
而在京城,軋鋼廠在大學習活動中的表現是被外界看在眼里的,可堪稱典型。
既保證了大學習活動的平穩進行,還實現了業務發展,證明了軋鋼廠的管理隊伍是有戰斗力的。
五豐行對軋鋼廠的現狀和未來評估都顯示優秀,可以進行深度合作。
所以,現在酒廠項目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把茅臺酒復制粘貼到京城新建酒廠上。
李學武強調了生產工藝和技術,艾佳青代表五豐行保證會滿足酒廠的技術生產。
但在包裝上,艾佳青提出了要求。
那就是茅臺酒廠沒有實現的包裝技術,要在京城這邊的酒廠實現。
這對軋鋼廠來說也是一項不小的挑戰,白色玻璃瓶可以交給玻璃廠三產工廠生產,瓶蓋怎么辦?
「那就搞技術引進」
李學武在面對選擇難題時,要比艾佳青來的果斷和堅決。
「聽龍叫還不過年了?」…。。
他點了點手邊的方案,道:「咱們是新建工廠,沒有歷史包袱,更沒有其他壓力,一切從新,要在就實現領先地位!」
「你的意思是從國外進口包裝技術?」
艾佳青從助手手里接過一份文件遞給李學武,道:「鋁蓋塑封封蓋技術,兩百萬,包機械和技術調試」。
「兩百萬?!」
「嗡!」
會議室內的眾人驚呼出聲,紛紛詫異這瓶蓋的技術為啥這么值錢。
軋鋼廠收購造船廠才花了一百五十萬啊,一個小小的瓶蓋比船廠都值錢?
什么叫鋁蓋塑封封蓋技術?
李學武的眉頭也皺起來了,接過那份方案仔細地看了一下。
艾佳青知道這是一個重要的選擇,所以并沒有在意眾人的議論和討論,而是耐心地等著李學武。
李學武這邊看的認真,眾人討論的聲音也越加的激烈了起來。
有的說不值,有的說沒轍,技術封鎖帶來的挑戰是前所未有的。
可能這種技術在國外不值錢,但用在國內人家就敢要高價。
因為你沒有!
會議室內眾人從酒廠包裝技術開始討論,最后都上升到了如何面對技術封鎖的挑戰大局了。
「咚咚」
李學武看完材料,捏著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眾人肅靜。
而會議室內的討論隨著他的發聲戛然而止,目光全聚在他的身上。
看著李學武依舊皺眉,卻沒有太大為難的表情,眾人都在心里期待著,期待李學武能想到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所以!」
李學武轉頭看向艾佳青,點了點手里的材料問道:「鋁蓋塑封封蓋技術其實是兩個步驟」。
「一部分是帶有無毒橡膠的鋁蓋包裝,另一部分是包裹鋁蓋的塑封技術,對吧?」
艾佳青愣了一下,沒想到李學武是這么理解的。
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點頭道:「你也可以這么理解」。
「鋁蓋是為了便于破拆,保證防偽技術的,那能不能換成鐵蓋啊?」
李學武放下手里的材料,看著艾佳青說道:「鋁的生產無論是技術還是資源,你也知道這方面的困難」。
「咱們廠有自己的食品包裝車間,罐頭盒蓋其實就是一種鐵蓋包裝」
「無非就是換一種形態」
李學武這么說自然不是無的放矢,現在的白酒多是用軟木塞,可也有用鐵蓋包裝的。
李學武喝劍南春的時候就看到過鐵桿,里面就是食品級橡膠封裝。
「可是…」
艾佳青皺眉看向李學武提醒道:「無論是封裝防滲漏技術,還是防偽技術,塑封都是必不可少的」。
「塑封嘛」
李學武頓了頓,看著艾佳青問道:「你們在港銷售冷鮮肉怎么處理的?」
「這…」
艾佳青瞪了瞪眼睛,心中已經想到了李學武要說的是什么。…。。
可她的腦子沒有嘴快,這邊思考著,嘴里已經問了出來:「可那是食品塑封…」
「肉是進口的,酒就不是進口的了?」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封裝肉食品的機器是大口的,那就把它改小,小到瓶蓋這么小!」
「從封裝肉食品,轉換為封裝瓶蓋!」
李學武說到這里,輕輕地一拍桌子,道:「封裝材料你要綠的就換成綠的,你要紅的就換成紅的!」
眾人聽著李學武的解釋甭管懂封裝技術的,還是不懂封裝技術的,都無語了。
兩百萬的瓶蓋技術就…就這么破解了?
