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鄉—紅星公社”
這樣的分配結果張干事不能接受。
他有些站不穩,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要近距離再仔細看看,想要確定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可校長不給他這個機會,抬手就給了湊到自己身前要吃奶似的的張干事一巴掌。
“張德利!你給我滾下去!”
這位校長也是有料的,尤其是坐著的時候,前面有些大,張干事湊過來看名單的時候真像是要非禮她一般。
尤其是張德利負責了分配工作以后,在學校里的名聲就不是太好,好多女同志反應他的問題。
難怪她這么火大,要真是讓下面照相的人拍了去,她回家真沒法解釋了。
一巴掌打的張德利頭暈眼花,別看校長是女同志,可吃的肥,手勁兒大,差點把他呼死。
張德利眨么眨么眼睛有些發蒙,被上來的保衛干事給扯了下去。
他不想下去,他真的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冉家父母也接受不了,冉秋葉更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上面的校長還沒念完名單呢,冉家三口人已經抱頭痛哭了起來。
說是劫后余生也不為過了。
城鄉,紅星公社,這個地方在哪他們不知道,但他們能確定的是不用去蒙內了。
只要留在京城,無論是去哪里都不算遠。
要是最開始定的是去這里,他們還難免的要抱怨離家遠了,可現在有了蒙內做對比,他們只覺得無比的慶幸。
冉秋葉哭著哭著就愣了,她剛才光顧著激動了,沒有細想這種變化是因為什么。
可看著臺上已經念完名單,示意學校干事們組織老師們上車出發的校長,她這才想起去追問一下緣由。
可剛要邁步往前走,卻是被身邊的人擁擠著往后退,都在往他們身后的大卡車上走,她想要逆行過去實在不容易。
好在是校長一行人在往這邊走,大卡車邊上有念著登車名單的干事在組織老師們登車。
冉秋葉回頭安排著父母聽了那邊的名單,省的一會兒誤了車,要是真的念錯了,那就將錯就錯,死也不去蒙內。
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她心里不敢想的那種,這得跟校長確認了才能知道。
她無比的希望是那個人幫了自己,可又無比的希望不是那個人幫了自己,因為欠的太多了,她還不起。
可當校長一行人走近了,她要上前問這些的時候,校長看見她過來,先開口了。
“秋葉啊,告訴你爸媽,不要等卡車那邊了”
說著話微笑地示意了身邊站著的男同志說道:“你爸媽去紅星公社,沙秘書會送過去的”。
冉秋葉愣愣地看向校長身旁的男人,她確定不認識這個人。
沙器之也不認識冉秋葉,可校長說了,領導也說了,那他就會這么安排。
“冉老師伱好,我叫沙器之,軋鋼廠保衛處綜合辦的”
“啊這…”
冉秋葉明白了,這位沙秘書沒把話說的太明白,可她也已經明白了。
只是她一時間所有的話都堵在胸口,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校長好像也看出她的情緒激動了,笑著同跟過來的冉秋葉父母說了起來。
冉父聽到消息的時候不是沒有去找過校長,可當時校長給出的回復是分配結果還沒出來,不要道聽途說,要相信組織。
這會兒冉父還真以為是校長在給他們主持公道了呢,一個勁兒感謝著校長。
校長自然不會拒絕他們的感謝,畢竟這也真的是她給做的工作。
當然了,這里面的外因她就不用解釋了,看冉家兩位老師的意思,這因素還是在冉老師的身上了。
校長當然是明白人,李學武的秘書來這邊找她談事情,她哪里還不明白這里面的情況。
再一個,李學武辦事很講究,并沒有說不能分配下去勞動,更沒有提其他的條件,只是變動一下分配的去向。
這又不是什么特別難的問題,相比于軋鋼廠保衛處的一把手影響力,她可不覺得自己能硬逼著冉家兩位老師去蒙內。
即便是她不通融,人家也是有能力保人的,何必惹這個麻煩呢。
有的時候好人真的挺好做的。
等冉秋葉父母同校長感激過后,由著沙秘書忙,把行李裝上了車,再聽見沙秘書讓自己也上車時,冉秋葉還以為他是要自己去送父母呢。
可情況并不是這樣的,上車后沙秘書問了她家的地址,同司機說過以后,吉普車便奔著她家去了。
路上冉家三口人不明所以,可也不敢問出口,直到車停在了他家門口,沙器之跳下車打開后車門說道:“下來吧”。
“不是…”
冉父一邊下車,一邊疑惑地問道:“不是去紅星公社嘛?”
