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園邊兒上,李學武找了岸邊空地兒把車停好了,幾人便跳下車。
李學才擺擺手叫幾人在這兒等,他自己跑著去服務處租冰鞋去了。
這邊兒是公園的南面,有幾個穿著制服的站在游船碼頭的值班房里看著冰場里面。
這是公園管理處的職工,也是管理者。
至于為什么暖和的值班房不待,非得站在外面看著冰場,可不是在看熱鬧、看美女。
老的少的都好說了,就是特么這些小年輕的不讓人省心。
一個看不到,準打起來。
這北海公園滑冰場的打架次數冠絕四九城。
這溜冰場也是有運營成本的,不僅僅是這些管理者,還有維護冰面的工人。
公園管理處的工人會在每天晚上溜冰結束之后,把冰上冰刀劃起的冰屑掃干凈。
再用橡皮管子接上自來水灑一層水,夜間一凍,明天又是精光滑溜,冰面像鏡子一樣了。
北海公園當時有三個滑冰場,一個在北海漪瀾堂、道寧齋前,一個在北海北岸的五龍亭前邊,還有一個是雙虹榭前。
并不是有疙瘩水兒結了冰就能當冰場的,湖面在結冰的時候因為浪涌活動,冰面會凹凸不平,容易受傷。
而且有的地方還有蘆葦等水草長出來,也是不適合滑冰的。
只能是管理處選幾塊兒地方維護出來,然后在冰結實誠以后,再放水結冰才能用。
所以這些維護出來的地方都用柵欄圍了起來,想玩兒得給門票錢。
李學武他們是從前門進來的,所以就近停在了雙虹榭溜冰場這兒。
再回到這兒時的“游樂園”,李學武還是有頗多感觸的。
當初在這里可是有著很多美好的回憶,他的很多女…女性朋友就是在這里接私活兒的時候認識的。
近水樓臺先得月嘛,教滑冰哪有沒身體接觸的。
一來二去的,這只能說是日久生情了。
但這樣的朋友也處不長時間,可能冬天都沒結束呢,他們先結束了。
所以李學武給自己的這些感情起了一個雅號,叫冬日戀人。
意思是別到夏天,因為到了夏天,勤勞的李學武還得教游泳去呢。
那就是又是一個雅號了。
其實當初李學武和老彪子這些孩子是挺讓管理處的人腦瓜仁兒疼的。
當初李學武他們進來接私活兒沒人愿意管,可從來沒有從正門進來過,全特么是逃票進來的。
你掙錢是你的能耐,可你特么買票啊!
空手套白娘…狼啊!
抓住了一問,這幾個還特么有理呢!
我們不是為了滑冰進來的,我們這是為人民服務呢!
就是啊,不是為了滑冰,給什么錢?
幫伱培養滑冰的人,培養客戶,沒跟你要錢就不錯了,還收我們錢?
剛開始還有人抓,可時間長了誰愿意跟這些孩子扯閑蛋。
你把他們抓了,還不能怎么著,因為都是未成年,只能送派處所了。
剛開始警查還蹬著自行車往各家送,這些小子都不輕,馱著也累的慌。
可只要送到家兒,這些孩子也都挨頓打。
但禁不住這些壞小子挨了打馬上又去溜冰場逃票了,因為交了錢的學員還在那兒等著呢,契約精神啊!
反正是,你打你的,我去我的。
你別耽誤了工作,我別耽誤了賺錢。
充分地利用了持久戰的精神。
到后來別說管理處的疲了,警查先疲了,也不往家里送了。
一個是累,二一個是街坊鄰居住著,實在磨不開面子送人家孩子回去挨打。
四九城的老人都有講究兒呢,不能當著人家孩子父親的面兒懟股孩子。
他們是警查不假,可用呼這么點兒事兒鬧得雞飛狗跳的,也不值當的。
后來管理處的也發現不對了,這特么自己辛苦抓到的,送到派處所,還沒等你回單位呢,他比你還先回去了!