當然不是,鐵蓋和鋁蓋還是有很大差距的,一體塑封和分體塑封也不是一回事。
但是,當前的技術條件下,李學武只能想到這個辦法。
后世那種包裝還是特么從意大利進口的呢,李學武現在找安德魯去采購技術他也得同意才算啊。
塑料蓋都能喝二十年,憑什么鐵蓋的就不行呢?!
何況鐵蓋還是塑料蓋之后平替鋁蓋的產物,李學武這還算是技術提前了呢。
艾佳青反正是無話可說了,她拋給李學武的技術難題就這么解決了,嘴里想要說的要增持股份的話也開不了口了。
都知道這酒能賣錢,現在酒廠他們只占44,如何能甘心。
能拿回1來,那都是一年幾十萬的利潤啊,明晃晃的功勞。
李學武看著艾佳青瞪眼珠子不說話,抬了抬眉毛,問道:「要不,談談品牌運營計劃?」
艾佳青想站起來罵街了,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不用想了,罐頭廠的品牌都脫離不開廠牌,那這復制的茅臺酒叫什么都得在酒廠的廠牌下了。
「你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中午飯過后,大家各自找了地方休息,李學武同婁姐坐在院子里喝著茶。
要不怎么說羊城人愛喝茶呢,介么耶的天喝一口濃茶出出汗,小風福福的 李學武很沒形象地躺在藤椅上,這是搖椅,躲在房屋的陰涼處,很舒服呢。
聽見婁姐的話他也不言聲,而是伸出手要去抓茶幾上的小茶壺。
「你跟這曬大爺呢?!」
婁姐嗔著打了他手一巴掌,看著歪頭側臉一只眼看自己的李學武,她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將茶壺遞到李學武手里 ,婁姐嘟囔道:「看你下午怎么收場」
「收什么場?」
李學武故作不滿地撇了撇嘴,滋嘍一口烏龍茶,手里捏著小茶壺回道:「這叫商場無父子,我跟她在這過家家呢?!」
說完又喝了一口,這才放下小茶壺,一挺身子,讓搖椅前后晃悠了起來,悠閑自在。
「該爭的必須要爭,這是對商業合作的尊重,品牌不在廠牌下,廠家和經銷渠道早晚要嘰咯」
李學武煞有介事地給婁姐講到:「廠家是爹,營銷是媽,品牌就是孩子」。…。。
「這孩子要是跟爹姓,闔家歡樂,可跟媽一個姓那就是兩碼事!」
他很認真地剖析孩子在爹名下和在媽名下的弊端,總結起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李學武講的倒是頭頭是道,可沒見著婁姐的臉色已經變了。
待他講完,婁姐聲音里帶著哭音問道:「合著,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對吧?」
「嗯?」
李學武躺在搖椅上突然一愣,隨即發覺變天了,太陽消失不見,晴轉多云了!
這說著說著怎么又拐到孩子的問題上去了呢!
他真想給自己一巴掌,這特么舉的什么例子啊!
「那個…你怎么能這么想呢!」
李學武坐起身子,看著婁姐說道:「我剛才說的是食品廠和酒廠的事,你咋還多心了」
「我多心了?」
婁姐嘴里鼓動著,眼睛里已經帶著淚花,瞪著李學武不說話。
「唉」
李學武長嘆一聲,無奈地說道:「我就知道你得怪我,是我不好,沒能讓你心安」。
「可這玩意」
他抬起頭看向婁姐,為難地說道:「我也想…」
話還沒說完,婁姐已經起身往大廳里走去,不想跟他繼續談下去的樣子。
李學武看著婁姐的背影,再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現在知道李學武為啥輕易不許情于人了吧。只要用了心,動了情,這感情就是一把雙刃劍,傷人又傷己。
孩子?
