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陳著從錄口供的小房間里出來,發現王長花等人已經等在外面了。
看到陳著的身影,他們一起圍了過去。
“怎么你那邊最慢啊。”
黃柏涵擔憂的問道:“沒啥事吧?”
“有沒有挨打?”
王長花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生怕陳著在里面被“大記憶恢復術”對待。
陳著和那個二級警督聊得最多,最后還請人家幫忙復印一下許悅的口供,時間自然耗費的最久。
但是這些朋友不知道,他們還以為陳著報假警被審出來了,一個個都在擔心呢。
“沒挨打,但事情也小不了。”
陳著沒說實話,他嘆了口氣說道:“被嚴肅的批評了,警察叔叔說我故意夸大事實,浪費警力資源,所以要寫一篇反省深刻的檢討書,可能還要通告我們學校。”
陳著一邊說,一邊瞄了眼許悅。
這個女人臉上居然是一片關心的神色,聽到陳著要寫檢討,甚至還同情的說道:“通告學校的話,豈不是要被處分了?我們想想還有什么其他辦法吧。”
“丟!”
陳著心想也tm會演了吧,要不是自己提前知道答案,指不定都要被她善良的外表給欺瞞了。
“我都差點沒有分辨出來,大黃在這個年紀這個閱歷被騙似乎也是正常的。”
陳著心里想著,以他的心胸早就會設身處地的換位思考了,倒也沒有過多責怪黃柏涵沒聽自己的話,繼續背著自己和許悅交往。
“操!”
王長花狠狠的錘了一下凳子:“早知道鬧到這個地步,2000塊錢我就賠了啊,我他媽可真是個傻逼!”
王長花這是愧疚連累了朋友,陳著在中大前途多好啊,千萬不能因為這件屁事被影響。
王長花并不知道陳著在中大營造的關系網,哪怕派出所真的找到了學校,都會有很多人跳出來保陳著的。
其實更自責的是吳妤,俞弦去了首都學習,自己卻把人家男朋友拉下水,手機上很多個cos姐的未接電話,但是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釋。
“我就不該來酒吧,這個破地方真是倒霉透了!”
吳妤懊悔的想著,如果時間能回轉,自己肯定給陳著送完平安果就回學校。
孤獨一點就孤獨吧,沒有男朋友孤獨一點也是很正常的,大不了等俞弦回來,讓她好好陪著自己吃喝玩樂。
陳著把小伙伴們的表情盡收眼底,他覺得該反省的也在反省了,該沉思的也在沉思了,說明這件事對他們是有啟發效果的。
以后遇到類似的問題,估計也知道應該怎么妥善處理了。
這時,鄭浩那伙渣男小團體,還有酒吧經理也分別從口供室里出來了。
盡管是“仇人見面”,但也談不上分外眼紅,畢竟這里是派出所,所有人表情都有點蔫蔫的,而且心里也很忐忑。
只有陳著最輕松,他還趁機教育著小伙伴:“在國內這種環境和體制內,打架其實是最差的一種選擇,打贏了坐牢打輸了住院,發生沖突時一定有更妥善的辦法…”
“陳主任你都要寫檢討了,怎么還有心思關心我們啊。”
吳妤拉了拉褲腳,遲疑著說道:“要不我和對面道個歉吧,能開酒吧的多少有點關系,讓他們幫忙說說情,看看能不能把這件事大事化小。”
“那我和王長花也去吧。”
黃柏涵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于是也站起來說道。
大黃就是這種人,打包喝剩下的半瓶紅酒覺得很沒面子,但是為了陳著和幾個癟三道歉,他又覺得沒啥關系。
王長花自然也沒有猶豫,不過他指了指吳妤的小腿:“你都受傷拉,還是坐在這里吧,我和大黃去就好了。”
大家看過去,原來吳妤小腿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劃了一道口子。
傷口并不深也不算長,可能是剛剛在酒吧爭執時被玻璃渣割傷了。
“我說怎么有點火辣辣的感覺呢。”
吳妤精神緊張之下,一直都沒來得及察看,不過現在也不著急處理,當務之急還是給陳著消弭影響吧。
許悅在旁邊看著很納悶,世界上有真正的友誼嗎?
