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糾風大會現場再也壓制不住,職工代表全都站了起來。
臺上一眾領導臉色全白,差點要跌坐在地上。
隨著一份份證據的披露,隨著一份份證詞被揭開,現場眾人再也不信他們的鬼話。
臺上彭永紅還在徒勞地砸著話筒,馮道宗看見事情不好,已經站起身要離開了。
靳良才比彭永紅聰明的多,見著馮道宗起身,他也跟著起身,想要從另外一條出口走。
可就在他們剛剛起身奔向會場出口跑路的時候,會場的幾個出口大門砰的一聲被打開。
外面的寒風吹進來,讓會場內的氣氛為之一肅,隨著寒風進來的,還有披堅執銳的軋鋼廠護衛隊。
可不是平日里巡邏和訓練時候的輕裝,而是帶著武器,牽著警犬,全副武裝的狀態。
不僅僅是臺上的領導們愣住了,就連群情激奮、熱血上涌的職工代表們也嚇了一下。
「所有人,原地坐好!」
「所有人,請回到位置上坐好!」
周瑤肅著一張臉,手里掐著應急電子擴音器,帶著一隊治安員從門口走了進來。
這些治安員默契地與廠護衛隊配合,按照預演程序,占據了有利位置,迅速控制了現場。
有他們拎著擴音器,手指到哪里,哪里就要坐下,就要安靜下來,否則廠護衛隊的人就要沖上去拉人了。
而臺上的幾位領導還以為這些人是儲友恭安排上場的,各自心里稍稍安定了下來。
只要場面維持住秩序,他們就有信心將廣播里的反對言論批他個體無完膚。
耍嘴皮子,他們是專業的。
臺下有年輕干部看著英姿颯爽威風八面的周瑤,尤其是那張秀氣中透露著威嚴的臉蛋,更讓他們不禁為之傾慕。
「哎那個就是今年新來的大學生吧?」
「嘖嘖到底是有學問的」
身邊這人低聲說道:「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保衛科副科長了,前途無量呢」。
「我就欣賞這樣的」
前面那人抿了抿嘴唇,看著周瑤說道:「人生的另一半必然是要爽快一點的,似是那些柔柔弱弱的我就不喜歡」
「你直接說你喜歡她不就完了嘛」
邊上這人用手摟了一圈,給他示意道:「你要是喜歡可得趕緊行動,這盯上的她的人真是不老少!」
前面這人一撒么,可不就真是嘛,好多跟他年齡一般的小青年都在往周瑤身上瞅。
真可謂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周瑤倒是沒想過下面會有人這么評價自己,欣賞自己。
她聽見臺上的議論聲,以及彭永紅還在試著用話筒向下面喊話。
不禁眉毛一立,手指指向臺上,從電子擴音器里喊道:「肅靜!坐下!」
「聾了是吧!喊話沒喊你們是吧!」
「坐下!!」
全場職工代表嘎吱一聲,全都肅靜了下來,就連低聲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這姑娘膽子也太大了,維持秩序還敢沖著領導發火。
臺上的領導也是沒想到周瑤會沖著他們來,不禁都把目光飄向了儲友恭和周勇。
這兩人也是一臉懵逼的模樣,給領導回過去的眼神是:別看我啊!她不是我安排來的!
儲友恭和周勇見彼此這幅模樣,又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對方。
那意思是,不是你安排的是誰安排的?
「胡鬧!」
靳良才剛才見場 面控制住了,也不跑了,站在臺上手指了周瑤罵道:「你沖誰嚷嚷呢!」
說完對著臺下的儲友恭和周勇一擺手,示意他們保衛組的問題自己處理掉。
周勇倒是真的勇,見著上面的領導一擺手,他騰的一下就從座位上蹦了起來,沖著周瑤就奔了過去。
「你把喇叭給我關嘍!」
「周瑤!服從命…」
「哎呦嘶啊」
周勇沖過來想要搶奪周瑤手里的擴音器,可他低估了周瑤的武力值。
前幾天領導們不在家,周瑤服從李學武的命令,對來保衛科任職的這混蛋是忍了又忍的。
現在領導就跟下面坐著呢,她還能忍了周勇的放肆?
也沒別的花拳繡腿,只是一招兒狠厲的踢襠,然后一個小擒拿抓住了周勇的手腕,隨后就是一記簡簡單單的大背摔。
咵噠!