“是,是要去的”
沙器之笑了笑,示意了車后的行李說道:“紅星公社離的不算太遠,你們不想多帶些日常用的嗎?”
說完示意了身后的吉普車說道:“車上這么多地方,可以隨便裝的”。
“啊!謝…謝謝!”
冉父和冉母真的是驚喜異常,剛剛經歷過大喜大悲,現在嘴里都學會說客氣話了。
冉秋葉從另一邊下了車,看著父母拎著行李回了家里,猶豫著走到沙器之身前問道:“是他…”
剛說個開頭,她又怕這位沙秘書誤會,糾正道:“是李學武讓您來的?”
沙器之有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這話問的,該用敬詞的沒用,不用敬詞的倒給他用上了。
他還是少有的聽見有人直接稱呼領導的大名呢,不過他真不清楚這位同領導之間的關系,上次給小學打電話辦的那件事應該就是這位了。
出來時領導交代的也很模糊,只是讓他接人送人,并沒有說其他的。
“是李處長安排我們過來的”
沙器之微笑著解釋了一句,示意了冉家院子,又繼續說道:“可以先收拾著,不著急,我們先回去,等一會兒司機開車再回來接他們上山,那邊都安排妥當了”。
說著話便拉開了車門子準備上車,冉秋葉卻是緊走了兩步,對著沙器之說道:“請您幫我給他帶一聲謝謝”。
“這個我只能如實匯報”
沙器之抿了抿嘴,看了冉秋葉一眼道:“感謝的話您可以同領導直接說,或者打電話都行”。
說完關上車門子,示意韓建昆送他回單位,軋鋼廠還有工作的,李學武不能離開崗位,他更不能長時間離開李學武。
冉秋葉看著吉普車離開,站在門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是誰?”
墻角突然傳來一聲陰狠的疑問,嚇了發楞的冉秋葉一跳。
待她轉回頭才發現是張德利站在那邊憤恨地看著她。
冉秋葉懶得搭理他,轉回身進了院子,可張德利卻是追了過來,一把攥住了要關上的院門,低聲喝問道:“是誰?!”
“你個不要臉的!”
張德利眼里冒著火,嘴里冒著怨憤,如潑婦一般,好像對方背叛了自己似的。
“你到底背著我跟誰在來往!”
“你松不松開?”
冉秋葉真是一句話都不想跟他多說,使勁擠上了鐵門,滿臉陰沉地說道:“你要是不想要臉了,不想在這條街上活了,你直說”。
張德利像是觸碰到了火一樣松開了扳著的鐵門,看著冉秋葉關上院門后,憤恨地說道:“你耍我!你不是說你沒有關系的嘛!你個騙子,女人都是騙子!”
冉秋葉站在院子里看著他發瘋,聽見身后的動靜示意父母不要管。
張德利看見冉父和冉母出來,瞪著紅紅的眼睛低聲罵道:“冉老師,枉你還滿嘴的仁義道德呢,我們家的明媒正娶不要,這是要讓自己閨女給別人當小的了!”
他確認自己在迎接校長的時候聽見對方稱呼那人為什么秘書了。
而在隨后他也看見冉家三口人上了那個人帶來的吉普車。
有專車的,有秘書的,看來冉秋葉身后站著的那位是個大干部了。
依照這些條件,以及他的判斷,對方一定是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了。
這就更讓他氣憤了,自己這樣的不要,偏偏攀附一個老男人,她圖一個啥啊!
冉父和冉母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他們不允許這個壞蛋侮辱自己女兒。
“你給我滾!”
冉父走到院門口對著張德利喝罵道:“心術不正的東西,我們行得正,走的直,校長愿意照顧我們,休要血口噴人!”
“呵呵校長?”
張德利站在門口冷笑道:“您是給她送金子了,還是送銀子了?她無緣無故的會來幫你們?”
