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惜?
確實,人力、物力打造出來的隊伍很難說放手就放手。
但這個隊伍成立之初李學武本就沒想著攥在手里,不然也不能加了那么多道保險。
與其說是讓給李懷德的,倒不如說是早就給李懷德準備的。
就依著李懷德的那種橫沖直撞,不把軋鋼廠撞個大窟窿才怪了。
李學武阻止不了李懷德的計劃,但他能完善這個計劃,并且將影響范圍盡量控制住。
李懷德想要那個位置,李學武想要自己的未來。
他本就是軋鋼廠的人,如果軋鋼廠千瘡百孔,就等于他自己的未來受到了傷害。
谷維潔在同他一起往俱樂部去時的路上就對此做了比較隱晦的溝通和交流。
她是比較在意李學武對當前形勢的判斷和想法,包括現在的一系列布局,是跟她在合作,也是兩人彼此信任的基礎。
從軋鋼廠這段時間發生的一件件事梳理,谷維潔知道,不把李學武放到平等的位置來相處,判斷和交流,那就是對自己正治意識的侮辱。
谷維潔這種重視李學武態度的轉變自然不是第一個,廠里的領導也在有意識的調整對李學武的關注和姿態。
李學武的影響力正在一步步擴大,并且保留了含蓄守中的意識形態,這就不得不讓他們把目光放到李學武這邊一些。
忽視李學武就等于在麻痹自己,從今天的會議上眾人都能感受到李學武第一次參會的來勢洶洶。
倒不是說李學武就真的捏了四張牌跟廠長和書記打對對胡,而是他們都知道,今天李學武的表現絕對不是偶然。
今天卜清芳幾人能站在李學武這邊,就代表以后也可能有這種情況。
卜清芳等人今天的做法更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有意為之,就勢順勢來增加他們在牌桌上的話語權。
以前他們只是去舉手的,但保衛處這只猛虎上來,他們就有了更多的轉圜余地。
李學武即便是不想出頭,他們也會促使李學武來扛旗,就像李學武使用李懷德一樣,這是陽謀。
當然了,也不能說他們幾個真的就無條件的站在李學武這一邊。
出現這種情況完全是會議上話語權的不對等造成的,只要楊元松和楊鳳山有意擊破,那這種默契是很容易消失的。
但有一種情況不會消失,那就是李學武和李懷德的關系。
今天李懷德能配合李學武,那反過來李學武也是能配合李懷德的。
李學武既然能影響鄺玉生和卜清芳等人,是不是就代表了他能同李懷德一起在某件事上左右會議的走向?
除非楊元松不再召開讜委會議,這是一種威懾。
別忘了,谷維潔也有一票。
新環境,新生活,新任務,什么都是新鮮的,就是同事還是那些同事。
王亞娟正在學習著如何做好文宣隊副隊長的工作,第一步就從中午就餐開始。
雖然離小食堂很近,雖然離招待所食堂也很近,但他們必須去大食堂就餐。
張麗本可以去小食堂就餐的,但因為文宣隊的人第一天來,又是進行鍕事訓練的第一天,她不放心。
跟王亞娟商量了一下,接下來的七天時間里,文宣隊隊員統一前往食堂就餐,執行訓練紀律。
也就是說,走路一起走,吃飯一起吃,充分培養他們的紀律和團隊意識。
這還是因為時間緊,不然李學武就給他們安排去紅星訓練場接受專業訓練了。
食堂里進來一隊穿著統一訓練服的人,自然吸引了就餐工人的注意。
有消息靈通的,指著站在打飯窗口安排就餐的郭主任說道:“老郭還真會巴結,給單開了一個口”。
“這是干啥的?看著不像是保衛處的啊”
“確實不是,但有些關系”
先前那人示意了排隊的姑娘們挑眉道:“瞧見了嘛,專業文工團的,被保衛處李處長轉到咱們廠了,成立了個文藝宣傳隊”。
“文工團?!”
“這身材樣貌可真是…”
人都說部隊三年,母豬賽貂蟬,軋鋼廠在京城,自然是不缺女工人的。
但是!女工人的占比很少,年初調查統計數據為18.6。
也就是說,全廠女工加一起才兩千七百多人,從事服務崗位和管理崗位的約占三分之一,剩下的都為車間工人。
在軋鋼廠這樣的高溫、高危、重體力勞動工廠,女工在一線只能工作較短時間,而二線崗位又有人數限制,這廠里男女比例極為不協調。
有這樣的背景基礎,突然看見一隊板順條亮的姑娘,你說他們的眼睛都往哪瞅?
