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見面禮
“天氣預報有說今天下雨嗎？”
“不，不造啊老大。”
“是嗎？那去超市里面買把傘好了，反正也要買點食材過去…”
“好嘞。”
中午十一點，富山公寓的樓下。
穿著西裝的桐馬一生站在屋檐下，靜靜地叼著柔和七星香煙，打發時間。
他梳了個和往常不一樣的發型，額堂露出，劉海全部往后梳理，看上去沉穩又大氣，只一眼就會俘獲上了年紀女性的芳心。
美中不足的是…大部分推銷保健品的推銷員也喜歡這種發型。
不過路邊的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邁巴赫，那是他的座駕，大概沒有推銷員會開這種幾千萬日元上下的豪車。
下午兩點，桐馬一生將會有個飯局，和京都警視廳的信子小姐見面。她的父親在警視廳里面的職位很高。
桐馬一生時常和她聯系，所以這次會盛裝出席。
盡管下屬都調侃桐馬一生在出賣色相給集英組鋪路，但只有桐馬一生都笑笑帶過。因為某種程度他們說的對。
游走的思緒漸漸拉回，白霧在風中飄散。
潮濕的地面被鞋子踩過，飛濺起來的水漬代表有人走來——山童罵罵咧咧朝這邊過來，他的手上提著兩袋時蔬和肉食。
“受不了了！那群居委會的婦女真是，根本搶不過她們，特價雞蛋一上來我就被擠開了，真不知道她們怎么那么熱情！”
桐馬一生聽完感覺有些好笑，抬眸掃去他手中的塑料袋：“所以你沒買到嗎？”
“啊嘶，買是買了…就是貴了不少。”山童似乎有點肉疼。
“多少錢，我補給你。”
山童見狀趕緊擺手：“哎哎哎算了，沒事，老大別吹風了，趕緊上去好了，你兩點不是還有約嗎？”
桐馬一生想了想也是，熄滅香煙接過塑料袋上樓。山童依舊留守在下面看車，因為源瀨京不喜歡太多人去他家里。
腳步聲回蕩在樓梯間。
沒一會兒，桐馬一生來到了源瀨京的家前，其實到現在他都不怎么不習慣這個地址。
畢竟全部算起，自己才來這里三次。
桐馬一生覺得自己應該和源瀨京這孩子親近了不少，所以現在他的心情挺平和的，之所以來看源瀨京，是一周沒聯系有點想念，僅此而已。
更多的話…一起吃頓飯吧。
他如此心想，摁下門鈴。
但意外的。
來開門的不是源瀨京。
“…您好。”
一位素未謀面的女孩探出頭來，她的外貌清秀，扎著黑發的高馬尾，看上去很像學生時代的乖巧女生。
米白色的外套拉鏈拉到最上面，但即使如此也能看見胸前微微隆起。
似乎有點怯弱，她的門只打開了一半。
這是…
又走錯門了？
桐馬一生感到困惑，甚至下意識后退半步，想要確認門牌。
好在這時，房內傳來源瀨京的聲音——
“要是推銷員的話可以直接打發走。”
埋頭苦讀的源瀨京讓鈴木凌音代自己開門，見她半天沒回來便出聲提醒。
而鈴木凌音聽到這話，又打量了一下桐馬一生——黑西裝，大背頭。
哇，推銷員。
她便準備按源瀨京所說，禮貌回絕對方。
好在桐馬一生反應過來，有點哭笑不得：
“你是源瀨的女朋友嗎？”
“…？”準備關門的鈴木凌音有點不知所措，“是、是呀。”
“那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聽到這句，鈴木凌音明白眼前這個男人認識源瀨京，便有點好奇他的來歷。
而聽見門口并沒有傳來關門聲，反而還傳來熟人的聲音，源瀨京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筆也走向玄關。
“你怎么來了？”
發現真的是桐馬一生，源瀨京有點頭疼。
他感覺對方不懷好意，上周去陪他參加一次家族聚會，已經算是人情還完。
這次來說不定又是之類的事情。
可源瀨京本身對黑道真的不感興趣。
而且他正在補習。
“剛剛好路過這，便來看看你。”桐馬一生道明來意。
“心意領了，謝謝。”源瀨京注意到他手上提著的東西，“不過我現在和同學有點事情，可能不方便接待你。”
桐馬一生微微一笑：“我知道的。”
源瀨京：“…”
源瀨京覺得他肯定誤會了什么。
“我只是在和同學補習。”
“補習吶…”
桐馬一生的眉眼依舊掛著淺淺笑意：“我知道的，那我就不進去了，這些東西你們拿著吧。”
兩袋時蔬和肉食放在門邊，鼓鼓當當，足夠填滿大半冰箱。
“…”源瀨京看了看他放下的「見面禮」，知道這種事情越解釋越容易被誤會，而且說不定他的確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過注意不要弄出人命了，你這個年紀還不夠照顧自己。”
桐馬一生輕聲囑咐。
事實證明他理解了個錘子。
源瀨京欲言又止，最后沒好氣給了個「滾蛋啦」的眼神。
至于他帶來的時蔬肉食，源瀨京沒有收下的意思。怕吃人嘴短，他好像知道自己挺熱愛美食。
而看見源瀨京的眼神，桐馬一生并不惱怒，只是轉過頭看了看鈴木凌音。
猶豫了一下，他從衣服里面拿出錢包。
“第一次見面，沒帶什么禮物，這些心意就勞煩收下了。”
桐馬一生抽出幾張一萬日元的鈔票，遞給鈴木凌音：“希望源瀨沒有給你添麻煩。”
