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看著黃干一臉的懷疑,笑著解釋道:“純屬機緣巧合了,我是轉業干部,所以才有幸進了這個培訓班”。
“原來如此”
黃干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學武,拍著李學武的肩膀笑道:“沒事兒,現在干工作誰還靠老子,那不是跌份兒嘛,以后咱們兄弟多聯系,多個兄弟多條路嘛”。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在李學武的觀念里,你有錢的時候跟你一起玩的是朋友,你窮的沒飯吃的時候跟伱一起玩兒的才是兄弟。
這黃干一口一個兄弟,李學武可不敢拿他當兄弟。
兩人說笑了一陣,也就兩根煙的工夫,走廊里的哨聲又響了起來。
李學武拿著筆記本和鋼筆,跟著黃干走出了宿舍,往宿舍門口走去。
走到樓梯拐角處,黃干用胳膊碰了碰李學武,眼睛示意李學武往前面看。
李學武順著黃干的示意,卻是看見七八個人圍著下午跟劉正談笑風生的那個中年人說笑著什么。
看來這個就是黃干說的周政全了,這會兒倒是收斂了起來,沒再高談闊論,而是一副深沉的模樣,聽著周圍人說著,時不時還點點頭。
“哎,知道我說的什么意思了吧”
李學武看了看身邊黃干的一臉壞笑,也跟著笑了一下,道:“還是您厲害”。
“嘿嘿嘿”
黃干小雞偷了米似的,壞笑道:“不著急,你等著看,一會兒有驚喜”。
李學武看著故作神秘的黃干,覺得這人可不是表面上看著的這么膚淺,賊著呢。
集合了隊伍,接待干部帶著眾人往教室走,邊走邊說道:“全體注意了啊,每天的晚課和晚自習都在這個教室”。
“所有的功能區我只帶大家走一遍,以后將不再集合隊伍,請各位記住區域位置”。
李學武還以為以后都是這種集合統一活動的機制呢,現在想想也是,這里哪個干部不是管著一攤子事兒,都得利用課余時間處理自己的事情。
在宿舍一進門的位置就有一間辦公室,里面裝了四部電話,為的就是給大家處理緊急事務準備的。
培訓班的晚自習教室在第二教學樓的二樓,一上樓梯左拐就是。
教室的桌椅板凳還是挺不錯的,長條凳子長條桌,還就是為了成年人的身材制作的。
黃干拉著李學武坐在了右面一趟靠后的位置。
“知道為什么坐在這兒嗎?”
黃干拿李學武當成了剛入行的小老弟兒,這會兒還真就好為人師了起來。
李學武跟著黃干坐下后,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嘿!你是什么級別?”
說著話,也不等李學武回復,又問道:“我是什么級別?咱們這個班里咱們這樣的科級干部只能往后坐,坐前面去不是被當猴看嘛”。
說著話還給李學武示意了一下這邊坐著的人,李學武一看還真是這邊的人年輕些。
李學武又看了看前面坐著的那些中年大叔、大嬸,似是了然地點點頭。
“瞧好兒吧你,跟著我絕對不會吃虧”
黃干一副帶頭大哥的模樣,看著李學武“菜鳥”的樣子,笑著說道:“一會兒看前面發生的事情,你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
說完了話見招待干部看過來便閉上了嘴,學著李學武從兜里掏出一本看了起來。
李學武看了一眼四周的同學,大家在新的環境里都在慢慢適應。
天生的安全感需要,讓相互熟悉的那些人聚集在了一起。
這在教室里的座位就能看得出來,一塊兒一塊兒的。
而天生弱勢,想著大樹底下好乘涼,或者說別有目的的一些人則是找個比較強勢的人討好著,說些奉承的話,然后聚在一起俯視他人。
這種場景李學武見得多了,上幼兒園,上小學,中學,每次都是這么個意思。
這些人知不知道這個道理?
其實仔細想想,誰不知道?
