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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學不了的個人魅力

  “兒臣與麗質商量要不要換一種銅錢,或者是用紙張制成的票卷。”

  注意到父皇有些憂心的目光,李承乾又道:“不過兒臣與麗質又否決了這個方略,紙張終究是紙張,銅錢的價值是因為錢真的是銅鑄造的,雖說其中有很多的雜質,錢之所以值錢是因為它真的是銅。”

  “既然銅錢的現狀至今無法改變,兒臣只能盤算黃金與白銀的儲備了,兒臣需要一個能夠處理貨幣的能臣,解決因關中銅錢過多,而有些通脹的情況。”

  李世民蹙眉不語。

  “當然了,這種情況如果放任不管也無妨,頂多只是羊肉更貴一些,糧食更貴一些,等到貨物輸出西域之后,再將大量的銅錢花出去,換成金銀儲備,但目前來看,兒臣還沒找到這方面的人才。”

  再注意到父皇的目光,李承乾擱下手中的筆,拿起邊上的面條道:“父皇別看了,貨幣貿易是兒臣的短板。”

  李世民嘆息道:“前些天朕去看望過你舅爺。”

  李承乾頷首,依舊吃著面條。

  “你舅爺說與承乾談得多了,便覺得煩。”

  李承乾道:“竟覺得兒臣煩人,看來是舅爺是真的老了。”

  李世民道:“你舅爺說他老人家聽你說話,覺得他老了。”

  說話間,一個太監腳步匆匆而來,雙手呈上一份急報,行禮道:“陛下,青海急報。”

  李世民打算先將碗中的面湯喝完,看著清冽的湯水有些舍不得,但還是先將碗筷擱在桌上,拿過急報看了起來。

  殿內安靜了片刻,后殿傳來了李麗質的話語,在抱怨李治與李慎貪睡。

  正值凜冬時節,也是他們最貪睡的年紀,離開東宮大半年,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是要睡個痛快的。

  李世民道:“玄奘離開天竺了,看來天竺王放了他,現在又被困在了泥婆羅。”

  泥婆羅是一個位于吐蕃與天竺交界處的部落小國,玄奘從天竺向東回唐,必定會途經。

  “是松贊干布帶著人去泥婆羅營救玄奘,牛進達才得知了消息。”

  李承乾揣手道:“玄奘不過是個僧人,他松贊干布何必親自派人去接。”

  “正如你與朕所料,這個玄奘想要回到大唐豈是這么容易的。”

  “松贊干布不是天竺人,他喜關中書籍,如果他能夠接到玄奘,想必會千方百計拉攏玄奘,他若誠心相待,該會比天竺王更有優勢。”

  李世民笑道:“你以為他會留在吐蕃?”

  李承乾嘆道:“兒臣可否向父皇討要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

  李承乾想了片刻,道:“五年前,泥婆羅將公主嫁給了松贊干布,兩國是有聯姻的,雖說先前吐蕃大敗,可松贊干布的根基依舊在,大抵上松贊干布去泥婆羅接玄奘入吐蕃會很順利。”

  “失去了祿東贊的吐蕃更需要賢能的人來治理,松贊干布需要賢臣輔佐,他有足夠的理由留下玄奘,兒臣請父皇下旨,玄奘私自出關西行,此舉犯了律法,命各路兵馬但凡有發現玄奘蹤跡,務必將其捉拿帶回長安。”

  有宮女前來拿走了碗筷,李世民反問道:“為何給他一個罪名。”

  李承乾依舊揣著手,打開卷宗看著,道:“就怕松贊干布一直扣押著玄奘,就當是兒臣多想了。”

  “朕看來,你這是多此一舉。”

  “怕玄奘不回來嘛。”

  李世民冷哼一聲,讓人準備筆墨,就下達了旨意。

  玄奘的問題不是迫在眉睫的,就像是當下,只要皇帝下一道旨意,給了玄奘一個私逃出關的罪名,那么遠在高原的吐蕃贊普松贊干布就會很緊張,他會擔憂留下玄奘是福是禍,或者說他心甘情愿地將玄奘交還給大唐。

  看著敵人搖擺不定又陷入焦慮之中,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并且身為掌權者可以慢慢觀看敵人慌亂無措的樣子。

  對別人來說是關乎生死存亡的,可對掌權者來說只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將煩惱丟給松贊干布,除了讓他能夠自亂陣腳之外,大唐就可以專心處理自己的事。