現場很安靜,所有人都能聽到周勇蛋碎的聲音,以及他從嗓子眼里發出的嘶嚎。
至于他落地的聲音為啥這么的清晰,那完全是他反應的慢了,蛋碎當時沒喊出來,光臉紅憋氣了。
都等被周瑤按在地上銬住了雙手,他這才發出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
而周瑤呢?
這會兒則是云淡風輕地站起來,用腳踩住了周勇的腦袋,不屑地瞥了臺上眾人一眼,哼聲道:「就這點三腳貓的能耐,也敢來保衛處撒野?!」
現場所有男人胯下均是一陣涼風掃過,隨后便是雙腿一緊。
再看向周瑤的目光里,那些年輕人全都沒有了適才的仰慕之情。
尤其是剛剛還說欣賞她,喜歡她這一類型的那個,心里更是覺得周瑤長的也不過如此,這姑娘不追也罷。
畢竟廠里合適的姑娘多的是,沒必要為了娶媳婦兒而承擔嚴重生命危險。
周瑤只用了一招敲山震虎,殺雞儆猴便鎮住了全場。
就連臺上的幾人都不敢動了,悄悄地坐下,很怕周瑤沖上來給他們一下子。
就是周勇這樣的大小伙子都挨不住她的一擊,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呢。
而在周瑤收手之后,臺上幾人的目光又都忍不住轉向了臺下第一排就座的李學武身上。
靳良才如此,彭永紅如此,就連馮道宗也是如此。
這個男人好像是他們的夢魘一般,每次都會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他們一下子。
即便是他們不主動招惹,可依舊是敵人。
任是誰都看得出,控制現場的不是臺上的領導,也不是剛剛要變革的新團體,而是坐在那里淡定喝茶的李學武。
會議開始那會兒,眾人看向他復雜的目光,這會兒依舊是復雜的。
只是相比前面那一陣,這會兒的目光里帶著畏懼,心生膽怯。
「呸」
李學武輕輕吐出嘴里的茶葉梗,淡淡地道了一聲:「真特么的晦氣」
說著話,轉頭看向身邊的辦公室主任丁自貴,問道:「是不是瞧著我要完蛋了,連開會的茶葉都不給用好的了?」
「甭來這套」
丁自貴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是中立派,根本不懼李學武的調侃。
嘴里回了一句,把自己的那杯茶推到了李學武的面前,道:「要不你喝我這一杯?」
「算了吧」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將他的茶杯推開,淡淡地說道:「變天了,你老丁也不是受待見的且,我就不信你的茶葉比我好!」
丁自貴聽得出他話里的弦外之音,默不作聲地坐在那,目光逡巡,掃向前 廣播里的聲音依舊繼續,只是突然沒了愛情種子袁華的真情告白,倒是多了單南奇被抓捕的聲音。
這可真是有夠諷刺的,廠廣播站站長被廣播直播抓捕,還是以違反軋鋼廠治安管理條例的理由。
這一會兒,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李學武的身上,知道保衛組行動了。
不,不是這幾天被儲友恭控制的保衛組,而是在李學武領導下,真正的保衛力量。
只見李學武給看向他的周瑤微微點了點頭,便見這位保衛科副科長走到臺前,從擴音器里喊道:「行動!」現場便再次騷動了起來。
繼廣播里的單南奇被抓,現場執勤的治安員也開始了抓捕行動。
剛剛還意氣風發的儲友恭、陳叔毅、袁秀梅等人,一一被治安員叫起來帶銬子。
如有敢多說一句話,或者有任何反抗的舉動,都會被執行一整套的抓捕程序。
有前面周勇做案例,再加上會場都被廠護衛隊控制了,他們也知道大勢已去,只能乖乖就范。
如若換一個部門來,哪怕是紀監的人,他們也不會這么順從。
只能說保衛科的人早早的就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基因刻在了全廠職工的骨子里。
李學武發明的那一套抓捕動作程序,所有體驗過的人記憶深刻,沒體驗過的人畏之如虎。
臺下保衛科的治安員拿著名單點名抓人,臺上周瑤卻是已經對那些領導動了手。
包括馮道宗、彭永紅、靳良才等上面工作組的人,一一被搜身帶銬子。
彭永紅還忍不住提醒周瑤,說給他帶銬子,輕易沒幾個人搭里頭可摘不下來,別給她領導惹麻煩。
周瑤卻是不管這個,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打的彭永紅差點氣的腦出血。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當著馮道宗的面,他被一個女人給打了,這成何體統。
可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你彭永紅怎么了?