感情兒是警查也煩這些小子了,故意讓他們蹲門廳悔過。
可這些壞小子要是有悔過的心還用得著逃票?
所以前腳兒管理處的保衛拎著他們進了派處所,保衛去做筆錄,他們就跟門廳蹲一會兒。
等做樣子的警查進屋了,他們就先那個保衛回溜冰場了。
所以看出咋回事兒的保衛們也懶得搭理這幾塊臭狗屎了。
不是抓不到,忒煩。
可以這么說,李學武他們現在還欠北海溜冰場一…億張門票。
北海溜冰場的票價其實很便宜,但對于當初的李學武等人而言,進公園一張票,進冰場一張票,還是舍不得。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有這個錢干點兒啥不好?
李學武他們最愿意做的就是無本兒的買賣。
他們還想跟別人訛點兒錢兒呢,還能叫管理處的人從他們身上賺到錢?
有見著李學武他們逃票的,那些小青年也跟著有樣學樣兒。
但李學武可從來沒有帶外人逃過票,也沒有在這個上面賺錢。
這叫江湖規矩,盜亦有道。
就靠這個吃飯呢,規矩壞了,冰場亂了套了,他們也沒的玩兒了。
那些逃票的小青年在柵欄外面換好冰鞋,衣物放在岸邊,從李學武他們開辟出來的柵欄縫中鉆進去溜。
起初還挺美,可有時也碰上溜完冰鉆出去,岸上的衣物全沒了。
只能穿著冰鞋讓人家的自行車帶回去,或者光腳板兒跑回去。
當然了,李學武承認這里面有一部分是他們干的,但也有公園管理處那些孫子干的。
更多的是被撿便宜的撿走了。
李學武這么干不是偷,不是為了那些衣服,就是為了不讓這些人用自己的“綠色通道”,也怕事兒大了自己受影響。
所以抄走的衣服都掄著掛去了公園門口的大樹上,沒有七級大風下不來那種。
有看見的也罵街,但見著李學武他們把腰上的鐵鏈子解下來也特么恨爹媽沒多給生幾條腿。
畢竟嘴硬,皮肉可不硬。
而且挨了打也活該,公園管理處那邊兒根本不管,有時候還向著李學武他們說話。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被偷衣服那些小子一回就有經驗了。
二一回什么全不帶,外面換上冰鞋,穿來的一雙舊布鞋揣在兜里,沒后顧之憂,玩兒個痛快。
因為這些他們可是沒少打架,現在李學武看看冰場的柵欄,還有種看看綠色通道在不在的想法。
現在的柵欄還是以前那個樣兒,李學武看了看,瓊華島上還有放風箏的,也特么不嫌冷。
再往遠處就是白塔寺的圓頂了,那寺廟倒算是個悶得兒蜜的好地方,不過得是夏天。
在夏天的時候這北海公園又成了“讓我們蕩起雙槳”的好地方,景色很是宜人。
當然了,樹木草叢多了,鶯鶯燕燕的景色也就多了。
曾因酒醉鞭名馬,惟恐多情誤美人。
當年李學武也是不想的,但架不住冬天有美女,夏天也有啊。
這會兒正是太陽足的時候,冰面兒上被照射的跟鏡子似的,反過來的光很是刺眼睛。
李學武瞇了瞇,往冰面上看了一下,這人還真是不少。
玩啥的都有,溜冰刀、滑冰車、抽冰尜(gá)。
溜冰刀的不止是年輕人,滑冰車的也不僅是小孩子,抽冰尜的還有掄著鞭子的老頭兒。
這里溜冰刀的最多,什么蘇秦背劍、金雞獨立、鳳凰單展翅的花招兒都能來那么兩下子。
北海冰場是這個時候四九城城時尚的最前沿,就像巴黎的香榭麗舍大道。
穿的衣服,玩兒的東西,說的玍古話,都會從這里傳到四九城的年輕人的眼睛里、耳朵里,成為風潮。
朝氣蓬勃的帥小伙都愛戴羊剪絨的帽子,而姑娘們會圍著大紅的拉毛圍巾。
有條件的,腳上穿著大老遠從魔都托人買來的黑色小高跟滑冰鞋,大家在冰場上盡情地釋放自己。
據說這邊五五年的時候還舉辦過運動會,SL選手都參加了。
等李學才拎著一大袋子冰鞋回來,幾人說笑著在車上便將鞋換了。
