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鳳山是軋鋼廠的業務領導,他的話自然是代表業務這邊的班子成員表態了。
李學武同在場的一些干部都聽出了廠長話里的一些弦外音。
抓生產和抓變革,哪個輕,哪個重,他今天好像是在給會場內部的人進行了要求。
工作組那邊的馮道宗聽的直皺眉頭,但楊鳳山沒有說的很清楚,他也就沒開口。
不過李學武還是能看出工作組對楊鳳山這種態度的不滿,更直接的表現就是接下來的一些發言,工作組成員都有針對的強調了當前開展大學習、大討論活動的必要性。
李懷德在會議上講話不多,但著重強調了組織紀律性,更強調了穩定和諧的組織氛圍對當前軋鋼廠的形勢有多么的重要。
徐斯年聽他講這些的時候還看著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那意思是說,你瞧李副廠長都開始講穩定和諧了,是不是很有意思。
李學武可不覺得有什么意思,后勤管理處的負責人懸而未決,工作組的一個專班進駐了后勤管理處開展為期一個月的整理整頓工作,李懷德不跳出來說幾句才怪了。
還有就是楊鳳山在楊元松的支持下正在重新穩固對軋鋼廠的主導權和行政權,他不在這個時候扇扇風怎么對得起他先前的努力。
這也是他在催促廠讜委那邊盡快完成后勤管理處負責人的選定工作,尤其是在選拔的時候充分從穩定大局出發,重點考慮他的意見。
谷維潔作為廠讜委副書記,在會議上做了關于大學習、大討論活動的專題報告,將軋鋼廠當前正在開展和組織的相關活動情況做了詳細的說明和要求。
重點指出了當前一些單位錯誤的行為和嚴重的后果,直接點明了哪個部門有哪些問題,現場督促他們下會后整改和整頓。
其他幾位領導也都在各自負責的業務上針對這次活動會議做了表態發言。
這里比較特殊的是聶成林,他是因為先前同技術處和生產管理處部門負責人的矛盾關系,這一次的發言很簡短,只說了些空話。
這種態度讓在場的領導都皺了眉頭,也讓馮道宗很生氣,在隨后的講話中重點提到了團結和工作態度。
會議的第一項議程很重要,內容也很多,所以花費的時間也很多。
最后經過討論研究決定,全體讜員大會將在年中會議期間召開,議程和具體的活動內容將由專項領導小組研究決定。
而在本次會議上也選出了專項領導小組成員,軋鋼廠將成立以楊元松為組長,楊鳳山為副組長,景玉農、谷維潔、李懷德為組員的領導小組。
并且成立領導小組辦公室,辦公室主任為徐斯年,辦公室成員從廠辦和各科室抽調專員組成。
會議定于年中會議召開也是遵從了楊鳳山的意見,也符合工作組的指導意見。
兩方面都求穩,在這一點上倒是達成了共識。
楊元松將手里的稿件翻了一頁,隨后看了周圍一眼,清了清嗓子說道:“下面進行今天會議的第二項議程,研究討論年中會議干部工作調整方案…”
這當然不是軋鋼廠干部調整的具體方案,而是研究討論干部調整方案的方向和重點。
將由負責干部調整主要業務的楊鳳山和谷維潔分別發言,就當前工作重點以及需要加強的部分進行強調,算是給年中會議定個調子。
這種部門負責人以上參與的會議絕對不會定這種方案的,如果這次會議上定了調子,那么具體的方案應該是由軋鋼廠人事處和讜委組織處分別提請相關的議案,交由相關的領導進行審核。
而在領導審核過后,部門主要負責人的人事調整將會在辦公會上進行討論,而部門內部的人事調整將會聽取主要負責領導的意見,根據實際情況進行協調處理。
年中會議上將會針對軋鋼廠干部進行微調,或者說加強補強的調整都是慣例,在會議上并沒有引起什么波瀾。
主要還是李懷德就后勤管理處工作的特殊性以及重要性做了發言,意圖在年中會議前安排后勤管理處副處長岑輔堯主持工作。
但這一項議題并沒有得到會議的支持,因為現在后勤管理處由岑輔堯主持工作是事實,無需重復命令。
畢竟后勤就剩那么一位處級干部了,難道還能讓科長主持工作不成?
