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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輿論發酵

  下午。

  一則關于趙都安已被緝拿歸案的消息,便已不脛而走,在各大衙門中擴散。

  引來無數人關注,而相比于謹言慎行,如履薄冰的各級官員而言,與朝堂關系密切的讀書人,學子們,則高談闊論。

  “真的假的?那個趙都安不是正火?怎么突然被下獄?”

  “哼,誰讓他得罪了周廷尉?若非如此,豈會有今日早朝的彈劾?”

  “可他不是圣人寵幸的面首么?圣人以往屢次偏袒,這次怎么…”

  “呵,受寵?他與王家小妾的事曝出來,你認為,陛下不會在意?怎么可能?這便是報應。”

  “沒錯,此賊惡名昭著,飛揚跋扈,正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如今終于要滅亡了。可喜可賀,大虞朝又少一佞臣奸賊!”

  “還是太年輕…一朝得勢,便不知天高地厚…”

  幸災樂禍者有之,拍手稱快者有之,爹味點評者亦有之…

  人們對這個結果,很迅速地接受了,因為非常符合常識。

  自古帝王,哪個會容忍妃子背著自己偷男人?

  但凡發現,都是毫不留情地斃殺。

  徐貞觀為女帝,也不會例外。

  哪怕據說,那趙都安頗有些手段,可堪一用。

  但倘若打上“背叛”二字的標簽,再好用的臣子,女帝都不會留情。

  周丞這一擊,不只在離間雙方的“感情”。

  更深層的,是讓女帝意識到,趙都安欺瞞背叛了她。

  “魯兄,這次那姓趙的徹底完了。”

  大理寺值房內,一名官員感慨。

  曾被趙都安抓了又放了,因性格因素,被死死壓在“評事”位子上許多年的魯直卻搖頭道:

  “這件案子不對勁,狀告者明顯是被人驅使的,廷尉大人辦案的流程也不符合規范…”

  “噓!”身旁同僚嚇了一跳,苦勸道:

  “你這張嘴啊。莫要害人,況且你不向來抨擊敵視那趙都安?他倒了豈不是好事?”

  魯直搖頭,梗著脖子道:

  “一碼歸一碼,趙都安品性惡劣,身為臣子,我雖位卑,但理應鐵口直諫,將其繩之于法。

  但這件案子…現有證據不足以判定,豈能因敵視他,便用糊涂案處罰他?這般行徑,吾不恥…”

  同僚們紛紛搖頭躲避:

  活該你死活升不上去…莫非看不出,這是廷尉大人在報復?

  趙家。

  夕陽西墜,今日天氣好,尤金花與女兒兩個,坐在臥房內繡香囊。

  最終,她贊同了女兒的提議,母女兩個,一人繡一只香囊給趙都安。

  作為乞巧節的禮物。

  尤金花坐在桌旁,墨綠色綢緞長裙襯的豐腴有致的身子如一條肥碩白鯉。

  這會螓首垂著,手指靈巧地打了個結,用銀牙咬斷多余的絲線,端詳起大氣莊重,繡著青云圖樣的香囊,滿意點頭。

  又看向女兒:“你的那只怎樣?”

  身材纖瘦,清麗脫俗,依稀與母親少女時眉眼八分相似的少女也收了最后的針腳:

  “好了。”

  趙盼捧起色澤鮮亮的香囊,遞給母親,有些不滿意:

  “娘,有幾處針腳不是很好。”

  尤金花卻笑意盈盈:

  “無妨,為娘稍后給你修整下。想來伱大哥也不會在意,總歸是你的一番心意。”

  趙盼輕輕“恩”了聲,隱隱有些期待。

  經過這許久的相處,母女倆終于確認,趙都安的確變好了。

  尤金花更欣慰于,女兒也逐漸重新接納繼子,趙家最陰霾籠罩的時候過去了,一切都在變好。

  這些天,她每天臉上都帶著笑。

  這時,外頭的老管家突然急匆匆跑進來,口中喊著:

  “夫人!小姐!”

  母女兩個面面相覷,放下香囊,走出門:

  “什么事這樣慌亂?”

  老管家大哭道:

  “不好了!大郎被下了大獄,說是要活不成了!”

  尤金花如遭雷擊,腦子一下空白,只覺天旋地轉,雙腿發軟,徑直往地上跌倒下去。

  趙盼愣在當場,腦海里回蕩著“下獄”,“活不成”的字眼,仿佛丟了魂般。

  都察院,后衙大堂。

  袁立在夕陽行將墜落時,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馬閻?你們這是…”

  袁立負手,從堂中走出,望向外頭呼啦啦涌來的一群錦衣。

  其中大部分,是以錢可柔四人為首的梨花堂成員。

  為首一人,面龐瘦長冷峻,氣質陰冷暴戾,赫然是大太監馬閻。

  “袁公,不請自來,多有失禮。”馬閻拱了拱手。

  雖神態依舊,但熟悉他的人,可以敏銳察覺,他神色中,隱隱夾雜焦躁擔憂等情緒。

  這在馬閻身上,殊為罕見。

  “諸位,是為趙都安來的吧。”袁立將馬閻請入堂內落座。

  馬閻雙手按膝,正襟危坐:

  “我知逮捕他,乃陛下旨意。身為主官,我理應避嫌,但架不住梨花堂這群小子來我門外請求,只好來走一趟。”

  “唔,是么。”袁立神色泰然,不去點破。

  馬閻王素來治下嚴苛,豈會被一群下層錦衣逼迫?

