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這些小年輕的還真能說得來!”
丁自貴笑著說了李學武一句,眼神撇向的卻是泳池那邊的嬉鬧場面。
李學武抖了抖浴巾,把身上的水掃了掃,這大熱天的帶著水珠保準涼著。
“逗著玩唄”
說著話的工夫坐在了夏中全的身邊,擺擺手拒絕了鄺玉生要甩過來的香煙,端了茶水喝了一口。
“嗯嗯,這茶好”
李學武對著小金點了點頭,道:“你們招待所什么時候換新茶了?”
“供銷社那邊給的”
小金笑了笑說道:“彪哥上次來跟秦所長說的,說是能幫著跟供銷社那邊協調更多的貨”。
“靠,這小子都把人情維護到這邊來”
李學武笑罵了一句,逗著小金道:“回頭跟你彪哥說說,讓他給伱介紹個對象”。
“凈騙人”
小金捂嘴笑了笑,見幾位領導都看著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了,示意了招待所那邊一下便小跑著走了。
韋再可笑著看了看小金的背影,對著眾人笑道:“這小姑娘倒是純粹的很”
“呵呵”
眾人輕笑一陣,又把視線放回到了桌上,這只是個小插曲,他們都知道李學武是故意清場呢。
他們往這邊來游泳自然是想找個說話的地方,雖然坐在這里也很讓人懷疑他們聚在一起商量什么,可總比去招待所開個會議室強吧。
都喜歡游泳,聚在一起聊聊天總能說得過去吧。
工作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只要能說的過去,其他人可能并不在乎你們是在哪兒說的,怎么說的。
這邊坐著的人都是相處時間不短的了,彼此都有了個了解和最基本的信任,圈子就這么大,能說話的人也就這么多。
剛才他們聊什么李學武不用想也能知道個大概,無非就是進一步還是退一步的問題。
李學武就著韋再可的話開門見山地說道:“有的時候難得純粹,可太純粹了容易被欺負”。
他說的自然不是小金一門心思想找個好對象結婚的事,而是在點軋鋼廠前一階段所實施的政策。
面對下來的工作組軋鋼廠這些管理層都顯得很是謙虛本分,就很容易給人一個好欺負的形象。
結果怎么樣?
人家在你這作妖了半天,又拉了一潑走,夠惡心人的。
韋再可等人笑容逐漸收斂,知道李學武有話要說,便都認真了起來,聽著李學武把話往下說。
“今天走的是工作組,明天可能還來個工作處,后天再來個工作辦,是不是一直得這么純粹下去啊?”
李學武將手里的茶杯放在了茶幾上,聲音有些疲憊,是剛才在水里撲騰的。
但喝了幾口茶,水分已經補充了上來,眼神依舊銳利地掃了眾人一眼,道:“我看再這么純粹下去,明天咱們就能在清潔隊聚會了”。
眾人發出一陣會意的笑聲,笑的有些無奈,卻又有些意外。
李學武以前可是不會說的這么透徹的,對待問題也是保留的多,表達的少。
今天這是怎么了?
“今天上午鄺處長還跟我抱怨來著”
李學武點了點鄺玉生的方向,同時對著眾人說道:“說被動挨打的滋味不好受,說干工作也沒有這么委屈的”。
“我跟鄺處長說,打人不一定是壞事”
說著話,李學武端起茶杯面帶笑容地鬼扯道:“好人打壞人,活該;壞人打好人,好人光榮;好人打了好人是誤會,不打不相識”。
“但是!”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一邊放下茶杯一邊說道:“以后不要再打人了”。
“靠”
“哈哈哈”
眾人再次大笑了起來,這話可不是李學武說的,而是那位說的,昨天展覽館那邊開中學生代表大會時就提到了這一句。
新聞也報了這個,重點還把打人有道理給曲解了,形成了一種放任的理由。
李學武引用在了這里頗為有種滑稽感,也讓眾人思考了起來。
現在的環境已經惡劣到一定程度了,這還是因為軋鋼廠有墻隔著,如果沒有軋鋼廠這道墻,是不是也會出現打人事件?