再一個,李懷德的意思是想安排岑輔堯占位置,提前造成上位的意向,也給他接下來的工作減輕壓力。
楊元松并沒有答應這個意見,主要還是顧忌年中會議的進程,現在還沒有到討論具體職務調整的時間,貿然安排只會打亂會議的節奏,也會引起不必要的討論。
這項議題過后便是李學武比較關心的,關于董文學職務調整的問題。
楊元松在講話中態度很堅決,意圖很明確,點出了煉鋼廠主要負責人提升地位的必要性,也點出了軋鋼廠班子里需要新鮮的血液和思想。
工作組的人對煉鋼廠那邊的情況不大了解,僅僅是從紙面上做了一些判斷,知道董文學是個“專家”型干部,天然的對他沒什么抵觸。
不過馮道宗也在接下來的發言中提醒了軋鋼廠讜委,要注重實際發展需要,牢牢掌握引領擔當的責任,重點把控軋鋼廠的整體工作節奏。
楊元松是要充分聽取各方意見的,包括工作組的意見以及廠工會的意見。
最后會上一致通過了關于軋鋼廠報請上級提升煉鋼廠主要負責人進入軋鋼廠讜委的決定。
其實這種議程拿到現在這種會上來提就已經很成熟了,不知道要經過幾次書記辦公會和讜委會了,這應該就是最后一次會議了。
李學武聽到會議通過后,便知道董文學進廠讜委的事情定了。
主要還是煉鋼廠的成績,以及軋鋼廠這邊的組織需要,跟廠讜委的決定因素關系不大。
會議過了這個議程后又討論了兩個議程,一個是讜委搬家至輔樓的事,另一個是經全面考慮,干部進餐將會重新轉回小食堂進行,同時會增加小食堂的廚師名額。
讜委搬家的事李學武早就知道,從輔樓的施工進度和裝修進度就能知道讜委什么時候搬家了。
只不過是因為這個月有個年中會議,分會議前后搬家的區別罷了。
這次會議上倒是確定了,從今天開始,讜委相關各處室就可以按照既定方案進行搬遷了。
搬遷也不難,讜委樓的辦公室和各處室、部門的位置早就劃分好了。
難的是現有的部門進行分家,比如廠辦,這里就有很多負責讜委又負責廠辦業務的秘書。
還有就是資料的分家,因為之前一直在一起辦公,所以資料都是放在一起儲存的,這次分家就要全都厘清了。
最后就是業務分家,比如人事處和讜組部,這兩個部門下屬的很多辦公室都在一起,這一次分家也要將具體的業務區分開,干部區分開。
人事處只能管廠辦這邊的機關職員和工人、服務人員等,而讜組部將管理軋鋼廠所有的干部人員,這是很明確的。
楊元松、谷維潔、薛直夫等讜委領導將搬遷至讜委樓辦公,工會也將隨同搬遷,一同在那邊辦公。
主辦公樓將會騰出很大的地方,各部門也將會調整具體的辦公環境,以及解決一些干部的辦公室問題。
會議的議程說的不重要,但是行動起來卻是個大活兒,在會上楊鳳山給定了三天的時間,李學武估計著不太夠用,光是資料就夠折騰一陣的了。
保衛處當初搬家還是因為他們是單部門調出,有充分的準備。
像是這種爹媽分家的情況,“家產”且掰扯不清呢。
而后面的那個議題,關于干部重新調整回小食堂就餐的情況李學武倒是沒在意,雖然他之前沒聽到這個消息,也許是書記和廠長討論決定的。
這可能跟招待所日益增多的客人有關系,來東城辦事的系統內部人員、相關單位的會議、來廠學習和參觀的團體等等,人多了,吃飯就成了問題。
招待所有提出在二樓重新規劃出一個就餐的位置,但是被廠長拒絕了。
本來住宿的地方就不夠用,還要因為干部就餐占據招待所住宿的地方,實在是沒道理。
關鍵是以前的機關小食堂還空著呢,只不過是因為以前的廚子太孬,大家都去了大食堂吃,漸漸的把小食堂給整黃了。
現在既然招待所能把食堂做好,那機關小食堂一樣能做好。
楊鳳山這么有決心的理由就是,機關小食堂的主任由招待所副所長張松英兼任。
看到會議上下發的方案,李學武的眼皮挑了挑,不知道楊鳳山這是怎么了,主動提拔任用跟他有關系的干部了,以前可是很謹慎的。