王亞娟自然是發現了食堂里那些餓狼一般的眼神,心里雖然不自在,可面上依舊嚴肅著。
在鐵路那邊他們是有自己的小食堂的,不像軋鋼廠這邊一樣集體就餐。
人多了環境就不好,這是必然的,也是他們必須適應的。
王亞娟現在是副隊長,自然要給隊員們做出榜樣,知道這會兒不能示弱,不然隊伍不好帶,也會惹來閑言碎語。
看著她嚴肅個小臉,有好事的坐在桌子邊上更是“嗤嗤”地笑著,眼神肆意地打量著她們這些姑娘。
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只是沒有這么多,周苗苗等人自然厭棄這樣的人,但身處這個環境里也不敢出頭,只是用眼神瞪了回去。
她們幾個不表態還好,這么一瞪眼睛,那些年輕工人更像是得了好處一樣,更加大聲的說笑了起來。
知道他們是在談論自己等人的身材和樣貌,這種感覺很糟糕,就像是供銷社里的商品被人議論一樣。
“你們笑什么!”
王亞娟實在忍不住,見一人指著自己這邊壞笑著立即就不讓了,走出隊伍站到了餐桌旁對著那人喝問了一聲。
那人也是沒想到這姑娘敢直接跟自己叫板,被她這么一呵斥,又有著周圍人異樣的目光,這人臉面直接就摔地上了。
“我笑還不行啊?”
年輕人推開飯盒站起身,看著王亞娟說道:“再說了,你們不就是讓人看的嘛”。
說完這個,又對著周圍人起哄道:“大家說是不是啊?!”
“哈哈哈”
工人的工作壓力大,精神娛樂匱乏,平時最愛扯點閑話和樂子,今天有人挑事,他們自然是不怕事兒大的。
面對周圍人的轟笑聲,王亞娟的臉上騰的就紅了,不是羞的,是氣的。
她們以前都被當成寶貝養著,現在卻是有了落難的鳳凰不如雞的感覺,內心的憋屈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你!”
“你什么你!”
那人橫著脖子壞笑道:“文藝宣傳隊啊,還不是為了我們工人服務的,我啥時候也能享受你的服務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嘎”
那人站在那還笑著,突然發現周圍應和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了,再看過去,大家都好像忙著吃飯的樣子,全然沒了剛才看熱鬧的心。
“你想要啥服務?”
張麗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年輕人的身后,手里按著腰上的大五四,瞇著眼睛,聲音冰冷地說道:“要不要我幫你服務?保衛處的羈押室很特別的”。
保衛處就是保衛處,保衛處的耗子腰上都卡著槍。
這是廠里亂傳的,但保衛處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確實規定配槍的。
張麗現在組織文宣隊鍕訓,自然是要帶槍的。
現在她手里按著的就是一柄大五四,眼神盯著那年輕人,隨時都要出手的樣子。
年輕人的冷汗瞬間就從腦門上落了下來,他知道今天踢到鐵板上了。
雖然同伴都說了這個文宣隊是保衛處李學武調來的,但他沒覺得文宣隊就是保衛處的了。
確實,文宣隊不是保衛處的,但文宣隊的指導員是保衛處的。
場面一下子就僵住了,先前看熱鬧的都安靜了下來,或是吃飯,或是把眼神躲了。
排隊的文宣隊員也都沒了憤怒,只剩下詫異和感動。
這個嚴厲的指導員還真管事,不僅管他們,也能保護他們,維護他們。
食堂眾人的反應側面的也證明了指導員和保衛處的權威,讓他們這些隊員也對軋鋼廠有了重新的認知。
傻柱今天沒去小食堂值班,跟錢師傅商量好了,一人一天的,換著來。
中午吃飯的人多,他也正在窗口處幫著打飯,見著起沖突還看熱鬧來著。
可這會兒保衛處的張麗發飆,食堂一瞬間的劍拔弩張讓眾人都覺得這頓飯不好吃了。
剛才還在自己眼巴前晃悠的郭主任瞬間消失了,跑的比兔子還快。
傻柱往辦公室的方向望了望,見老郭沒有插手這件事的意思,趕緊從窗口里面轉了出來。
“哎!哎!張主任,張主任!”