看看馮道宗,他有說敢不配合嘛!
你再看看廠領導程開元,他敢說個不字嘛!
熊本成還是他們任命的調查組副組長呢,是正兒八經的廠領導,可你看他敢給周瑤說話嗎?
所有人都很清楚,要動手的不是周瑤,而是坐在臺下扯閑蛋的李學武。
所有人也都很清楚,那些帶了武器的廠護衛隊輕易是不敢開槍,但你問問他們敢不敢用槍托捶你。
所有參與這場突如其來變革活動的人今天基本上都在這了,沒在現場的李學武也安排了人去抓捕。
這一招甕中捉鱉,屬實是給程開元的腦袋上捶了一拳頭,打的他是頭暈腦脹,嗡嗡作響。
看著保衛科點名抓人,站在會場角落里的彭曉力急的直跳腳。
他拔著脖子聽了名單上的名字,怎么沒有孫健的啊?
是不是自己沒給領導說清楚,或者這些人在做名單的時候把孫健的名字給漏掉了?
看著孫健安穩地坐在那里喝茶,彭曉力真的很想走過去提醒一下保衛科的人,那里可是還有一條漏網之魚呢!
任憑彭曉力多么的著急,可孫健就是穩穩地坐在那,好像真的沒他什么事一般。
會場內部參與變革活動的人被肅之一清,戴著手銬子被護衛隊的人帶走。
場內職工代表看看左右,也逐漸的響起了議論的聲音。
臺上只剩下沉默不語的程開元和熊本成,全場職工代表都不知道接下來要干什么了。
場內一出戲,廠外可還有一出戲呢。
當馮道宗等人被押著走出大會場的時 候,卻是發現場館外面全是護衛隊的人。
甚至連執勤的武裝車都開了出來,車上還高高的掛載著一挺輕機槍,護衛隊員眼神嚴肅銳利。
最讓馮道宗等人心虛的是,車邊站著李懷德,李懷德身后站著的是谷維潔、景玉農以及薛直夫。
四人面色一樣的嚴肅,面對馮道宗等人的目光一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
就那么冷冰冰的,似是路邊花壇里的白雪和冰一樣。
李懷德的目光甚至還意有所指地掃向了幾人手上戴著的銬子,多少帶著點情緒了。
雙方相顧無言,勝負已分,再說其他都是廢話。
而軋鋼廠的干部,似是儲友恭等人,也是羞愧難當,這會兒可說不出求饒的話來。
他們暫時是被保衛科以擾亂工廠生產秩序的名義逮捕的,下面如何處理,還得看李懷德的意見。
馮道宗等上面下來的人很清楚,李懷德不敢拿他們怎么樣,不過回去就說不定了。
儲友恭等人心中忐忑,怕不是要在保衛科里遭罪的,那李學武是個什么德行,他們最是清楚。
就站在那,李懷德帶著三人目送他們被帶上車,看著車開走,這才在栗海洋等人的提醒下,邁步上了臺階。
會場內,因為護衛隊都已經撤走了,再沒有人管制和約束,顯得有些吵鬧。
而因為臺上的兩位廠領導沒走,前排就座的處室領導也沒動地方,職工代表們自然不會走。
有人已經猜測,一會兒應該還有主角要上場,不然臺上的兩人為啥不動。
周瑤在抓人的時候已經給他們說了,出門在外,面子都是自己給的,敢亂動,真就別怪她不給兩人臉面了。
熊本成早就面如死灰,全身頹廢地坐在那低頭不語了,而程開元還堅持著,坐的筆直。
當看見李懷德帶著軋鋼廠其他三位領導走進會場后,當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后,程開元這才知道,自己真的敗了。
一敗涂地!
「呵呵呵,本成同志」
李懷德倒是沒有什么特殊情緒,帶頭鼓著掌走到了臺上。
先是跟臺下全體起立熱烈鼓掌的廠職工代表們揮手致意,隨后走到熊本成的身邊,主動伸出了手。
熊本成尷尬地看了他一眼,羞愧難當地伸出了自己的雙手,接住了李懷德的橄欖枝。
李懷德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很是關切地問候了幾句。
「本成同志雖然年歲大了,可做事不糊涂!」
李懷德握著熊本成的手,笑呵呵地對身邊幾人講到:「有擔當,有作為,咱們廠這是有此一老,如有一寶啊!」
這話就差指著熊本成的鼻子罵大街了,句句都是反著說的,看得景玉農等人都是嘴角輕動。
李懷德說是說的,可是沒有要收拾熊本成的意思,老家伙了,還能折騰幾年?