  無非,還是他想過來的一個托詞罷了。

  袁立語氣平靜,道:

  “你既知此乃圣意,便當明白,本官不會因你來,便開什么方便之門。”

  馬閻苦笑道:

  “不敢令袁公為難,更不敢尋袁公偏袒,只求袁公秉公,一視同仁,莫要給大理寺方便即可。”

  袁立聽懂了他的意思,淡淡道:

  “這點你可放心,趙緝司在臺獄中,只會被關押,不會受到任何刑罰。”

  馬閻頷首,拱手道謝:“有袁公此話,我便放心了。”

  袁立好奇道:“我素聞你冷面無私,今日怎么竟為那小子奔走?”

  早朝上,馬閻為趙都安說話,可以解釋為維護下屬,應有之事。

  但冒著被陛下厭惡的風險,在這個風口浪尖來此,已超出上司,下屬的范疇。

  馬閻沉默了下,道:

  “袁公知我出身供奉,這小子雖屢屢破格,給我惹麻煩,但歸根結底…也曾叫我一聲師兄。”

  袁立淡淡一笑,端茶送客。

  錢可柔等梨花堂眾人,得知趙都安不會被嚴刑逼供后,才勉強退去。

  他們的力量太卑微,欺負小官吏還可,但面對這等大事,唯一能做的,只有這些。

  臺獄。

  一身對襟大青衣,面容清俊,目蘊滄桑的袁立行走于陰暗的地牢。

  周圍沒有任何獄卒跟隨。

  當他走到一間單獨的囚室外,借助火光朝內望去,眸中透出一絲訝異。

  只見,牢房內,趙都安換了一身囚服,席地而坐,借助火把光束看書,竟十分入神。

  非但不見分毫驚恐憂慮,眉眼間,竟似怡然自得。

  “在囚籠中仍手不釋卷,與其說你是武官,我倒以為,更像文人。”袁立贊嘆道。

  “袁公!”

  趙都安這才抬頭,笑著起身行禮:

  “外頭紛紛擾擾,雜事太多,要操心的事也太多,卻不如這里能靜下心讀書。”

  “律書?人在囚中,才來讀此書,莫非以為,可憑此破局么?”

  我說在研究,周丞能判幾年你信不…趙都安搖頭道:

  “只是恰好讀到這本。”

  這句話不假。

  最近,他在惡補大虞治國的條條框框,研究這個朝代的政令規矩,經濟,軍務等雜項,其中,亦包含律法條目。

  并與腦海上,前世地球的各個朝代對比,本意是加快對大虞王朝的了解。

  但卻意外發覺出,諸多可以改進的地方。

  袁立當然不知道,眼前這個禁軍小卒出身的正牌武人,胸中會藏有五千年異界王朝統治的韜略。

  略過這個話題,凝視著他,道:

  “方才馬閻來找我…說你手下那群刺頭去請命,求他來托我,保證你在臺獄不受刑罰。

  看得出,他們很擔心你。外界如今,更是瘋傳你已失寵,已活不成了的傳言,許多人都想你死。”

  趙都安不語,這是他早預料到的事。

  袁立略一停頓,忽然道:

  “但見你還有心情讀書,我就知道,他們恐要失望了。”

  趙都安垂眸:

  “袁公高看我了,下官只是強裝鎮定罷了。”

  “是么?”袁立笑了笑:

  “前日我與你說過,周丞一旦動手,必是致命一擊。想必如今你已領教到。你仍有機會,選擇請我出手,我可以幫你化解眼下的一切危機,代價不變,一旦事成,功勞我都察院占多。”

  趙都安恭敬道:

  “請恕下官依舊拒絕。”

  袁立笑容愈深:

  “所以,這般局面下,你仍選擇自己下這盤棋?要知道,一旦等過兩日召開三司會審,周丞將證據準備完全,哪怕是我,也救不了你。”

  趙都安抬起頭,微笑道:

  “但袁公也相信,我可以將周丞扳倒,不是么?否則,也不會在我已失寵淪為階下囚的當下,給我再選一次的機會。”

  袁立莞爾,轉身離去,丟下一句:

  “我期待你如何翻盤。對了,大理寺的人來提審你了。”

  他行走時,仿佛漫步在云端。

  俄頃。

  端坐在囚籠中的趙都安,便聽見凌亂腳步聲逼近。

  而后,火光中,出現了何正那張淤青未散,倨傲得意的臉孔:

  “趙都安,做階下囚的滋味如何?”

夢想島中文    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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