他們能忍受大辯論,可忍受不了大鞭掄。
李學武頓了一下,給了眾人思考的時間,這才又繼續說道:“相信各位也都發現了,無論是東風亦或者是紅旗,都有組織糾察隊和宣傳隊的意向,這是很危險的信號”。
“確實”
鄺玉生點了點頭,放下手里的茶杯皺眉道:“生產管理處對這一點很頭疼,蔓延開來一定是個不穩定因素”。
其他人或多或少的也都有所發現,所以鄺玉生說了,他們也便都點頭認可了李學武的話。
李學武靠坐在藤椅上,掃了一眼眾人問道:“怎么辦?”
是啊,怎么辦,他們是部門負責人,這一文一武兩個隊伍拉起來就不好解散了,到時候文的對誰,武的對誰?
“來硬的沒有用”
李學武看鄺玉生要開口說話,擺了擺手道:“現在這種形勢就是一鍋滾燙的熱油,你往里澆水管用嗎?”
“那怎么辦?”
鄺玉生倚在藤椅扶手上的大手揮了揮說道:“生產管理處的管轄范圍大,人數最多,一點點小問題都會被無限放大”。
“先下手為強!”
李學武語氣堅定地回答了眾人心中的疑惑,見眾人看過來,表情微妙地說道:“他們不是要組織糾察隊嘛,那咱們也組織,還要先組織,最好是一會兒回去就組織”。
“宣傳隊也是一樣”
李學武挑了挑眉頭道:“相信宣傳處下發的文件你們都收到了,這是個機會,谷副書記那邊自然是要支持大家的,在宣傳這一塊不難打開局面”。
眾人的表情跟李學武一樣的微妙了起來,大家對視了一眼,好像都找到了破解問題的答案。
韋再可搓了搓下巴,笑著說道:“這一招可真絕,各個單位組建的糾察隊連在一處就形成了一張大網,彼此兼顧照應,把一切突出問題都扣在了網里”。
“重點在于控制啊”
卜清芳是女同志,這會兒穿的是浴袍,手里跟他們男人一樣夾著香煙,在韋再可說完后彈了彈煙灰道:“我說宣傳要比糾察好你們不會不同意吧?”
夏中全跟著眾人笑了笑,撓了撓有些禿頂的頭發說道:“控制加引導,把問題和矛盾逐個擊破和解決,不讓其形成集結態勢,自然少有沖突”。
李學武聽著他們說,端著茶杯品著茶,接下來要做什么他們自然清楚的很。
似是宣傳處和讜組部這樣部門自然不用費那個事,他們本身就是機關單位,沒有那么多的人,自然就沒有那么多的事。
技術處和生產管理處這樣的生產單位是要做工作的,李學武跟鄺玉生聊過了,其他人卻是還沒說。
今天也是借這個機會推動谷維潔接下來的動作,以及給李懷德要做的事做個鋪墊。
于德才坐的位置離李學武有點遠,已經到邊緣了,若不是他以前跟李學武的,恐怕都沒有資格坐在這邊。
后勤處馮行可來了,是追著他們來的,上次馮行可就想找機會融入到他們這個圈子里,可被王敬章給影響了。
今天也是剛吃了飯,馮行可“碰巧”遇見,說笑了兩句便加入了進來。
李學武的這個圈子自然是沒有邊界的,更不會設置什么門檻。
但是誰能來,誰不能來他們自己清楚的很。
如果在以前,李學武是絕對不會拉這么多人一起聚會的,即便是中午一起坐一坐都不行。
現在不一樣了,上面的問題比較突出,下面要是再矛盾重重,那就不用干工作了。
李懷德是支持李學武擴展在中層干部中的影響力的,楊鳳山對于李學武這么做有另一層看法,并沒有在這件事上說什么。
徐斯年也是這個圈子的常客,今天還是因為工作組“跑路”,他去收拾爛攤子才沒趕上的,不然準在這邊坐著。
生產管理處、技術處、銷售處、后勤處、服務處等等,都是生產和勞動大處,人多事情雜,李學武給他們點的這個問題是很棘手的,接下來一段時間他們就得充當救火隊員的角色了。
以前可以站在一邊看熱鬧,那是因為有人在挑事,他們不能下場表態。
現在沒有這些問題了,跟廠領導的目的是一樣的,眾人得保證自己的那攤子不會出問題。
中午散伙后,夏中全留在了最后同李學武一起往回走,他歲數比李學武大兩輪都快有了,自然沒李學武的體力好,這會兒走的慢悠悠的。
“你說的話我想了想,宣傳隊好說,找些年輕人,愛跳愛動的就合適了,這糾察…”
“怎么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著看了看夏中全,說道:“有什么好為難的,找有家有室的,歲數三十多的,有意評優評先的,別說這玩意兒你手里沒有,幾張獎狀的事嘛”。
夏中全無語地看了看李學武,他只覺得李學武是個混蛋。
評優評先在李學武的嘴里成了可以誘惑人做事的籌碼,也成了管理者釣魚的誘餌,說的這么不值錢。
這個時候對待優秀和榮譽是很看重的,國內的工業體系學的毛子,人家早進入工業化了,商品供應和物質文化生活已經高度發達了。
可是國內想要完成工業化就得付出這種激勵手段,相比于物質獎勵,國內的生產水平和生產力實在是跟不上。
怎么辦?
