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一個小學文化的農民兄弟,還跑中關村聽人家科學家開會去了,聽得懂嗎,別是跑那故意裝大明白去了吧?”程云飛坐在酒桌前,剝了一顆水煮花生送進嘴里,乜斜著謝虎山笑道。
滿天熱汗的謝虎山揚脖灌了一大口冰涼的啤酒,隨后用手粗獷的抹了一下嘴邊的酒沫說道:
“我跟你說,那作報告的教授在我臨走的時候還一個勁兒的謝謝我呢,再說,農民怎么了,農民樸實,我跟他說,科協肯定不能拿錢支持你單干,給股份也不可能同意,這要是因為你開了先河,多少科學家都得學你自立門戶,國家損失就大了,你不信就試試,要是走不通呢,就給我們大隊發電報,我們大隊有錢,我幫你做做思想工作,保不齊我們大隊書記愿意支持文化人呢。”
宋鐵生和東子在旁邊聽得直捂腦門,宋鐵生開口對謝虎山說道:
“三哥,雖然咱們現在不講究三六九等那套,可是吧,我覺得科學家們那腦袋瓜子多聰明,成為科學家,那都得跟過去考狀元一樣,真有事,人家那種人也指望不上農民或者工人大老粗,科學家找農民幫忙,傳出去還以為咱國家沒人了。”
“住嘴,孽畜!”謝虎山把筷子伸出去,夾住宋鐵生的兩片嘴唇:
“你還鐵老大呢,不也照樣求我一個農民辦事嗎,不是之前伱求我想辦法把你媽送去療養院跟我奶作伴療養那時候了,現在用不著我,就敢瞧不起農民了,得嘞,回來我就跟你家老太太告狀。”
“三哥,我舉報,有一回他喝酒,還讓我們幾個要是有機會看見嫂子,看看嫂子漂不漂亮,要是不好看,脾氣也不好,就想辦法拆散,完了好能把他妹妹介紹給你,讓你當他…”東子在旁邊背刺宋鐵生一刀。
宋鐵生把筷子撥開,氣得指著東子罵道:
“放屁,我是那么說的嗎,我當時是不是說三哥這么好的人,不知道啥樣姑娘能配得上他,要是三哥真沒注意,找了個人品不行脾氣太差的姑娘,那都不如把我家小玉介紹給三哥,起碼小玉模樣不差,脾氣也好。”
“意思對就行了,你讓三哥和飛哥聽聽,我學的也沒錯啊。”東子笑著說道。
兩個人互相丟花生米對罵,程云飛則幫謝虎山又倒了一杯啤酒,笑著說道:
“算上上回,咱倆見兩次面了,鐵生和東子是正經工人,韓老二是正經農民,但你小子,肯定他媽不是什么正經農民。”
“我怎么不是正經農民了,正經農民該什么樣?”謝虎山舉起酒杯,和程云飛碰了一下說道。
程云飛喝了口啤酒,低頭剝著花生:
“雖然你總是把自己是農民掛嘴邊,但肯定不正經,不行你捯一捯家譜吧,搞不好三代往上,不是衙門口的污吏就是幫土匪出主意的師爺。”
謝虎山反駁道:“你成天說自己是火車站扛大個的,你正經嗎?除了全國勞動模范那級別的工人之外,我就沒見過哪個扛大個的進出公安局還能讓人家領導親自送出來的。”
“哎,今天你就見著了。”程云飛咧嘴一笑。
此時程云飛的媳婦陳敏在大雜院的公共廚房手腳麻利的炒出一盤木須肉送到餐桌上,看到謝虎山面前的啤酒下去太快,笑著提醒道:
“慢點喝,嫂子那還有幾個菜沒炒呢,別等菜還沒上桌,你先用啤酒灌個水飽,留點兒肚子,嘗嘗嫂子手藝。”
“我是跑一天出汗太多,有點渴,嫂子,少弄幾個菜,省得浪費,天熱,剩菜可放不住。”謝虎山對陳敏客氣的說道。
陳敏轉身朝著廚房走去:
“吃不完也不浪費,大雜院好幾戶上夜班的呢,到時候要是剩下,送過去剛好能麻煩他們幫忙打掃打掃,也省得他們自己再開火做飯。”
其實謝虎山不太愿意特意跑程云飛家里來吃一頓飯,他覺得太麻煩。
這頓飯是陳敏休班,特意讓程云飛喊謝虎山三人來家里吃飯,說是程云飛能提前放出來,多虧謝虎山借錢給她,沒什么表示,請家里來吃頓飯。
“飛哥,下回你跟嫂子去飯店請我吃飯,太麻煩。”謝虎山看看這張方桌算上涼菜熱菜已經堆了六七盤,還沒炒完。
“不懂了吧,燕京這邊的人臭矯情,有一毛病,就是我跟你有交情,瞧你順眼,拿你當真正的朋友,吃飯必須領家里來。”程云飛邊吃邊對謝虎山解釋道:
“我媳婦我倆都是燕京出生,但老家都是南方人,她是滬上,我是閔州,可是現在一點南方人的氣質都沒有,南方人其實愿意請朋友下館子。”
“南方人請客去飯店吃飯,是為了顯示尊重客人,有面子,咱們北方人不成,北方人請普通朋友下館子搓一頓沒問題,可是真是好哥們,他會覺得請朋友去飯店生分,甭管家里窮還是富,必須得讓哥們來家里吃飯,這樣顯得坦誠,交心,不拿朋友見外。”
“你這都屬于封建糟粕,歪理邪說,像我這種人,你要老請我來家里吃飯,我都得覺得是你故意不想讓我走動來往,不舍得給哥們請客花錢。”謝虎山笑道。
程云飛徒開一瓶啤酒遞給謝虎山:
“確實舍不得花錢請你,這菜我請你都心疼,上次羊城回來不是弄了堆洋貨嗎,我弟弟被國家派去出國留學,一走就要好幾年,窮家富路,我這個當哥的,窮光蛋一個,沒什么表示,就把那堆東西都送給他了,搞得我自己沒剩下什么,有點兒錢緊,拳擊護具都沒添置。”
聽到程云飛聊起錢,謝虎山來了精神頭:
“飛哥,你就真準備天天扛大個兒扛到退休了,不想再干點別的,要我說,你不為你自己,也得為嫂子考慮吧,人家天天倒騰點兒票掙倆錢,都被你花在拳擊上了,你就忍心讓這么漂亮一個大美女,跟你住大雜院吃苦受累?”
“扛大個有好處,鍛煉體力啊,打拳擊是回合制,為啥好多人打不過我,體力不行,最多他們打滿三回合就爬不起來了,但是想讓我體力不支,最少也得九個回合。”程云飛對謝虎山說道:
“至于我媳婦,以后再有跟上次一樣吃冤大頭的機會,就宰一次唄。”
“你那么多有身份的朋友,哪個關照一下不能吃飯?”謝虎山看向程云飛問道:“一個真心的朋友都沒有?”
“那些玩意沒憋好屁,都是知道你哥哥我能打,想讓我給他們干點兒臟活兒。”程云飛夾起一筷子拌土豆絲朝嘴里送去:
“真心的朋友也有一大堆,不過我這不有飯吃嗎,也犯不上跟人家張嘴,真要張嘴,吃三年不成問題,可那不就真成要飯花子了嗎?”