哪里是那么簡單的問題。
沒有孩子還則罷了,真有了孩子,傷害更大。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好像他的心情一般。
驟然起了涼風,吹著院子里晾曬的衣服輕輕擺動,李學武端起涼茶,滿飲一口,盡是苦澀。
身后響起腳步聲,李學武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聽見聞三兒調侃道:「咋了?商場得意,情場失意了?」
李學武回頭瞥了他一眼,歪嘴道:「三舅,我咋聽說小桃姑娘消失了呢?」
「去!別瞎說!」
聞三兒瞪了瞪眼珠子,左右看了看,輕輕拍了李學武一下,教訓道:「沒大沒小的,她消失跟我有啥關系!」
「行!」
李學武壞笑道:「等回京我就跟三舅媽說,我看見三舅在羊城養小的了!」
「我…!」
聞三兒憤憤地咬了咬牙,一屁股坐在了剛才婁姐的位置上,低聲罵道:「準是彪子嘴里沒個把門的!」
「不是!」
李學武擰著身子橫著坐了,看著聞三兒好奇地問道:「您還真把小桃姑娘帶來了?」
「你不是都…嗯?」
聞三兒剛想說你不是都知道了嘛,可看著李學武比他還要驚訝的表情,瞬間就明白了。
「你詐我!」
「不然呢?」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他,道:「羊城距鋼城何止千里,我這里又沒有電報,您當他的電話打到這里會說這等不相干的事?」…。。
「我特…」
聞三兒抿住了嘴,有些挫敗地點了點頭,表示服輸了。
「行啊,我這點事你要是不掏出來,早晚都睡不著覺呢!」
「笑話!」
李學武重新躺下,嘴里揶揄道:「我可從來沒跟彪子打聽過這種事,您當我閑的?」
說著話,比劃著眼珠子,做了盯梢的手勢對聞三兒道:「我能看透人心,您就不是啥好玩意兒!」
「嘿我不是好玩意」
聞三兒笑著看向李學武,說道:「你這可就是烏鴉站在豬身上,看得見別人黑,看不見自己黑了!」
「我承認」
李學武晃了晃腦袋道:「我不是啥好人,可至少我光明磊落啊」
「不像你,搞的跟地下接頭似的」
說著話,還略帶鄙夷地看了聞三一眼,道:「這么大歲數了,還學人家養小」
「我多大歲數?」
聞三兒又好氣又好笑,真想撕了李學武這張嘴:「我不養小,還學你養‘老"啊?!」
他本是調侃李學武就喜歡比他年齡大的,從南方回來后交往的都是大姐姐。
沒想到他的話剛說完,院子里的風都安靜了。
聞三兒突然感覺周圍壓力驟增,倏地一轉頭,卻發現婁姐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
「那個…」
聞三兒的嘴角扯了扯,看著婁姐的表情,腳趾頭都能在院里扣出一個三室一廳了。
「我…我跟學武鬧著玩呢…」
「哼!」
婁姐看了看聞三兒,又看了看故作茫然的李學武,哼聲道:「你就是這么學壞的!」
罵完李學武,她拿了椅子上落下的小包,又瞪了聞三兒一眼,道:「呸,一對兒臭流氓!」罵完這才又回了大廳方向。
「我特…臭…」
聞三兒頓時無語了,看了看離開的婁曉娥,又看了看李學武,問道:「合著…你是跟我學壞的?」
「不然呢?」
李學武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翻了翻白眼,道:「人婁姐都看出來了,你還想狡辯!」
「…我…」
聞三兒無語地看著李學武,表情無奈的都快要死了!
我教壞了他?
我教壞了他!
他本來就是這么個玩意兒!
滿交道口打聽打聽去!我聞三兒雖然不是個好東西,可他李學武才是正經的小壞蛋!
我還教壞了他?!
這特么羊城的天為啥不下雪啊!冤死我了!
李學武冷哼哼地示意了大廳,對著聞三兒道:「去,趕緊給人家道歉去」。
「做個人吧你!」
聞三兒拍了拍大腿,點著李學武說道:「就你這樣的壞蛋,誰家的姑娘跟了你可都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呵」
李學武沒在意他的話,挑了挑眉毛道:「這話回頭我跟我三舅媽也說去」
「你!」
聞三兒有種小尾巴被李學武抓住了的感覺,瞪了瞪眼珠子,想要放狠話。…。。
可等話說出來,突然就軟了語氣:「你還當不當我是你三舅!你怎么能拆你三舅的臺呢!」
「來,三舅給你點上」
聞三兒拿起煙盒,抖了香煙敬給李學武,一副服軟的模樣。
李學武好笑地接過香煙,也沒用他點,坐起身抓住了聞三兒拿火柴盒的手,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小桃姑娘永遠都是姑娘,三舅媽可永遠都是舅媽啊」
說著話,從火柴盒里掏出一根火柴,就著聞三兒手里的火柴盒劃著了,給自己點了煙。
「寧戀本鄉一捻土,莫愛他鄉萬兩金」
他抽了一口,這才微微一笑道:「三舅,有三舅媽在,我永遠都記得你是我三舅」。
「唉」
聞三兒聽著李學武的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桃花債,最難躲!」
「你也知道,我不是一個心狠之人,她是因為我破的身,還主動幫了咱們,你說我…唉」
「我都知道」
李學武微微仰頭,呼出一口煙氣,道:「三舅媽現就住在四合院我那屋,我回去老太太差不多也就回去住了」
「不僅倒座房的人照顧著,就是我媽、我奶奶都會看顧則個」。
「我知道」
聞三兒點點頭,說道:「把善英托付給你們我當然放心,我知道我的家在哪」。
李學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什么,告訴他費善英的情況就是讓他安心,沒有威脅的意思。
兄弟們走南闖北的創業打拼,真沒有誰離不開誰的說法,小時候窮怕了,抱在一起暖和。
「二孩在港城,被姬衛東安排做了事」
聞三兒出來就是想跟李學武匯報工作的,插科打諢只是頭菜而已。
「航線還算是好走,遇著幾個不長眼的,我們把家伙亮出來,對方躲開了」
李學武并不知道調查部給這些貨船都安排了什么樣的保衛力量,這不是他負責的部分,自然不關心這個。
但從聞三兒信心十足的表情和語氣里,李學武能聽得出來,口徑不小啊!
