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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通達?

  甘露殿內,太監跪倒在地,又道:“陛下,這都是朝臣們議論的。”

  李世民抿著嘴,鼻孔不停出大氣,又道:“朕一心為社稷,不為一己私欲,呵呵呵…”

  聽到陛下冷笑,一群太監低著頭跪伏在地。

  李世民氣餒一嘆,低聲道:“朕是不是還要謝謝他們。”

  言罷,拿起這一小桶葡萄釀,木桶很小,一只手拿得起來,只比酒壺大了一些。

  揭開桶蓋,喝下一口酒水,李世民長出一口氣。

  “太子這些天都在做什么?”

  “回陛下。”跪在地上的太監回稟道:“這些天,太子殿下時常與岑文本,李百藥等人來往,也時常與房相趙國公商議朝政。”

  “他們在商議什么?”

  “商議朝政開支,朝臣們都說太子殿下善于學政,善于分析問題。”話語停頓片刻,又道:“還說。”

  李世民一手拿著酒桶,一手還灌了一口,問道:“還說什么?”

  太監低聲道:“還說太子殿下近來勤勉,而且即便是在東宮,太子身邊沒有取樂之物,更是滴酒不沾。”

  李世民道:“如此說來,朕恐怕還不及太子賢明?”

  太監們跪在地上,不敢言語,哆哆嗦嗦,生怕陛下生氣惱怒。

  李世民板著臉道:“你們都出去。”

  “喏。”

  一群太監紛紛退出甘露殿,此刻殿內很安靜。

  越是安靜,越是令人膽寒。

  終于,殿內終于傳來了陛下的笑聲,只不過這個笑聲實在不悅耳。

  李麗質和李治剛從立政殿出來,姐弟倆聽到甘露殿內的笑聲。

  聞聲,李麗質喚來一個太監,問道:“父皇這是在笑什么?”

  “老奴也不清楚,陛下想笑就笑了。”

  “嗯…”

  李麗質頷首點頭,又帶著弟弟走回東宮。

  長樂公主與晉王殿下,這對姐弟剛離開,就有人推著一輛木車前來,站到殿前朗聲道:“陛下,魏王殿下獻上兩壇蜀中瀘州酒。”

  李世民朗聲道:“呈上來。”

  蜀中經過漢晉兩代,這些年的治理,蜀中已有了中原糧倉的美名。

  太監抬著酒入殿內,李世民頷首道:“青雀哪來的蜀中瀘州酒?”

  “回陛下,是因當年蜀中故人念當初許國公治理之恩,便獻上了五壇酒水,魏王殿下得知此事,去拜訪許國公,得了其中兩壇。”

  想起高士廉當年治理蜀中的苦心,現在蜀中鄉民歸心也是難得。

  早就聽聞蜀中糧食豐沃,酒水充足,酒家眾多。

  蜀中酒水更是天下一絕,李世民便平靜了下來,飲下一口瀘州酒,低聲道:“倒是有些時日沒聽說青雀的消息,他這些天都在做什么?”

  “回陛下魏王殿下這些天都在盡力編撰括地志,近來又覺陛下寂寥,特來送酒。”

  李世民想著兩個兒子,葡萄釀雖說沒了,但蜀中的瀘州酒濃香醇厚,比之葡萄釀更好。

  不多時,朝中宮里又有旨意傳出來,封魏王李泰為左武侯大將軍,兼領雍州牧。

  什么人的生活能這么寡淡,恐怕也只有這東宮的太子。

  好像對這個太子來說,這人間的許多事都是無聊,當大唐的皇帝陛下命太子殿下參與朝政開始。

  這位太子光是在中書省,就看了一個月的卷宗,真的已將貞觀三年以來,朝中歷年以來朝中各部的奏章全部看完了。

  放眼朝堂,誰人有這等耐心。

  而現在的這位太子非但沒有自持東宮太子的身份頤指氣使,甚至還虛心求教。

  太子的學習能力很強,強大到只是這兩月間,就已可幫助房相代為整頓朝政諸事。

  其實自朝中休沐入冬以來,這位太子殿下便一直在處理政事。

  對其他同齡人來說,或許會三五成群游戲,或有喜好,或有惰怠。

  這位太子在眾多人眼中,已隱約活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于志寧與褚遂良剛走到朱雀門。

  “太子殿下命人將高昌進貢的葡萄釀賣了,這件事終歸是不好的。”

  聽到褚遂良的話語,于志寧道:“這有何不好?”