把這老東西放在那個位置上,只要壓住了,時不時的抽他兩鞭子,讓他長長記性,開會的時候聽話舉手就行了。
真要是換一個人上來,不一定有這么放心的人,也不一定如他這般乖乖的聽話。
諷刺完熊本成,李懷德又走到主位上,看著栗海洋撤換掉了馮道宗的名牌,笑著拍了拍身邊程開元的肩膀。
也不顧程開元現在豬肝一般的臉色,從話筒里對著臺下講到:「我不在家的這段日子里,是辛苦開元同志了」
不用奇怪,為什么剛才彭永紅講話的時候話筒被控制,這會兒李懷德用就可以了。
李學武的布置可遠遠不止這些。
「去邊疆我是迫不得已啊」
德擺擺手,示意臺下眾人坐下,也示意景玉農等人找地方就座。
他自己則是講道:「邊疆辦事處對于軋鋼廠未來的經濟和貿易發展起著重要的支撐作用」。
「可以這么說!」
李懷德給臺下揮了揮手,道:「有邊疆辦事處在,咱們廠的職工就有羊毛線用,就有牛羊肉吃,就有邊疆的水果吃!」
「好!」
臺下響起了熱情的叫好聲和掌聲,這是對李懷德的講話,對軋鋼廠現行的發展政策最好的支持表態。
「去邊疆以前我們是開了工作會議的」
李懷德笑著看了程開元的方向,道:「我是請谷副主任代為主持工作,請玉農同志輔助」
「沒想到開元同志這么的熱心積極,想要給我幫這個忙,實在是感謝」
李懷德話語里充滿了諷刺意味:「這體現了開元同志的無私奉獻,更體現了我們這一屆班子的凝聚力!」
「是好事」
他面色從微笑逐漸變得嚴肅了起來,道:「聽說今天開的這個會議是糾風會?」
「那確實得糾一糾風氣了」
李懷德輕輕拍了桌子,道:「我看廠里就有這么一股歪風邪氣在作亂」。
「在全國工交系統上下一心,響應號召搞工廠、搞學習的時候,就有這么一些人不安分守己,不按最高的指示做工作,偏偏就想搞一些小動作!」
「不會做事!就會搞人!」
李學武坐在下面,差點以為老李瘋了,在說他自己呢。
「他們想干什么!他們是想破壞我們廠的大好發展形勢,是想破壞正在建設的職工福利,是一小撮心術不正,思想扭曲的壞分子!」
「壞人!壞人!壞人!」
現場已經有職工代表激動地起身跟著李懷德喊起了口號。
如果說先前馮道宗等人批評工業變革,批評汽車項目什么的,職工代表有怨言不敢說。
可這些混蛋竟然提出停止居民區建設和福利系統的搭建,這不是毀了他們共同的利益了嘛。
要不是保衛處的人突然進來維持秩序,都有人上去抓了那些人下來說道說道了。
「當然了!」
李懷德受現場職工代表的激動情緒影響,也站了起來,一手扶著后腰,一手有力地揮舞著。
「紅星軋鋼廠的干部職工是有思想,有理想,是講正治,顧大局的!」
「在變革發展過程中,是有一些不同意見,但我李懷德還聽的進去不同聲音!」
「有問題可以討論解決,但我堅決不允許以這種破壞的形式和主張來影響到軋鋼廠的未來!」
「絕不答應!」
「絕不答應!絕不答應!絕不答應!」
現場的氣氛被李懷德調動的很是熱烈,職工代表們已經忍不住走出座位,涌到了臺前,圍住了李懷德等人。
「我要講!」
李懷德一揮手,很是嚴肅地講道:「軋鋼廠有如蕭子洪,如孫健,如于海棠,開明進取、以軋鋼廠未來發展為己任的同志們!未來的發展大局是不可摧毀的,是不可戰勝的!」
「好好好!」
現場氣氛在李懷德的講話聲中進入到了頂點,職工代表們聽著李懷德提氣的話語一遍一遍地喊著好。
彭曉力站在角落里有些傻眼,就連顧城找過來都沒有發現。
他深度懷疑領導是不是搞錯了,是自己從孫健的辦公室里偷證據的,不是孫健從他的辦公室里…
哎呀,他腦子這個亂啊!