上次給傅林芳要那個副所長,讜組部的韋再可后來給他打電話說廠長過問了。
當時他具體是個什么意思李學武不懂,現在這么一招兒下來,李學武還是有些不懂。
不過安排張松英去兼任小食堂主任倒也不算很意外,借雞生蛋的道理誰都懂。
延續招待所的管理模式,調配兩邊的廚師崗位,變的只是就餐的地點,不變的是服務和口味。
也許是被廠里的這些新鮮思想刺激的,楊鳳山現在舉措間也帶著小心和謹慎,不似從前的一意孤行了。
就拿小食堂來說,將干部就餐環境從招待所調整回小食堂,不僅僅是為招待所的客人騰地方,也是降低他們在招待所就餐的影響。
這幾個月招待所的就餐經歷不止一次的,楊鳳山遇到各種來廠里辦事的人主動跟他打招呼。
都是關系戶,都是認識的,怎么能不站住了說幾句,很耽誤工作。
尤其是吃請的問題,在招待所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干部們吃吃喝喝的,還以為開小灶了呢。
現在好了,大家都回原來的位置,不僅僅是廠領導和處級干部回小食堂就餐了,就連科級干部都能來這邊就餐。
甚至是秘書,都能來這邊,分餐制,干凈又衛生。
方案上寫了,小食堂重新清理整頓,重新粉刷和裝修,桌椅都照招待所食堂的制作,模仿的不要太徹底。
而當會議結束后,李學武跟著徐斯年一起往出走,徐斯年倒是跟李學武提了一嘴小食堂的事。
小食堂主任的安排還真就不是楊鳳山提的,而是他提的,主要還是想保證小食堂的就餐環境和管理。
徐斯年起先是想調劉嵐過去當主任的,但是被主管后勤的李副廠長給否了,說不大合適。
不大合適的理由很充分,劉嵐任職的時間短,在股長的位置上并沒有做出什么成績,沒有提拔的必要。
而徐斯年在提出由張松英兼任的意見后,李副廠長這才點了頭。
張松英本身就是招待所的副所長,更是在招待所整頓工作的時候做出了成績的。
現在招待所實施的夜餐服務,以及招待所的服務管理都是她在做,很有管理經驗。
當然了,這些都是徐斯年說的,李學武想的是上次秦淮茹給他說的,李副廠長不喜歡劉嵐太高調。
這確實是李副廠長的個人意愿了,很明顯的,劉嵐太高調了,對他的影響也是不好的。
兩人的事情該知道的都知道,該裝糊涂的也都在裝糊涂,這種事上不得臺面,更值不當的追究。
純屬個人娛樂愛好,只要不涉及到利益的輸送,就沒有什么大問題。
以前劉嵐可能就著他的光撿點剩菜,這根本就不足以上升到利益輸送的問題上,現在她主管招待所食堂,那邊還有個錢師傅呢,更涉及不到利益關系了。
李學武只是聽徐斯年說,他并沒有說些什么。
倒是跟樓梯口遇見了上樓的李雪,可能是去幫景玉農辦事了,手里還捧著文件。
見著自己二哥和徐主任,李雪也是微微驚訝了一下,不過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主動跟兩人打了招呼。
“徐主任好,李副處長好”
“呵呵”
徐主任沒應聲,只是輕笑了一下,看了李學武一眼。
辦事員里敢跟李學武稱呼李“副”處長的,恐怕真的只有這么一位了。
其他人要么叫李處,要么就叫李處長,真是少有叫全了的。
李學武看了妹妹一眼,聽見她的稱呼也沒在意,點點頭,同徐斯年繼續往樓下走了。
徐斯年回頭看了李雪一眼,用胳膊碰了碰李學武,笑著說道:“真沒想到啊,綿羊放在狼跟前兒,這成長的倒是快了”。
“什么破比喻啊”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看徐斯年,撇嘴道:“你把景副廠長比作綿羊不大合適吧”。
“去你的吧給你個梯子你都能上天!”
徐斯年就知道李學武嘴里沒個正常話,他腦子里說不定正尋思啥呢,聽見自己說這個也就跟著胡謅了。
“哎!說真的啊!”