「二孩兒出來的時候帶著永成、永強、永利到的鋼城,替換了永芳和永祥跟我出來」。
「永忠留在了鋼城,得有個熟悉情況的人幫著彪子做事」
聞三兒話里所說的名字是十三太保,老四、老五、老六去鋼城替換了老大和老二走。
老三席永忠留在了鋼城,這也算是聞三兒的一種布置了,他也不信任這幾個小子呢。
「張萬河…」
在講到張萬河的時候他頓了頓,看著李學武說道:「老家營城那邊又來了一些人,說是被大強子攆出來的」。
「是嘛」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微微瞇著眼睛吹了一口煙,道:「有情有義啊」
這話得反著聽,李學武當初把大強子按在吉城,就是讓他拉仇恨的。
沒想到這小倒是會耍滑頭,竟然不動手,選擇了驅逐這條路。…。。
排除異己,玩起了暗度陳倉。
「幫幫他」
李學武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他還年輕,做事還不成熟,下不去手,怎么做大事」。
「嗯,知道了」
聞三兒心中一凜,算是明白李學武對這些人的態度了。
大強子不愿意下死手,那他就得幫幫忙,把這些人的怨氣都加在大強子的身上了。
從山上下來,難免帶著怨氣,跟在張萬河的身邊,老狼又能約束幾個。
聞三兒從聽聞西琳被刺的那一刻起,背后就跟長了眼睛似的,時刻防著張萬河等人。
雖然有李學武面前救他那一次,可也是帶著目的的。
此來港城,問李學武之前,他還想著十個給留三個。
現在嘛…
一個就好了,一個 聽話,還懂得感恩。
「條件不要太艱苦了」
李學武看了聞三兒一眼,強調道:「做事的人,不要喂飽,但要照顧好,尤其是山上,這個度你把握好」。
「我懂」
聞三兒點頭,表示明白了。
他手里牽著線,一頭連著張萬河等人,一頭連著這些人的牽掛——遠在吉城山上的家。
這些人在港城「打拼」不能給他們成家立業的機會,否則就忘了吉城還有家了。
可也不能生活太次,否則就沒有做事的動力。
而在吉城的家,也不能驟然富裕,如果他們剛出來,家里就衣食無憂了,那他們還有什么動力做事。
就像是填大坑,得拉著對方跑,讓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十分努力,能換回家人的一分溫飽。
港城有多兇險,上午婁鈺已經跟他講過了。
正在經歷金融危機,又增加了那么多的人口,彈丸之地,壓力可想而知。
聽說有個大佬又是收地,又是收樓的,還請到五豐行大佬做擔保,抄底收購了瀕臨破產的幾家商號和錢莊。
最牛嗶的是,人家還收購了去年出現擠兌而遭遇破產保護,被港城G方接管的港東信托商業銀行。
現在都在傳,這背后的東家正在整合港東信托商業銀行,合并那幾家商號和錢莊的業務,做綜合型銀行的準備。
引起了包括匯瘋、扎打等資本的注意,正在謀劃應對策略。
當然了,大家都清楚,婁鈺口中所說的這個大佬就是他了。
就是他在港城突然出現,攪風攪雨的大手筆收購各種優良資產。
包括背負負債,但有優秀抵押資本的銀行和錢莊,通過五豐行擔保,雇傭了財管審計公司代為整頓金融業務。
為啥僅僅做出收購動作就引起了這么大的波瀾。
一個過江龍,還是穿著馬甲的龍,為啥被稱為神秘的金融大佬。
婁鈺很清楚,這條龍不是自己,港城正在討論的那個神秘大佬也不是自己,而是李學武。
看準時機,攪動風云,強插一腳,踹在了港城人軟肋上的壞小子。…。。
從六一年開始,港城就出現了金融波動,而在六五年出現了最峰值。
多家銀行破產,各種企業和公司,包括房地產行業虧的哭爹喊娘。
而到了今年,金融危機還沒有過去,正在橫掃東南亞,內地又開始了大學習活動。
港城方面受到了強烈影響,局勢動蕩、樓市大跌,經商者紛紛調整產業布局,選擇了躲避。
而在這個時候,有個人逆風而行,別人是賣賣賣,他是買買買,你說怪不怪!