  褚遂良道:“這畢竟未經過陛下準許。”

  于志寧笑道:“此事乃是房相批復,高昌是進賀大唐,就算是太子殿下這么做了,陛下也會欣然接受的,何來不好?”

  褚遂良聽著對方的抗辯,他停下腳步道:“于侍郎,在你看來這種事還有道理了?”

  于志寧道:“且不說道理,太子殿下做這些是為了誰?那些酒水錢有半分是進了東宮口袋嗎?你領俸祿時可曾想過這些俸祿是誰在調度?”

  褚遂良揮袖道:“老夫是受朝中俸祿,難道就因為拿了俸祿就可以罔顧忠孝嗎?”

  于志寧神色不屑與他計較,只是漫不經心道:“自古忠孝不識大局,這不是孝,這是愚笨。”

  “于志寧!伱是東宮屬臣,且問你!太子殿下可曾重視過你。”

  聽到身后的喝問,于志寧撫須笑道:“狹隘!若太子只聽信東宮屬臣,那才是我等該擔憂,可太子殿下廣納意見,疏遠于臣,而近于朝中眾人,這才是令于某最慶幸的。”

  皇城內顯得空蕩,褚遂良看著又清高又傲的于志寧,一時間竟找不到話語反駁。

  朝中文臣也有好幾派系,如顏師古,褚遂良這樣的守舊一系,多是當年武德一朝老臣之后,留下來的治理理念。

  還有魏征,馬周等人的強硬一系,這種強硬不論對內對外。

  大體上,除了房相等中間一系,朝中文官可以分成三個派系。

  真要說太子殿下偏向哪一派,好像哪邊都不傾向。

  這也是因為科舉一事是否要糊名,魏征與褚遂良等人會爭吵成這般的緣故。

  有人希望科舉能夠溫和一些,至少不要太過苛刻,適當給世家子弟一些空間,就當是過渡,這種行為揚湯止沸,盡可能穩住局面,不出大的變動。

  而魏征一派則是烈火烹油,態度強硬許多,秉持著當斷則斷的態度。

  今天中書省內,沒有什么人,只有趙國公,房相,太子殿下,岑文本四人。

  處理完眼前的公事,四個人便坐在這里閑聊著。

  中書省外的天空陰沉沉的,還在下著細雨。

一個爐子上煮著茶葉蛋,因東宮今年還富余的茶葉不少,來年就可以準備新茶了,這陳茶都用來煮茶葉蛋就很不錯  沒有太好的保存環境,放久了都快長毛了。

  李承乾撈出一顆,用一塊布裹著,剝著蛋殼,低聲道:“所以,我們的共識便是科舉應該是個看本事的考場,各看本事也就無所謂籍貫姓名了。”

  長孫無忌點頭道:“正是如此。”李承乾頷首道:“孤真想將這些提反對意見的人都罷免了。”

  聞言,長孫無忌咀嚼茶葉蛋的動作,明顯有些停頓。

  岑文本連忙道:“太子殿下,萬萬不可這么做。”

  “為何?還請岑侍郎賜教。”

  岑文本低聲道:“只因言語反對,而貶黜罷免,此例一開往后朝中會有更多趨炎附勢之輩,眾人相互排擠。”

  李承乾點頭道:“嗯,岑侍郎是說官場傾軋?后果確實挺嚴重的。”

  見太子聽進去勸了,岑文本長出一口氣。

  坐在后方吃著茶葉蛋捧著一卷書正看著的房玄齡依舊不語,太子殿下所寫的外交文章很有意思。

  長孫無忌道:“來年入春四月的科舉至今沒有落實,可坊間越來越多人知曉科舉,來往長安打聽消息的人也更多了。”

  魏王殿下被加封的消息,早就傳入了幾人的耳中。

  太子殿下只是聽了一耳朵,提都沒有提及。

  長孫無忌明白,這個太子就如自己的舅父那般,是個榮辱不驚的人,言語品行,甚至有舅父的風范。

  可再看一旁的房玄齡,事已至此,又只好長嘆一口氣。

  見太子雙手揣在袖子里,岑文本也揣著手沉默不語。

  幾人看著中書省外的風風雨雨。

  安靜良久,李承乾道:“不如做個嘗試如何?”

  長孫無忌道:“作何嘗試?”