李學才過來的時候已經將門票給了門口的管理員,他可是個乖的,從來不干一點點違規違法的事兒。
因為是開著車來的,管理員的視線倒是沒有離開這邊兒,也不知道是不是認出了李學武。
幾人往里走的時候也沒問沒管,顯然記著幾人呢。
顧寧雖然對滑冰很好奇,但不會滑,只好由李學武扶著往冰面上走去。
其他五人或多或少的都是玩兒過很多次的。
尤其是李學才,上了冰先去撒了個歡兒,滑了一圈兒才回來。
這邊也不都是玩兒的起冰刀的,李學武就見著有用木頭板綁在鞋上,下面兩根大鐵條,滑的也嗖嗖的。
“我…我有點兒害怕”
顧寧由著李學武扶著站了起來,但腿好像不好使了似的,站在冰上有點哆嗦。
姬毓秀顯然跟李學才玩兒的多了,這會兒已經跟著李學才拉著手比翼雙飛去了。
李學文雖然有點兒生疏,但是跟著趙雅芳和李雪牽著手適應了一下也滑遠了。
只有李學武還在原地扶著顧寧適應著。
看著又菜又愛玩的顧寧,李學武笑道:“我沒想到你愛玩兒這個”。
顧寧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后說道:“上次滑雪挺好玩兒的”。
沒等李學武說話,又低著頭說道:“你還說回來去滑雪呢”。
“哈哈哈哈”
原來顧寧還記得自己在鋼城說的話,說是京城也有滑雪的地方,要帶著她去。
這會兒笑著說道:“今天先滑冰,滑雪的事情我記著了,一定安排”。
顧寧聽了李學武的話也不再說,松開了李學武的手,顫著腿往前試了試。
可是沒想到冰刀是有弧度的,這會兒身子不穩,就要往前趴。
努力揮著雙臂穩著身子把另一只腳往前頂了一下,卻是身子的重心歪了,又往后面仰去。
眼瞅著就要落一個屁股墩兒,卻是突然感覺身子被人接住了。
再抬頭看,卻是李學武正在自己的身后抱著自己,臉就在自己的上方。
“我帶著你滑吧,就像華爾茲一樣,感覺我的腿”
李學武笑著將顧寧扶了起來,伸手從后面摟住了顧寧的腰,腳下一用力,扶著顧寧往前滑了起來。
顧寧聽見李學武要扶著自己,卻是沒想到是扶著自己的腰,臉也不知是風吹的,還是熱的,紅紅的。
李學武說讓她感受自己邁哪條腿,卻是用自己的大腿頂著她的腿往前滑。
尤其是這冰面上這么多人,顧寧緩了好一會兒,這才感受著呼呼的風從耳邊飛過的刺激。
這種感覺不比滑雪來的差,可能人多的原因,樂趣更多一些。
也可能是李學武在她身后,感覺就是跟滑雪那次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顧寧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一樣。
已經適應了的李學文兩口子帶著李雪滑過來,見著兩人抱在一起,便又笑著滑遠了。
李雪走的時候還偷偷看著這邊,想看看處對象是啥樣的。
而李學才那兩人更是早都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這冰面上呼呼啦啦的可得有小三千人,尤其今天可是星期天,這人就更多了。
還真有點兒狼多肉少的意思,看著冰面兒上嗖嗖滑著的還是年輕人居多。
也是了,這群年輕人里多是不去上學,又沒有工作可以分配,失去了方向和動力的中學生。
正是青春躁動的年紀,內心里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憋得滿臉青春痘。
所以只能整天無所事事的,成幫結隊不是騎著自行車呼嘯而過,就是在冰場上借著滑冰來“悶得兒蜜”。
男的有,女的也有,女孩子要比男孩子早熟,所以這個年齡的女孩子還真不少。
“姐,我有點兒害怕,你等等我!”