傻柱笑呵呵地走到幾人中間,使勁兒拍了那年輕人后腦勺一巴掌,打的那人齜牙咧嘴的。
隨后又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讓他坐下,同時嘴里對著張麗說道:“張主任,小年輕的嘴沒個把門的,胡說八道呢”。
說完又看了王亞娟一眼,笑著說道:“亞娟吧,昨兒晚上亞梅就說你要來咱們廠上班了,還讓我多照應呢,你看這不就遇著了”
張麗看了王亞娟一眼,又看了看何雨柱,她當然認識傻柱,也知道這位跟處長是一個院的,關系好著呢。
只是她不清楚傻柱所說的亞梅是誰,也不知道何雨柱為啥要摻和到這里來。
“呵呵,我媳婦兒跟她妹妹一單位的”
傻柱見著王亞娟沒說話,便開口解釋了一句,隨后又拉了張麗一下,解釋道:“那小子是八車間的,我們院一大爺易忠海的徒弟,愣頭青一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張麗這算是明白了,怨不得傻柱要站出來說話呢,敢情知道最后轉一圈還是得這么解決,主動站出來幫忙緩和呢。
張麗這個主任先別說級別,也別說管的業務大小,傻柱既然都在眾人面前叫了這個稱呼了,她也知道何雨柱是捧著她說呢。
再一個,因為幾句話的矛盾升級成治安案件影響也不好,她自然不會往大了鬧。
她不是保衛科的,沒權利處分人,能把人嚇唬住,能保證文宣隊的面子,保證她的管理權威就行了。
跟傻柱點了頭,張麗看了看那低著頭的年輕人,又掃了一眼周圍就餐的人,道:“文宣隊是咱們廠宣傳處副科級單位,隊員主要來自于京城鐵路文工團,現在是咱們廠的一份子,是各位的兄弟姐妹”。
她知道食堂眾人都在議論什么,既然惹人注意,倒不如敞開了說。
“他們所做的工作跟你們沒什么區別,只是崗位分工不同,難道你們要區別對待他們?”
“還是你們歧視所有非車間勞動的服務人員!”
最后這一句大聲質問出來,食堂里更加的安靜了,傻柱站在一邊也不敢再說情,知道張麗要給這件事定性呢。
誰敢應接張麗的話,掃廁所的和車零件的一樣光榮,誰敢說歧視。
“張主任,這件事下來我們車間一定會處理的,您別生氣,我們沒這個意思”
見張麗這么說了,躲在遠處的八車間一段長走了過來,給張麗做了保證。
這個段長是這個年輕人的領導,他說的話自然是有用的,張麗等的也是他。
有傻柱的說情,張麗可以不追究,但不意味著不會拿這件事做做文章。
段長還沒有資格去小食堂就餐,剛才她在外面維護隊伍秩序,沒發現這邊出事。
可她都來了這么半天了,這小年輕的領導卻一個都沒有出現,這不是欺負人嘛。
現在好了,這一句話說完,這幫孫子再也不敢瞇著了,整大了他們都得受處分。
張麗看了看一段長,又看了看傻柱,道:“可以留在你們車間處理,但記得把處分決定報到保衛處”。
說完示意了正在排隊的文宣隊說道:“李處長竭盡心力的調來專業宣傳人員不是給你們說著玩的”。
說完又點了點那個小年輕的說道:“也不是給他一個人服務的”。
“是!是!是!”
段長一個勁兒地點著頭,心里早把這小年輕的罵了個半死。
惹誰不好,偏要惹保衛處的,那里出來的有善茬嘛!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交給保衛處處理整大了說不好要槍斃,留在車間處理還有個商量的余地。
只是一個把處分決定報去保衛處,并且點了文宣隊和李學武的關系,一段長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好了。
他們要說往上找,也能把這件事處理掉。
現在誰不知道生產管理處的一把手跟李學武是好朋友,這件事不算什么。
可他們是車間里的工人,跟鄺玉生離著八丈遠呢,怎么好意思跟領導開口求人情啊。
周圍人也都清楚了,就因為調笑的話,這小年輕的未來要受影響了。
事情解決,傻柱回了窗口,一段長帶著那年輕人離開,王亞娟也回了隊伍里。
對于主動出頭的王亞娟,文宣隊里的眾人心思各異,但對于這個副隊長,他們已經有了一點點的認同感。
至少,有事真上啊!
