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提問
所有的未來？
聽到愛因斯坦這般夸張的話語。
林弦默不作聲，坐在椅子上思考。
這位位高權重的天才俱樂部會長…
他說的是真的嗎？
按照他的說法。
他可以看到從現在開始，一直到延伸到時間盡頭，所有發生的事情、以及既定的結局。
林弦不敢相信。
他原本以為，愛因斯坦能看到未來的能力，應該和他差不多，是能看到某一天、或者某一時刻的未來。
比如。
自己能通過做夢，看到2624年8月28日這一天的未來；而愛因斯坦也同樣是通過做夢，能夠抵達未來的某一天。
林弦是有這樣的心理準備的。
但現在聽對方的說法…
自己完全低估這位會長了！
不管怎么說，能看到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的準確未來，這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人類所有未知的未來，在他眼里，就像是畫卷一樣徐徐展開，任何細節都一覽無遺，展現在他的面前。
如果真有這樣的本領，那世間還有什么事情難得住他呢？
無論歷史和未來，對他而言，都是完全透明且可以操作的。
那豈不是…
他想把未來撥向何方，就可以準確的把世界線放在想要的位置？
林弦原本還以為，自己夢境的金手指很強，強的離譜，可以直接洞察時空蝴蝶效應的結果。
而現在，和愛因斯坦的能力比起來…真可謂是滄海一粟，不足掛齒。
他，應該不會吹牛吧？
林弦不禁心生疑惑。
果然。
他還是不能坦然接受這種夸張的設定。
“呵呵。”
這時。
鄰座的鄰座的達芬奇小姐，微微一笑，看向林弦這邊：
“萊茵先生，我最開始和你一樣…甚至于，在座的各位，每一位，最開始的反應都和你一模一樣。”
“這件事確實難以置信，但更難以置信的是…愛因斯坦并沒有說謊，他確實可以看到清晰的未來。”
“我本人也是用了很長時間去驗證、去相信這件事，最終，得出了肯定的答案。這也是愛因斯坦成立天才俱樂部、并發出邀請函的目的所在。”
“他希望能夠將這種能力分享出去，讓各位經過考驗的天才們加以利用，為人類文明帶來更好的未來。這就是他的偉大之處，堪稱我們所有人的榜樣。”
林弦聽得出來。
達芬奇小姐對于愛因斯坦確實充滿崇拜，并且對其能預知未來這件事深信不疑。
他相信。
在座的各位天才們，沒有一位是等閑之輩，他們可不會愚蠢到被類似傳銷的話術洗腦。
“你是如何驗證的呢？達芬奇小姐”林弦扭頭，戴著萊茵貓面具提問道：
“能否分享一下你的做法？”
因為戴著面具，林弦看不到近在咫尺女人的表情。
但卻能感覺到。
對方笑了，是那種意料之中的微笑：
“萊茵先生，你不需要關心我們是如何驗證的，畢竟…就算我們說出來，你也未必相信。”
“雖然和伱接觸才不過幾十分鐘，但我已經能感覺出，你是一位非常謹慎、很難輕易相信別人的年輕人。”
“那么…何不自己親自去驗證一下呢？”
達芬奇扭過頭，看向高臺上的愛因斯坦：
“我想，迎新環節應該結束了吧？接下來，就該是每月的正式會議，你大可以在正式會議上，對這件事的真實性進行驗證。”
“好吧…善意提醒你一下，雖然這可能會浪費你數次寶貴的機會，但，這確實是一個必經的過程。”
“至少對于我、高斯、賈斯克、圖靈而言…我們都浪費了很多次機會來驗證這件事，這也算是各位天才生性多疑的共同點吧。”
林弦眨眨眼睛。
默默聽著。
機會？
是什么樣的機會？
提問的機會嗎？
似乎只能想到這一種可能。
不過，現在亂想也沒有必要，正如達芬奇所言，目前自我介紹環節已經結束，該進入下面的正式會議了。
正式會議到底還憋著什么大招…看一看不就好了？
果然。
在話音落下后不久，愛因斯坦重新在高臺木椅上坐直，掃視下方紅毯兩側列坐的眾人：
“那么，迎新環節結束。這也算是我們對于新成員、No.9萊茵的尊重與坦誠；我相信，身為天才的適應能力很強，萊茵必然也會很快融入我們，開啟他的計劃，著手構建他的未來。”