王亞梅見自己姐姐換了鞋就要上冰,可自己站都站不起來,趕緊叫了自己姐姐。
“是誰說的穿上鞋就能玩兒的?”
王亞娟不滿地瞪了自己妹妹一眼,雖然覺得妹妹拖后腿,但還是扶著王亞梅站了起來。
王亞娟是和一群鐵路文工團的同事一起來的,王亞娟被王亞梅糾纏不過,才答應帶她一起來玩。
王亞娟在溜冰場租了兩雙花樣冰鞋,然后幫妹妹換上。
在家磨著自己姐姐的時候,王亞梅昂著小腦袋言說只要有了鞋就能玩兒,簡單的很。
可這會兒王亞娟只能扶著歪歪斜斜、搖搖晃晃的妹妹站在冰場的邊緣,羨慕地看著同事們熱鬧。
這會兒卻是有一群青年滑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戴著塔帽,身上穿著李學武那件兒一樣兒的飛行員皮夾克的男青年。
看著也就十七八歲,脖子上圍著一條紅色的長圍巾,腳下是一雙油光锃亮的黑色皮質溜冰鞋。
其他跟著一起來的男青年也都穿著不凡,多是制式的棉衣棉帽。
腳下的滑冰鞋也都是好東西,一看就不是公園管理處租賃的那種大眾貨。
“周苗苗!”
為首的男青年叫了一聲,卻是認識這些文工團過來滑冰的人。
周苗苗轉身看了一眼,卻是笑著喊道:“衛東哥!你也在這兒玩兒啊!”
看了看驚訝的周苗苗,男青年又轉頭看向了這些文工團的女青年們。
能進文工團的,就沒有丑的。
黃博那樣的來了,大門都進不來,得百米開外站著。
按照這個時候的審美,長歪一點兒都不行。
那可真的是要身材有身材,要容貌有容貌,盤靚條順。
從這些姑娘們一進溜冰場,所有男青年的目光便盯了上來。
就像餓狼發現了肥肉一般。
因為姑娘有點兒多,一時還沒有人敢上來搭訕。
但卻被這群衣著光鮮的年輕小伙子搶了先,雖然心里都后悔著,可讓他們來卻也是不敢的。
周苗苗看見了這青年的目光,便笑著給文工團的同事們介紹道:“這是我的學長,以前我們是鄰居來著”。
這青年很是有禮貌地對著文工團女青年們招呼道:“大家好,我叫趙衛東,H司的”
說著話又指著身后同來的男青年們介紹道:“這都是我發小兒,一個院兒的”。
兩邊的男女青年們都互相做了自我介紹。
也都不是十五六的小孩子了,這會兒趙衛東帶著人過來,這些女舞蹈演員們當然知道這些人的目的。
但這種接觸又不是談戀愛,不就圖個刺激,圖個心跳,圖個分手后給彼此一個再見面的機會嘛。
咋的?還想就這么一次圖一輩子“母憑子貴”啊 所以這些男青年在自我介紹的時候就已經選好了目標。
而這些舞蹈演員也都坦然接受了對面看過來的熾熱的目光。
這種注視的程度都是小兒科了,她們匯報演出的多了,什么樣的沒見過。
趙衛東看了看站在最邊上的,長得最標致的王亞娟,對著一眾女青年們邀請道:“相遇就是有緣,咱們一起玩兒吧,人多熱鬧呢,我們帶了飲料來”。
“好啊”
沒等別人說話,周苗苗先答應了下來。
這些女青年們也都笑著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趙衛東見這邊幾人答應,便用眼神示意發小們可以行動了。
他自己也要往王亞娟這邊走,想要邀請王亞娟做搭檔。
“不好意思啊”
王亞娟牽著自己妹妹的手,對著同事們說道:“你們玩兒吧,我妹妹不會滑,我得在這兒教我妹妹”。
王亞梅見著對面兒的青年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姐姐,很是不高興地拉了拉王亞娟。
“姐,走吧,快教我,我想學呢!”