那就重視榮譽,把人們對榮譽的認同感培養出來,哪怕是珍惜一個零件,也都能說出花來。
誰為了保護公物和財產安全誰就是可以學習的榜樣,大家心目中的先進,用獎狀,用搪瓷缸子,用毛巾、背心等等簡單的商品印上榮譽的標語,就成了珍貴的激勵了。
這種惠而不費的東西李學武自然舍得,真要是能把問題解決了,李學武愿意為技術處提供一百張獎狀,就像后世幼兒園那樣,每個小朋友都能獲得一張。
哪怕是天天來睡大覺的都能獲得一張“最佳睡手獎”。
“我有想過十年、二十年后你接班時軋鋼廠的場景”
夏中全好笑地點了點李學武,道:“那一定是個輝煌的時期”。
“謝謝,祝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看我進步”
李學武嘴角扯了扯,就像夏中全扯淡一樣,嘴里的屁磕兒來的可方便了。
逗了夏中全一句,李學武又挑眉問道:“我說,夏大處長,咱這發動機啥時候才能下線啊?你可知道咱們扔里的錢都能堆成十個發動機了”。
“快了快了”
夏中全擺了擺手說道:“你沒看我現在廢寢忘食的就琢磨這個呢嘛,休要聒噪”。
“好!”
李學武歪了歪嘴唇說道:“現在嫌我煩了是吧,等你再要錢的”。
“哎!說到錢了”
夏中全一扒拉李學武,道:“我說,變速箱的項目可上馬了,這研究經費是不是得多加一點了,我這邊可是按你的意思加快加班加點的工作呢”。
“加,沒問題”
李學武拍了拍夏中全的胳膊,道:“你要錢我就給,可咱們得說好了,年前我要是看不到樣車,這筆錢你就得幫我賺出來”。
“好么,你是土匪啊!”
夏中全好笑地逗了李學武一句,隨后點了點頭說道:“年前嘛,樣車一定是沒有問題的”。
說完又挑眉問道:“生產放在哪兒?真要去鋼城?”
“不然呢?”
李學武無奈地說道:“幾千個零部件,你真的覺得咱們能全部自產?”
說完又拍了拍夏中全的胳膊道:“在鋼城,有煉鋼廠可以組建發動機和變速箱生產車間,特種鋼材隨時供應”。
“車架也可以咱們自己生產,剩下的零部件可以從一七廠和京城汽車廠等兄弟單位采購,回來組裝就是了,這才是最優解決方案”。
“我理解,我理解”
夏中全點了點頭,好像在努力跟上李學武的節奏和思考方向,就像他現在跟李學武走在一起一樣。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說道:“一七廠造車自己生產各種零部件那是因為他們沒得選擇,背負的也是民族的希望和正治任務”。
“咱們是不一樣的”
李學武看向夏中全問道:“你確定知道咱們的目的嘛?”
“利潤最大化嘛”
夏中全點了點頭說道:“我懂,我理解,你說的確實是對的,我吃個雞蛋總不能自己養一只雞,對吧?”
“完全正確!”