  貞觀十五年的二月,阿史那思摩送來了急報,他帶領突厥騎兵擊退了漠北人,將陰山以北兩千里的草場搶了回來,并且讓突厥與漠北再一次恢復了南北對立的狀態。

  阿史那思摩派來的使者來信說:“蒙陛下恩賜立為部落可汗,愿意世世為國家的狗,守衛大唐的北門,若漠北人來犯逼迫,希望能入關保長城。”

  甘露殿,李承乾聽著舅舅念完這份奏報。

  李泰也在殿內,他坐在一旁沉默不言。

  很多年了,這個弟弟已不再過問政事了,要說這個變化從什么開始的,應該是在房相成了東宮太子的老師之后。

  今天李泰是來向父皇稟報括地志的編撰事宜,只不過要等父皇與鄭公,舅舅,英公商議了草原局勢之后。

  聽著阿史那思摩送來的捷報,魏征表現出了憂慮的神色。

  英公李績行禮道:“陛下,此戰雖說大捷,可阿史那思摩的草原騎兵折損眾多,算不上大捷。”

  桌上的茶水還在冒著熱氣,李世民的雙腳擱在暖爐邊上,沉著臉道:“阿史那思摩其人,好大喜功,夸大了此次捷報。”

  李績行禮道:“正是。”

  在當初阿史那思摩前往陰山時,父皇的一席話讓對方感激涕零,可在自己人面前,父皇對阿史那思摩的態度又有幾分失望。

  敵人是可以利用的,阿史那思摩正是父皇正在利用的工具,這一次多少有點驅虎吞狼的架勢。

  這個突厥人不比契苾何力,更比不上鐵血的阿史那社爾。

  李世民言道:“阿史那思摩終究是在關中久了,被消磨了心氣。”

  沉默不言的魏征朗聲道:“陛下,臣翻閱近來軍報,阿史那思摩的部眾并不團結。”

  李世民冷著臉還在思量。

  魏征繼續道:“其部下在進攻漠北之時多有猶豫,各部各自為戰,才有了如此死傷,況且他既然要為大唐守著北門不該退守長城,而是應該戍守陰山,即便是阿史那思摩忠心不二。”

  “可此人部下的突厥人不見得會聽從他的號令,甚至會猜疑陛下,是陛下故意讓他們消耗人口,將眾多壯年牧民拉去與漠北人作戰,阿史那思摩實乃不堪治軍大任,如此人物早晚會生變。”

  原本是一份捷報,阿史那思摩也向大唐表達了他的忠心。

  事實也正如眼前幾人分析,這一仗算不上捷報,阿史那思摩的確是個忠心的人。

  但只有他一個人忠心沒用,他的部下不一定靠得住。

  皇帝都是喜歡忠心的人的,阿史那思摩有用,就算是他能力不行。

  李世民吩咐道:“懋功若讓你平定漠北,你需要多少兵馬?”

  李績回道:“給末將三千騎兵,便能為陛下蕩平漠北。”

  “好!”李世民坐起身,面帶笑容,吩咐道:“朕有如此豪杰,何愁漠北不平。”

  說著,只見父皇起身握住了李績的手腕。

  李績當即行禮。

  李世民扶起他,又道:“好,且讓朕再看看陰山。”

  說著話,李世民指著北面道:“倘若他們真守不住北疆,朕便讓大唐的騎兵將漠北犁平!”

  “喏!”李績朗聲回應。

  李世民撫著須,收起了笑容又道:“阿史那思摩還是有用的,朕不能薄了這個忠臣的心,賜他李姓,命他繼續守衛陰山,若漠北人再敢來襲,朕就去蕩平了他真珠可汗的漠北汗廷。”

  李承乾旁觀著父皇的手腕,阿史那思摩愿意做大唐北門的護院甚至是看家的狗,他極力向皇帝表示著忠誠,但父皇也不能真的將他當狗使喚,忠心的臣子是要維護的。

  賜他李姓,從此阿史那思摩就是李思摩,并且告訴漠北人,現在的突厥以及現在的陰山,是天可汗罩著的。

  只等契苾何力與阿史那社爾回來,舊賬新賬一起算。

  殿內,太子始終沉默不言。

  其實李承乾是一直在消化著父皇的手腕,汲取著一個皇帝該有的經驗與氣魄。

  見到鄭公看向自己,李承乾回神,咳了咳嗓子道:“最快入秋時節,可以準備好糧草。”