甩賣資產的人都被他買的懷疑人生了,到底甩的對不對哦!
這是哪里來的憨憨,這么大手筆的入場樓市,還專盯著好肉吃。
市場上有名的樓和地對方都有詢問過價格,遇到合適的更是果斷出手。
正在整合中的,被重新命名為東方時代銀行有限公司直接給付收購資金,好像錢不是錢一般。
港城金融大佬都在含糊,這人是誰?
他怎么就判斷這不是港城繁華的終結,這么冷靜地購入大量地產?
直到東方時代銀行有限公司與五豐行等幾個企業合作入股東方商貿這家同樣是被收購整合的新公司時,他們才算是明白了這家銀行的背景。
敢情這家銀行的背景是背景啊!
正在準備搞事情的那些人都謹慎了起來,深怕惹了不該惹的人。
姬衛東為啥急于從李學武這邊搖人?
因為入局港城房地產行業,必然要保證一定勢力的介入,包括動用非常規手段,送一些找茬的人去見他們的上帝。
姬衛東可跟本土那些玩片刀的人不同,他是一出手就玩狠的,完全不講武德,更不講什么道上規矩。
什么拜關公,什么扎草堂,在他的眼里都是四舅,都是特么牛鬼蛇神。
過江龍兇猛,道上人人自危。
姬衛東站穩了腳跟,婁鈺才敢買買買,沒有對方的保護,他早就讓人生吞活剝了。
財不露白,真敢露出來,就不怕你惦記。
更何況現在的東方時代銀行有限公司里面沒多少錢,都是墊資和擔保資金,真正的錢還在李學武的手里。
「那些錢,你準備怎么處理?」
聞三兒猶豫著說道:「港城那邊也快支撐不住了,各方試探的觸角姬衛東砍了不知多少,現在缺少主心骨呢」。
「沒錢就不辦事了?」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錢會在該到的時候到,不用他催,我也會給的」。
聞三兒是負責商貿業務的人,跟姬衛東交流過后,這方面的壓力比較大。
張萬河等人一到碼頭就被姬衛東給帶走去做事了,真正的刀山火海過一遭。
而他來了羊城,也是帶著任務來的,那就是確保這二十噸黃金穩穩地落在東方時代銀行有限公司的金庫里。
有了這二十噸黃金,東方時代銀行有限公司就能從儲戶手里吸收存款了。
最重要的是,有了這些黃金,東方時代銀行就能從發鈔行換取對等港紙了。
換港紙當然是賠錢的買賣,東方時代銀行怎么可能這么做呢。
當然是利用銀行盤活房地產行業,并且做分期貸款業務啊。
房地產、建筑公司、銀行、購房者形成一個內循環。
再加上商業、航運、外貿、安保等業務,形成一個外循環。
雙循環閉環經營,營造出一個現金流充沛的金融體系。
這個時候的金融環境好不好?
當然是不好的,但是東方時代銀行不做外部貸款業務,也不搞股票泡沫,主營業務還是服務東方體系下的企業發展,做資本投資,怎么可能虧損。
二十噸黃金,十七億港紙,你管我叫大水喉我也承受得起呀!
婁姐從到羊城的那一天起,就在跟她父親交接這些工作。
本來婁鈺作為背后謀劃者,對這里面的門道就一清二楚。
現在是他閨女跟他做交接,自然是傾囊相授,毫無保留了。
父女兩個身份互換,婁姐去到港城就會以前段時間在港城呼風喚雨的大佬身份亮相。
而到那個時候,東方系和時代系的各家公司也將全面開始發力。
在羊城,李學武能給到婁姐的就是軋鋼廠的所有訂單,包括與東方商貿合作的資金基礎,都在東方時代銀行開戶辦理業務。
能留住多少自然是靠婁姐自己的經營了,也靠婁鈺在港城的布置。
那婁姐今天單獨來找李學武干嘛?
自然是來談她那在港城的幾個哥哥,以及她父親所顧慮的那些問題。
可李學武愿意跟她談這些問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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