但明明知道,天性就是讓這些人這么做。
原因無非就是內心不夠強大罷了。
李學武身邊的黃干其實內心也不見得多么強大,但他能這么悠閑自信地,說明有人能給他提供安全感。
隨著接待干部的離開,教室里頓時發出了“嗡嗡”聲。
其實每個人的說話聲都不大,但匯聚在一起,再加上教室籠音,自然聲音就止不住了。
李學武對這種聲音倒是不在意,拿著筆記本寫著自己的心得。
上次跟周亞梅交流了一些關于心理學的心得體會,結合這次付斌和羅家坪的案子,李學武想趁著這次培訓的時間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知識儲備。
接待干部離開沒多久又回來了,對于教室里的說話聲也沒有說什么,而是帶著人給學員們發書。
隨著一本本書被發到手里,眾人的說話聲也越來越大。
李學武拿起到手的書打開來看了看。
這書本的質量一般,就像后世地攤上擺的那些簡印盜版書籍。
不僅僅是書籍的質量,就連尺寸也像,只有五開大小,就像知識讀本一樣。
《正治理論》、《法律法規》、《情報分析》、《通信指揮》、《治安管理》、《審訊與偵查》…
看里面的內容,其實跟李學武理解中的知識讀本大致相同。
畢竟不是全日制大學的那種系統性學習,這次培訓更多的是給眾人提供一個學習的方向和目標。
有能力和自律的人會在以后的生活和工作中,自己購買相關書籍,往這個系統的方向進行學習。
但大多數對于這種培訓的目的視而不見,各自想著的是趁著這個時間交一些朋友和關系。
畢竟人生四大鐵,能說的出口的除了一起扛過槍,就剩下一起同過窗了不是。
同學關系在系統內,那是一個很隱形且很重要的關系網,無論是什么級別的干部,都會重視這種關系。
培訓班的同學也是同學。
就在李學武翻書的這會兒,劉正走了進來。
李學武把書堆在一側放好,等著班主任的講話。
這個時候底下的“嗡嗡”聲還在,許是大家覺得班主任先前的和藹態度,這會兒倒是混不在意。
但李學武發現,身邊的黃干已經把收了起來,跟自己一樣的正襟危坐,身板兒拔的溜直。
這小子哪里還有剛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活脫脫的一個警界先鋒模樣。
劉正也不說話,就站在講臺上,看著下面的人“嗡嗡嗡”。
許是看出了班主任的態度不對,教室里的聲音逐漸減小,交頭接耳的也都坐好了等著班主任講話。
等所有的聲音消失,劉正這才對著在門口記錄著什么的接待干部示意了一下。
隨后便手拄著講臺開始講話,可第一句話開口,就把底下的眾人干蒙了。
“剛才不遵守自習紀律的同學,每人扣2分”
啥玩意?
啥扣分啊?
大家一臉懵逼地看著左右,見左右同學都是懵逼的模樣又都看向了班主任。
劉正等眾人反應了一陣兒才繼續說道:“你們來自京城工安系統內的各個部門,有副處長,有副書記,有隊長,有所長”。
“有干部子弟,有工人子弟,有農民子弟”
“有高中學歷,有中學學歷,但大多都是小學學歷”
隨著劉正一句一頓的聲音,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聽了起來。
劉正繼續講道:“你們都是各個單位,各個部門的佼佼者,先進工作者,所以才能匯聚到這里參加培訓,你們已經得到了同事們夢寐以求的學習機會”。
說著話,看著眾人的反應說道:“你們來這里是為了提升自己的,是為了尋找進步的方向的,不是來搞小山頭兒,小集體的”。
這話一出,先前聚成一塊兒塊兒坐著的那些人,屁股下面像是長針了一般,腦袋更是低了下去。
“你們在各自的單位里也都是管理者,都是干部,這次培訓只有半個月,我不希望看著你們結業后,后悔將時間放在了拍馬屁,拉幫結伙上,這些你們在外面就能做的事情上面”。
劉正緩了緩,繼續說道:“說一下班級紀律,除了干部守則外的還有,禁止遲到、早退、逃課、曠課”。
“你們這次是脫崗培訓,單位里的任何事情可以在課后聯系你們,但是不允許出現占用上課時間的情況”。
“課堂紀律就不用我多說了,內務紀律也不用我多說,無論是課堂紀律,還是內務紀律,都有專門的老師給你們打分”
“紀律分就十分,十分扣沒的,我會在結業意見上給出不合格的意見,也會建議慎重使用該干部的提示”
這話一出,眾人的腦門兒上一緊,這是緊箍咒啊。
這次的培訓是一定會記入個人檔案的,這個意見如果出現了,那以后基本就是廢了。