王亞娟對著這邊抱歉地笑了笑,隨后扶著自己妹妹沿著場邊滑了起來。
周苗苗早就看見趙衛東看王亞娟的眼神了,這會兒見著王亞娟拒絕,便上前扶了趙衛東的胳膊。
“衛東哥,咱們一起吧”
“好”
趙衛東看了看周苗苗,笑著點了點頭,牽著手往中間滑去。
這周苗苗長的也不差,但一個經常吃,且隨時可以吃的菜誰又會珍惜呢。
只有王亞娟這種不常見的野味才是難得一見的珍饈。
但今天這個場面不能多說,這么多人看著呢,給這些女青年留下不好的印象,自己那些哥們也不會放過自己。
韓露看了一眼王亞娟的背影,對著滑過來的周苗苗問道:“她不來啊?”
“不了,說是教她妹妹”
周苗苗回答的時候很是不在意的態度,好像王亞娟在她們這個小團體里可有可無的樣子。
韓露撇撇嘴,道:“每次都是這樣,掃興,裝模作樣的,給誰看?”。
周苗苗看了趙衛東一眼,隨后對著韓露說道:“別這么說,都是一個團的姐妹,她就是那個性子”。
說著話跟著趙衛東拉著手,晃了兩下身子,在冰上原地滑了一個圈兒。
“哎呀,真的是好久沒滑冰了,這動作都生疏了”
韓露明顯看出了周苗苗的意思,就這么絲滑風騒的動作都生疏的話…
這不就是優雅地裝個嗶嘛。
很快的,這些H司的青年牽著這些耀眼的姑娘們的手滑進了冰場。
看著這邊的一眾人都露出了羨慕嫉妒恨的眼神,而有的人氣不過已經跟身邊幾人言語了幾句往冰場外面跑去了。
李學武倒是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而是扶著顧寧躲著人群,在場邊慢慢熟悉著。
“呼”
滑了一陣兒,李學武減慢速度,任憑兩人在冰面上慢慢地停了下來。
感覺顧寧的身子有點兒僵,李學武扶著顧寧轉過身。
看見顧寧呼出一口氣,手牽著顧寧的手問道:“怎么了?累了?”
顧寧看了看牽著自己的李學武,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你累了吧?”
顧寧倒不是滑冰累了,而是被李學武扶著的有點兒累了。
尤其是時不時的身體接觸,每次都讓顧寧僵硬一下。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我倒是沒累,可我看著你累,哈哈哈”。
見李學武笑,顧寧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
若不是你突然地闖進我的生活,我又怎么會把死守的寂寞這么放任了。
說不喜歡那是假的,畢竟人心都是肉做的。
如果顧寧對李學武沒意思,那也不會這么坦然地跟李學武心有靈犀。
可能是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讓兩人不由得笑出聲來。
本來兩人在場邊滑著是沒有人會注意他們兩個的,但顧寧的藍色軍大衣還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那個,那個是不是咱們院兒的?”
“哪個啊?”
左杰正踅摸冰上一對對的男女,想要找個落單兒的,漂亮的。
這會兒被同伴掰著臉往場邊看,便不耐煩地問了一句。
等看見一個身著藍色軍大衣正在場邊跟一個身著呢子大衣男人說笑的女青年,便不自信地眨了眨眼睛。
隨后一臉不相信地搖著頭說道:“不可能!”