謝虎山看看程云飛,又看看陳敏,猶豫一下壓低聲音說道:
“飛哥,我給你出個主意行不行,不用你打人干壞事,也讓你掙點錢改善生活,起碼你再進去交罰款不用讓嫂子再去預支工資。”
“你別給我出主意了,我腦瓜子不如你,也不是當治保主任和廠長的材料。”程云飛聽到謝虎山要給他出主意,果斷搖頭。
謝虎山看著程云飛說道:“別介呀,你好歹聽我說說,我也是這幾天從各種報告會上聽來的,聽完再說這事行不行。”
“你軋鋼廠怎么弄起來的?我跟你說,你肯定沒憋好屁,不是勸我弄張批文倒騰物資就是托關系走后門賣官鬻爵那套,是不是?我勸你別張嘴,我不干。”程云飛語氣里已經有了些不耐煩:
“咱就開開心心喝酒不行嗎,我要是倒騰批文還用你教我,那些沒憋好屁的玩意早就跟我提過八百回了。”
“不是倒騰批文,正經買賣,掛歷聽說過嗎?”
“你當我鄉下人,掛歷別人不知道,我還能沒見過,只不過國內少見,都是用臺歷,月歷牌,所以市面上看不到掛歷,跟電影海報差不多,一大照片,下面印著當月日歷,一共十三張,一張封面,十二張月歷,對不對?”程云飛一聽謝虎山問起自己知不知道掛歷,馬上說出了掛歷大致模樣。
謝虎山連連點頭:“沒錯,就是這玩意,前幾天蛇口工業區一家膠印廠在大會堂開報告會,我去聽了,他們現在就主要生產你剛才說的那種掛歷。”
“什么意思,你讓我批發一堆,滿大街擺攤賣掛歷去?”程云飛聽到謝虎山沒有勸自己干些狗屁倒灶的事,臉色緩和不少,笑著問道。
謝虎山說著話從自己腳邊的背包翻找記錄會議內容的筆記本:
“你要是真認識一些有頭有臉有身份的真朋友,就不用擺攤賣了,去跟他們說說,我估計他們都有工作單位,讓他們單位采購一批掛歷當福利發給員工,也能當禮品送給友好單位,這不違反紀律和你內心的道德感吧?哪個單位年底都得采購禮品當福利發給員工,你賣禮品,讓朋友們幫著吆喝兩聲,過分嗎?”
“不過分。”程云飛搖搖頭肯定的說道:
“這事確實不過分,可有一問題,我是火車站裝卸隊的,不是禮品廠業務員,你那意思是我去給人家禮品廠跟我哥們朋友的單位牽線賺回扣,那我好意思掙嗎?最后我得的那份錢不還是國家出的嘛,工廠肯定得把我那回扣錢加在禮品上,高價賣給我哥們的單位。”
旁邊的宋鐵生聽完兩人的對話,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那飛哥就辭了裝卸隊的工作,去禮品廠當業務員不就完了嗎。”
“不行,那我更不去了,天天背著禮品滿世界出差,哪還有功夫練拳擊。”程云飛聽到宋鐵生的話,更加堅定了不干的決心。
“想什么呢?”謝虎山鄙夷的看看宋鐵生:
“當業務員?飛哥要是干,最次也是膠印廠負責業務的副廠長,沒別的事,一年只需要跟你那些朋友哥們聯系一次,把下一年的訂單敲定,剩下時間愛干嘛干嘛,別說打拳擊,打飛機都沒人管,工資按月開。”
“你聽報告會上的那個廠子缺副廠長?行啊,這差事要是真跟你說的一樣,那的確能干,給我開份工資,我給廠里拉點兒掛歷訂單,我哥們單位能便宜買點兒員工福利禮品,這還行。”程云飛聽完謝虎山的描述有些心動,但很懷疑哪個工廠缺這么個大爺。
陳敏端著炒好的幾道菜走過來擺好,隨后挨著程云飛坐下,悄無聲息的端著一碗白飯,看著四個大老爺們喝酒吃菜。
“我剛才說什么來著,農民樸實,別的工廠能給你這么好的待遇?看我,看我!中坪生產大隊膠印廠。”
“你們大隊哪有膠印廠,不就你那軋鋼廠,又連蒙帶騙再弄個制管廠嗎?”