這不僅沒有抓了孫健,反而讓他上了李主任的表功名單,是不是哪里出了錯。
這不是漏下一個壞蛋嘛!
會場在李懷德的講話結束后,氣氛稍稍有所緩解。
谷維潔和景玉農分別在李懷德的邀請下發表了講話。
谷維潔講的是她剛剛從上面學習回來,帶來了上面領導對于軋鋼廠發展的殷切希望,也帶來了領導們的祝愿,愿軋鋼廠越走越好。
一陣熱烈的掌聲過后,是景玉農的講話。
她分享了自己在其他單位演講羊城貿易經驗時的自豪心情。
當講到軋鋼廠的項目越做越多,越做越好,職工福利待遇越來越好的時候,其他廠的領導和工人們都無比的羨慕呢。
她臉上的自豪是做不得假的,眾人就愛聽別的工廠羨慕軋鋼廠,就愛聽廠領導自豪地說軋鋼廠最好的言論。
現場被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掌聲所充斥著,讓全場職工代表們的臉上都掛滿了笑容。
這幾天的人心惶惶在這一刻被李懷德等人安撫勸慰,并鼓舞著他們繼續沿著正確的道路前進。
當全場職工代表大會結束以后,眾人散場出門時,外面已經是晴空萬里,再無一點雨雪陰霾。
護衛隊的警戒力量早就撤走了,只留下幾攤雪痕,訴說著剛才的驚心動魄。
而走出來的職工代表們,好像什么事都沒看見,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急著要回到自己單位,把這一好消息傳達給同志們。
丁自貴看著風淡云輕的李學武,想著他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雄心壯舉,這一刻的坦然更加的年少了得。
李懷德在講話中并沒有提及這一次反敗為勝的最大功臣。
就像是遺忘了一般,反倒是是特別地讓有心人把李學武的名字刻在了腦子里,那一處堅決不能與之為敵的區域。
他故意端著茶杯同李學武走在了一起說說笑笑的,就像平常開會結束后的閑談一般。
思緒過后,丁自貴更知道李懷德不提李學武,才是最大的感念李學武。
再看李學武,身份絕對不簡單的是業務干將而已了,同患難的經歷,必然讓李懷德更加的信任和重用。
路上李學武笑著問起了廣播里的趣事,為啥袁華能頂得住那么多人的破門。
丁自貴笑著胡亂猜測,說不定是愛情的力量。
李學武則是哈哈哈大笑,說沒想到丁主任也相信愛情。
丁自貴則是噴了嘴里的熱茶,好笑地說自己一把年紀了,相信個屁的愛情。
兩人又提起今天的布置和安排,李學武卻是沒有藏著掖著的。
說了請保密部余大儒利用調查竊聽一事做遮掩,在相關位置布了監聽設備。
又提及蕭子洪牽頭,從訓練場調人下來,利用人事變動做遮掩,在相關部門安插了監視人員。
最后是安排于德才作為協調人員,配合孫健、于海棠等人做偵查、反擊和布局抓捕任務,一舉將這次的大火撲滅。
丁自貴聽的是冷汗直冒,腿打哆嗦,李學武為了防范程開元,這是多久之前就在挖坑布局了。
可以這么說,程開元輸的是一點都不冤,儲友恭等人跟著陪葬也是活該。
李學武都坑過多少人了,還不漲記性,密謀暗算他,這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嘛!
歷來可只有李學武坑別人的,還不見別人坑李學武的呢!
徐斯年有話講,說李學武沾上毛就是猴!
丁自貴又提醒訓練場可是有調查組的人上去了,準是還有人里應外合呢。
彭曉力小跑著追了上來,聽 了丁主任的后半段話撇了撇嘴,心里暗道:就丁學波等人那樣的棒槌,遇到周瑤還好一些,她講的是合規辦案。
但落在魏同的手里就不一定了,當初被調到山上管理訓練場,魏同就是因為下手狠,李學武怕他惹出事才這么安排的。
只能說丁學波現在的情況一定比羈押室里那些人慘,更慘。
彭曉力拎著李學武的茶杯和包在后面胡思亂想,身邊跟來的顧城則是想要提醒他,是不是該說那件事了。
彭曉力哪有心思幫他跟領導表功啊,還在猶豫是不是跟李學武匯報一下孫健的情況。
可就在一行人過了甬路,到了辦公區的時候,正巧見著孫健站在保衛樓門前跟周瑤說著什么。
而當李學武帶著彭曉力和顧城走到門前的時候,孫健和周瑤一起笑著給他們打了招呼。
「領導,人已經辦好了羈押手續」
周瑤敬了一個禮,給李學武匯報了工作進展。
李學武則是點了點頭,道:「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帶他們走,更不能安排見外人」。
「明白!」
周瑤點頭,很是認真地應了一聲,還悄悄地問了一句要不要上項目。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她,提醒道:「你可得注意一下言行舉止,剛才我在會場可是聽他們議論,不敢找你處對象,說太兇了」。
「我…」
周瑤使勁忍住了嘴里要說出來的話,無語地瞪著李學武。
當初是誰讓自己去訓練的,當初又是誰說保衛處的人要剛強一點的,現在說我兇,說我找不到對象了!