說完看了一眼吉普車離開的方向,又對著冉父身后的冉秋葉冷笑道:“冉老師,您何不問問您閨女,那臺吉普車是誰的呢”。
冉父心中自有疑問,可不會這個時候回頭去問女兒,只是一個勁的趕張德利走。
冉母看著閨女流眼淚,心疼地拉住了她的手安慰著。
等周圍有鄰居們出來了,張德利罵罵咧咧的走了,冉父這才轉回了身。
張德利走的時候還在罵著騙子,他不知道自己閨女騙他什么了,他就知道張德利瘋了。
“不要搭理他,走,進屋”
冉父冷著臉跟愛人和女兒擺了擺手,不愿意一家人成為鄰居們的談資。
教師這個行業說是文人,可也有高有低,良莠不齊。
即便是國學大師也有性格另類的一面,因為貓動架弄成仇人的都有,更何況喜歡嚼舌根的呢。
冉秋葉哭著同父母進了里屋,可面對母親詢問是否有人幫助自己家時,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很突然的,紅旗和東風就對上了。
又好像劇本里早就寫好的,兩邊的人矛盾日益凸顯,真就斗起來了。
本就是兩不相容的思想和理念,又被圈在了同一個環境內,不出問題才怪了。
以前兩邊都顧著發展,鞏固自身利益,不會這么明目張膽的動手。
可今時不同往日,八月八日,也就是昨天,上面連續召開了兩個會議。
會議結束后,傳達下來的精神已經從綱領上正式確認了大學習活動在集體的領導地位,也標志著一個大時代正式的拉開了帷幕。
簡單點說,為啥這個會議開完就出現紅旗和東風的針對性活動了。
這還得從會議綱領的正治意義說起,會議確定了大學習活動的地位,也代表了組織和領導大學習活動的人的正治地位。
再具體一點,李懷德到了收網的時候了,掌握大學習組織權利的人就能領導軋鋼廠的未來。
因為大學習活動是有排他性的,你不遵從組織的領導,不服從大學習的活動安排,不如實交代個人問題,不同身邊以及自己的歷史劃清界限,那就意味著你是組織的背叛者,軋鋼廠的背棄者。
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就是楊鳳山,今天早上,一份免職通知徹底打破了軋鋼廠決策班子的平衡。
廠長楊鳳山被免去了讜組副書記的職務,并且徹底從讜組中被清除了出去。
如果一個廠長,不能兼職副書記,就代表他的位置已經極為不穩固了。
可更讓眾人覺得他要倒下的標志是,按照紅旗社的提議,廠讜委決定由廠長楊鳳山帶頭,下放服務處勞動隊進行勞動學習。
說是帶頭,說是學習,可也只有他一個人下去了,學習成了掃大馬路。
紅旗社現在鬧的很厲害,針對楊鳳山的活動和宣傳一次又一次的在大食堂和辦公區組織展開。
而機關里,已經有一部分人為了明哲保身,主動聲明與楊鳳山劃清界限,不愿意服從其領導了。
針對楊鳳山還不算,王敬章因為昨天的兩個會議刺激的紅眼了,知道東風的后面是李懷德,他正面一定干不過對方,想的就是先下手為強。
所以紅旗的大報貼滿了全廠,攻擊東風不說,還把下一個爭斗的目標定準了李懷德。
這可算是當面鑼對面鼓的干上了,王敬章一面刺激李懷德,一面出頭組建軋鋼廠自己的工作組。
他的意思很簡單,在軋鋼廠的決策層以外再成立一個領導團隊,直接越過廠領導,通過大學習活動直接干預軋鋼廠的管理。
這不就是李懷德想要做的嘛,可這個時候還沒到發力時機呢,李懷德不慌不忙地看著他上躥下跳的耍猴戲。
即便是紅旗社的宣傳干將房立寧和傅林芳文筆犀利,言語狠辣,可他也穩如泰山,根本沒有露面。
跟楊鳳山可不一樣,李懷德小心謹慎多了,昨天下班的時候特意打電話叫了李學武過去。
說是談工作,其實就是送他下樓,有李學武在,紅旗社那些上樓要鬧的人全都靠墻跟站了。
不是他們不熱血,不是他們對變革不夠熱情,而是李學武帶著槍上的樓。
他們無法忽視李學武腰上的槍套,就像他們無法漠視自己的生命一般。
你要說別人卡個槍,他們準覺得是裝的,有可能槍都是空的。
但李學武不一樣,他們都清楚的很,李學武的槍里不用賭,一定有子彈,還特么敢開槍。