可嘴里說著不可能,腦袋還是往前面伸著,想要更近距離地看一看。
同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是不是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跟這兒扯什么脖子啊”。
“就是啊!你當這是望遠鏡呢,伸長縮短的能調距啊?”
“哈哈哈!”
左杰心想,好像還真特么是這么回事兒,這里是公共場所,自己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沒理會身后那些人的玩笑,腳下用力蹬了幾下,往場邊滑了過去。
起初左杰也是不敢確定是不是,因為他好像沒見過那位大姐笑。
就怕認錯人,所以方向并不是直接對著場邊去的,而是從側面緩緩地滑過,好像不經意似的。
等滑的近了,左杰不信也得信了,正站在場邊跟一個男人背陰說笑的不就是顧延的姐姐,顧寧嘛。
“小…”
左杰剛想打招呼,可又看向了那個跟顧寧說笑的男人。
這鱉孫兒是誰啊?Z參院兒的姑娘也敢撬?
“哥們兒,膽兒挺肥…啊!”
左杰也是毛兔子,把自己大院兒里的那股子毛楞勁兒使出來了。
腳下一變方向,照著李學武的背后滑了過來,手拍著李學武的肩膀就要調侃幾句。
可剛沾著李學武的邊兒,見李學武一轉頭,卻是嚇的差點兒尿了褲子。
“啊!”
“挺肥啊”那個啊字由輕音直接變成了驚嚇的重音,從嗓子眼兒里直接喊了出來。
這不是精神…這不是精神…特別精神的李哥嘛!
“哥!是你啊!”
李學武剛才從顧寧驚訝的眼神中就知道有人來了,等聽見這小子的聲音,連轉身掏槍的心思都沒有了。
“你怎么在這?”
“啊?哈哈哈!”
左杰干笑了一陣兒,隨后指了遠處正在往這邊看著的一伙兒人說道:“我們正玩兒呢,見著你跟小寧姐在這邊兒,我就來打個招呼”。
“是嘛?”
見李學武不接話兒,只是瞇著眼睛微笑地看著自己,而小寧姐也是同樣的表情。
“好吧,我錯了!”
左杰很是痛快地認錯道:“是他們說這邊的人可能是小寧姐,我看了看,沒敢認,就過來了,見…那啥,我不也是為了保護我小寧姐嘛”。
“行”
李學武看了遠處正在望著這邊的那些人一眼,拍了拍左杰的肩膀,道:“你是好樣的,保持警惕啊!”
“是!”
左杰怪模怪樣地敬了個禮,隨后笑著問道:“哥,你們這是來玩兒了?”
李學武示意了一下腳下的冰鞋,道:“不是來玩兒的,還是來看你的啊?”
“沒有沒有,哈哈哈哈”
左杰笑了笑,說道:“我這不是實在驚喜了嘛”。
李學武笑了笑給左杰發了一根兒煙,隨后問道:“顧延約你了嗎?”
這卻是先前李學武在北新橋所里答應左杰的事兒,但當時顧延因為正在學校學習,不在家,就沒約成。
年后李學武去找顧寧時,這小舅子跑外面瘋去了,只能讓顧寧傳的話兒。
“約了約了”
左杰聽見李學武說起顧延,便點著頭說道:“那次帶我去的老莫,這才認識了那邊的幾個朋友”。
嘴里高興著,可心里還是明白自己跟顧延的差距,那次也是顧延看著李學武的面子才帶自己玩兒的。
雖然后來幾次聚會顧延都叫著自己了,可身份的差距還是讓他產生了濃濃的挫敗感。
尤其是顧延的態度,在跟這些人接觸中,明顯能感覺到顧延的矜持和自信。
左杰明白,因為顧延是軍事學院的大學生,跟這些人在一起有自信的資本。
也不是誰都沒交下,跟那些人混了個臉熟,顧延開學走后,這些人也約著他出來玩兒。
今天這不就是約著他跟著來滑冰了嘛。
李學武也看出了左杰的心思,往他指著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見顧寧也看了,便問道:“認識嗎?”