陳著不知道在哪里過平安夜,聽到幾個朋友出事匆匆趕來出頭;
然后呢,這幾個人又為了陳著,居然愿意和剛才的仇人道歉。
許悅覺得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她以往對所謂的“友誼”都是嗤之以鼻,認為世間一切都不過是虛妄的交易。
面上客套一下而已,心里誰管誰的生死。
可是真真實實感受到這些人互幫互助的舉動,許悅心里又開始嫉妒了,她那些所謂的“閨蜜”都是塑料友情,一件小事就能鬧翻了然后再也沒有聯系。
“沒事,你們去吧。”
但是表面上,許悅又表現出一副善良的面孔:“我來照顧醉酒的小路。”
陳著撇撇嘴,這種善解人意的師姐,就說哪個清純男大能擋得住吧?
不過他也沒讓小伙伴們委委屈屈的去道歉,擺擺手說道:“再等等。”
“等什么?”
大黃傻傻的問道。
“等一個雖遲但到的正義。”
陳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回答。
“什么意思?”
這些朋友現在多少有點了解陳著,王長花試探著問道:“還有反轉?”
陳著笑笑不說話。
“媽的我就知道!”
王長花頓時松了一口氣,他們都覺得今晚陳著處理事情的方式不像以往的陳主任。
陳著是那種不發脾氣不打架,連臟話都很少說,但是寒暄談笑之間,他就把問題解決了,從不可能讓自己處于危機之下。
都沒有等多久,派出所外面響起一陣停車的聲音,很快走進來兩三個身影,為首的是個40多歲的中年人。
油頭粉面的酒吧經理看見了,連忙站起來打招呼,嘴里叫什么“郭董”。
中年人沒搭理,徑直走進了調解室,后面跟著剛才給陳著做筆錄的二級警督,還有一個三級警督。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中年人應該是酒吧股東之一,三級警督就是酒吧背后的關系。”
陳著默默地看著,果然不是派出所的領導,只是個科級片警。
最終的結果也沒有出乎意料,現在早就不是十幾年前了,娛樂場所的股東都知道低調賺錢的道理,只有這些沒讀過書的酒吧經理和保安,乍乍呼呼遲早有一天真把自己給玩進去。
另外,在剛才單獨調解過程中,酒吧股東也意識到陳著不是普通的大學生,因為副所長話里話外都在幫腔。
所以對于陳著提出的條件,酒吧方面答應的特別爽快。
中年股東手里拿著一沓錢,走到陳著他們面前,客客氣氣的說道:“兄弟,那瓶699元的紅酒其實是展示用的,服務員不小心拿錯了,但是這個紕漏我們認罰,假一罰十這是7000塊錢。”
什么“展示酒”,什么“不小心拿錯了”,實際上都是理由罷了。
信不信現在去酒吧篩選一遍,真酒的合格率不會超過5的。
只是現在被捅到派出所這里,陳著也確實被訛錢了,而且這兩件事都是證據確鑿,所以才不得不低頭。
為了平息矛盾,中年股東又加上一疊錢:“這是4000塊,我們這邊的經理有點不懂事,2000原封不動的退回去,還有2000我請大家吃宵夜。”
他并不知道這群大學生里誰是主事的人,直到陳著站起來,接過了11000塊,然后又從里面分出2000元還回去:“我們只要屬于我們的,這多的錢…”
陳著轉頭沖著酒吧經理笑了笑:“帶他去看看腦子吧,什么年代了還訛詐,今天我是沒時間和他耗著,遇到其他人,指不定酒吧離關門就不遠了。”
陳著這個話,不像是警告,倒像是勸告。
中年股東臉色一肅,正要說兩句話,一直昏睡的路恬突然“哇”的一聲,把剛才喝出來的酒全部吐掉了。
路恬長得是不錯,但美女的嘔吐物也惡心啊,尤其這還是在派出所里面。
現在清潔阿姨都下班了,民警們都在頭疼待會要自己打掃的時候,陳著不慌不忙沖著鄭浩他們招招手。
剛才酒吧股東給錢和道歉的行為,全部被這幾個渣男看在眼里,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陳著的形象在他們心中頓時神秘而強大。
“陳哥。”
鄭浩小跑著過來,他以為陳著要提醒自己別再靠近吳妤,實際上鄭浩也暗暗發誓不會再勾搭這個藝術生了。
沒想到陳著只是漫聲說道:“你們把這里打掃干凈,今天這個事我就不計較了。”
說完陳著站起身,只是沖著二級警督點了點頭,然后誰都不再搭理,揚長而去。
幾個小伙伴都跟在后面,剛開始誰都不說話。
他們預料到有反轉,沒想到反轉來得如此徹底。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孫悟空大鬧天空,都已經打到金殿之上了,他突然停了下來和玉皇大帝摟在一起,然后對大家說這是演習,檢驗大家應對突發事件的反應和處理。
許悅就更納悶了。
她不知道陳著是如何讓酒吧股東退讓的,自己明明在錄口供的時候,一直在說根本沒有喝出假酒那回事,為什么最后還是按這個結果處理了呢?