誰敢針對他啊,迄今為止,紅旗社不敢上門貼大報的地方只有一處,那就是保衛樓。
別看門口沒有站崗的,但他們就是不敢過去,萬一真的被打了,他們都沒處說理去。
這段時間保衛處的人更是頻頻出動,或是監視,或是巡邏管控,已經在收緊口袋了,他們也有一種壓迫感。
李學武送了李懷德上車走人,他自己的車跟在后面,直到出了廠大門才回的自己車上。
說來好笑,一個副廠長竟然怕工人,可有楊鳳山的例子存在,李懷德才不會冒險呢。
用李學武護送怎么了,不丟人 他說不丟人就不丟人,反正沒人敢當著他的面說他丟人了。
這老家伙穩的一批,李學武要派人送他回家都不用,跟李學武直說了,乾坤未定,他都不打算回家了。
至于去哪,那就不用管了,反正沒人能找得著他。
李學武只能說,他太穩健了。
今天早上自然是不虞有危險的,一上班李懷德就針對紅旗社昨天對他的不軌行為展開了打擊行動。
按照文件指示精神,李懷德請示了書記楊元松,協調了其他廠領導,指示張國祁帶領東風和工糾隊針對紅旗社的亂象展開清理整頓活動。
一大早上的,李學武就舉著望遠鏡站在保衛樓三樓看著工糾和東風的人滿軋鋼廠的抓人。
張國祁那邊已經給保衛處這邊打過招呼了,保衛處也在李學武的安排下出動了巡邏人員,加強治安管控。
這老小子給這次大行動起了個代號,叫捉鬼行動,是要把王敬章和一些小鬼抓出來好好游街的。
王敬章怎么可能讓他抓住呢,軋鋼廠這么大,往哪躲不是躲啊。
不過紅旗社并沒有放棄抵抗,全力反擊張國祁的行動。
他已經收到消息了,上面也是有意在各行業、工廠等部門籌備專門的大學習活動管理部門。
王敬章瞄準的就是這個位置,如果等文件下來了,黃花菜都涼了,他要提前把自己跟這個方案扣在一次,造成既定事實。
他不覺得李懷德有比他更充分的理由來擔此大任,因為楊鳳山是他拉下來的,這個位置理應由他來坐。
“攪風攪雨的,終于要有個結果了”
李學武放下望遠鏡,遞給了身邊的沙器之,轉回身走到辦公桌后面坐下,微微瞇著眼睛喝了一口茶。
沙器之收好望遠鏡,低聲匯報道:“韓科長那邊一直都在盯著,她的壓力也很大啊”。
“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李學武放下茶杯對著沙器之示意道:“幫我安排一下,輕兵所那邊問問有沒有進展,同時追蹤一下鋼城那邊小五金商品生產線的籌備問題,近期我要過去一趟”。
“好的,我現在就去辦”
沙器之見李學武沒有別的要求了,轉身往外面去了。
有些電話是能從李學武這邊往出打的,有些電話不能,交代給他的工作只能從辦公室打。
剛跟輕兵所那邊溝通完,門口便有人敲門在問李副處長的辦公室怎么走。
而沙器之看向門口后便掛斷了還沒接通的鋼城電話。
“冉老師”
“啊,是沙秘書”
冉秋葉也是在問了下面后才知道李學武的辦公室是在樓上的。
可樓上的辦公室多了,她不敢亂敲門,只好找到了一間大辦公室詢問。
趕巧了,正好遇見沙器之,見對方打招呼,自己也趕緊客氣了一聲。
沙器之笑著請了對方進屋坐,同時解釋了自己的工作,示意對方先等等,領導還有工作在忙。
冉秋葉找過來就是想把所有的話都說明白的,自然不在乎多等一會兒。
掃了一眼屋里眾人的目光,坐在了沙器之給她安排的椅子上。
沙器之則是不慌不忙地給鋼城那邊再掛了一個電話,接通后將領導的安排和意圖溝通完,這才拿著文件同冉秋葉微笑著點了點頭,出了大辦公室。
“輕兵所那邊李主任有了回話,約您周末去試槍,同時談您上次說好的兩個項目”
沙器之手里的本子雖然也做了記錄,但那是防止他臨時忘記了,或者李學武有新的安排才拿的。
這會兒看都沒看手里的筆記本,順暢地匯報著剛才的工作。
“鋼城的五金生產廠已經籌備完成,針對您提出的生產線事宜,董處長請您到鋼城后再商談”。
“就這樣吧,幫我看看時間”
李學武頭也沒抬地說道:“下周不行,下下周吧,到時候咱們去鋼城”。
他說完就等著沙器之作安排了,可覺查到沙器之沒有離開,又抬起看了他一眼,問道:“還有事?”