先前覺得自己因為交頭接耳,小聲談話而被扣了2分的人全都成了苦瓜臉。
李學武現在終于知道為什么黃干叫自己看熱鬧了,感情這小子還真是了解這個班主任的性格。
就連下午跟著班主任談笑風生,扛旗開門的周政全這會兒臉色都不好看了。
大家還都以為他跟班主任的關系好呢,沒想到劉正不點名地批評了他。
這下子眾人對劉正的性格都怕了起來,這是特么笑面虎吧。
劉正講完,邊走到講臺下面邊說道:“全班六十七人,每人做一個自我介紹,姓名,年齡,單位,職務,有意愿當班干部的,在介紹后主動做申請發言”。
說著話在最右手邊的座位點道:“就從這邊開始吧”。
“報告,我叫高艷玲,三十四歲,西城分局正治處副處長,完畢”
只見一個梳著辮子的女青年站了起來,齊了喀嚓地做了自我介紹。
有了第一個人的打樣兒,隨后的眾人便都依著這個形式做了自我介紹。
這里還真是像班主任說的那樣,是來自各個部門的工安干部。
不算局里的、所里的,像是黃干這樣的司法干部也有很多,像是李學武另外的身份,大型工廠的保衛干部也有很多。
輪到先前說的那個叫周政全的時候,李學武終于知道他的身份了。
“報告,我叫周政全,三十三歲,市局后勤處副處長,我有意競選班干部,全心全意,輔助老師,服務大家,完畢”
“怯”
就在周政全發言完畢后,黃干撇著嘴小聲地對李學武說:“我特么信了他的鬼話!這孫子最不是東西”。
李學武抿了抿嘴沒有說什么,因為班主任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
這老頭兒的耳朵也忒好使了。
許是看著這邊兩人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劉正并沒有多看,而是繼續往后面轉了起來。
隨著一個個人的介紹,李學武大概知道了,這班級里還真就大多是副處級。
只有坐在自己兩人前面的幾個女干部是正科級,還都是像第一個女青年一樣,是正治處、法治處這樣的厲害部門的。
先前跟李學武撞見的,住在他們對門兒的那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女青年,就是正科級。
王箏,二十二歲,部里治安管理口的。
還真是真人不露相,這么一個姑娘,竟然是管治安的,還是部里的。
等輪到自己的時候,李學武站起身,聲音沉穩洪亮地說道:“報告,我是李學武,二十歲,東城分局治安管理處副處長,紅星軋鋼廠保衛處副處長,完畢”。
“嗡”
隨著李學武的匯報完畢,教室里傳出了一陣嗡嗡聲,這回連劉正都沒管。
實在是李學武的身份把眾人驚了一下。
確定是自己沒聽錯?
真的是二十歲?
副處?
還是雙黃蛋?
眾人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大,尤其是坐在李學武身邊的黃干,在李學武坐下后轉過頭瞪大著眼睛看著李學武。
“你不是正科?”
明顯是從嘴角說出來的聲音,小到只有李學武能聽見。
而李學武則是面不改色地看著前面,嘴角微扯,低聲道:“我從沒說過我是正科”。
“草!”
不等黃干再說,劉正給了眾人一陣反應的時間,便就咳嗽了一聲,道:“下一位”。
“報告!我是黃干,二十六歲,市一看所管理處副處長,完畢!”
隨著黃干的坐下,眾人又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好家伙,除了那些正科的女同志,副處級最年輕的兩個都在這邊了。
等黃干坐下后,李學武咬著牙,從嘴縫里說道:“你特么不也是副處嘛,跟我裝大尾巴狼!”
“彼此彼此!”
黃干之后,剩余幾人接著做了自我介紹。
但李學武和黃干兩人都低下了頭。
無他,因為兩人的前后左右都是正科,就像兩只大尾巴狼羞答答地跑進羊群被發現了一般。
等所有人介紹完,劉正點了幾個申請當班干部的學員起立,然后帶著他們出了門。
隨著班主任的離開,教室里也沒再出現嗡嗡的議論聲。
眾人也不是沒交頭接耳,而是都把聲音壓了下來。
李學武感覺到四面八方的目光,瞪了身邊的黃干一眼,小聲說道:“你得為咱們今天的尷尬處境負全部責任”。
黃干看了看四周,隨后快速低下頭,小聲說道:“說這話您可別虧心,造成這種處境的原因你的個人情況得負全部責任”。
李學武無語地看了看死皮賴臉的黃干,問道:“是誰說坐在這兒看戲的?現在咱倆都成了猴了!”