王亞娟去軋鋼廠上班,王亞梅當然知道,從一開始她就有預感,武哥不會看著她姐出事不管的。
周一晚上,王亞娟接了妹妹下班,在路上就跟妹妹把話套出來了。
王亞梅倒是小機靈,沒說她做的那件事,只說了看她每天都悶在家里,把這件事跟武哥說了。
雖然王亞娟不相信李學武會因為自己“失業”傷心而幫助自己,但她能去軋鋼廠確實是李學武在幫忙的。
甭在意是她一個人去,還是一個團的人都去,就像她在李學武電話里聽到的那樣,現在的文藝演員不要太多,為啥要選她所在的文工團呢?
李學武事業有成,家庭和睦,婚姻幸福,王亞娟自然也不認為李學武會想跟她舊情復燃。
至少她還清醒著,沒有因為今天的驚喜而想歪了。
從王亞梅的口中,她也了解了李學武現在的一些情況。
她是真的覺得自己跟他已經不在一個世界了,就好像兩條平行線,即便是現在有了匯聚的焦點,可也沒有了以往的可能。
從李學武坦然的帶著對象去看她的演出時她就知道,李學武變了。
王亞梅倒是沒有她姐那么的敏感,她依然覺得武哥還是那個人,只是成熟了,長大了。
當初老彪子答應她可以來上班的時候還以為李學武就在這邊住的呢,想著每天都能見著武哥她就很興奮。
可事實上,李學武只是因為父母都在這邊,新婚搬出去怕孩子想家,也怕父母惦記他,這才每周六回來一天。
今天下午前院兒劉嬸兒過來拿煙火時還說呢,家里人現在“分居”了,等二兒媳兒月份大了,天氣涼了,李學武就不常回來了。
周六因為是工作日最后一天,下午的人不多,劉嬸來了也會多說一會兒。
不過說也是跟迪麗雅和于麗說,跟她個小姑娘說的少。
迪麗雅的話不多,但在院里生活的久了,也明白人情世故呢。
說傻柱是坐地戶,可她不是,跟她哥一樣,都是撲奔李學武來的。
在這個院里,她是依著李學武,依著李家生活的。
直白點,真要是跟傻柱吵架了,受了委屈,李家就是迪麗雅的娘家了。
雖然李學武沒跟迪麗雅叫妹妹,那是因為有著傻柱在呢,但因為帕孜勒的緣故,也是真不拿她當外人。
李學武的態度決定了李家人對待她的態度,于麗的情況也是如此。
要不怎么說西院的回收站就是純粹的“家族企業”呢,根本就沒有外人。
于麗她們說著,王亞梅就一邊收拾著衛生,一邊聽著閑話家常。
左右都是家長里短,柴米油鹽那些事。
她只記住了武哥以后少來了的話。
門市部的日子單調又枯燥,每天做的事都是重復著昨天的故事。
王亞梅不是沒想過辭職,可她們家不比從前了,十幾歲的年齡,已經懂得生活的無奈和苦澀。
似是上次去做二五仔,那么瘋狂的表現里也有她放縱的心思。
如果生活真的如煙花般燦爛該有多好,哪怕是一時的綻放。
這些是她以前做的,現在卻已經不敢想了的事。
這可能就是大人所說的長大吧。
收拾起年輕放縱的膽量,做一個每日算計柴米油鹽的俗人,或者叫正常人。
她是在東城瘋慣了的,什么樣的年輕人她都見識過的,頑主、老炮、彪子、小玩鬧。
王亞梅年輕,仗著有兩條腿,倒也走的遠一些,至少比現在胡同里的孩子眼光要長遠些。
京城有的胡同里長大的孩子連四九城都沒逛全過,更不知道那些知名的景點和歷史人文地址在哪里。
這座城之于他們沒有外地人那么的重要,更像是一座大山,他們永遠都走不出去的、想逃離的卻又舍不得家里鍋碗瓢盆、雞零狗碎的大山。
來門市部買東西和賣破爛的不乏有她認識的人,可因為于麗管的嚴,不許上班時間聊閑篇、處朋友,漸漸的她已經脫離了那個圈子。
可能是熱鬧散場后的孤寂讓她有些消沉,從一開始老彪子跟她說那個冒險的計劃時她就是想要去的。
現在塵埃落定,論功行賞,她只要武哥幫幫她姐姐。
哪里有姐姐猜的那些玄妙關系,無非是武哥一貫的不欠人情罷了。
如果沒有她的這次孤勇付出,哪里來的今日姐妹情深。
姐姐用自己在武哥那最后的臉面換了她現在的工作,她也用自己舍命賺到的機會換了姐姐的一時無憂。
有人說,生命的價值在于生存基礎上的美好生活。
