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到皇城根下了。”
聽著親隨車夫的呼喚,倚靠在車廂內假寐的曹茂撐開了眼皮。
終歸是年歲增長,哪怕他對外一直展現出精神頭飽滿的姿態,但日漸枯竭的精力始終無法與年輕人相比。
隆冬上朝于他而言,無疑是一件苦差。
曹茂今日可謂盛裝打扮,非但穿著武官袍,腰間還系著先帝御賜的金腰帶,其上鑲嵌玉石十一塊,彰顯出身份非同一般。
他挪動軀體,拒絕了車夫攙扶的動作,自行踩著小凳下了車。
靴子踩在淺淺的雪里,寒風從骨頭縫往身體里鉆。
曹茂整理衣帶,撐開一把傘,邁步朝門洞中走去。
哪怕是坐鎮一方的國公爺,相比于高聳的門洞與巍峨的城門,依舊顯得渺小。
他抵達午門外時,朝堂諸公已經在此三三兩兩聚集等候。
眾人都撐著擋雪的紙傘,看到曹茂到來,議論聲一下停歇,都投來以復雜的目光。
“曹國公。”
“曹國公來了。”
有人打招呼。
曹茂點了點頭,視線掃過人群。
相國李彥輔站在避風處,籠著袖子,閉著眼睛仿佛在假寐補覺,一副不摻和今日任何爭斗的意思——李黨想安安分分過個好年的意圖,幾乎寫在臉上。
樞密使薛神策面無表情,站姿如標槍,二人同為武將,彼此點頭算見過。
“袁公,別來無恙啊。”曹茂邁步走向撐傘立在一根漢白玉石柱旁的袁立,淡淡問候。
袁立微笑頷首:“國公氣色紅潤,身子不輸當年啊。”
曹茂皮笑肉不笑道:
“還死不了,起碼些許流言蜚語,還不至擾亂本公的氣色。倒是袁公對我有何意見,大可當面直說。”
袁立面露詫異之色:“曹國公何出此言?”
曹茂眼皮聳拉著,想要說話,忽然一陣旋風卷了過來,袁立側身給他讓了個位置。
曹茂看了他一眼,轉身與這位清流黨魁并肩而立,才說道:
“這幾日,都察院底下的御史,可是連番彈劾本公,你總不至于不知曉吧。”
袁立輕輕嘆了口氣,盡顯無奈:
“曹國公誤會了。都察院不比軍營,這京城也不是拒北城,我這個御史大夫哪里有國公在北方說一不二?呵呵,我手底下這幫御史若如國公的兵一般聽話就好嘍。”
“…”曹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總覺得袁青衣這番話在暗戳戳諷刺他。
卻偏生沒有證據!
尤其“京城不是拒北城”這一句,勾起了他些許不好記憶。
“哼,言官也不該信口雌黃。”沉默片刻,曹茂還是陰陽了一句。
袁立認真道:“曹國公稍后在殿上,也可這般說。”
話不投機,二人都失去了交談的興趣。
沉默中,片片鵝毛雪中,傳來沉悶的鐘聲。
群臣入殿。
曹茂跟著人群,逐級踩著白玉石臺階,從廣場走上金鑾殿。
大殿中依舊不算暖和,卻比外頭吹冷風好很多。
群臣手中的雨傘也都規矩地放在門口。
等待女帝到來期間,曹茂驚奇地發現,朝堂上的生面孔多了許多,以往熟悉的那些官員,卻悄然消失不少。
區區一年而已,雖也屢次聽聞朝廷動蕩,但此刻真切目睹物是人非,仍令曹茂感慨。
“陛下到!”
一道披著龍袍的身姿,從后方走上龍椅。
“臣等參見陛下!”