徐斯年再次碰了碰李學武的胳膊,示意了樓上一眼,道:“李雪確實學的很快,我看著頗有幾分景副廠長的風采了”。
說完點了點李學武又笑道:“小心培養出來一個競爭對手”。
“呵呵,那我要給她送禮的”
李學武輕笑出聲,這會兒出了樓門,周圍也沒有旁人了,玩笑不介意多說一些。
“如果她真能將李雪培養成我這樣的,即便是跟我走不到一起的,也算是一種勝利了”。
“這話還真是!”
徐斯年手指摩梭著下巴,點頭道:“不用說別的,李雪現在十六,要真是趕在二十歲的時候達到你現在的這個成績,你就得考慮往別處發展了”。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道:“我期待這么一天,你徐主任也多多幫忙吧”。
“我幫…”
徐斯年剛想說話,見著李學武往保衛樓走,便招呼道:“到飯點兒了,你干啥去?”
“送筆記本”
李學武也沒回頭,只是背對著徐斯年揚了揚手里的筆記本,聲音傳來的時候都走到院里了。
徐斯年也知道李學武有別的事情,便搖了搖頭,往招待所去了。
小食堂還得整理和裝修呢,回來這邊就餐也得等一段時間呢,現在暫時還得在招待所吃飯。
李學武回辦公樓的時候各辦公室的人都走完了,全都去大食堂就餐了。
三樓只有幾間辦公室里還有人,都是忙工作,請同事幫忙代打飯了的。
夏天就這樣好,打了伙食回辦公室吃也行,不會有涼了的問題。
冬天就不成了,去年冬天就算是食堂沒地方也都擠著地方吃了,要不就是用棉帕包著,還得小跑著往回趕。
李學武回樓上是因為開會的時候見著沙器之在會議室門口給他比劃了一個電話的手勢,知道上午開會的時候有電話過來。
值得沙器之去會議室外面提醒他的,那一定是大事了,跟吃飯相比,得先把事情做了。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沙器之在等他,見他進屋,沙器之主動接了他手里的筆記本,匯報道:“是治安大隊來的電話,沈大隊”。
“我知道了”
李學武拿起電話就要了治安大隊,看向站在一旁的沙器之說道:“去吃飯吧,沒你的事了”。
沙器之點點頭說道:“我讓老張幫我打了,您先打電話,晚一點我給您匯報上午的工作”。
因為開會的緣故,保衛處上午的工作積壓了下來,尤其今天還是周一,很多工作都亟待解決。
李學武點了點,示意自己明白了,耳邊已經傳來了沈放的聲音,他也就沒跟沙器之多說。
“我是李學武,出了什么事?”
“是分局的事”
沈放在電話那頭語氣很嚴肅地說道:“上午接到通知,說是下午分局治安處陪同市局正治部的領導到治安大隊檢查大學習、大討論活動的開展和執行情況”。
“王政委不在嘛?”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他就說那孫子不會善罷甘休的,還真是拐彎抹角的來了這么一下子。
跟軋鋼廠今天開的會一樣,都是借題發揮,找的也是同樣的借口,李學武瞇著眼睛直想罵娘,就不能換個花樣嘛?
沈放很無奈地問道:“你覺得我在給你打電話,王政委應該在哪?”
“啪!”