李學武點贊道:“你只要確定需要雞蛋就行了,一顆螺絲看著不起眼,可要是自己生產就需要很大的成本,采購就不一樣了”。
“咱們先把其他兄弟廠正在生產的零件,且是咱們能用到的零件劃出來,再把能替換的零錢修改一下歸到能正常采購那一項”
“剩下的要看一下生產需要和成本,咱們自己現有生產能力的那就自己生產,不能生產的再委托給一七廠也好,京城汽車廠也好”
李學武點了點夏中全說道:“工藝流程我就不亂指揮了,但你要做好流水線的設計工作,這是關系到咱們這個項目成敗的關鍵”。
夏中全覺得自己跟李學武談完身上的壓力更重了,本來是想跟李學武嘮叨嘮叨減輕一些壓力的。
下次再也不跟李學武談工作了。
雖然這小子不懂技術,也不懂生產業務,但他真的懂管理,懂用人之道。
太可怕了!
“發動機生產放在鋼城,變速箱和車架也是,那組裝呢?”
夏中全看向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問道:“也在鋼城?”
“對,雖然鋼城有很多不方便,但有一樣”
李學武看著夏中全歪了歪腦袋,笑著道:“地多人便宜”。
“啥?”
夏中全狐疑地看了看李學武,他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是資本家才會說的話吧。
李學武好笑地示意了樓上,表示自己要上樓了不過在上樓前對著夏中全解釋了自己這句話的緣由。
“在鋼城要一塊地可比在京城要地方便,流水線可不需要專門培養的工人,有手就行”
說完跟站在二樓的夏中全挑了挑眉毛,一邊往三樓走,一邊說道:“你不覺得京城里的年輕人太多了嘛,鬧得慌,去鋼城流水線打螺絲正合適”。
夏中全無語地站在二樓樓梯拐角處,看著上樓消失不見的李學武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這人真是算無遺策的絕世鬼才?
李學武把汽車工業放在鋼城還有個目的他也知道,因為董文學在鋼城,未來李學武也是要去鋼城的,他有這個算計自然是正常的。
但他沒想到李學武把下下一步的鋪墊都準備好了,人事問題就像滾雪球,廠里的職工這么能生,以后招工的壓力會越來越大。
怎么辦?
如果都堆在京城,那這些人會不斷的給軋鋼廠造成壓力。
李學武現在計劃的汽車生產工業剛才已經說了,不需要多么聰明的腦瓜,更不需要專業的技術,有基本的動手能力就行。
打螺絲的不會去干安車輪的工作,上玻璃的不用干貼膠條的業務,流水線上的工位會把人培養成機器,只要做一件事就行了。
這個時候也是有流水線作業的,但基本上都在輕工業,因為重工業對流水線的設計和制造要求比較高。
他給李學武保證的年前見到樣車,可沒保證年前就能把流水線給他設計出來,這是個大活兒。
流水線他是不陌生的,五六年就已經開始在用了,軋鋼廠這邊在為京城拖拉機廠生產履帶,該項目的生產車間就是個流水作業車間。
汽車當然沒有拖拉機履帶那么的結構簡單,所以設計起來也是很復雜的,整條線路都需要他一個工位一個工位的去做,一個工藝一個工藝的去設計。
包括在樣車生產過程中他就得做出一個計劃來了,以便在樣車組裝過程中檢驗他的設計程序是否合格。
一條汽車生產線需要上千人合作,三班倒就是三千多人,完全符合李學武所說的那個計劃。
軋鋼廠不是工人多嘛,工人子女多嘛,等著進廠的人再多,直接給你拉到鋼城去。
進廠嘛?