王亞梅看著門市部窗子透射進來的夕陽,微微一笑,她現在已經有了生存基礎,剩下的就是尋找到能體現她生命價值的美好生活。
照例,門市部在全城工人大概的下班時間點過后的半個小時左右迎來了顧客的高峰期。
門庭若市說不上,但客人不斷是真的,店里一直都有人在問價錢,看東西。
王亞梅是很忙的,她現在無需別人指使,或者告訴她應該怎么做,售貨員的那套東西她已經熟悉的很了。
以前她哪里知道木材有幾種,更不知道什么是硬木家具,什么是好,什么是壞。
現在她門兒清上手一摸一敲就能判斷出個大概。
收家具算是個巧活兒卻是被她做出了新的門道。
門市部是收舊家具的上門收便宜些,送來店里要貴一些。
好在只要送來這邊基本上就能成交,畢竟看著新家具,誰還想把舊家具拉回去呢。
只是有的時候姥爺也覺得王亞梅這孩子心黑了點,判斷家具倒是不作假,但只要有個飯米粒大小的瑕疵都會說的一文不值模樣。
這家具店里就屬她的嘴皮子利索,又因為長得好,說話嬌氣,把來送家具和賣家具的人拿的死死的。
這個時候大事都是男人說了算,買家具就是大事,畢竟少有女人推著板車來賣家具的。
而買家具的時候也是以男人的決定為主,王亞梅恰好就表現在了男人的錢包口上。
迪麗雅是草原兒女,心胸豁達,沒有那么多彎彎繞,說起話來直來直去的,有喜歡她這樣的,但做生意不大合適。
所以于麗就著她懷孕,讓她坐在了柜臺里面。
而于麗比王亞梅稍顯穩重,有股子成熟勁兒,介紹起家具來更是以家庭角度出發,比較適合接待老人和女人。
于麗和王亞梅兩人倒是配合默契,分工明確,誰都知道自己應該接待啥樣的客人。
因為有著玻璃茶幾這個拳頭產品,家具倒是好賣的很。
很有意思的是,老彪子跟二爺等人合計著,跟姥爺一起給幾樣玻璃茶幾打了個展示墻。
不算很高端,木料做框,相當于幾扇玻璃窗擺在門市部里。
客人也不用去后院挑選什么圖案,在屋里就能看個全。
“慶豐收”、“東方紅”、“向陽花”、“大生產”等主題的染色玻璃茶幾,惟妙惟肖,就像年畫一般。
王亞梅這邊幫了二爺搭把手,把剛收上來的一件瓷瓶往后院送,遇見沈國棟打外面進來,便開口道:“國棟哥我去開門吧”。
西院大門是原來供銷社保留下來的,沒有外鎖,從外面是打不開的,只能從里面開。
送了瓷瓶,王亞梅又去給回來的三輪車開大門。
可不就是三輪車嘛,都是這個點兒回,門口已經停了三輛三輪車了,是小子們回來了。
沈國棟也是見著店里人多,等王亞梅開了大門便叫她甭管了,忙店里的事,自己帶著兩個小子往庫房那邊分揀廢品打包去了。
廢品在收的時候是有分類的,但是三輪車斗就那么大,總不能分類裝,所以回來還要從新收拾一下,過稱打包。
為的是記錄小子們的勞動成績,也是為了核算賬目。
他們是先頭隊伍,后面半個小時后,陸陸續續的三輪車都會回來。
反正不會落在夕陽后頭,以前還行,現在老彪子下了死命令,天黑前所有人必須到家點卯。
這個時候真的很危險了,就是城里,有些街道所已經不管事了,打人的事常有發生。
遠的不說,就是院里閆家和劉家的那幾個小崽子回來時就沒少宣揚自己在某某地方跟大隊一起打了哪個哪個。
他們這些小崽子下手沒輕沒重,可跟老彪子他們這樣專業的壞蛋不同,這些人手邊有什么就什么打。
最常用的就是帶鋼卡的牛皮腰帶了,掄到腦袋上就是個三角口子,兇的很。
現在大街上小混子都少了,混子逼急眼了敢用叉子攮人,可不敢跟一群人對陣。
尤其是這些小崽子都劃了片,分了山頭,合在一起都是一家親。
允許他們自己鬧,但只要弄了一個,那就是個大事。
關鍵是這個時候有人,有勢力給他們背書,是真正的暴力者。
老彪子自認在交道口這邊白天還有那么一點點面子,可要是到了晚上出點兒啥事,即便是后面找補回來了也覺得虧的慌。
大晚上的也不差這么一點兒了,索性就不貪黑挨這個風險了。
“彪哥跟誰去的山上?”