“眾卿平身。”徐貞觀身披龍袍,頭戴冠冕,額前垂下的珠簾遮住大半張臉臉孔。
仙子般絕艷的姿容便多了股云山霧罩的威嚴來。
她俯瞰殿上群臣,神色淡然道:
“今日雪驟,朕本不欲令眾卿辛勞至此,然…近日朕聞聽京中民怨頗多,百姓口口相傳,朝中辦案不公,又有多名御史連番彈劾…故而,今日朝會便說清楚事情原委,曹國公,你看如何?”
曹茂被點名,絲毫不慌,邁步走出隊伍,拱手道:
“臣問心無愧,正要澄清此事。”
“好,”女帝點了點頭,明眸轉向言官一側,道:
“御史陳紅,你既為率先彈劾國公者,便當眾陳詞吧,也好教殿上諸公一起聽個明白。”
“是!”
陳御史邁步出列,早有準備般,般袖中取出一封厚厚的折子,雙手捧著,也不打開,便口誦彈劾內容。
言辭激烈,直指曹茂。
內容以百姓傳言為起始,到大理寺受理案件,與都察院多位御史走訪,及調取昔年拒北城呈送京城公文等內容,條分縷析,字字珠璣。
彈劾安國公曹茂縱容子嗣,禍亂欺壓軍屬,案發后,安國公如何遮掩粉飾,虛構內容,以誤導朝廷判等。
聽得大殿上群臣表情各異,尤其陳紅奏折中,提及不少罪名,是外界傳言中不曾有的,更令人驚訝。
“一派胡言!”
曹茂強忍著憤怒聽完,立即大聲陳詞:
“陛下,陳御史所言多為虛假夸大,近日民間議論,臣亦有所探查,且不說其虛假頗多,中傷老臣之意圖不加以掩飾,單說這謠言傳播之快,出現之突兀,處處透著詭異。
臣以為,此謠言乃是有人惡意推動,只怕是京中逆黨所為,目的無非是敗壞朝廷與臣的名聲,離間君臣恩德,望陛下明鑒是非,還臣以清名!”
逆黨?
眾臣聽著這詞,微微咧嘴,心說曹國公啊,伱是真的在外太久,與京中現狀脫節啊。
京城逆黨都被姓趙的收拾成孫子了,現在三歲小兒找背鍋的,都知道不能推給逆黨。
陳御史情緒比他還激動,大聲道:
“陛下!世間素無空穴來風!如今京城上下,市井朝堂,無一不議論曹茂丑事,民意滔滔,不可忽視啊!”
曹茂鼻子差點氣歪,心說外頭民意為啥“滔滔”,你們這幫人心理比誰都清楚。
龍椅上,女帝從容淡定,道:
“傳言真偽,口說無憑,大理寺少卿魯直,你說說那樁案子吧。”
殿內,藏在人群里的魯直走出,以他的品秩,除非大朝會,否則無法上朝。
這會渾身不適應,卻依舊大聲道:
“回稟陛下,臣這兩日親審北地血刀一案,多方核實,確認昔年定論確有蹊蹺,玷污罪將浪十八妻子之人,疑為曹國公之子…”
“血口噴人!”曹茂急了,他不認識魯直,指著他罵道:“你膽敢污蔑本公?”
“曹國公!且聽魯少卿陳述案情。”女帝高遠冷淡的聲音,從珠簾后傳出。
袁立也適時補刀,幽幽道:
“曹國公,這里是金鑾殿,不是拒北城的軍營,這般大吼大叫,哪怕陛下寬仁不介意,終歸有失體統。”
曹茂一下噎住,只得閉嘴。
魯直是個犟脾氣,半點不給他面子,當即一條條,一件件,當場陳述自己查案所得。
正如浪十八在牢獄中所說,這件事知情者很多,當年曹茂處理的也不很妥善。
只是因為整個朝堂,無人愿意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參將,得罪曹國公。
所以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了拒北城送來的公文。
如今在袁立的操刀下,相關證據鏈很容易被找出,伴隨魯直陳述,殿中氣氛也變得壓抑沉悶起來。
饒是朝臣皆是老辣政客,但聽聞曹茂父子干的那些事,面上不說,心中亦是不恥。
曹茂臉色愈發難看,額頭沁出細密汗珠,他終于察覺不對勁了。
按他原本預想,女帝想拿這事敲打他,肯定會給他臺階,曹茂甚至已經準備好了,他會認下一些彈劾指控中相較輕微的罪責。
這樣一來,便相當于表達臣服姿態,女帝抓著罪名處罰他一次,也能接受。
但從打上朝開始,女帝就沒有給他半點臺階,反而是一副要給他定罪的架勢。
“陛下!”