“接下來，就按照我們每月會議的安排，進入正式的聚會環節。同樣是出于對新朋友的照顧，我會把聚會環節的流程和要求，再次詳細復述一遍…”
說罷。
他扭頭，看向林弦這邊：
“萊茵，每月1日，龍國時間的00：42分，我們都會準時召開俱樂部聚會，只要你有時間，都可以通過那枚黃金胸章前來參加；如果沒時間也不要緊，章程里說過，我們接受缺席，也接受長期缺席。”
“往后的時間你會慢慢了解到，很少會出現像今天這樣全員到齊的情況…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你一會兒就能想清楚了。”
“不過，你倒是不需要關心別人怎么樣，因為聚會的會議內容和別人無關，而是——”
“按照順序，每位天才，都有一次向我提問的機會。”
頓了頓。
佝僂又威嚴的老人繼續說道：
“提問的方式，就像是現在這樣公開進行，你提出的問題會得到我的準確答案。但同時…其他所有參會人員，也同樣會聽到答案，這是一種公平，也是一種坦誠。”
“那么，不可避免，如果你的提問過于直白、目的性過于直接，或許會給你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以至于讓其他成員猜到你的未來計劃，亦或者…猜到你的身份。”
左邊座椅上，高斯緩慢點點頭：
“可不是嘛…賈斯克第一次參加聚會，就問…”
“閉嘴，高斯！”
高臺上的老人已然有些不耐煩：
“不在別人講話的時候中途插嘴，是為人最基本的禮貌。高斯…這個壞習慣我已經說過你很多次了，如果你真的想發言，你可以舉手。”
林弦輕哼一聲。
確實。
高斯這個接話茬的毛病實在煩人，這才剛接觸沒幾十分鐘，林弦已經完全收起對他的同情，數次都忍不住要打斷他。
有些人就是天生喜歡接話茬。
林弦印象最深的，就是大學有一個舍友，是天津的。
或許是因為出生于相聲之城、從小備受熏陶的緣故。
每次上課…
不管上什么課…
都是老師在講臺上講，他在下邊講，還講的津津有味。
有一次上經濟學選修課。
老師在上面講：
“上節課我們講到…”
“什么啊？”他接話。
“經濟學概念里，有一只無形的大手。”
“沒錯。”他接話。
“這只無形的大手，也稱之為市場機制，市場調節。”
“就是嘛。”他接話。
“同時，現代經濟學的理論，都要建立在一個假設基礎上…”
“嘿！沒聽說過呀。”他接話。
“那就是，假設每一位市場經濟參與者，都是唯利是圖的。”
“我去，像話嗎？”他接話。
老師一巴掌拍在講臺桌上：
“那位同學，你給我出去！”
林弦曾經勸過他：
“你這個接話茬的習慣…”
“哎喲喂。”
“是改不掉嗎？”
“可不是嘛。”
“不是，你這樣上課，哪個老師能受得了。”
“埋汰呀！”
“…再見。”
“拜了您嘞。”
總之，先默認高斯是位天津人吧。
不對。
就他這說話語速，慢的和蝸牛一樣，不配在天津長大，還是…再觀察觀察吧。
呵斥完高斯后，愛因斯坦繼續剛才的講述：
“No.9萊茵，你作為最后的提問者，有充足的學習和領會時間，我相信身為天才的思考能力，會讓你意識到這種提問方式的機會以及風險所在。”
林弦默不作聲。
內心已經想明白了。
其實就是一種狼人殺模式。
每位天才的身份是隱蔽的、未來計劃是不公開的、手段以及正在布局的行動也都在秘密進行。
這就意味著，你向愛因斯坦提問問題時，必須三思而后問。
因為這種提問不是1對1對答。
而是要在所有人的傾聽下，提問、獲取答案。
如果你問的太細致，別人立刻就能猜到你的計劃和想法，甚至于…鎖定你的身份。
如果你問的太寬泛，那可能得到的答案對你沒什么用處，反而幫到了其它人。
對于一個全知全能的人提問、獲取答案，這件事聽起來很誘人，但是在這群天才們的相互監聽下，一不小心，就會自己落入陷阱和被動之中。
就比如。
林弦剛才一閃而過的兩個念頭。
他想問問“杜瑤在哪？”，也想問問“千年樁到底是什么？”。
但現在他不敢問了。