現在沒人吱聲,顯然大家都還處于震驚之中,許悅也繼續安靜的裝好人。
直到陳著在路邊一家水果店停下來,他對水果店老板說道:“挑選1000塊錢的水果,幫我打包送到冼村派出所,對里面一個姓張的副所長說,這是陳著給熬夜值班的警察叔叔補充維C的。”
這是感謝那位二級警督副所長的幫襯,人際關系的交往就和戀愛一樣,事事有回應,句句有落實。
大人情記在心里,找準時機還;
小人情當場就還,絕不拖欠,這樣才能長長久久。
水果店經常遇到幫忙送貨這種事,何況人家的需求這么大,老板爽快的答應了。
離開水果店以后,王長花才終于反應過來,他趕緊問著陳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陳著一如既往的在裝傻。
“就是…人家為什么道歉又賠錢啊。”
王長花語氣里難掩興奮:“還有你剛才離開派出所的姿勢,也實在太帥了吧!下次再遇到這種能輕松拿捏的事情,能不能讓我和你一起裝逼啊。”
“哪有哪有。”
陳著謙虛的說道:“這些都是警察調解的好,還有對方也認識到自己錯誤了,和我沒多大關系。”
“切”
小伙伴們都“不屑”的啐了一聲,過度謙虛就是虛偽了,不過這也正常,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陳主任”真是名副其實。
看到陳著不愿意多說,大家也沒有勉強,一起返酒吧撿回小電驢。
不過因為這件事完美的解決,陳著也沒有受到一點波及,甚至還“賺”了好幾千塊錢,大家心情突然都好了起來。
年輕人就是這樣,好情緒和壞情緒的轉變就在一瞬之間。
王長花和黃柏涵討論著,廣州是不是所有酒吧里都是假酒?
吳妤終于敢給cos姐回電話了,她嚷嚷著說道:“解決啦解決啦,你家神通廣大的陳主任出手了,還能不解決嗎?”
路恬剛才吐了一次,意識開始慢慢的恢復,她還一臉懵逼的問著吳妤:“這是哪里?不是在酒吧嗎?我剛才喝醉了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去派出所了…”
許悅走在后面一點,不住的打量陳著。
她現在越來越肯定,今晚就是一個巨大的“局”。
起初,鄭浩那幾個渣男,在給吳妤和路恬設局;
后來,黃柏涵悄悄叫了王長花,想破了那幾個渣男的局,結果又掉入酒吧經理的“局”;
再后來陳著到了,他將計就計,破局的同時還給酒吧經理設了“局”;
最后,酒吧的股東用道歉和賠償破了陳著的“局”;
但是許悅覺得應該不止如此,陳著會不會隱藏在所有人的背后,偷偷設了一個更秘密的“局”?
但這個局是針對誰的,許悅壓根猜不出來。
重新回到酒吧門口,時間快要10點左右了,但是馬路上居然更加擁擠,屬于一線城市的夜生活剛剛才拉開帷幕。
“現在回去嗎?”
黃柏涵問道,總感覺有點虎頭蛇尾。
“我在科技谷里忙那么久,出來平了事就要趕我走啊?”
陳著不樂意的說道:“你們也請我喝點東西。”
“cos姐不在,你倒是還瀟灑起來了。”
王長花嘲笑了一句,然后問道:“還去酒吧?”
“不去了。”
陳著搖搖頭:“我們就隨便找個小公園,在草坪上坐一坐吧。”
這個提議比較好,得到了吳妤的贊成,今晚出了這一檔子的事,她已經比較抗拒酒吧了。
太陽新天地隔壁不遠處就是珠江公園,黃柏涵體貼的問著許悅:“許師姐,你想不想去那里坐坐?”