終于,等魯直陳述完畢,曹茂深深吸了口氣,壓下激動的情緒。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拱手望向龍椅,大聲道:
“陛下,臣不知這位魯少卿所謂的調查,究竟是如何查的,那些所謂的證據,又是從何處得來。
臣只知,那浪十八昔年于軍營暴動,刺殺上級,打傷打死同袍數人,而后面對軍法逮捕,暴力抗法,殺戮眾多…
這些,都有鐵證在!這等罪人,眼中哪里有半點同袍之情?哪里有半點法度軍規?
哪怕退一萬步,他當年殺人或有情有可原之處,但,軍法無情!此人觸犯軍法,理應按律斬首,明正典刑!此等不忠不義,大奸大惡之徒,口中所謂冤屈如何能取信?
還是說,這位魯少卿,還有這位陳御史,是要為這等軍中罪將請命?翻案?
呵呵,倘若這消息傳去軍中,教那些將士如何看待?若他們得知,諸位同情一個濫殺同袍的瘋子,豈非更會動搖朝廷威信?”
曹茂警覺了!
在意識到氣氛不對后,他立即推翻了原本委曲求全的打算,也沒有去反駁魯直提出的證據——那些東西,不經查驗,難以反駁。
所以,他聰明地選擇了調轉炮口,陳述浪十八的罪名。
并將案子與軍心捆綁。
然而,不等曹茂繼續說話,人群中始終沉默的薛神策突然出列。
這位大虞“軍神”淡淡道:“啟稟陛下,臣正有一涉及軍中事務匯報,懇請陛下宣殿外神機營武官湯平,西北邊軍偏將湯昭入殿。”
曹茂愣住了。
女帝輕輕頷首:“宣。”
立即有太監出去傳話,不多時,殿門撕開一道口子,透進來慘白的天光與零星飄雪。
湯昭、湯平姐弟恭敬進入金鑾殿,二人顯得極為拘謹,行禮見過女帝后。
小公爺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大“書”,口中道:
“啟稟陛下,這幾日,民間對浪十八的傳言在京營軍中瘋傳,軍中將士對那位北地血刀遭遇深表同情,得知其入獄,大為憤慨。
故而,軍中將軍聯名上書,懇請末將把‘萬軍書’呈送給陛下,懇求陛下開天恩,重審此案,以慰京營數萬士卒心中不平氣!” 說話間,姐弟二人一人抓住厚厚的,折起來的絹布,朝兩側展開。
“嘩啦啦——”
繼而,一副數丈長,白色絹布為底,寫滿了墨色名字,夾雜紅色手印的“請愿書”呈現于眾目睽睽之下。
短暫寂靜,整個金鑾殿一片嘩然。
完全不插手的李彥輔抬起眼皮,神色復雜地看了眼龍椅上端坐的女帝,輕輕嘆了口氣,復又閉上了眼睛,心中感嘆:好手段。
這一出戲碼,表面看上去是為重審此案提供一個由頭,但真正用意是以此堵住某些人質疑朝廷對犯罪將領法外開恩的嘴。
畢竟法理不外人情。
也唯有軍中聯名請愿,才能讓女帝名聲不受損,甚至提振名聲的前提下,將這針對曹國公的一手殺招打出。
換言之,這戲碼不是給朝堂上諸公看的,而是給天下軍民看的。
這一招,不只是順理成章對曹茂下手,更是趁機俘獲士卒對女帝的忠心。
“你們…你們…”曹茂如遭雷擊,他雖在北方獨攬大權,霸道慣了,行事多有出格,但不意味著他蠢。
這時候,他哪里還意識不到,這根本就是個局?