顧寧點點頭,道:“有我們院兒的”。
李學武見顧寧這么說了,便對著左杰笑了笑說道:“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請你的朋友過來認識一下”。
說著話,還示意了一下顧寧的腳說道:“你小寧姐不會滑冰,我們就不過去了,幫我們跟你朋友說聲抱歉”。
李學武請這些人過來也是給左杰一個面子,這小子雖然有點兒毛毛愣愣的,但是人不壞,心眼兒也好,知道分寸。
“好嘞!謝謝哥!”
左杰當然知道李學武的意思,這會兒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剛才見著李學武才不是驚喜呢,那是驚嚇,這會兒的才是驚喜。
剛要往那邊走,卻又轉過身,對著李學武有些神秘地問道:“哥,你知道衛家兄弟的事兒嗎?”
“什么事兒?”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不知道左杰什么意思。
當初丁阿姨叫李學武不要管,李學武就沒再過問,他相信顧家一定不會給自己留下什么麻煩。
左杰輕聲對著李學武說道:“衛民判了,可能就這段時間斃,衛國判了勞教,雖然外面沒傳,但事情鬧的挺大的,他爸都要受處分”。
“哦哦”
李學武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左杰看了顧寧一眼,隨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要說的不是這哥倆,是童言”。
李學武聽見這話也是愣了一下,隨后看了顧寧一眼,顧寧也看了李學武一眼。
左杰解釋道:“衛家兩兄弟進去以后,她就跟著我們約著一起玩兒了幾次,不知怎么的,就跟K司的那個哥們兒搞在一起了,一會兒過來你們別介意啊”。
“呵呵”
聽見童言的名字,李學武的臉上輕笑了一下,那道疤瘌抖了抖。
“沒事兒,都過去的事兒了,再說了,這不是你在這兒呢嘛”
說都說了,李學武現在也不好拒絕了左杰。
左杰得了李學武的話,高興地笑道:“謝謝哥,我這就去找那些朋友過來”。
說著話已經往來時的方向滑了回去。
這也是大院兒里交往的傳統,有認識的,有淵源的,互相會介紹一下。
一個是為了朋友多了路好走,一個是為了別大水沖了龍王廟。
最重要的是別踢了鐵板。
顧寧明顯就是塊兒鐵板,別說踢,碰都碰不得的鐵板。
顧家老三都可以跟著打架,顧家絕對沒人說什么,但要是碰了顧寧,那可就要熱鬧子了。
見著左杰對著這邊招手,顯然是認識的,是自己等人猜測的那樣。
這邊的人也往場邊滑去,而童言已經看見了這邊的兩人。
本來想著不過去的,但又怕自己這對象問什么,便只能僵著身子跟了過來。
左杰給這些朋友介紹李學武兩人道:“這是小寧姐,這是李學武大哥”。
介紹完李學武兩人,左杰又把他帶過來的這些朋友挨個兒介紹了一遍,
“哥,這是肖建軍,K司的,這是謝前進,ZC院兒的…”
左杰介紹一個,李學武便笑著點點頭,跟對方握握手,弄的好像接見這些人似的。
而這些人在左杰的介紹中,和李學武所表現出來的氣度,明顯感覺出了李學武的身份不一般。
他們跟外面的人見了面兒一般都是介紹自己是哪個中學的。
我八一的,你七一的,一對口兒就能知道你家是什么部門的。
從G主墳兒一路向西,K司、H司、通司、總后、總C…一直到西山腳下的京成J區大院。
建起的學校有培英、育英、群英、育紅、友誼、育翔、五一、六一、七一、八一、十一等。
其中師資力量最好的,條件最好的就屬十一了。
這所學校價值三十架戰斗機,硬件設施在這個年代極為優良。
你們學校有什么呀?