  “東市,西市各準備一個考場,為四方館,弘文館,文學館挑選學士,而選其中一個考場進行糊名,另一個考場不糊名,來看看成效?”

  岑文本搬著一把胡凳坐在太子殿下身邊,道:“那考官呢?”

  李承乾道:“考官就從三個館的主事中挑選,為了避開言論,這一次不能讓朝中出面,也不能有朝中的人參與。”

  又道:“舅舅覺得如何?”

  長孫無忌頷首道:“可以試試。”

  李承乾道:“老師以為呢?”

  房玄齡緩緩道:“既然不是朝中出面,臣的看法也不重要了。”

  李承乾會意一笑,“舅舅的人脈最廣,此事就交由舅舅幫忙了。”

  “喏。”長孫無忌作揖起身,拿起桌上的兩顆茶葉蛋快步離開。

  等房玄齡伸手要去拿茶葉蛋的時候,原本留著放涼之后再吃,一看又沒有了,便也只好繼續看著文章。

  有些事不能用以往的經驗來推斷,那就是只能現成地來積累經驗。

  時間還足夠,朝中有足夠的試錯機會。

  眼看就要晌午了,李承乾又再這里坐了片刻,等房相與岑文本也離開了。

  看著空蕩蕩的中書省,關好了門,便邁步朝著東宮走去。

  在承天門前,就遇到了李泰。

  “皇兄。”

  看這個弟弟禮貌行禮,李承乾笑道:“孤剛從中書省回來。”

  李泰道:“弟弟想讓父皇收回成命。”

  李承乾頷首道:“父皇賜給你的,你就不要推辭。”

  “可…”

  “好了。”李承乾打斷他的話,道:“朝中有些議論你不用在意,孤也不會在意,孤的弟弟妹妹中你是最優秀的一個,你該有的封賞,往后盡可以驕傲一些。”

  李泰連忙作揖行禮。

  李承乾又道:“用飯了嗎?去東宮一起用個飯?”

  “文學館,還有諸多事要辦,弟弟實在是離不開。”

  “也好。”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改天。”

  李泰又是躬身行禮,看著皇兄走入承天門,站在原地許久,有些話有口說不出。

  幾滴雨水落在身上,心里很亂。

  李泰也不知自己心里為什么會這么亂,只好獨自一人走回文學館。

  回到東宮后,弟弟妹妹都已用過飯了,李承乾坐下來看著眼前的飯菜,一盆蘆筍,一盆臘肉。

  一邊吃著,想著岑文本的話語,官場傾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說輕了關乎一個官吏的個人命運,嚴重的可能導致改變整個朝堂結構,從而影響家國天下,以至于每個人。

  這當然是不對的。

  多虧了父皇的個人魅力,有這么多能人謀臣武將追隨父皇。

  寧兒將一碗茶水泡好,放在一旁的桌上。

  李承乾很自然地拿起一旁的茶碗,喝著茶水。

  寧兒又將一旁的棗放在桌上。

  李承乾吃了飯,喝了茶,便吃著一旁的棗。

  太子殿下是喜歡吃棗的,又不喜歡吃太甜的棗。

  所以李承乾很自然地喝茶后又吃著棗,然后看著雨景一動不動。

  這雨下了半個月,自從頡利過世,阿史那杜爾殺了漠北使者之后,關中這天便不是雪就是雨。

  從主觀上來說,這種天氣的變化是冷暖氣候相互擠壓的結果。

  當然和漠北使者死不死沒有關系。

  只是這個天氣有些鬧心,關中是黃河的上游,如果這雨一直下,上游的水位太高了,下游的情況就會令人忐忑。

  “殿下,甘露殿送來一壺酒水。”

  李承乾接過酒水聞了聞,道:“這就是青雀進獻給父皇的?”

  寧兒點頭道:“聽說這是許國公交給魏王的。”

  “舅爺他不會做沒意義的事。”

  言罷,李承乾看這個酒壺,酒壺很精致,上面還刻著通達二字,用的還是小篆字體。

  通達?酒是父皇送來的,是有什么用意嗎?

  還是說父皇就隨便找了一個酒壺?

  應該是沒別的意思的,李承乾將整個酒壺放入一個箱子中,而后擺到書架的高處。

  寧兒抬眼看著,道:“都快放不下了。”

  李承乾道:“往后孤收拾一下東宮,就有房間存放東西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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