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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讓步

  長孫無忌坐在一間屋內,面前放著一張紙,油燈的燈火忽明忽暗,想著應該在紙上些什么,又見妹妹端著一碗面湯而來,她道:“兄長,吃點吧。”

  “嗯。”

  “這是要寫什么?”

  目光又落在紙張上,他回道:“想給陛下寫一些話語,還未想好如何落筆。”

  “是要辭官,話不知從何說起?”

  “是啊。”

  用罷面條,長孫無忌就有了思緒,提筆而起,一手挽著袖子便開始書寫。

  直到這份書信到了宮里,李承乾看著書信沉默不語,信上所寫的都是當年的往事,原來舅舅于幼年喪父,被異母兄長孫安業趕出了家門,舅舅與母后兄妹兩人輾轉了許多家,都沒有人愿意收留。

  這是舅舅的書信,也是心里話,早年的遭遇讓他心中堅定,定要成為一個有建樹的人。

  好在后來有舅爺收留,自那以后就開始勤奮苦學,數年間便已是博學多識的才俊,與舅爺在諸多豪族間走動。

  其實在所謂的長孫家,也就是前隋的長孫氏這個門閥眼中,他們并不看得起舅舅與母后。

  這是舅舅多年的心路歷程,直到后來結識了父皇,母后與父皇結為連理,李家與舅舅已是莫逆之交。

  在信中,舅舅還說當年父皇要給長孫氏門閥一些教訓,但舅舅阻止了這件事,便與長孫氏的門閥斷了情分。

  之后便是大業末年,天下各路豪杰揭竿而起,李家便是其中一支。

  那時候長孫氏的門閥還沒抓住這一次機會。

  若舅舅依舊是長孫家的子弟,那多半會是各路豪杰中的一支,但自從被舅父收留后,舅舅別無依靠,決然加入了李家的陣營。

  隋末的畫卷拉開,那時的人有很多恩怨情仇,再之后的事,就是李家掃平關中,出關征戰。

  舅舅的一生并不順利,年幼時受盡族人冷落,在群雄并起的時代找到了機會。

  看完了長長的一卷書信,這何止是書信,這也是一份告老奏章,李承乾提筆在奏章上寫了批注之后,便讓人送了下去。

  見到丈夫的心情并不好,寧兒走上前按著他的肩膀道:“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

  李承乾緩緩開口道:“舅舅告老了。”

  蘇婉捧著整理出來的衣裳,道:“陛下若難受,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今夜的星辰很漂亮也沒有云層遮擋,李承乾望著星空道:“朕在這里坐一會兒就好。”

  蘇婉與寧兒也坐下來,安靜地陪著。

  恍惚間,寧兒看到陛下已回到了當初少年時的模樣,那時候的陛下也喜這般仰望星空。

  寂靜的一夜過去,陽光再一次照在了長安城,剛睡醒的人們走出家門,感受著早晨時刻的涼意。

  元宵未至,乾慶四年的正月,新年的氣息依舊在,人們在一片歡慶中聽到了消息,趙國公告老了。

  這個消息震動朝野,趙國公的告老來得太突然。

  之后又有消息傳來,是太上皇允許告老的,由陛下批復。

  當人們還在因為這個消息議論,在鴻臚寺當值的郭待舉倒是輕松一笑。

  一起在新年當值的文吏問道:“何故發笑?”

  郭待舉沒有答話,但心里隱約有一種感覺,趙國公離開朝堂也就是說貞觀一朝與現在的過渡,已完成了。

  該向貞觀一朝告別了,以往陛下在處理政事時,或多或少會問詢輔政大臣,也就是趙國公的想法。

  那時,陛下要為趙國公的想法有所考量。

  既然趙國公告老,也就意味著往后的陛下再也沒有輔政大臣的幫扶,需要一個人面對天下。

  這也是有益處的,從此陛下不會再有束縛了。

  趙國公所主持編寫的《唐律疏議》依舊被朝中保留著,朝中許多事都要按照這份疏議來安排律法。

  人們震驚還未結束,皇帝又連續下了一道旨意,封阿史那社爾為突厥大可汗,統御陰山與漠北。

  命左衛將軍高侃為北庭安撫使,于元宵之后前往朔州任職。

  命遼東道行軍總管張儉,設置安東都護府,任職都護,遣支教夫子五百人,前往遼東。

  命遼東郡守備將軍高延壽前往新羅,于白江口建設東海都護府。

  命王玄策為天竺守備將軍,統領天竺軍務,協助崇文館建設天竺,建設天竺都護府。

  吐蕃大臣茹來杰協助唐軍征討有功,封唐蕃安撫使,遞交往來文書概要,與大唐共治吐蕃,以幫扶天竺都護府,吐蕃將士皆賜松州田畝,可入長安四方館。

  正在長安養病的松贊干布剛喝完一碗藥,是在太醫署醫官張文仲的目光下喝完的。

  松贊干布道:“這種藥湯還要喝多久?”