  李世民微微頷首,對這個兒子很放心。

  長孫無忌遞上奏章道:“張玄弼,歐陽詢,褚亮請陛下泰山封禪。”

  李世民重新坐下來,飲下一口茶水道:“邊關初定,前隋將士的尸骨依舊在遼東還未歸鄉,往后這種奏章不用再給朕看了。”

  “喏。”長孫無忌又拿出另一卷奏章道:“常州刺史李玄道上奏,他已年邁請致仕。”

  說起李玄道當年也是秦王府的舊人,是當初的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

  李世民悵然若失道:“他也老了。”

  長孫無忌道:“確實年事已高,已有六十五高齡。”

  李世民又是點頭,示意長孫無忌去辦。

  朝中官吏任免的事一直都是舅舅在安排。

  等鄭公與舅舅,還有英公都離開了,兄弟兩人還坐在甘露殿內。

  李世民憂心道:“邊關內外,諸多事務繁重,承乾,青雀你們可看明白了?”

  李承乾回道:“父皇雄才大略,定能安定北方。”

  李泰回道:“兒臣愿為父皇左右。”

  李世民輕笑著,看著兩個兒子,目光最后落在了承乾身上,又道:“給玄奘的旨意送出去了,怎么到了如今吐蕃還沒有任何動靜?”

  李承乾也困惑道:“兒臣也不清楚,是不是松贊干布一氣之下將玄奘殺了?莫不是松贊干布要提著玄奘的人頭來使?提頭來見?”

  如果這個兒子平時能夠認真一些,就好了。

  李承乾端坐在一旁,心說你問我,我問誰?

  難不成寫信去吐蕃,問問松贊干布當他接到旨意之后是何感想,讓人家堂堂一個吐蕃贊普寫一封幾百字的觀后感?

  這明顯不現實,李承乾更想說他松贊干布作何感想,與我何干。

  殿內的氣氛又怪了起來。

  做皇帝就不要后悔,一個常常后悔的皇帝就容易常常自怨自艾,李世民顯然不是一個會自怨自艾的皇帝。

  他雙手放在膝蓋上,再道:“承乾,往后兩國來往少用這些手段。”

  “兒臣領教了,但兒臣不是父皇,沒有像李思摩這樣的人甘愿當狗。”

  為人手腕可以學,但個人魅力太看天分了,實在是沒法學。

  李承乾又道:“就連遠在新羅的女王對父皇都是日思夜想,兒臣實在佩服。”

  一口茶水剛喝下的李世民輕咳了兩聲。

  李泰小聲道:“當真有此事?”

  李承乾道:“咦?青雀你不知道嗎?新羅女王送來的國書其實是一封情書,就連母后看了都十分惱怒。”

  李泰頷首道:“這新羅女王用心險惡,當殺!”

  “嗯,青雀所言極是,母后正有此意。”

  一旁的太監低頭不語,站立如同木雕,聽著太子殿下與魏王殿下話語,不得不說陛下的孩子說話真是不避諱,懂事些的太監想得明白,因如今的陛下還是要仰仗太子的。

  接下來李泰與父皇說起了括地志的編撰事宜。

  李承乾便離開了甘露殿,走到殿外呼吸著還有些寒意的空氣。

  之后的幾天,英公似乎去練兵了,也沒在城門前見到他,倒是薛萬備回來了。

  李承乾坐在車駕上,聽著薛萬備講述著這一次天山戰事如何的驚險,又如何的大勝。

  薛萬備是個很實誠的人,他也不會夸大事實,他說入冬的天山特別冷,大塊大塊的冰從天而降,甚至還砸死了許多羊群與戰馬。

  他還說他去了一座湖邊駐兵與郭駱駝一起安排西域人種棉花,他講述的位置應該是在天山腹地的伊塞克湖。

  打下了龜茲之后,薛萬備多數時間都在護衛郭駱駝,因此圍剿欲谷設的一戰他并沒有參與。

  如今的欲谷設就被囚禁在北庭,等候陛下的處置。

  還有麹智盛,他也去了西域,他與西域的舊貴族在絲路上的貿易,高昌王不在了,麹智盛成了一個商人,一個給大唐賣茶葉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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