李學武一拍自己的額頭,閉著眼睛說道:“都特么給我忙蒙了,艸!中午吃了飯就過去,你先準備吧”。
給沈放說完,李學武掛了電話就往出走,正好在走廊上遇見了沙器之。
“準備一下,下午得過去一下,有檢查”
“好的”
沙器之愣了愣,他也是沒想到治安大隊那邊會因為有檢查而叫李學武回去。
這在以前是不用回去的,只要有沈大隊在,或者王政委在,就沒有問題的。
誰不知道治安大隊現在是東城的王牌,手里有家伙,誰都想著借光的,又有誰會真的查。
再說了,治安大隊是聯合八一六團一起搭建的訓練體系,在這個時候可是吊打同行的,怎么會出現檢查問題。
李學武可不能像沙器之這么想,都知道是治安處陪同了,他再不過去露個面,到時候還不是人家怎么說就怎么是了嘛。
有的時候態度決定一切,而有的時候態度又不能決定什么,但是能表達什么。
沙器之見著李學武下樓,趕緊去辦公室收拾李學武的包和文件,今天落下這么多工作,緊急的他得想辦法讓李學武在路上就給處理掉,等下午檢查的時候再讓韓建昆送回來。
有的時候領導忙,就只能這么做,工作得由著秘書來調配,不能干等著。
李學武到招待所食堂的時候有的人都吃完了,還跟剛進門的李學武打招呼呢。
匆匆招呼了幾聲,李學武找了個空位置坐下便要去拿碗筷吃飯。
秦淮茹見著李學武進來便去準備了,這會兒卻是搶在李學武抓了碗筷前就將準備好的伙食放在了李學武的面前。
而他要抓的碗筷也被秦淮茹挪了一下,示意李學武吃她剛從食堂打來的飯菜。
李學武點了頭,也沒跟秦淮茹說什么,低頭便開始吃。
徐斯年是見著李學武進來的,這會兒他都吃完了,正跟桌上的人抽煙打屁呢。
他是想等著李學武吃完再招呼一起聊聊的,這會兒見著他吃的快,一看就是有事的。
“咋地了?讓狗攆了?”
“差不多”
李學武抬頭看了走到自己身邊的徐斯年一眼,又低頭吃了起來。
徐斯年看著李學武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由的咧咧嘴,問道:“沒啥事吧?有事你說話”。
“沒事,你甭管了”
李學武借著吃菜的工夫回了徐斯年一句,接了張松英遞過來的湯碗喝了一口,隨后示意了張松英道:“今天會上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是”
張松英見李學武在這跟她交代工作,很是認真地應了。
會議剛開完,領導們往這邊走的速度都沒有消息傳過來的速度快。
張松英坐在辦公室就知道上午的會議有關于她兼任機關小食堂主任的。
這算是驚,也算是喜,驚的不大,喜的也很小,只是兼任一個小食堂的主任,無論是規模還是勞動量都很小。
沒有住宿,沒有服務部,沒有茶廳,只是一個小食堂而已。
基本上一頓早飯,一頓中午飯,晚飯都很少有領導會在廠里吃,除非是值夜班或者加班開會的。
她就是這邊的管理者,去那邊兼一份差也就多一份工作而已,除了同事們羨慕的眼神,她好像也沒得著啥好處。
李學武對這件事卻是很重視,點了點徐斯年的方向對著張松英交代道:“多跟徐主任溝通,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多請示,多匯報,領導交代的任務做好,不要出現紕漏”。
“是,知道了”
張松英點頭應是,同時也跟徐斯年打了招呼,被徐斯年笑著應了。
等張松英走了,徐斯年對著要吃完的李學武問道:“是市里的事?”
“嗯”
李學武將最后一口饅頭放進了嘴里,端著湯碗就開喝。
徐斯年見李學武承認是市里的事,心里不由得落了一塊大石頭,只要不是軋鋼廠的就好。
不過心里的石頭放下了,他還是關心地說道:“如果事不可為,那就放棄掉,你的根本還是在咱們廠里,他們奈何不了你的”。
“呵呵,謝了徐主任”
李學武輕笑著拍了拍徐斯年的肩膀,道:“不過你放心,沒多大點兒事”。
說完扶著他的肩膀直接站起身,臨走的時候示意了食堂的方向輕聲叮囑道:“多幫忙盯著點,服務工作不好做”。
也不等徐斯年答應,李學武已經轉身往門外去了,這會兒韓建昆的車已經等在門口了。
“吃了嘛?”
李學武拉開車門子問了一句,見韓建昆點頭,這才跳上了指揮車。
韓建昆先來接的李學武,又在辦公區的路邊接的正抱著文件的沙器之。
沙器之一上車便開始給李學武交代軋鋼廠的工作,并且把剛擰開的鋼筆遞給了李學武,隨后便是一份份的文件。
李學武靠坐在后座上,用手提包擔在了腿上,接了沙器之遞過來的文件便開始看,看好了一份便簽署一份的意見和署名。
沙器之接了文件立即就會遞過去一份,嘴里簡明扼要的解釋文件的內容和要求,以及涉及到的關系。
他接過去的文件還要檢查李學武的意見和簽名是否規范和完整,同時在他的筆記本上記錄備份。
兩人配合默契,當韓建昆將指揮車開進治安大隊停車場的時候,沙器之正好將文件整理完成。
李學武自己擰了鋼筆,隨后遞給了沙器之,在下車前交代道:“你們可以先回去了,等一下來接我就是了”。
沙器之見李學武這么說,確定了一下這邊不需要他,便示意韓建昆往回返,他手里有一些文件需要在下午上班前回復給廠辦。
沈放見著李學武一個人進的大院還往他后面瞅了瞅,再確定李學武真是一個人來的,不由得笑道:“單刀赴會?”