進廠你就要服從分配和安排,你就要承擔分配到鋼城的條件,承受遠離家鄉的客觀事實。
這在心理上是對那些著急安排自己子女就業工人的一種影響和干預,更是解決軋鋼廠緊迫人事安排的良方。
你要說這個方法是不是一勞永逸的,那當然不是了,建廠的速度永遠攆不上工人生孩子的速度。
可只要煉鋼廠那邊的生產基地建設起來了,并且保持正發展的速度,那就是一個改善用工條件的好地方。
分流軋鋼廠工人也是一大優秀選擇,夏中全可以預見李學武的未來了。
他剛才還玩笑說看見了李學武當家做主那天的輝煌,沒想到李學武真給他看了看未來輝煌的一角。
“啊呼”
張松英長出了一口氣,好像靈魂出竅后又魂歸附體了一般,半晌才回過來神。
轉頭看了看依靠在床頭的男人,只覺得這一刻自己擁有了全世界一般。
李學武轉頭看了看滿眼小星星的女人,笑著說道:“你再不清醒我都想著是不是要帶你去廠醫院了”。
“嗯”
張松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李學武,可沒想到推的不是地方,差點擦槍走火。
中午的時間不多,在游泳池那邊耗費了一個多小時,下午這會兒李學武可不好太晚回去。
雖然還是在廠里,但難免的會有工作找到自己,晚上班一兩個小時沒關系,可不能不出現。
“換一套衣服吧”
張松英見李學武起身自己也跟著起來了,拿了浴巾跟著李學武去了衛生間,快速地幫李學武洗了洗,然后又忙著從衣柜里幫他找衣服。
“上次去逛街,商場里有新樣式的的短袖,我看了看,買了布料回來自己做的”
說著話將一件收腰帶領的卡其色短袖地給了李學武,同時還給李學武找了平日里常穿的黑色褲子。
“好像是制服啊”
李學武接過衣服穿上試了試,樣式好像自己那件飛行服,只不過這是短袖的,那件是長袖的。
張松英卻是一邊幫李學武穿著皮帶,一邊解釋道:“你沒去商場里轉,現在好多柜臺都在賣制服類改的衣服”。
解釋完便將褲子遞給了李學武,看他穿好后又幫著整理上衣的領子。
“他們賣的那個還沒我自己做的這個好呢,特意買的透氣布料,領口和袖口我都加了支撐好的料子,穿起來顯得精神”。
一邊說著,一邊退后了幾步,打量了李學武一下笑著說道:“他們賣的那個不是收腰的,是掖在褲子里的,腰上不透氣,看著怪難受的”。
李學武只覺得這個時候的衣服樣式翻來覆去的就這么幾樣,女式的還多一些領子,男士的逃不出制服標志去。
不過這件衣服穿著倒是跟襯衫不同,沒那么板正了,后背和肩膀有了活動的空間,空調吹下來的風都能感受得道。
他的衣服來源無外乎就這么幾個,以前于麗和秦淮茹都給他做衣服,婁姐時不時的也給準備。
但現在基本上她們幾個都不幫他做衣服了,唯獨張松英還在堅持,她的好多布料票都花在了李學武的身上。
只要是見到什么新鮮樣式的衣服她都想著給李學武準備一件,穿不穿的無所謂,但別人有的,李學武的衣柜里必須得有。
李學武彎腰自己穿了襪子,直起身子的時候伸手拍了拍張松英的屁股,示意她趕緊收拾自己去,這會兒她還只圍了一條浴巾呢,凈忙活他了。
“天熱,秦淮茹在樓下呢,我晚一會兒再去上班,得補個覺”
張松英見李學武拾掇好了,笑著幫他理了理頭發,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她的表情,好像不把自己收拾的立整的她就不讓自己出門似的。
“上次的肉罐頭吃完了吧,我再給你掏噔些啊?”
李學武伸手捏了捏張松英的笑臉,一邊往出走一邊問了一句。
張松英卻是沒想著送他出門,怕有人看見,不過嘴里卻是回道:“快別費事了,我真吃膩了,現在只想吃點清淡的”。
李學武走到門邊上握住了門把手,轉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女人,挑眉問道:“比如剛才那樣的?”
“去你的!”