  張文仲背起藥箱子,道:“聽聞贊普這些天總是睡不好,剛剛的湯藥是用來安神的。”

  “多謝。”

  “敢問贊普近來是因何事睡不著,藥只能為輔,徹夜不眠多數也與心事有關。”

  松贊干布道:“你是醫者,不是應該只問病癥?”

  張文仲笑著道:“醫者治病,但得病的人更需要養心,若贊普心中有放不下的事,這湯藥恐無大用。”

  “我沒有心事。”

  張文仲作揖,而后快步離開了。

  總以為皇帝是離不開輔政大臣的,松贊干布先前是如此以為的,趙國公雖告老了,那位皇帝似乎更強大了。

  松贊干布道:“他身為皇帝,若想要一展手腳,本可以早讓輔政大臣告老的。”

  祿東贊回道:“事關皇帝與臣子的情誼,現在的唐人越來越重情重義了,皇帝如此,皇帝的子民也如此。”

  “輔政大臣是他的束縛,這個皇帝沒了束縛才會讓人覺得可怕。”

  祿東贊道:“兩個安撫使,三個都護府!”

  松贊干布平靜道:“大唐兩年一次的科舉,為朝中儲備了大量的官吏,這也難怪,李唐的科舉一次接著一次。”

  身居長安多年的祿東贊,也記得當年的往事,那時陛下還是登基之初,就有人進諫讓陛下減緩科舉,以免造成朝中官吏冗余。

  而如今,再想當年的進諫,看看如今的朝中舉措,眼下儲備的官吏都不夠給這位陛下用的。

  松贊干布低聲道:“中原各地的人不斷來長安,他們要為天可汗效力,可惜吐蕃沒有這么多人。”

  入夜之后,元宵佳節剛過的這天深夜,長安城發生了一件事,數十具尸體躺在吐蕃人的院外。

  死的都是吐蕃人,而且都是吐蕃的壯年男子。

  上官庭芝與京兆府少尹顏勤禮聽到急報,急匆匆趕到這里,巡夜的官兵已將這處宅邸圍了起來。

  而此刻吐蕃人的宅邸,院門緊閉,一點動靜也沒有。

  巡夜的正是金吾衛將軍李道彥,一個個火把將這處宅院外墻照得燈火通明。

  上官庭芝上前問道:“將軍,情形如何?”

  火光下,李道彥神色凝重地回道:“欽陵堵著院門。”

  顏勤禮觀察著滿地的尸體,打量著這些人的面容與穿著,道:“吐蕃人?”

  上官庭芝遲疑道:“吐蕃人要殺吐蕃人?”

  顏勤禮吩咐道:“去各個街坊查問一番,再去問詢這兩天當值的城門郎,近來出入長安的都是哪些吐蕃人?”

  “喏!”

  京兆府的官吏先一步離開了。

  上官庭芝從一具尸首的懷中搜出了一張紙,他蹙眉道:“是崇文館的紙張?”

  但再一看這張紙張寫著的是吐蕃文字,他又看了看緊閉的院門,走上前詢問,“贊普可安好?”