沙器之記錄好李學武的要求,輕聲匯報道:“紅星中學的冉老師來了”。
李學武微微一皺眉,問道:“在門外?”
“在綜合辦”
沙器之輕聲匯報完便不再說話,而是看著李學武的臉色,等領導做決定。
李學武卻是點了點頭,道:“請她過來吧”。
沙器之道了一聲是,便抱了桌上李學武審閱完的文件離開了。
當冉秋葉第一次走進李學武的辦公室時,倒沒有剛才上來時那么的緊張了。
一進門就能看見貼墻擺放的文件柜子,前面是幾個沙發圍成的會客區,在前面就是辦公桌,以及后面圍繞擺放的另一圈文件柜。
好像跟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樣,屋里并沒有刀槍劍戟斧鉞鉤叉…
“隨便坐”
李學武手里寫著意見,頭也沒抬,嘴里同進來的冉秋葉打了聲招呼。
等簽完字后合上了文件夾,這才一邊擰著鋼筆,一邊抬頭笑著對正在打量他辦公室的冉秋葉問道:“看啥呢?”
“有點好奇”
冉秋葉抿了抿嘴唇,隨后在李學武的示意下坐去了沙發上。
沙器之早在她進來的時候就給準備好了茶水,而在她打量辦公室的時候又悄然離開了。
領導認識的女訪客自然是不用陪同的,不過門沒關,這是基本的禮儀。
“好奇什么?”
李學武將端過來的茶杯放在了茶幾上,笑容很是和煦,就像面見老朋友似的。
在這樣的氛圍下,冉秋葉也顯得很是放松,至少沒有了來時的忐忑。
看了一眼茶幾上白瓷茶杯,又微微抬頭看向身旁沙發上疊腿坐著的男人,她看得很仔細。
李學武見她是這個樣子,只好保持笑容抬手示意了她喝茶。
“謝謝”
冉秋葉沉吟半晌才說出這么一句,就是不知道她在謝這杯茶還是其他什么。
李學武沒在意地點點頭問候道:“家里安頓好了?”
“是”
冉秋葉看著李學武問道:“為什么要幫我?”
“呵呵,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李學武攤了攤手笑著說道:“學校正好有這樣的方便,山上正好缺這樣的教師資源…”
“就是缺教師,這種好事也不應該落在我們家頭上”
冉秋葉打斷了李學武的理由,很是平淡地說道:“一沒有錢,二沒有權,三來我父母沒有關系朋友,如果不是高校長跟我說,我如何都不敢想是你在幫我”。
“為什么?”
她可不會像父母那樣傻,還真以為是校長在幫忙。
冉秋葉看著李學武問道:“為什么要幫我,幫我的父母?”
看著李學武沉默地喝著茶不說話,冉秋葉點了點頭,一邊解著衣服扣子一邊說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李學武看著正在脫衣服的冉秋葉直接震驚了,她不會是想恩將仇報吧!
“冉…老師!”
李學武著急的都有點磕巴了,抬手指著正在脫衣服的冉秋葉瞪著眼睛道:“趕緊趕緊趕緊…”
冉秋葉就那么看著李學武,以為他要說趕緊脫呢,手里動作更快了。
“穿上!”
李學武皺眉訓斥了她一句,隨后起身去把門關上了。
倒不是他想干點啥,而是這個時候真要是進來人,那可真就說不清楚了。
冉秋葉被李學武的動作嚇了一跳,看著李學武不是走過來,而是去關門,這才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這個時候哪有BRA啊,都是肚兜,姑娘的基本上都是白色的,因為要搭配襯衫穿嘛。
李學武不經意的掃了一眼,沒想到那上面的肥鴨子繡的還挺好。
冉秋葉被李學武的眼神燙了一下,剛才那種氣氛下鼓起的勇氣消散殆盡,對生活苦悶的沖動也隨之散盡,剩下的只有羞愧難當。
李學武背著她擺了擺手,說道:“你可真能整活兒啊,要真是想這么感謝我提前給我打電話約我去家里啊,跟這兒算什么,威脅我啊!還是不想給啊?”