“我準備為你蓋一個。”
“合著說半天你跟我扯淡呢,我還真以為蛇口工業區有個廠子招人呢,喝酒喝酒。”
謝虎山從自己背包取出幾大本筆記本,拍在酒桌上:
“誰跟你扯淡,我這幾天手指頭都累折了,幾大本的會議記錄,是來燕京扯淡的?這都是我聽來的,掛歷這事肯定要辦,因為它能掙快錢。”
“報告會上,那家企業是膠印廠,他們目前對外展示,按照港島甲方要求生產出的一套十三頁的掛歷,成本是四塊五毛錢人民幣,港島商人每份成品付費六塊錢,在港島賣一套大概十五塊左右,東南亞的零售價則在二十塊左右左右。”
“這家企業現在主打幫港島商人做代工,成品都賣去了海外,今年上半年只是靠印刷交付給港商二十萬套掛歷,就盈利了三十萬,不然它怎么能被國家喊來燕京給大伙做報告?”
“他們在報告會上說,國內現在只有老式的月份牌和日歷,沒有這種看起來很高檔的掛歷,所以建議其他膠印企業考慮生產掛歷,推向國內市場。”
“但是,參會的大多數同業,根本不相信他們的話,絕對對方就是單純不想讓他們也搶肉吃,所以內心也憋著要和港商做生意,一個一個全都也想去蛇口工業區建廠,掙港幣外匯。”
“我相信他們說國內市場現在空白是真話,我在燕京各個酒店和禮品商品轉了轉,燕京賣這種時尚掛歷的,幾乎都沒有,能買到的最時尚的是一本《祖國風景》的明信片臺歷。”
“我是瞧著嫂子累夠嗆,所以問問你要不要掙點錢,你最后愿意不愿意,都不影響我們大隊干個膠印廠生產掛歷掙錢,只不過你要點頭,能多賣點兒。”
“好心當成驢肝肺,總覺得我想拐彎抹角求你辦事,不聊了,喝酒。”謝虎山對程云飛說了一大堆之后,舉起酒杯仰頭灌了一口。
程云飛聽完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兄弟…我吧,我主要是見多了這種拐彎抹角憋著求我的人,所以…總之,是哥哥我的錯,我小人了行不行?”
“我用不著求你,這么多筆記,我能干的事多了,不是一定要干掛歷廠,或者說我要求你幫我在燕京拉拉關系,我能干比掛歷更值錢的買賣,這上面都有。”謝虎山看向程云飛:
“你自己看,我記了多少涉及到批條子托關系的筆記,哪個不比掛歷掙錢快,掙錢多?我跟你提了嗎?”
程云飛囫圇翻了一下筆記,他哪能看明白,只是嘴里說道:“是是是,我就知道大悶兒你不是那種我特膩歪的人。”
謝虎山平復了一下些許怒氣,再度說道:
“浭陽縣是個小縣城,不比燕京,天子腳下,在那邊干點什么事都不起眼,你覺得去那地方當廠長委屈,我卻覺得最好,用掛歷廠的名義成立一支拳擊訓練隊,正大光明的練,縣里絕對不會管你,就算要抓人,公社肯定也提前安排人給廠里打電話報信,這不比你在燕京跟做賊一樣練拳擊強得多?”
“而且你名聲好聽啊,北京人,跑去浭陽農村幫生產隊辦廠,改善農村生活,這傳出去不比你在燕京假花子的破外號好聽,弄好了你也有一天能坐大會堂里開報告會。”
“是不是正經差事,犯法嗎?還不耽誤你扛大個,你一年只需要去各單位跑一趟,把一年采購量訂下來,剩下時間練拳擊去啊,掙提成就完了,甚至你都可以讓嫂子替你跑題把這事辦了,而且你是幫農民企業賣掛歷,這屬于品德高尚,肯定不會有損你假花子的威名,雖然我也不知道這破外號有什么好聽的。”
謝虎山后面說的是啥程云飛已經聽不見了,他就聽到浭陽縣如果成立拳擊訓練隊,不用再跟做賊一樣,公社還能給放風。
還有這好事呢?