李學武輕笑著出了門,留下的是一抹異樣風情。
中午剛跟那幾人說完廠里的形勢還不容樂觀,下午李學武剛回到辦公室就收到了孫健的匯報:
張國祁要求青年突擊隊作為帶頭人,配合讜委讜組部和宣傳部分別前往各部門、車間指導建設工糾隊,以及組織選拔、籌備宣傳隊員。
這速度也太快了,李學武不由得往主辦公樓的方向看了看。
楊元松的態度變化快,李懷德出手速度也快,張國祁相應執行的也很快。
看樣子李懷德是在楊元松的默許下配合讜委掌控工糾和宣傳的業務了。
這可真是…
那邊楊鳳山還在承受著紅旗等幾方的壓力,這邊楊元松就已經在干預他的影響力了。
不得不說,楊元松真是掌控局面的一把好手,主打的就是一個平衡和妥協。
要不說每次李副廠長支麻將局都叫上楊書記呢,買賣不成仁義在啊,兩人都是推拉游戲的好手,惺惺相惜了都。
別想了,李學武絕對不會用英雄所見略同這句來形容他們的,沒用臭味相投就已經很客氣了。
可能是因為中午李學武說的那一番話起了作用,張國祁接了青年突擊隊背后有李學武的的勢力,將這一工作開展的很快,基本上搶占了一文一武兩個主要資源。
這么做是李學武主動建議和推進的,主要還是為了下一階段的局面掌控。
當然了此時想要掌控局面必須通過適當的虛與委蛇和特殊手段,這在實際操作中一定會臟了手,濕了鞋。
李學武可不愿意自己身上沾染了這些東西,所以青年突擊隊要錢可以,要他給背書可不成。
“給張副主任說一下,李副廠長那邊我已經溝通過了,青年突擊隊以后的行動不用跟保衛處協調了,全憑他做主”
快刀斬亂麻,接下來的一個月是瘋狂的,也是不受控的,李學武不覺得自己能掌控青年突擊隊完成必要效果后還能保持純潔。
但下一階段一文一武兩個組織又是掌控軋鋼廠并且維持軋鋼廠平穩的必要條件。
如果沒有下個月的經歷也就不會有以后的局面,所以這是個選擇題,參與,或者退出。
李學武選擇了退出,把這個既“風光”又“光榮”的任務交給早就選定的張國祁來完成。
憑什么李懷德能把老張當工具人李學武就不能?
都姓李,李學武比李懷德還要靠譜呢。
至少李懷德是用完了就甩那種人,李學武卻不是,他在用的時候還給了正面激勵和鼓勵呢。
下午還沒下班,張國祁便拎著兩盒茶葉找到李學武這邊了。
李學武也是見著他拎了東西來直接就“翻臉”了。
“你拿我當什么人了?!”
“你拿咱們之間的關系當什么了?!”
“我跟你是級階兄弟你拿這玩意兒來磕磣我?!”
“不是…不是!你聽我說!”
張國祁被李學武說的真是有些臊不開臉了,拉著李學武趕緊坐在了沙發上,同時將手里的東西遞給了沙器之。
再轉頭看向李學武不滿的神情頗為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看你,啥慫脾氣,老哥這不是有了嘛,沒有你跟我要我也不給你”。
說完對著還尷尬地站在一邊的沙器之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幫李學武收了東西。
“你有是有的,咱們哥們可不興來這個”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在批評張國祁,真一副拿張國祁當哥們的模樣。
張國祁自然很受感動,這個時候對朋友的關系看得極為重,可不是后世借你錢不還的那種朋友,是能托付家庭的那種。
“是是是,我這不也沒說別的嘛”
張國祁笑了笑說道:“這次出差跟越州掏噔的好茶葉,當時人多不方便給你,回來后又忙了一氣兒,這不是剛倒出時間來就給你送來了嘛”。
“嘗嘗,老哥的心意”
說著話對已經松了表情的李學武點了點頭,隨后再次給沙器之示意了一下。
沙器之也見到領導同意了,這才往茶柜那邊放好了茶葉,同時端了兩杯茶過來。
等沙器之出門后,張國祁這才感慨著說道:“都說疾風知勁草,烈火見真金,我老張經此一事算是看透了,也看明白了許多”。
說著話端了茶杯喝了一口茶,看向李學武說道:“以前老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兄弟你多擔待著”。
“這又說的啥話!”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疊著腿靠坐在沙發上,看著張國祁說道:“我怎么聽不懂了呢?”