如果問杜瑤在哪，并且自己明確說明是哪個杜瑤、具體到個人成就的話…愛因斯坦肯定可以給出一個答案。
然后呢？
旁邊豎起耳朵的哥白尼，會放任杜瑤繼續逍遙？
還是說，其他天才們，不會搶先在自己面前截胡杜瑤呢？
而一旦他們搶先于自己接觸杜瑤。
大概率就能分析清楚自己尋找杜瑤的目的，進而推理出其他對自己不利的線索。
所以，這個傻傻的問題肯定是不能問了。
問了，就不亞于自爆，并且永遠也見不到杜瑤。
同理。
千年樁的問題。
黃雀曾經說過，千年樁這個詞語雖然是她自創的，但是知道原本含義的人，一聽就能聽出來。
林弦直覺。
千年樁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概念，或許天才俱樂部的成員都不知道、不清楚、從未聽說過。
畢竟…
千年樁實在是隱藏的太好了，24年才消散一次，想要目睹消散的瞬間難以大海撈針。
林弦并不清楚愛因斯坦知道不知道。
如果他不知道，那自己白問了。
可怕就怕，愛因斯坦知道。
如果他真的知道，并把千年樁這個至關重要的概念完整講出來、講給其他幾位天才聽。
后果，不堪設想。
畢竟，自己加入天才俱樂部的首要目的，就是為了救回楚安晴、完成與楚山河的承諾，將其帶回家。
而如果讓其他人知道千年樁的存在。
他們會干什么呢？
會利用這種自己都還沒摸透的機制、
去蹲守狙擊下一個出生于2028年、消散于2048年的千年樁？
亦或者是，阻止自己救回楚安晴、成為自己的敵人？
果真。
這樣一想。
就和愛因斯坦所提示的那樣…
如果問出來的問題不夠謹慎，不僅不會給自己帶來便利，反而，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和阻礙。
林弦鼻子長出一口氣。
認真起來。
確實。
其他人有一個月的時間，去思考該問什么樣的問題、怎么問出口才更為穩妥。
而他是剛剛才知道天才俱樂部聚會的內容。
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了。
總得來說。
為了自身安全，以及諸多原因考慮，向愛因斯坦提出來的問題的最優解應該是——
在不暴露身份，不泄露情報的前提下，問出一個其他人聽不懂、而自己能聽懂的問題；或者是問出一個對其他人沒有任何意義、但卻對自己價值極高的問題。
這總結起來簡單。
可落實起來就太難了。
最起碼，也應該是對其他幾位天才的未來計劃有所了解才行。
而現在。
林弦最了解的兩位天才，都已經死了、或者半死了。
剩下的幾位，哥白尼，只知道他在謀殺科學家，阻礙科技發展，但他更深層次的目的是什么，也猜不透。
因為這個人的行為很矛盾。
一方面，他抑制科技發展，一方面，他又組建時空警局和時空法庭，著實讓人捉摸不透。
然后，伽利略方面，唯一的了解，就是圖靈一家之言，說2400年超級大災害是他搞的，真假未知。
至于剩下的三位，高斯、達芬奇、牛頓，林弦完全是一無所知。
就在林弦思考之時。
愛因斯坦舉起右手，伸出三個手指頭：
“同樣必須要說明的是，提問問題，必須遵守三個原則：”
“第一、所提問問題，不得涉及其他天才俱樂部成員的身份、計劃、行動、隱私。否則，將拒絕回答，并且該次提問機會作廢，以示警告。”
“第二、所提問問題必須足夠具體，不要期望用一個寬泛的問題直接獲得一連串的解決方法。我只負責提供答案，并不負責提供解決方法和途徑。”
“第三、所提問問題，不得涉及天才俱樂部自身；任何有關天才俱樂部自身的問題，都會被拒絕作答，并且提問機會作廢，以示警告。”
林弦瞇起眼睛。
不得不說。
天才俱樂部不愧是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組織，無論是章程，還是會議提問題的規定，都規定的面面俱到，細致入微。
他剛才還擔心，如果成員內訌，互相向愛因斯坦詢問彼此的老底怎么辦…看來，早在俱樂部聚會之初，這些問題就已經考慮過了。