“你太看得起他們了”
李學武笑了笑,從兜里掏出香煙扔了一根給沈放,自己則是點了一根。
待抽上了煙,李學武用夾著煙的那只手示意了一下,問道:“知道都檢查什么嗎?”
“不知道”
沈放抽了一口煙,瞇著眼睛說道:“人家就說了檢查大學習、大討論活動的開展情況,不過我估摸著不一定”。
分析完,沈放微微搖了搖頭道:“來者不善啊”
“不!”
李學武點了點沈放,又點了點自己,玩味地說道:“嚴格意義上來講,咱們才是來者!”
“艸!”
沈放聽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翻了翻眼珠子沖著李學武說道:“嚴格意義上來講,你才是來者,我不算!”
“那你算什么?”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沈放,又往門口看了一眼。
沈放扯了扯嘴角,道:“我充其量只能算是個臨時起意…”
“二鬼子?”
“滾嘰霸犢子!你才是二鬼子呢!”
兩人在院里沒說幾句話,門口便傳來了汽車的聲音,李學武和沈放一同往出走,剛到門口,正好迎上了進來的幾臺車。
兩臺212,三臺嘎斯69,這個時候的212還沒普及開呢,可能只有市局弄著車了,現在看著車上下來的應該就是市局的人了。
沈放帶著綜合辦的人主動給開的車門子,李學武也是主動上前敬禮握手的。
頭車上下來的中山裝很倨傲,聽見身后跟上來做介紹的賴山川說這就是治安大隊的負責人,治安處副處長的時候就沒用正眼瞧李學武。
即便是李學武敬禮的時候對方也是眼睛往院里撒么著,根本沒看他。
握手也是很隨意,只是搭了一下便過去了,由著賴山川引領著往院里去了。
沈放走到李學武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想要安慰幾句,卻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李學武也是個成年人了,自然知道隱忍的道理,對著擔心神色的沈放笑了笑,邁步跟了上去。
治安大隊這邊安排的人檢查組全都沒用,只由著賴山川領著轉了一圈,介紹也是由賴山川介紹的。
等到了會議室,為首的那名中山裝跟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便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了。
他身后一直跟著的年輕人走過來毫不客氣地跟李學武開口道:“你們治安大隊的正治活動是誰負責的?”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瞇了瞇眼神沒搭理他,而是看向了賴山川,以及他身邊坐著的那個中山裝。
到現在賴山川還沒給他介紹這人是誰呢,到底是哪個廟的,只聽賴山川稱呼他為王主任。
年輕人見李學武不聽招呼便要皺眉,沈放上前一步,主動開口解釋道:“活動都是由我們王政委主持的,但現在她人在訓練場主持新隊員的政訓工作,沒法趕回來,見諒”。
“訓練場在南方啊?”
小年輕的話語很不客氣,瞪了李學武一眼,對著沈放說道:“上午通知的你們,一半天兒還趕不回來嘛?”
李學武見他這么豪橫,眼眉挑了挑,在屋里眾人的注視下邁步走到了賴山川的身邊,抽出椅子坐了下來。
“咔噠”
李學武的打火機響聲挑動了賴山川的嘴角和那位中山裝合著的眼皮。
“我是治安大隊大隊長,也是治安大隊的總負責人,有事可以跟我說”
李學武這話并不是沖著那小年輕說的,而是直接沖著那位中山裝說的。
既然都不客氣了,也都撕破臉了,李學武也就沒什么好臉色了。
賴山川見李學武這副模樣,瞪著眼睛訓斥道:“李副處長,怎么跟王主任說話呢!”
“吼,哪位是王主任啊?”