“我特么哪里知道老劉說要自我介紹的,以前的培訓班沒這個項目的!”
兩人就跟小學生吵嘴似的,伏在桌子上低聲互相指責著對方,誰都不愿意承擔責任。
而周圍人看著這兩個準備扮豬吃老虎的老六都露出了探究的目光。
黃干在這個系統里還算是有點兒名聲,有人知道他們家根底兒的,這會兒正在說他的事兒。
可坐在他身旁,比黃干更年輕,職務更嚇人的李學武卻是沒人知道什么情況。
這人好像就突然出現在了系統內部。
說是突然出現也不算錯,因為李學武從轉業回來后,滿打滿算,在系統內也才幾個月。
當然不如這些有根底兒的“老干部”有名氣。
但還是有人知道李學武的情況,原因就是東城分局和軋鋼廠在年前年后開始發力的宣傳報道。
就在眾人議論的這會兒工夫,班主任劉正領著剛才申請當班干部的幾人回來了。
“咳”
待這些人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劉正在黑板上寫了:班長周政全,副班長王小琴,組織紀律委員胡先進,學習宣傳委員衛青。
黃干身子貼著李學武,劉正寫一個人,黃干便給李學武介紹一下這人的根底兒。
李學武耳朵里聽著,心里想著這班里有能人啊,其中一個就坐在自己身旁。
就是這小子忒賊了,從一開始覺得自己是科級便自降身份,跟自己“平級”。
然后一副同甘共苦的模樣,裝作帶頭大哥的模樣帶著自己。
現在兩人的身份都漏了陷兒,這小子又開始充當帶頭大哥了。
他不斷地在介紹這些人的身份和根底兒,無疑是在表露自己的能量。
李學武現在倒是覺得這個黃干可以一交了,就沖他這份兒聰明勁兒。
雖然電視劇的反派總愛說“我就愛跟聰明人說話”、“識時務者為俊杰”。
但李學武是真的愿意跟聰明人說話。
至少不費勁兒,至少聰明人不會跟李學武玩兒陰的。
互相知道對方的能量,當然會“識時務”,當然不會為難“俊杰”。
劉正寫完后,看了看下面的學員,講道:“課程表和上課的位置已經公布在了宿舍樓的黑板上,你們回去可以摘抄了”。
“講一下要求啊,每天除了理論學習還有體能訓練和射擊訓練等室外科目的學習,大家注意作息時間和食物的攝入”
“你們都是紀律人員,知道時間和身體的重要性,所以因為傷病耽誤課程和考核的,一樣按照曠課和缺勤處理”
說著話抬起手看了看手表,說道:“從明天開始,接待處的干事將不會再整理隊伍,而是由班干部整理帶隊,請各位同學配合我和班干部的工作”。
說完話便拿著自己的筆記本走出了教室。
而作為班長的周政全站起身走到教室前面對著大家喊道:“全體都有了,樓下集合!”
李學武和黃干聽見口令便拎著各自的書本和自己的東西往出走。
路上遇見的人都趁機近距離打量著這兩個會玩兒的老六。
李學武和黃干都是臉皮厚的針都扎不透的主兒,任憑別人看著。
等回了宿舍,李學武把書本放好了,便要拿著筆記本去抄課程表和上課的教室位置。
“干嘛去?”
黃干叼著煙坐在床頭挑著眉頭問道。
“你說呢?”
李學武揚了揚手里的筆記本就要去開門。
“等等!”
黃干站起身拉住了要出去的李學武,說道:“你傻啊,這會兒大家都去了,你能搶到位置啊,抄都不好抄”。
李學武看著黃干也不說話,就是不問那怎么辦。
黃干見李學武看著自己,便笑著說道:“等會兒吧,我剛回來的時候看見對門兒的王箏沒上樓,直接拿著本子在那兒抄呢”。
聽見黃干這么說,李學武直接把筆記本扔在了桌子上,說道:“那就交給你了啊”。
說著話就去拿自己的盆子準備去水房洗漱和洗腳。
“哎!”