你要負全部責任!
李學武才不會負責任呢,他是出了名的三不原則男人。
逗了周瑤一句,同孫健示意了一下,便往樓上走回去。
而孫健站在門口,笑呵呵地拍了拍彭曉力的肩膀,問道:「你為啥老是用這種目光看著我?」
「是嘛?」
彭曉力忍不住又用懷疑叛徒的目光掃了孫健一眼,嘴里仍自辯解道:「沒有啊」
「呵」
孫健好笑地點點頭,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辦公室的門鎖換了鑰匙,以后不要再來了,這回可沒有你要的證據了」。
說完,也不顧目瞪狗呆的彭曉力和顧城兩人,隨著李學武進樓,往樓上走去。
彭曉力懵了,瞪大了眼睛看著孫主任消失的背影,滿臉的不敢置信。
而顧城明顯的看出了端倪,拉了他一把到墻邊,手指著他罵道:「你個傻嗶!」
「什么?」
彭曉力還沒反應過來,一臉見了鬼似的看著顧城。
而顧城則是懟了他一下,瞪著眼珠子氣道:「分明就是孫主任故意讓你去他辦公室的!」
他這會兒想著自己被彭曉力神經兮兮地帶著,跟傻嗶似的大半夜不睡覺去撬孫主任的辦公室。
然后偷拿那些明顯是孫主任故意給他們準備的所謂證據,兩人還竊喜不已的來找李副主任表功,真是羞恥的要命。
就這嗶樣的,丫的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深入敵后,智勇雙全,特么的!
顧城現在也沒心思、更沒臉面去找李學武表功了,懷著嗶了狗的心情回了主辦公樓。
而等彭曉力渾渾噩噩地回到樓上,推開領導辦公室的門,正見著孫主任同領導匯報工作。
見他這幅霜打了的茄子模樣進來,那副羞愧難當的表情逗得李學武同孫健相視一笑。
孫健在煙灰缸里掐滅了從李學武這里領到的第一支煙,笑著站起身道別。
而走到門口,看著彭 曉力的倒霉模樣,他倒是沒在意地點頭笑道:「挺可愛的」。
得了這個評價的彭曉力更是羞恥的無地自容了,恨不得把領導辦公室里的地板拆開,用腳趾頭給領導再掏個躍層出來。
「怎么?腦袋插褲襠里拔不出來了?」
李學武笑著看了走近的彭曉力一眼,見他還是這幅模樣,點點頭說道:「做工作嘛,哪里有不犯主觀認知錯誤的」。
「但是要記住,年輕人可以犯錯,但不能自以為是」
翻看著手里的文件,李學武很是難得地叮囑道:「你在辦公室是多待了兩年,有了一定的工作經驗和歷練」。
「但是,做秘書工作,你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有很長的路要走」。
「是,謝謝領導教誨」
彭曉力點頭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認知,也做了表態發言。
只是內心中還是忍不住的吐槽:自己要走很長的路,恐怕就是您這些老前輩們的套路了。
十二月七日,本來是周日的,可李學武還是按照李懷德的電話要求來了廠里。
一大早的,本來是想睡個懶覺再往俱樂部去。
可誰承想,栗海洋打電話通知他,上面有領導要來處理昨天的事,所里李主任請他去廠里。
李學武在電話里已經跟栗海洋說了,只要李主任同意,可以提走羈押室那些人。
但栗海洋也憋著笑強調了,李主任特別叮囑,說他不休息,李副主任也甭想著休息。
李學武撂下電話差點要罵大街,還是看在閨女李姝的面子上饒了李懷德那個老登。
蓋因他打電話的時候,李姝就扶著她的小床圍欄眼巴巴地望著他,那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疑惑啥?