李學武吊了吊眼皮,輕笑道:“您這一來就跟逛自己家后花園似的,我這干晾著,還不知道你們都是誰呢”。
“我是咱們局正治部的副主任,我姓王”
那位中山裝也許是看出了李學武的不滿,瞇著眼睛主動開口道:“李副處長,現在認識了嗎?”
“呵呵,不好意思,眼拙”
李學武眼睛微微一瞇,抽了一口煙,嘴角吹著煙霧,輕聲笑著問道:“剛才見您像是沒睡醒似的,還以為您沒看見我呢”。
一個副主任,現在這個時候還沒提級呢,正處就這么傲,眼里真是裝不下人了。
王副主任好像也是頭一次在下面檢查的時候見著不怕他的干部,這會兒有些意外地打量了李學武一眼,問道:“你真不認識我?”
李學武見他這么說也是挑了挑眉毛,反問道:“咱們是同學?鄰居?親戚?”
賴山川見李學武胡攪蠻纏,鼻子都要氣歪了。
什么特么同學啊,李學武二十,王副主任都特么四十多了,怎么賃的同學關系啊,胎大啊!。
鄰居和親戚就更不像話了,有兩個人面對面這么論關系的嘛!
他算是聽明白了,李學武這是在撒潑呢。
“李副處長,請你端正態度,我們這是在檢查呢!”
“好!”
李學武看了身邊的賴山川一眼,點點頭說道:“我們配合呢,這不是正跟領導溝通呢嘛,你這太過于矜持了,也不說給我們介紹認識”。
說完伸出手看著王副主任笑道:“很高興您能來治安大隊檢查指導工作,我們一定配合”。
王副主任見治安大隊綜合辦的人舉起照相機了,眼睛瞇了瞇,很不情愿的再次跟李學武握了握手。
這手握的這個別扭啊,兩人坐直角,中間還隔著一個賴山川,在相機里看就是李學武壓著賴山川同王副主任握的手,賴山川只剩下半拉身子在相片里。
王副主任在握了手以后算是知道了李學武的厲害,虎口都是繭子,看來是個狠角色。
尤其是在李學武的腰上他看見了手槍,這才處級干部隊伍里不算很常見了。
都當干部了,還是管理干部,沒事帶著那玩意兒干啥。
不過當前的環境不穩定,李學武又是治安大隊這樣隊伍的一把手,帶著槍自然也能說的過去。
不過王副主任看到的卻是李學武兇狠彪悍又足智多妖的一面。
從剛才他故意怠慢李學武開始,他就在觀察著,發現這人真是會找時機,趁著賴山川一不注意就緩和了局勢。
至少現在這位李副處長能跟他直接對話了,不用隔著一個賴山川了。
小伙子看著是個有能力的,不過這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既然你們負責活動的干部不在,你又說能負責,那就由你來介紹一下你們單位大學習、大討論的開展情況吧”。
“是”
李學武見對方這么說,很是干脆地應了一聲,將手里的煙頭卡在了煙灰缸上,擺手拒絕了沈放遞過來的筆記本,就看著王副主任匯報了起來。
“治安大隊現役一千九百八十二人,其中守備力量二百七十五人,新組建的治安大隊一千五百人,其他均為后勤和管理人員”
李學武先是講了一下治安大隊的基本情況,隨后便開始了滔滔不絕的匯報表演。
“從治安大隊成立以來,政訓科秉持著抓思想,抓訓練的主體方針,嚴格執行上級要求的思想正治訓練同技能訓練相結合…”
“上午練技能,下午學正治,晚上做考核,日學日畢,日學日清…”
“在上級下達的應知應會基礎上,治安大隊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與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八一六團聯合共建政訓科,向優秀的鄰居學習,向最可愛的人學習…”
王副主任聽的很認真,但眼睛的余光不時地掃向身邊面色嚴肅的賴山川。
這也太特么能說了!他都說了,我說啥啊!
屋里的人也都被李學武鎮住了,無論是來檢查的,還是綜合辦的人,都很懷疑李學武嘴里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檢查人員懷疑數據和事實,而綜合辦的人懷疑李學武早就有準備。
一個很少來上班的人,每天只是來坐一坐,處理一些必要的文件,怎么可能對治安大隊這么了解呢!
綜合辦的人都驚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