黃干拉住李學武,堵在門口說道:“這個主意是我出的”。
“然后呢?”
“然后就得你去借啊!”
李學武看了看堵在門口的黃干,說道:“你還騙我了呢,你去借!”
“草!你還害羞啊!”
黃干瞪著眼睛說道:“對門那個王箏輪空了,那屋里只有她一個人住,那還是個沒結婚的姑娘呢”。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就是去借個筆記本而已,又不是讓你在對面兒抄一宿”。
“哎呀呀呀!”
黃干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對著李學武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道:“你可能不了解我們家的情況,我媳婦兒啊,比較愛我,所以吧…”。
李學武將臉盆放在了桌子上,昂了一下腦袋,準備看看黃干能說出什么理由來。
現在就差說一句請開始你的表演了 黃干見李學武的表情,瞪著眼睛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說謊?”
看著李學武雖然不說話,但是眼神已經出賣了他的想法。
“我說真的!”
黃干看著李學武的眼睛說道:“你是不知道這兒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我這邊兒有個風吹草動,我媳婦兒一準兒殺過來!”
李學武看了看黃干的眼睛,說道:“你特么是不是在搞什么鬼?”
“什么鬼?”
李學武不理會黃干無辜的表情,瞇著眼睛說道:“那一會兒我去樓下抄”。
黃干看著李學武的眼睛,苦著臉說道:“何必多此一舉呢,只要走到對門兒去敲敲門,說借筆記本不就完了嘛”。
李學武眼睛瞇著點點頭,說道:“行,你等我回來的”。
說著話拿起了自己的臉盆,閃過黃干拉開門就往出走。
黃干趴在門邊對著李學武的背影問道:“你說真的啊?”
“真的,相信我”
李學武頭也沒回地去洗漱了。
黃干見李學武走了,興奮地搓了搓手,嘴里嘀嘀咕咕的,臉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李學武回來,看著手里的煙都要抽完了。
這特么洗漱用這么久?
給豬褪毛也用不了這么久啊!
黃干拉開門往外面看了看,這會兒走廊里陸陸續續的有人出來去水房洗漱,但就是沒有李學武回來的身影。
“這孫子跑哪兒借去了?”
懷疑地再次看了一眼,見確實沒有李學武的身影,便把目光看向了對面兒的房門。
借著走廊這會兒沒人注意這邊,黃干走到對面兒的房門跟前兒貼著門聽了聽。
屋里倒是沒什么聲音,這兩人哪去了?
黃干皺著眉頭站在走廊里左右看了看,最后因為太顯眼又回了宿舍,準備拿盆子去洗漱間找李學武。
剛把自己的東西掏出來,就聽身后的門被推開了,李學武一臉慌張地走了進來,對著黃干說道:“黃哥,出事兒了,王箏她…”
黃干一手拿著臉盆,一手拿著牙缸轉過身,看著李學武慌張的神色,緊張地問道:“怎么了!”
說著話一甩手里的盆子和牙缸,推開李學武就往對面兒跑。
趕到對面兒想直接推開門,但是門怎么也打不開。
黃干用手推了推,見推不開便用手拍著門,大聲喊道:“王箏!你怎么了?開門!王箏!別嚇我!”
走廊里洗漱的學員見黃干發了瘋地拍對面兒的門,還叫著王箏的名字,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都駐足看著。
有好事兒的已經從宿舍里跑出來看熱鬧了。
黃干連拍了得有半分多鐘,就見王箏的房門被打開了。
“二哥?你干嘛?”
王箏看著黃干滿頭大汗,滿臉驚恐的模樣,不由得被嚇了一跳。
“你干嘛呢?怎么這么長時間不開門?”
黃干看著完好無損的王箏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惹得王箏往后退了一步。
“換衣服準備睡覺啊!”
見到自己表妹的動作,黃干也知道自己這個情況嚇到王箏了。
隨后想到罪魁禍首,黃干猛地一轉身,看見李學武正悠閑地抱著胳膊斜靠在門框上看著這邊。
“你為什么騙我!”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我騙你什么了?”