冉秋葉被李學武氣到了,正在系襯衫扣子的手頓住了,這到底是系上,還是不系上啊!
李學武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扣子已經系上一半了,沒有太多露的,這才點了點她,道:“你再這樣我可不跟你說話了啊!”
冉秋葉的眼淚登時就下來了,手里一邊系著扣子,眼淚一邊吧嗒吧嗒地掉下來,看向李學武的眼神幽怨異常。
李學武也是無奈,這女人是不是都會拿眼淚當武器,動不動就哭,真都當自己是水做的了。
從茶幾下面找了手紙遞給對方,嘴里一時半會真找不到勸說的話。
該解決的問題都解決了,該辦的事也都辦了,還跟自己這里哭什么,難道她還委屈了?
冉秋葉確實委屈,她委屈李學武為啥當初那么絕情,現在又多情,委屈自己家庭坎坷,委屈世道多艱難。
一想到這里,眼淚就真的如決堤了一般,捂著臉大哭了起來。
李學武是真怕了她了,又站起身去把辦公室門打開了。
這種狀況關著門讓人聽見了更是個解釋不清的事了。
“不要哭了,我又沒說你什么,好賴話聽不明白啊”
“你就不該救我”
冉秋葉咧著嘴大聲哭著,訴說著自己的委屈:“你不該一次次的救我,讓我有了希望,有了不該也不能有的幻想,你這么做讓我怎么還你啊!”
“好好好”
李學武無奈地擺了擺手道:“不用還了好不好,你保證不哭就行”。
冉秋葉這會兒倒是想不哭了,可一見到李學武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眼淚不自主地往下流,心里的悲苦一下子全都涌了出來。
李學武也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只是把手紙放在了她身邊,同時挪了茶杯示意她喝點水。
這個時候他說什么對方都是聽不進去的,現在的眼淚就是她們曾經灌進腦子里的水,正在往出控水呢,耳朵里都是嘩啦啦的聲音。
等他一杯茶喝的差不多了,冉秋葉那邊才算是哭的差不多了,桌上的手紙也用的差不多了。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李學武站起時示意了抬起頭的冉秋葉喝茶,自己則是去接了電話。
電話是治安大隊打來的,通知李學武過去開會,有重要事情公布。
李學武不敢耽誤,走到門口招呼了沙器之一聲,自己則是收拾了需要的文件進公文包。
冉秋葉不好意思地看著李學武忙活,腳邊的垃圾桶里全是她擦眼淚的紙,哭過了,又想起剛才自己做過的事,和李學武說過的話。
“你…你忙吧”
冉秋葉站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低沉著聲音說道:“我回去了”。
李學武將文件收好,點了點茶幾上的茶杯說道:“流了那么多眼淚,喝點水補一補,不然嗓子難受”。
說著話走到了沙發邊上,看著冉秋葉說道:“我知道你最近的生活很不如意,但我也只是想盡一份朋友的應有之義,不要客氣,也不要失去了對生活的信心”。
沙器之這個時候從辦公室門口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哭紅了眼睛的冉秋葉,叫了一聲處長。
李學武回手示意了桌上的公文包說道:“咱們去治安大隊”。
沙器之應了一聲,取了桌上的公文包,又看了一眼躲著自己眼神喝茶的女人,輕聲對李學武說道:“那我去樓下看看建昆準備好了沒”。
見李學武點頭后便趕緊下樓去了,他可不想多摻和領導的這些事。
為啥幫那個女人,為啥那個女人找來領導這里,為啥在領導辦公室里哭,都跟他沒有關系。
說是去看韓建昆,還不是找個機會躲出來,給領導和那個冉老師說話的時間嘛。
“我還有個會,挺著急的,就不陪你了”
李學武點了點手上的手表,示意了一下門外。
冉秋葉放下茶杯追了一步,叫了李學武一聲:“那個…”
“啥?”
李學武都走到門口了,轉回身看著冉秋葉問道:“還有事?”