女帝是想用自己,換一個士卒心中好帝王的名聲?
“曹國公,”女帝從龍椅上站起身,冰冷的視線投向他,瞬間令后者怒色冷卻:
“如今非但民間,連軍中亦有請愿,朕雖信任你,但為正視聽,此案即刻交由三司會審,你可愿意?”
曹茂沉默片刻,咧了咧嘴,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
“臣,愿意!”
徐貞觀滿意頷首,俯瞰群臣:
“既如此,今日朝會就到這里吧。”
旁邊太監揚起脖頸,高呼:
“退朝!”
朝會于一片詭譎氣氛中結束,百官陸續離開,曹茂頭也不回,走在最前頭。
他沒有浪費時間與袁立等人打嘴仗,而是腳步匆匆,朝皇城外奔。
等出了皇城門洞,立即掀開簾子,鉆進馬車,在車夫驚訝的目光中低吼:
“立即回府!立刻!馬上!”
馬車飛快行駛,迎著鵝毛大雪,在巍峨的皇城外留下兩道清晰的車轍。
不多時,主仆返回國公府,曹茂急不可耐下車,便沉著臉,匆匆進宅。
“國公爺?您這是…”府內管事見他神色,不由大驚。
“叫克敵來見我!”
鬢角斑白,法令紋深重的曹國公面無表情道。
丟下這句話,甩開袖子,徑直去了后堂,將迎接過來的妾室驅趕走。
曹茂進了屋子,惱火地將帽子摘下,丟在桌上,踩著積雪的靴子在昂貴的針織地毯上留下片片污漬也全不在意。
“義父,您找我?”曹克敵推開門,小心問道。
曹茂面沉似水,盯著這名義子,眼眸深邃如狼:
“陛下只怕要來真格的,你立即出去,帶著我的腰牌,去請城中勛貴宗室來府上。”
他要反制!
身在京城,他手中無兵馬,卻依舊可以請動與自己結盟的那些勛貴宗室出手。
在廟堂上進行斡旋。
“什么?”曹克敵面色大變,面露恐懼,“這可如何是好?”
曹茂不滿地瞥了他一眼:
“慌什么慌?哼,陛下若真下定決心,這時候早派官差將為父抓起來了,但她沒有這樣做,而只是抓著翻案的由頭,這就說明,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局面。
陛下沒有瘋,她不敢冒著丟掉拒北城的風險對我真下死手,但我也不能給他們牽著鼻子走,你立即去,不要廢話。”
話音剛落。
突然,房間內的父子二人只聽到外頭傳來喧嘩聲,伴隨著驚怒交加的吼聲:
“你們要做什么?”