張國祁才不信李學武聽不懂呢,不過李學武這兩次確實是在出手幫助他,真的是將他從深淵里拉了出來。
且不去提李學武這么做的目的,單單就兩人之間的關系,他也覺得應該感謝李學武。
至少他現在沒感覺出來李學武是在害他,或者是在利用他。
當初他被免職的時候是李學武設宴鼓勵他,再聚會的時候是李學武真誠待他,有機會了又是在李懷德面前保他。
這一次去越州實在是輕松,里面還有李學武的幫助和扶持,可以說是李學武把他撐到了今天的這個位置。
回來后要人給人,要錢給錢,真就無私地支持他重新走回到了臺前。
而李學武呢,一沒跟他表功,二沒跟他要情,平靜的好像什么都沒做一樣。
回來的這兩天不知道有多少人來巴結他,奉承他這個軋鋼廠重要力量掌控者。
可這些人里沒有李學武,更不存在李學武的人來找他幫忙。
本來他是想把青年突擊隊還給保衛處的,可這個隊伍用起來極為順手,可謂是專業中的專業,進步中的進步。
戰斗力極為兇悍,有保衛處的優秀作風,還有進步思想的強力武裝,是幫助他快速掌控東風的重要支撐。
他舍不得這個隊伍,所以跟保衛處協調使用青年突擊隊配合指導各單位建設工糾隊的機會來培養自己的人。
沒想到啊,李學武卻是一步到位,直接將青年突擊隊劃撥給了他使用。
這是多么無私的級階感情啊,就算是現在李學武跟他要求點什么也不過分的啊。
“老兄這一次東山再起實在是不易,多虧有兄弟照拂,我這…”
“哎”
李學武擺了擺手,說道:“咱們不說這個,都是干工作,幫你也不能幫別人不是!”
這話卻是點了將青年突擊隊交給張國祁的意義,但他又把話往回拉了拉,道:“不過有些事你得注意一下”。
張國祁見李學武的神色認真,知道是在說正經事,便也正色了表情,聽著李學武往下說。
“現在的形勢變化速度不用我說你也清楚,今天在做的不等于明天一定對”
李學武輕輕敲了敲沙發扶手,看著張國祁提醒道:“今天的是個人明天有可能就是鬼了,萬事自己多思量,小心為上”。
“我明白了”
張國祁眉頭微微皺著,李學武的這句話是警醒之言,也是肺腑之言,他自然理解。
要說李學武幫他,他很感激,但聽見李學武說了這句話,他是真的能感受到李學武的真誠。
如果不是關系親近,誰又會在他春風得意的時候跟他說這樣潑涼水的話呢。
其實下了火車跟領導們談話結束后他就在想這里面的關系和危險了。
憑什么是他來做這件事啊,憑什么要用他來出這個風頭啊,又是在李懷德的支持下,他怎么能忘了上次李懷德的無情呢。
送走了張國祁,李學武掃了一眼他帶過來的茶葉桶,嘴角微微牽動,邁步回了辦公桌后面。
沙器之走進來輕聲匯報道:“李副廠長開的會,張副主任還有個任務,是協調其他合作企業的大學習聯動工作”。
李學武眉頭一跳,這張國祁來這邊的目的還真是微妙,李懷德給他“派單”,他又來了自己這邊,真當自己是許愿池里的…那啥了?執行任務還來這邊求保佑?
碼的,這老張也不是個好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動一動都這么小心,真的會按照他的設計步驟走?
不行,得把小鞭子甩起來,不打他不往前走啊!
“王敬章干什么呢?”
沙器之很意外的呆了呆,他有點兒跟不上領導的思路了,這說著張副主任呢,怎么拐到王副主任那去了。
“那個…”
“怎么?”
李學武看著沙器之猶豫的樣子,挑眉問道:“王副主任不會跟著工作組一起撤了吧?”
“不是”
沙器之干笑著回了一句,隨后走近了輕聲匯報道:“王副主任安排了人蹲楊廠長呢,說是今晚繼續開大會”。
“呵”
李學武冷笑了一聲,他已經猜到王敬章為啥死抓著楊鳳山不松口了。
“跟保衛科說一下,以接到群眾舉報為由,嚴查各部門和車間等場所夜間使用情況,但把七車間讓過去不要查”。
“知道了”
沙器之嘴角微微一動,他可知道七車間是東風的根據地,其他地方都管了,七車間不管,可不就是七車間舉報的嘛。
保衛處自然不會干預他們的活動,但是夜間使用燈火和場地也是要受到約束的嘛。
保衛查一道,治安查一道,消防查一道,稽查再查一道,不斷地干擾,就不信他們的活動能辦消停了。
差異化才能顯示出不對等的矛盾來,要把王敬章和張國祁往一塊堆兒湊,還就得從王敬章要做的事入手。
他要蹲楊鳳山,那李學武就得安排張國祁救楊鳳山,動用青年突擊隊不方便了,那接到舉報安排檢查總行了吧。
王敬章是拿整楊鳳山當他維護權威的救命稻草,要是有人干擾他,你說王敬章會不會狗急了咬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