其實黃干這會兒也知道自己問了也是白問,倒不是他智商低,而是問給走廊望著這邊的人聽的。
為的也是緩解尷尬的氣氛,怕看熱鬧的這些人誤會了。
黃干嗔怒著對李學武說道“你不是說:黃哥,出事兒了,王箏她…”
“是啊”
李學武一臉認真地說道:“我是說黃哥,出事兒了,王箏她已經把課程表抄完了”。
“抄完了就抄…”
黃干大腦瘋狂旋轉,想要找理由,可是看著李學武一臉戲謔的表情,知道自己露餡兒了。
站在黃干身后的王箏看了看對面兒的李學武,隨后對著自己表哥問道:“二哥,你們在說什么?借課程表嗎?”
“是…是!”
黃干大聲地確認了一聲,轉身對著王箏笑著說道:“我就是想跟你借一下你抄的課程表,是李學武,說你抄完了,我就著急過來了”。
望著這邊看熱鬧的眾人見黃干跟王箏是親戚,沒熱鬧可看了,便都回了屋。
王箏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表哥,借就借唄,這么激動干什么?
看了二哥一眼,轉身進屋拿了本子遞給了站在門口都要用腳把走廊這塊兒地方扣出三室一廳的表哥。
“抄完了還我啊!”
“知道了”
黃干答應一聲轉回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看著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等著自己的李學武,把筆記本一扔。
“啪”
隨后便是一臉怒李學武不爭,恨李學武不志的模樣,痛心疾首地說道:“你瞅瞅你辦的這都叫啥事兒!”
李學武把筆記本拿了過來便開始抄課程表,把黃干說的話全當放屁。
黃干看著李學武的動作,一臉可惜地說道:“我好心好意地給你創造機會,你怎么這么不頂用呢!我妹妹長得多漂亮啊!”
李學武轉頭看了一眼黃干,問道:“我還得謝謝你唄?”
“感情兒!”
說著話,把自己的筆記本拍在了李學武的一邊,說道:“把我的也抄了!”
李學武看了看黃干,沒表示反對。
黃干感覺自己剛才都要尷尬死了,這會兒對李學武是又氣又恨。
這孫子是屬蓮藕的嗎?心眼兒怎么這么多呢!
“你不知道你今晚錯過了什么,你錯過了一次讓你少奮斗三十年的機會!”
李學武抬頭看了看黃干,又繼續抄寫了起來。
黃干則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繼續數落道:“你還別不服氣我告訴你!”
說著話抽了一口煙,隨后邊用鼻孔出煙兒邊說道:“我二舅可是副部,王箏是他們家老七,全家寵這么一個,哎,我都替你可惜啊!”
李學武抄完了自己的,又把黃干的筆記本拿了過來準備抄寫。
“那什么,抄在第一頁啊,別往后面看!”
李學武轉頭看了看黃干,手指偏偏往后翻了翻。
這孫子還挺有畫畫的天賦。
“你這老鼠畫的還挺像”
黃干仰著腦袋正準備繼續說李學武,看見李學武拿著本子夸著自己的畫。
“不是叫你不要看了嘛,我這兒正給你指明路…那特么是狐貍!!!”
李學武看了看這只屁股大的狐貍,咧咧嘴,又翻了一頁,指著一只狗說道:“這狗不錯”。
“…那是豬…”
“嘶”
李學武看了看滿臉陰云的黃干,挑著眉毛說道:“看來你學的是畢加索的風格啊”。
黃干站起來走到李學武身邊搶過自己的筆記本放在了自己的桌上,隨后拿過王箏的筆記本說道:“別以為就你知道畢加索,我特么能聽得出你啥意思”。
李學武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笑著看了一眼黃干,說道:“沒想到你還挺多才多藝的,在監所里還管著婚姻介紹的差事啊?”
“滾犢子,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黃干瞪了李學武一眼,說道:“要不是看你小子還算老實,我才不會把你介紹給我妹妹”。
隨后又繼續說道:“誰知你竟是這么不上套的糊涂蛋,機會都擺在你的面前了”。
“啥機會?”
李學武笑著問道:“一步登天?飛黃騰達?蛟龍得水?平步青云?”
黃干不理會李學武的調侃,低著頭抽了一口煙,繼續抄著課程表。
“哎,你就倔吧,現在想后悔都來不及了”
說著話把香煙放在了鋼筆帽上,低著頭說道:“我那妹妹就喜歡老實人,剛才你已經在她那兒留下不可靠的印象了”。
“哈哈哈”
李學武笑問道:“你看著我老實?你這是跟你妹妹有仇?”