“這里是國公府!”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生出不妙預感。
與此同時。
國公府正門外,大批身披錦衣,腰懸佩刀的官差騎馬蜂擁而至,沒有嘗試封鎖整個宅子,只是烏央烏央一大片,沖擊國公府大門。
為首的,赫然是“破門小能手”侯人猛,這一大片官差,也幾乎是令整個梨花堂全體出動。
隊伍后頭,寬敞街巷中的一輛馬車上。
趙都安沒有急著下車,而是靜靜看著手下人開始破門,然后不出預料,與國公府的侍衛沖突起來。
“區區一個國公府,能有多少兵馬?只要曹國公和那個曹克敵不動手,根本用不到這么多人吧。”
小秘書錢可柔陪在一旁,圓臀只沾了座椅的一半,看著外頭的一幕忍不住說。
“你懂什么,這叫心理戰。”
趙都安神色慵懶,他已經來了很久,一直在附近等到曹國公散朝回來,才召喚人手破門:
“想要最小代價拿下他,這也許是最好的辦法。唔,酒呢,給我喝一口。”
小秘書哦了聲,乖巧地取出酒馕“波”的一聲拔掉軟木塞,遞到大懶蟲趙某人嘴邊。
酒是溫的,滑入喉嚨,口感一般。
“黃酒還是要燒熱了才好,溫的就差了許多,冷的不如馬尿。”趙都安不無感慨地予以點評。
將酒馕塞回給女秘書,他伸展雙臂,舒展腰肢,抬腿走下馬車:
“走吧,該會會這位國公爺了。”
小秘書手腳麻利地跟在身后,雙手抖落開一間裘皮大氅,披在趙都安身上。
長長大氅拖曳地面,在皚皚的白雪上留下清楚痕跡。
趙都安邁過門檻,徑直往里走,沿途阻礙悉數被蕩平,他踏入中庭時,終于看到了正對峙的雙方。
侯人猛等錦衣手握鋼刀,列隊成大半個圓弧,如同環伺的群狼。
而被包圍在內的,除了幾名精銳護衛,便是被不知道哪個錦衣一刀鞘把牙都打飛了好幾顆,正抱著高高腫起的臉在地上哀嚎管家。
以及,面色如即將噴發的火山的安國公曹茂。
曹克敵則站在他身后一步,面無懼色。
“嘖嘖,怎么搞的這般模樣?老侯,本官怎么給你說的?辦案要文雅,你們啊,稍稍不盯著,就給我一氣亂搞,什么樣子嘛!”
趙都安一副不悅的語氣,邁步走來。
“嘩啦啦——”
將曹國公等人封鎖的如鐵桶的錦衣校尉們默契地如潮水般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披著狐裘大氅,頭戴官帽,身穿官袍的趙都安閑庭信步走來,身后跟著圓臉小秘書。
掃視全場,皺了皺眉頭,擺手道:
“都把刀收起來,成何體統!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刷刷刷——”
眾錦衣同時收刀歸鞘,動作整齊劃一,一股難以描摹的氣勢彌漫。
“義父,此人便是趙都安。”曹克敵輕聲提醒。
曹茂身上還穿著上朝時那件地位尊崇的大公衣袍,腰間的金腰帶燁燁生輝。
然而此刻,這位手握兵權的大帥站在雪地里,身體卻在微微發抖。
曹茂死死盯著趙都安,擠出字句:“你們,要造反么?”
趙都安笑嘻嘻,坦然與這位北地猛虎對視:
“曹國公說笑了,這里可是天子腳下,我等乃是天子侍衛,如何與造反扯上關系?”
曹茂胸膛劇烈起伏,他眼珠幽深地盯著他:
“明火執仗,強闖當朝國公府邸,姓趙的,你是不是以為,本公不敢殺你?”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毫無預兆的,曹茂突兀伸手,拔出從屋中奔出時,隨手持握的寶劍。
“鏘!”
寶劍出鞘,于眾目睽睽下,給老國公抬手便投擲出去。
這個距離下,寶劍近乎如同勁弩,破風朝趙都安心口呼嘯而去。
趙都安瞇起眸子,閃電般探出右手,大拇指與食指猝然捏住劍尖。
他的右手覆著淡淡的霞光,手指與劍尖摩擦,發出“吱呀”刺耳的尖叫。
這一劍裹挾的動能,沿著他的手臂,肩膀,脊椎,下盤…一直傳遞至腳下,于黑色靴子四周,蕩開一圈積雪。
趙都安單手捏住劍尖,臉上笑容仍在。
他緩緩將停在半空的寶劍橫著雙手托起,垂下頭,頗為欣賞地雙指撫過近乎能倒映出臉孔的雪亮劍身,贊嘆道:
“好劍!”
趙都安抬起頭,將這柄長劍隨手插入腳下青石地磚,噗的一聲,磚石地面豆腐般被切開,劍身沒入雪地一寸。
劍柄兀自微微搖晃。
他盯著曹茂,臉上笑容緩緩收斂:“好賤的一位國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