冉秋葉抿著嘴看了看李學武,然后低下頭用很輕微的聲音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家在哪,你隨時可以來…”
“快別鬧了”
李學武笑著擺了擺手,指了指外面說道:“真忙,走了啊你多坐一會兒”。
說話工夫人已經閃出了門口,走廊里傳來了一聲聲同他問好的聲音。
冉秋葉看著空了的辦公室,以及他剛剛留下的痕跡,只覺得頭腦有些懵,一下子沒站住,又跌坐回了沙發上。
捂著臉一遍遍地詰問著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說的都是什么呀,尤其是他的反應,更是讓自己難為情。
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已經有些溫了,不過正好能給自己降降溫,也不知道是哭的,還是羞的,臉上火熱火熱的。
“現在宣讀關于京城市D城區治安大隊改編…”
上午的會議很緊急,李學武和換勤回來的王小琴先是換了制服,一起去了分局開會。
而在會議上,李學武見到了齊耀武和趙振華,以及分局的幾位在家領導。
而主持會議的并不是高震,而是市局的二把手,以及衛戍區的三把手。
會議開的很快,沒有討論,沒有征求意見,僅僅是宣讀命令,以及下達指令。
這些指令包括八一六團和治安大隊合編的程序,人事凍結令解除,以及合編后的情況說明。
以八一六團為主體,治安大隊改編合并進入衛戍管理序列,歸屬衛戍區管理。
治安大隊在編人員依照前期既定方案,以及征求分局意見,決定在勤行動人員,也就是前期的那些治安大隊隊員全部按照既定程序退回原單位。
而在訓的新招一千五百多人則是按照序列進行重新整編,成為新的隊伍基礎。
治安大隊機關管理人員隨管理干部一同轉職進入衛戍區衛管理序列。
整編后的隊伍被命名為衛戍衛二師衛三團。
衛三團團長齊耀武,副團長兼第一副政委李學武,副團長楚南方。
政委趙振華,副政委王小琴,參謀長張成功,副參謀長沈放。
治安大隊這邊的干部全部擔任副職,充分體現了以八一六團為主的改編方案。
也有作為主體的八一六團人數多,結構完整,隸屬關系明確等其他原因。
其他治安大隊管理干部一并轉職,包括帕孜勒擔任特勤第一營副營長,翟楚楚任正治處副主任,秦瑞珍任后勤處副主任等等。
原來李學武籌備治安大隊的班底全部轉職,后招收的華清系畢業生也都按照人事凍結令前定的崗位進行了調整和分配。
分局這邊的會議開完,所有人一起又移步到了治安大隊這邊。
十幾臺吉普車直接開進了大院,下車后由在這邊等候的沈放引導,眾人去了新改造好的宿舍樓。
宿舍樓這邊有大會議室,能容納所有在勤人員開全體人員會議。
而在大會上,由新組建的衛三團團長齊耀武宣讀了改編命令,副政委王小琴宣讀了人事干部任命文件,李學武代表原治安大隊進行了表態發言。
而讓李學武等人措手不及的是,他的發言結束后一直沒怎么說話的衛戍區三把手宣讀了一個消息:所有治安大隊的轉職干部全部要接受為期一個月的正治學習培訓。
這可真是…
李學武和王小琴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始料不及。
李學武出來的時候還打算去鋼城度假的呢,沒想到直接原地度假了。
而那位接下來的話也點出了這么要求的原因:治安大隊這邊的管理人員和機關人員畢竟沒有接受過系統的訓練和培訓,與現在的衛戍管理制度有隔閡。
不過畢竟是團部干部了,不可能接受那么長時間的封閉訓練。
所以李學武和王小琴等團部干部只接受為期一個月的培訓,還不是封閉式的。
帕孜勒他們沒辦法了,全部接受封閉式培訓,而且這一個月的基礎培訓結束還得參加基礎鍕事訓練。
送衛戍區的干部和市里的干部上車時,鄭富華很無奈地對幾人說道:“心疼啊,我們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好苗子啊”。
衛戍那邊的領導笑著看了李學武一眼,沒想到這邊的治安大隊干部這么受地方領導看重,都已經調走了,還給捧呢。
當然了,這也側面的表面了治安大隊的干部很優秀,同鄭富華握了握手,并沒有道謝,只是說了幾句悄悄話,便上車走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