黃干搖了搖頭,說道:“我就不喜歡看著老實巴交的那種,那種人別看面兒上沒什么,其實一肚子壞水兒,倒是不如你這樣的來的可靠”。
李學武抽著煙,看著黃干給自己做評價。
這孫子話里有話,先說的老實巴交那是假正經,后面說自己,那不就是真小人了嘛。
“你才認識我幾分鐘啊,就敢說我可靠”
黃干抬起頭看了看李學武,說道:“你知道什么是可靠嗎?”
“說說”
李學武用夾著煙的手示意了一下。
黃干低下頭,手不停地說道:“二分錢一盒的火柴,也能點著白盒小熊貓,滿桌的滿漢全席,卻是離不開一毛一包的鹽”。
李學武笑著問道:“你就覺得我是那個能點小熊貓的火柴,能做滿漢全席的鹽?”
“哎!我還真就看出你有這個品質來了”
黃干將抄完的筆記本一合,隨后將王箏的筆記本往李學武這邊一推。
“我看人相當的準,別看你說家庭普通,但我就是相信你能成事兒,成大事兒”
說著話,從鋼筆帽上撿起煙,指著李學武說道:“從你進候車室后,跟那個送你進來的干事握手道謝,我就能看出來”。
“哈哈哈”
李學武真是沒想到,自己的小小舉動竟然也有人注意到。
“那我還真得謝謝你的好意了”
說著話,拿起了桌子上王箏的筆記本,邊站起身往出走,邊說道:“就沖你說了我這么多好話,我就原諒你了”。
拉開門走到對門敲了敲門。
王箏應該就等著這邊呢,李學武敲門沒怎么等,門就被打開了。
“您好,謝謝啊”
李學武笑了一下把本子遞了過去。
王箏接過本子笑了笑,說道:“跟我二哥相處的還不錯啊,他這人可刁了”。
“你們說我什么呢!”
王箏的話剛說完,就聽李學武他們宿舍傳出一陣喊聲。
“呵呵呵”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挺有意思的一個人”。
王箏笑了笑,隨后看著李學武說道:“其實我認識你”。
“嗯?”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自己難道遺失記憶了?
難道那一卡車前女友里有這位?
“嘻嘻”
王箏看著李學武疑惑的表情笑著解釋道:“是從那次跳河救人認識你的,我看報紙了”。
“唔”
李學武一捂臉,沒想到那篇報道還有人記得。
直到現在李學武都有找那個記者收拾一頓的想法,這貨可是害慘了自己了。
王箏看著李學武的表情,笑著說道:“最近我還看到了你指揮和救人的報道了,確實挺厲害的”。
李學武知道為什么晚上集合那會兒王箏對自己笑了,當時李學武還以為自己的魅力不減當年呢。
萬萬沒想到,自己裝豬的時候人家已經知道了。
“謝謝夸獎啊,晚了,你休息吧”
說著話擺擺了聲招呼便回了宿舍。
黃干看著李學武問道:“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我妹妹啊!”
李學武笑著坐在了床上,邊脫衣服邊說道:“我有對象,準備結婚的那種”。
“草,真的假的?”
黃干一臉懷疑地看著李學武,他現在就像李學武不信任他一樣,他也不信任李學武。
“真的”
李學武把自己的行李打開,鉆進了被窩兒。
黃干一臉不信地走到自己的床頭坐下,眼睛盯著李學武問道:“你對象是干什么的?”
“醫生”
“呦!”
黃干驚訝地說道:“你爸不就是醫生嘛,你丈人干什么的?”
李學武看了看黃干,笑了笑,說道:“還不太清楚,說是參謀”。
“什么級別的,帶不帶長?”
“都說了還不太清楚了”
李學武撇著嘴說道:“我估計級別不高,沒什么氣勢,普通人一個”。
“嘖嘖嘖”
黃干可惜地搖了搖頭,說道:“那你虧了啊”。
“呵呵呵”
李學武笑著說道:“平淡是福,我這樣的奔著太高的太累,還是平凡一點兒的好”。
“也是”
黃干理解地點點頭,說道:“看不到上面的云朵,好好耕耘其實也挺好,上面也不止是潔白的云朵”。
說著話拍了拍李學武的被子,起身拿了自己的臉盆去洗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