  門內傳來了吐蕃人的話語聲,似乎在交談。

  “我乃大理寺少卿上官庭芝,得知長安城有命案,前來查問,還望見諒,請贊普出來一見。”

  院內又安靜了下來,也沒人講話了。

  上官庭芝又道:“贊普再不開門,我們就闖門了,職責所系,還望見諒。”

  他剛退后幾步,正要吩咐大理寺的人動手撞門。

  卻見院門打開了,院內還有不少的尸首橫在當場,一群吐蕃人將松贊干布與祿東贊護在中央。

  大理寺的官吏舉著火把紛紛走入這處院子,警惕著四周,也警惕著這些吐蕃人。

  看來這一次鬧得不小,不僅刺客死了不少,連平日里護在松贊干布身邊的熟面孔都死了幾個。

  現在松贊干布身邊的人,比以前更少了。

  祿東贊用吐蕃語大喝一聲,欽陵以及一眾吐蕃人紛紛退后,放任唐人的官吏進來。

  上官庭芝眼神示意,一群官吏便走入了這處宅院的各個房間,開始搜查。

  “職責所系,這是必要的查問,長安城很久沒有命案了,不查清楚下官不好與朝中交代。”

  松贊干布緩緩點頭。

  “這書信似乎是要交給贊普?”

  祿東贊接過書信,看了一眼便神色惱怒,又交給了贊普。

  松贊干布看到書信劇烈咳嗽了起來,身體都為之顫抖。

  祿東贊憤然道:“我要回吐蕃,我要殺了茹來杰。”

  唐使前往天竺之時遭遇劫掠之后,茹來杰便去馳援了,他與唐軍將領共同打仗。

  起初在長安聽到這個消息時,覺得王玄策的一萬人打不過阿羅那順的四十萬大軍。

  松贊干布看著書信的內容,都是茹來杰對朝中將領的講述,并且還說了吐蕃未來的事宜。

  可其中最不該有的是…茹來杰要在吐蕃再立贊普。

  祿東贊憤怒道:“他是吐蕃受人尊敬的智者,他竟然敢這么做!”

  松贊干布還在咳嗽著,書信已從手中滑落,好一會兒直到臉色都咳紅了,這才緩過氣來。

  唐蕃之交的前提就是吐蕃贊普需要留在長安。

  “他是個野心家,他早晚會自食惡果。”松贊干布拉住就要沖出去的祿東贊,又笑道:“我還沒死,唐人與天可汗也不會讓我死。”

  又有人來稟報道:“顏少尹,查問了近日值守的十位城門郎,他們是元宵夜里進入長安。”

  一眾唐人官吏皆是神色難堪,元宵歡慶之時,看來往后每次解除宵禁都要好好盤問了。

  數十條人命,雖說都是吐蕃人,這件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不論怎樣,京兆府,大理寺,長安各衛府都難辭其咎。

  松贊干布道:“大理寺與京兆府能否不過問?”

  還未等眼前的人回話,松贊干布又強調道:“這是我們吐蕃自己的事,與唐人無關。”

  顏勤禮道:“若不發生在長安城也就罷了,可眼下另當別論。”

  松贊干布閉著眼,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此事我只與天可汗當面說。”

  “好,我等會稟報朝中,在陛下送來旨意之前,在這里的一應人等都不得出入。”

  “好。”

  松贊干布與祿東贊答應了。

  如此大規模的刺殺,不可能說算就算了,更別說事涉唐蕃之交。

  翌日,朝中依舊是休沐的狀態,李承乾在長安城的曲江池約見了松贊干布。

  “天可汗。”松贊干布行禮道。

  看對方面色蒼白,一副風中殘燭的模樣,李承乾揣著手道:“坐吧。”

  “謝天可汗。”

  “昨晚這里很熱鬧,但因吐蕃人的事,朝中又恢復了宵禁。”

  “是我打擾了天可汗的雅興。”

  “贊普不用這么說,這世上總會有意外的。”

  松贊干布低下頭,又咳嗽了兩聲。

  李承乾道:“朕不希望你出事,會讓太醫署的醫官再來看望病情。”

  “茹來杰出使天竺回到吐蕃了,他要在吐蕃另立贊普。”

  “哦,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這不是你們吐蕃的風俗就好,否則你們隔三差五殺幾個人,這長安城如何安寧?”

  聞言,站在后方的上官庭芝與顏勤禮當即低下頭,擺出了愿領責罰的態度。

  “唐蕃之交是我與天可汗約定的,越來越多的唐人官吏去吐蕃走動,茹來杰要在吐蕃另立贊普,他又不想現在就與唐人劃清干系,他需要大唐給予吐蕃幫扶,也礙于唐蕃之交他必定要殺我了,否則天可汗是不會答應再立贊普的。”

  李承乾道:“誰說朕不會答應了?”

  松贊干布嘆道:“朝中為何不在吐蕃建設都護府?”

  “還有呢?”

  “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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