許悅思索了一下,她原來準備在Blue酒吧聽歌到凌晨再回去的,現在發生了這檔子事,再說自己也對陳著有著巨大的好奇心,有點想更加了解一下他。
于是,許悅也笑吟吟的回道:“我也想和大家一起聊聊天,散散心啊。”
王長花和吳妤都對許悅印象非常好,覺得這個學姐談吐大方待人又和善,所以除了陳著的心里,其他都沒人有什么異議。
不過大家正要走去公園的時候,王長花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看了看吳妤的小腿,提醒道:“那個…你腿破了,要不要去醫院處理一下?”
“不用吧。”
吳妤無所謂的說道:“就是玻璃渣劃了一下而已。”
陳著這才想起有這回事,自己都忘記了,王長花居然還能記得。
“還是去消消毒吧。”
陳著說道:“保險一點,玻璃瓶也未必很干凈。”
同時,他心里有點納悶,剛才吳妤身上的傷口,好像也是王長花第一個發現的。
王長花這小子好像也并沒有很刻意,但是注意力不知不覺就放在了吳妤的身上。
聽到陳著這樣建議,吳妤才同意去醫院,只是現在出租車根本不好打,她攔了半天全部都是“有客”狀態。
“王長花不是開車小電驢嗎?”
黃柏涵等的著急了,不耐煩的說道:“讓他送你不就行了?”
“什么?”
吳妤和王長花同時吃驚。
王長花吶吶的說道:“我第一次打算載女朋友的…”
“呸!誰稀罕坐似的。”
吳妤也是個硬脾氣,轉身就要繼續攔出租車。
看到這兩人又恢復了平時拌嘴抬杠時的狀態,黃柏涵更加不耐煩了,總不能因為你倆凈耽誤我們的時間吧。
“王長花你神經病吧,一輛小電驢還窮講究那么多。”
黃柏涵埋怨道:“你趕快拉著吳妤去醫院,一會來珠江公園找我們!”
“那…好吧。”
王長花思索半晌,終于不情不愿的答應下來,騎著黃色小電驢來到吳妤身邊,努努嘴說道:“上吧。”
“不是說第一次只載女朋友的?”
吳妤仰著下巴,眼睛對著天空說道。
“算啦,免得你流血流死了,等以后我找到女朋友,重新買一輛就是了。”
王長花“惡毒”的說道。
“那你放心,死了我也不上你的車。”
吳妤還打算僵持一下,總之和王長花認識到現在,吵架氣勢是絕對不能輸的。
這下連陳著都受不了,皺著眉頭說道:“你倆能不能有點大局觀,這么多人都等著你們呢。”
“去啦去啦,真是煩人!”
沒有辦法,吳妤只能“嫌棄”的坐到后座,看著小電驢晃晃悠悠的向醫院駛去,陳著他們也走向公園。
今晚珠江公園的人還是比較多的,草坪上到處都是野炊的情侶,他們攜帶的橘黃色小燈就好像一只只螢火蟲,一明一暗的閃爍。
陳著挑了一塊地方,對許悅和已經醒酒的路恬說道:“我和黃柏涵去買點飲料,然后回來找你們。”
“好呀!”
許悅溫柔的沖著兩人笑了笑。
“呵呵”
陳著也笑著回應,但是笑容在并不明亮的路燈陰影里,顯得頗為神秘。
黃柏涵跟在陳著旁邊,一起前往便利店,剛開始兩人都比較沉默,后來還是黃柏涵沉不住氣了。
他想給陳著解釋下今晚為什么會和許悅學姐在一起,順便化解陳著對于許悅的偏見。
“陳著。”
大黃突然開口。
“嗯?”
陳著面色平靜,看不出悲歡喜悅。
“許悅學姐不是像你想的那樣。”
黃柏涵認真的說道。
陳著轉頭看著死黨,那張熟悉而黝黑的臉上,神情頗為堅持和激動。
“我是哪樣想的她?”
陳著反問。
“就是,就是…”
黃柏涵愣了愣,自己也不知道在陳著的心里,許悅學姐到底是怎么樣一個人。
看著啞口無言卻又不服氣的大黃,陳著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一張A4紙遞過去。
“你自己看吧。”
陳著淡淡說道:“今天這個局,說真的有一半是為了她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