天才們做事，總是這般滴水不漏。
這三條原則都不難理解。
不過，第三條比較耐人尋味…
按理說。
作為天才俱樂部的會員，想要了解一下天才俱樂部的歷史、成立時間、創始人身份之類的信息，不應該是天經地義嗎？
在其他任何俱樂部，這些信息都會被做成大字報或是版面，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而到了天才俱樂部這里，討論天才俱樂部自身，反倒是成為了一個禁止事項。
有趣。
林弦感覺這個俱樂部，真是越來越有趣，越來越神秘了。
這次特地給林弦介紹完議程和規定后，愛因斯坦就宣布聚會正式開始。
放在之前，這些多余的環節都是沒有的，今天只是為了照顧自己這位新成員罷了。
“那么，首先，還是從No.2，哥白尼開始吧。”
愛因斯坦看向距離他最近的那把椅子：
“好些年不來參加聚會的老朋友啊，你這次還是和以往一樣…不提問任何問題嗎？”
對面。
瘦小的高斯點點頭：
“我從來…沒見過…哥白尼…提…”
“哥白尼很少提問題。”
林弦旁邊的達芬奇直接打斷高斯，給林弦快速說道：
“從上世紀我加入俱樂部之后，這么多年，他提問的問題少之又少。尤其是進入21世紀后，哥白尼從來沒有提問過任何問題，而且從四五年前缺席至今…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參加聚會。”
林弦對著達芬奇輕輕點點頭，感謝這個知識點解說。
哥白尼作為天才俱樂部的2號人物。
如果不算No.1創始人愛因斯坦的話，他應該是第一位加入天才俱樂部的成員。
在他之后，是牛頓、伽利略，然后才是達芬奇。
林弦感覺。
在達芬奇加入天才俱樂部之前，可能哥白尼早就將想問的問題全部問完了。
這么一看…
加入的早，就是有好處啊。
尤其是最最開始，天才俱樂部里，只有愛因斯坦和哥白尼時，豈不是他想怎么提問就怎么提問？
不管他問什么，愛因斯坦都會如實解答，并且這些答案永遠保密，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也不用有其他暴露身份、暴露計劃的顧慮。
想到這點，林弦才真正明白，哥白尼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其他人想問不敢問、想知道又不能提的情報啊。
如果有一天，除了林弦以外，其他所有天才全部缺席，只剩下林弦和愛因斯坦就好了。
林弦這樣想到…
那樣的話，對話提問就變成了1對1私密模式，林弦就可以大膽的詢問杜瑤在哪、千年樁是什么，而不用害怕其他人聽到。
只是。
這種情況，大概率不會出現吧？
別說林弦沒這種機會。
3號人物牛頓，恐怕都沒這種待遇，這是獨屬于哥白尼的特殊福利。
按照高斯和達芬奇的說法，進入21世紀以來，哥白尼就沒有提問過問題。今天，他也是為了見證賈斯克的死亡，才專門來“黃鼠狼給雞拜年”。
“如果沒問題，那就跳過吧。”
形象為年輕男人，實際年齡是年邁老人，性格則是老頑童的牛頓說道：
“我這邊是下午，孫子孫女還等著我開完會去游樂場玩呢，如果沒有問題，就不要浪費時間。”
然而…
哥白尼干笑兩聲：
“很不巧，今天的我，還真的有問題要提問。”
他這么一說。
林弦能感覺到，現場各位都認真起來。
那種氣氛不一樣。
身板都不自覺挺直。
身為天才俱樂部2號人物、已經二十多年沒提問過問題、所有人都不了解他到底想干什么的哥白尼…竟然破天荒的要提問！
所有人都很關心，他到底要問什么問題。
這或許…
正是一個了解哥白尼的絕佳機會。
“咳咳…”
哥白尼干咳兩聲，清清嗓子，聲音縹緲又無力：
“愛因斯坦…”
他輕飄飄說道：
“無論是現在這個時代也好，還是未來某個時代也好，請告訴我…如果想要建造時空穿梭機、送時光旅行者穿越回過去時代的話…”
“我該找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