“是大姥”
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沈國棟看了一眼庫房里的車位空著,小子們一個個的都在,便跟出來撿柴火的于麗問了一嘴。
于麗準備做晚飯,手里忙活著,嘴里跟過來幫忙的沈國棟解釋道:“山上的木料干的差不多了,正好跟著去看看”。
一大屋子人吃飯,這灶火用的就多,都是準備好的干木材,沈國棟體格子好,一個人就給拎屋里去了。
他因為要攏賬,所以小子們都回去洗臉了,正好剩他自己在后邊。
“今天武哥得回來啊,怎么這么晚?”
“他?晚飯前趕回來就不錯了”
傻柱抖了抖圍裙給自己扎上了,以前他可是不經常做晚飯的,畢竟是大廚嘛。
可后來結了婚有了媳婦兒,總不能讓媳婦兒做飯啊。
所以趕到迪麗雅排班做法的時候他就上手。
做著做著他看著于麗她們在廚房,自己跟屋里躺著總不是回事兒,畢竟他妹子還在這邊吃飯呢。
索性,甭管是輪到誰了,只要他在家,就是他做。
雨水也不是好吃懶做的,下班早就跟著幫忙,晚了也沒啥好寒磣的。
這會兒接了于麗的大馬勺,橫了橫下巴道:“晚上小食堂安排工作餐呢,說是開完大會開小會”。
“這小會里沒有他,可大會有啊”
傻柱往手勺里舀了些涼水,刷了刷鍋,又對著幫忙的于麗道:“跟前院劉嬸她們說一聲吧,晚上甭開火了,一塊兒吃吧,他說不定啥時候回了”。
“知道了”
于麗應了一聲,將要洗的菜交給出來幫忙的老六,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便往出走。
出了外院屏門,往垂花門走的時候正趕上秦淮茹進來,兩人算走了一對臉。
還是秦淮茹主動說的話,問了于麗這是干啥去。
于麗笑著道:“還正想問你呢,廠里又開啥會,學武他們是不是要晚回來?”
“可不是咋地”
秦淮茹笑著說道:“兩場會,大的是辦公會,有干部任命,小的是讜組會,他不參加,晚不了”。
于麗看了看她手里拎著的包和面口袋道:“你不是剛回來嘛?”
“這不是買它去了嘛”
秦淮茹示意了西院,一邊跟著于麗往院里走,一邊說道:“剛跟西院存了車子,馬不停蹄地又去了旁邊的供銷社,家里孩子惦記好長時間的餡餅了,明天休班”。
說完拉了拉于麗道:“晚上來家里吃唄,韭菜雞蛋餡的”。
“拉倒吧,我怕你家大媽寒磣我”
于麗跟秦淮茹開了個玩笑,在李家門前站住了腳,示意了一下道:“柱子讓我跟家里說一下,晚上去倒座房吃”。
說完又笑著點了點秦淮茹手里的面口袋,道:“你家吃餡餅,我可就不叫你了啊”。
“德行”
秦淮茹笑著嗔了她一句,兩人說著話的工夫就分開了。
知道于麗跟李家幾個老的處得好,她羨慕不來,也做不到那一點,讓她婆婆知道她去李家賣好,非把房子捅個窟窿不可。
兩人進院的時候就瞧見三大爺家門口“擺攤”呢,閆家幾口人正跟門口糊火柴盒。
因為閆解放在,秦淮茹只當跟于麗說話,沒往那邊瞅,就當沒看見。
等她進了三門了,閆家那邊三大媽才撇嘴道:“才過幾天好日子啊,飄的腚都擰起來了”。
這話說完便被閆富貴瞪了一眼,示意了低頭不語的大兒媳,以及同樣低頭的老二,又才沒好氣地說道:“做飯怯!”