我們學校有動物園!
牛不牛?
豪氣的學校教育出豪氣的學生,從這里走出去的學生身上都帶著濃濃的自信和傲氣。
普通人見著都得叫小首Z。
他們是不屑于跟外面的人接觸的。
來這邊主要是好奇,好奇院里的冰山公主找了個什么樣的對象。
等見著人了,果然很…很威猛。
威猛的李學武在跟K司的肖建軍握了手后,看了看他身邊的童言,笑著打招呼道:“童醫生,好久不見”。
童言聽見李學武的話臉色唰地就白了。
但見肖建軍看著,李學武的手伸著,只能強自鎮定地伸出手跟李學武握了握。
可等看到顧寧的時候,發現昔日的閨蜜卻是看都沒有看自己。
李學武是男人,必須表現出應有的氣度和涵養。
顧寧不用,她以前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現在更不會因為童言亂了自己的心。
跟這些人打了一圈兒的招呼,李學武發了一圈兒的香煙。
也不是中華煙,就是“普通”的大前門。
隨后略帶歉意地說道:“聽到小杰說你們跟顧延是朋友,我也想跟大家認識一下的,可小寧不會滑冰,各位多擔待了”。
就在李學武跟大家認識的這會兒,李學武都是牽著顧寧的手的。
即便是在發煙的時候,也是讓顧寧挽了自己的胳膊。
現在大家都知道李學武跟顧寧的關系了,又見到顧寧有些笨拙地跟著李學武,知道是真不會,便都笑著說不在意。
因為不知道李學武的根底兒,這些人都還表現的很有禮貌。
幾人就著顧延的關系聊了起來,說著認識的人和事兒。
謝前進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身上穿的衣服也好,溜冰鞋還是大紅色的,很是顯眼。
肖建軍可能是因為年齡比這些十七八的小子們大的緣故,一副為人四海的模樣。
跟李學武說這個,說那個,盤著李學武的道兒。
等從左杰的口中得知李學武不是大院里的,是交道口的副所長的時候,大家都有些驚訝的。
看著李學武的年齡是不大,沒想到單位還挺好。
但也就僅限于此了,因為一個小所長實在入不了他們的眼,更何況還是個副的。
再有就是李學武跟他們不是一路人,對李學武實在是沒什么可聊的。
各個兒在心里都還在為顧寧可惜,看向顧寧的眼神里也都帶著別樣的意味。
好像在說,要是自己的年齡合適,是不是也可以…
左杰看見了大家的神色,也發現了大家語氣的變化,知道這是在瞧不起李學武呢。
剛想要給李學武解釋一下,卻是聽見肖建軍說道:“哥們兒,跟我們一起玩兒去啊?一會兒跟我們去吃飯”。
聽見這話,左杰的心都要嚇的跳出來了。
你特么作死惹這個精神…精神很好的能不能別在這兒!
別帶上我!
肖建軍的話說完,場面突然靜了一瞬間。
左杰驚恐地看向李學武,就怕掏出他那把心愛的小錘子。
李學武輕笑道:“不了,小寧跟我的速度慢,跟你們滑不到一塊兒去,你們去玩兒吧”。
也沒說跟自己兄弟來的,李學武用一句話簡明扼要地說了自己的態度。
肖建軍也看出了李學武的意思,沒在意地笑了笑。
本來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兩類人,圈子不同,就別硬融了。
“那好,咱們回見!”
說著話,肖建軍摟著童言便往里面滑去。
謝前進等人看了李學武一眼,也都跟著滑了進去。
留在最后的左杰臉色有些不自然地低頭站在那里,不敢看向李學武。
倒是李學武拉著顧寧的手滑到了左杰面前,伸手懟了一下他的肚子。
“跟鵪鶉似的,干嘛呢?”
“對…對不起啊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