好像是在問他,這通電話是不是打給她的,她已經睡醒了,可以接聽的。
李學武滿心怨言地來到廠里,看見周瑤也在,便主動問了緣由。
周瑤無奈地攤了攤手,說了栗海洋昨天就給她叮囑,讓她不把事情處理完別回去。
看樣子李懷德也很清楚,上面下來的這幾位就是個燙手的山芋。
輕易交出去自己的面子過不去,不交出去上面的面子過不去。
真要是不給這些人一點教訓嘗嘗,還真以為他李懷德是好欺負的。
所以栗海洋給周瑤做叮囑的時候就強調了,廠內那些干部可以正常供給伙食,上面來的那幾位就不要給吃喝了,萬一出了事不好交代。
得周瑤自然是聽上面的話。
也就是說,差不多24小時了,那幾位水米未進,還待在特別悶熱的羈押室里。
栗海洋見著他來了,還特意打電話讓他過去,陪李主任一起見一見上面來的領導。
李學武直接就給拒絕了,這又不是什么好事,他才不去摻和呢。
現在是上面的領導為難,手底下的人犯了錯,讓下面的工廠給扣下了,是來認錯服軟領人的。
又特么不是來發大獎狀的,李學武傻了才會去看上面的領導丟面子呢。
李懷德現在長能耐,故意在那些領導面前得了便宜賣乖道委屈,他一個小小的副主任,可禁不住那些大佬們的注意。
這件事啊,還是讓上面的領導覺得是李懷德深謀遠慮、老女干巨猾的好,真要是知道有他這么一位深明大義,正氣凜然的智多星存在,那還不得眼氣死啊。
李學武不想去觸這個霉頭,更不想跟著李懷德去出那個風頭。
李懷德這一次確實揚眉吐氣了一把,上面來領人的領導態度放的很低,
主動跟軋鋼廠表示了歉意。
尤其是這三人帶頭自作主張組建的工作組,給軋鋼廠的生產生活帶來了困難。
帶隊的領導同李懷德一起來保衛處領人的時候,當著好多人的面,嚴肅地批評了馮道宗幾人不顧全大局,亂彈琴。
馮道宗等人在羈押室餓了一天一宿了,就算是想要辯解,這會兒也沒力氣了。
尤其是當著領導的面,當著軋鋼廠一眾人的面,老臉徹底丟盡。
他也就是不服輸,想著自己上一次從軋鋼廠灰溜溜的走不服氣,有楊元松攛掇著,還真就敢再闖老虎洞。
沒想到的是,老虎洞里有真老虎啊,昨天差點坐了老虎凳。
看著幾人萎靡不振的模樣,帶隊領導也是頭疼,主動表示回去后一定會嚴肅處理這件事的。
李懷德倒是不敢奢求馮道宗幾人一定會被怎么著,誰知道他們這個工作組是自作主張,還是被甩鍋了。
就他想來,如果沒有這一次的逆風翻盤軋鋼廠怕不是要改朝換代了。
當然了,領導都服軟了,他這漂亮話得要說。
一邊是對于領導的為難表示理解,一邊也在責怪保衛處處理不當。
怎么能說抓人就抓人呢!真是胡鬧!
他目光早就掃視好幾圈了,都沒發現李學武的身影,知道這小子絕對不會露面的。
所以,他在話語里批評了在家主持工作的蕭子洪。
什么思想認識不到位啊,什么業務水平有待學習提高啊,什么個人能力較為平庸啊,反正是各種批評。
蕭子洪其實也挺無語的,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啊。
他明明什么都沒干,甚至抓人和給這幾個貨餓肚子的事都不知道,卻是莫名其妙的背了一口大黑鍋。
想想也是委屈,來保衛處都沒幾個月,算算都不到一百天,數數這都背了多少黑鍋了。
不過怎么想這口鍋都得是他來背啊,因為李學武出差不在家,儲友恭犯了錯誤頂不著,保衛組就剩下他一個了唄!
所以李懷德訓斥著他,他看著上面的領導訓斥著那三個倒霉蛋兒。
工業部生產計劃指導辦公室副主任馮道宗工業部機關辦公室副主任彭永紅 工業部機關辦公室宣傳處副處長靳良才。
這三位今天從這走的時候,摘了銬子是這個身份,再見面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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