什么叫一家之主,能掙錢的就是一家之主,閆富貴拿工資,三大媽就得聽喝。
讓她做飯,她就得做飯去,不讓她管秦淮茹的腚,她就沒法說。
秦淮茹才不在乎閆家人的看法呢,她今天就是高興。
年中會議調整的不僅僅是干部,還有臨時干部的調整。
比如秦淮茹和張松英這樣以工代干的人員,也在這一次的調整范圍內。
其實調整的不是崗位,而是身份,秦淮茹和張松英在大會發布決定后,公示期十天到今天為止,她們兩個正式確定了干部崗。
兩人提前轉崗有李學武的影響,但卻很小,主要還是兩人的工作確實很出色。
半年時間不到,把招待所從臟、破、爛,改變成了現在的高、大、上,自然深得各位領導的認同。
甭管她們以前是什么崗位,現在做的好,有人提,那就能轉。
張松英還能忍得住,畢竟當干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感覺高興和滿足而已。
秦淮茹不一樣,她是從農村姑娘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誰能理解她的辛苦。
農村姑娘嫁進城是一難。
丈夫沒了接班又是一難。
臨時工轉正式雙是一難 有機會以工代干叒是一難。
以工代干摘帽子叕是一難。
難上加難。
天知道她為了今天的好生活付出了什么,又有誰能理解她內心深處忍不住都要迸發出來的喜悅呢。
就連孩子們嘴里念叨了好久的餡餅她都決定舍得一把,今天必須要小小的慶祝一下。
今兒是周六,今晚院里的飯吃的都晚,累了一周了,一定要吃點好的。
當然了,這是有條件的人家,說吃點好的也僅僅是頓面食,或者飯菜里面有那么一點葷腥。
一大爺家里自然是不缺這個條件的,不過他們老兩口都節約慣了的,平日里也不見吃啥好的。
倒是今天對門賈家,可算是又心急又跳腳。
心急的是孩子們,等著媽媽買面粉回來烙餡餅呢。
跳腳的是賈張氏,一早出門的時候秦淮茹就說了,今天是公示期的最后一天,熬過去了就真的得償所愿了。
賈張氏今天特意去市場排隊買的韭菜,就等著晚上聽秦淮茹說通過了的消息。
雖然知道九天都成了,不會在最后一天出問題的,可心里還是忍不住的念叨著。
就連平日里少不了的糊火柴盒都不做了,手里一邊捋著韭菜,一便往門口張望著。
還沒等她看清楚呢,就見棒梗嗷呶一嗓子從凳子上蹦了下來,快步跑出去一把抱住了母親。
秦淮茹見著兒子出來也高興,笑著掐了他一把,又摸了摸兩個閨女的頭發。
被棒梗搶了手里的面袋,又被小當接了手里的皮包,秦淮茹抬起頭看向帶著老花鏡,手里捏著一把韭菜站在門口的婆婆。
“媽”
“哎”
“到底什么會啊,開到這么晚!”
李學武他們剛到西院,車還沒滅火呢,站在西院門口跟小子們正扯淡的傻柱便對李學武問了一嗓子。
“就是個辦公會,書記多講了幾句”
當然不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跟傻柱說廠里開了什么會。
他要是站在這說,院里人都知道了,那成什么了。
小燕從老太太手里接了李姝,一邊逗著一邊往院里走,同時還對著寒暄的李學武提醒道:“劉嬸她們都在倒座房呢”。
李學武都沒來得及跟小燕應一聲,就同沈國棟和傻柱幾人說笑了起來。
當然不是簡單的辦公會,什么人事任命會拖到晚上來開啊。
先開大會,再開小會,這種安排本身就不正常,結合這幾天的情況,嗅覺敏感的人已經能發現不對頭了。
怎么可能對了頭,廠領導一個沒走,現在都還在廠里還讜組會呢,李學武估摸著得往半夜看去了。
這事兒要說起來還是上周發生的呢,二十號,京城這邊兩個單位整體大換風,剛剛吹到軋鋼廠。
這個時候單位換風也是正常的,關鍵是這兩個單位剛換完沒多久啊,不到兩個月。
再加上二十二號的那份補充通知,結合這一周以來工作組的變化,廠里自然是要對接下來的工作方向做出調整的。
風向變了,態度就變了,做事的方式和方法就得變。
文件上說放緩,可實際工作上要的急,外部環境增溫嚴重,執掌軋鋼廠風舵的楊元松和楊鳳山現在也有點懵。
沒辦法不懵,不僅僅是他們懵,全都懵。(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