他塞的很快，鈴木凌音還沒反應過來，手上便多了鈔票，像是有種招財貓的手上放了幾枚硬幣的感覺。
這時鈴木凌音才回過神來：
“不、不要的…”
“他以后肯定會給你添麻煩的。”桐馬一生好像司空見慣，“你不收下的話，也許到時候會后悔。”
源瀨京再次欲言又止，什么叫之后會后悔？
不過他沒有說話，只是有點生無可戀——清白自然是清白的，無法被污言玷污。
而鈴木凌音聽不懂，只是一心想把錢還回去。
對于桐馬一生的塞錢，源瀨京雖然感覺莫名其妙，但想到錢是到鈴木凌音的手上…就當補習費好了，她本來也缺錢。
至于他出于什么目的給的，源瀨京并不關心。
而最后鈴木凌音見推卻不掉，只好偷看了一下源瀨京的臉色，發現他好像也希望自己收下這筆錢…對上視線的時候無奈笑了笑。
就是他笑完之后，那一副失去貞操的感覺有點奇怪。
于是鈴木凌音只好默默收下，同時也明白過來。
桐馬一生上來就給自己錢，擺出一副長輩的關懷，并且從交談看和源瀨京很熟。
加之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還這樣鄭重對待自己，只能說明一點…
想到這里，收下錢的鈴木凌音便攥緊手中的錢，她知道這不止是錢，還是認可。
所以對著桐馬一生緊張鞠躬：
“謝、謝謝伯父…”
她的聲音很緊張，不過鞠躬的很深。
“？”
“？”
源瀨京不知道何時自己多了個父親，桐馬一生也沒想到自己人到中年從天而降個孩子…他們倆看著鞠躬的鈴木凌音，最后又慢慢互相對視——
好半晌后，壓抑不住的笑聲在門口響起。
“這孩子真有意思，哈哈哈哈哈。”桐馬一生笑了。
源瀨京卻司馬臉，悲傷和歡愉成正比。
不過桐馬一生笑著笑著，他發現鈴木凌音還沒直起身，不免慢慢收斂情緒。
猶豫了一下，他干脆把錢包里面的錢全部抽出來，蹲下身放入門口的塑料袋中感嘆：
“看來她真的很喜歡伱…”
“在感嘆之前是不是先要說明一點。”源瀨京打住他，眼神無光。
桐馬一生搖搖頭：
“她自己叫的，我有什么辦法…你好好和你的女朋友解釋一下好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飯吧。”
話音落下，源瀨京沒辦法反駁，因為他知道這不怪桐馬一生，畢竟這屬于是一場玩笑的誤會…
他只好目送對方道別。
但下一秒，源瀨京收回自己的想法。
“不過，莫名其妙心里面有一種被認可的感覺。”
桐馬一生又追加說，轉過身來：
“她真可愛，不過也覺得和你有點不搭了，你不要太欺負這孩子就好。”
源瀨京頭一次覺得桐馬一生這么煩人。
“快滾。”
“好好好。”他的聲音滿是笑意。
而鈴木凌音在桐馬一生走后，才慢慢抬起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眼神里面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看向自己手中的鈔票，這時發現數額不小，和打工一個月的金額差不多。
爾后，鈴木凌音很開心的拉了拉源瀨京的衣角。
“給。”
“…”
源瀨京忽然想讓鈴木凌音也跟桐馬一生一起走了。
為什么這么喜歡讓自己心梗？
雖然這一瞬，也有一點點的心動。
“笨蛋…自己拿著。”源瀨京嘆聲。
“…”鈴木凌音有點困惑，但她不會和源瀨京頂嘴，“哦。”
片刻后，富山公寓下。
中午的公寓前已經有些人流，不少人注意到一輛豪車停在公路旁，有點好奇它的主人，也有點好奇它的用意。
黑色邁巴赫的車燈閃亮。
“老大，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還面帶微笑著？”
坐在駕駛位的山童十分好奇，因為往常他去小老大那，沒個一小時左右出不來，出來臉色也經常惆悵或感慨。
哪會掛著笑容？
“是嗎？碰巧遇見了點開心的事情。”
桐馬一生隨意說，但回想起剛剛的事情，嘴角不免又掛著笑意。
“哈哈，那老大方便和我說說？”山童見狀更好奇了。
但邁巴赫里面安靜了一會兒，山童好奇著下文，可桐馬一生明白這個有趣的事情不太適合無關者知道，所以摸索起自己的口袋稍微裝裝樣子道。
“錢包似乎弄丟了…山童，你錢包借我用一下吧，畢竟等下還要和人約會，沒錢可就麻煩了。”
“呃…”山童的笑容肉眼可見凝固，最后死灰的從口袋里拿出錢包，“老大，這是我這個月最后留著賽馬的錢了…”
“回頭去公司再還給你。”
“不不不，那我肯定不能要啊…老大你把我當什么人了！”山童據理力爭，“我們之間算這么清楚干嘛？”
“…”桐馬一生沉默片刻笑笑，“你說得對。”
“嗯，坐穩了老大，等下到吉兆嵐店讓我也吃幾口就行，反正你和信子小姐也是倆點才約，我午飯錢都揣老大你兜里了。”
“…”桐馬一生又笑了，他似乎有預感今天下午的約會會很順利，“嗯。”
片刻后，黑色的邁巴赫離開公寓前。
飛濺而起的水泊倒映出已經停雨的天空，有些昏暗但透著光，畢竟厚厚的云層擋不住逐漸升高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