“那你準備啥時候把什么掛歷廠開起來,得抓緊吶。”程云飛問道。
謝虎山說道:“那得先看你這個副廠長能不能拉來訂單,要是能拉開,馬上就能開,你要拉不來訂單,那就再等等,等我忙完別的事…”
程云飛想了想,一張總是戲謔的臉難得嚴肅起來:
“業務我肯定能拉來一些,程云飛再不值錢,這點兒面子還是有的,不過說好了啊,我不吃回扣,就掙工資,而且你那東西要是讓我知道賣的貴,靠我的關系掙黑心錢,大悶兒,咱倆交情就算到頭了。”
“你只要能弄來訂單,陽歷年之前,我保證工廠已經把明年的掛歷生產出來,準時送到各單位,不耽誤他們給員工發福利。”謝虎山拍著胸脯保證道。
程云飛反而心里有些忐忑,謝虎山這孫子太能吹了:“這都已經八月初了,四個月你就能干出一工廠?”
“說實話,如果訂單數量不多的話,我港島有朋友,你只要把訂單拿到手,我回頭就讓她出面拿著訂單去浭陽縣,就說投資合營建廠,訂單只要是真的,縣里肯定同意,你想象一下縣里下決心是什么畫面,真要動員起來,別說一個工廠,一座城都能說建就建。”謝虎山說道:
“要是訂單多的忙不過來,讓我朋友以港商的身份,去蛇口工業區忽悠其他膠印廠代工,替咱們生產。”
“我就說你這腦袋瓜子不像正經農民。”程云飛聽完謝虎山的話,笑著調侃一句,隨后看向身旁的媳婦:“你覺得大悶兒說這事兒能干嗎,媳婦?”
聽到程云飛問陳敏,謝虎山臉上有些佩服,程云飛和他其實一個德行,都是純純大男子主義者,但這人居然能在正經事上,跟媳婦認真商量,這就比自己強,自己做不到這一點,不可能干點什么事都和桃子商量,最多是通知一聲。
陳敏看看謝虎山,又看看程云飛,咬著筷子頭遲疑片刻才開口:“只要真的不走后門托關系就行,要不然爸知道…更瞅你不順眼。”
陳敏就在燕京公共汽車總公司當售票員,謝虎山說的話她也聽了大半,現在聽著的確沒有損害人民利益,機關單位年底采購員工福利是定例,再窮的工廠單位年底也得想辦法給工人發放福利。
如果不發才稀罕,廠子虧損發不出福利,工人甚至能去有關部門反應問題,廠長和工會領導都得被罵,剝削工人一年都不給工人安排福利,你們還記不記得自己也是工人階級?嚴重點兒都得擼下去。
所以各機關單位工廠對待工人福利這塊兒,幾乎可以用比賽較勁來形容。
你給工人發兩捆帶魚,我就給工人安排一兜海蟹。
你冬天能給工人找來點難得的蔬菜,我就敢想辦法從南方倒騰一批鮮果。
自己丈夫的確能拉來業務,陳敏對此深信不疑,程云飛有一大幫在各機關工廠工作,甚至已經走上領導崗位的朋友,而且幾乎都欠他人情。
他開口要讓那些朋友跟他去打架,他們肯定不能去,但丈夫讓他們開口幫忙在年底的時候采購一批掛歷當福利,這事有十成把握。
可陳敏擔心的是以后,現在不托關系走后門,以后呢?
自己丈夫沒什么腦子,他那腦子也就勉強能分辨朋友是不是要求他幫忙辦事,該不該幫。
可是謝虎山一看就是腦子機靈的,不用說話,看看那幾本寫滿會議記錄的筆記本就能知道,這個年輕人心思沉吶,燕京城沒幾個年輕人能跟他一樣的狠勁,睜開眼就頂著大太陽,滿世界跑去聽那種讓人犯困的報告會,還能一字一句把自己想了解的全都記下來。
而且聽聽他勾引自己丈夫上鉤說的那話,搞個拳擊訓練隊,這等于一下說到程云飛心縫兒里去了。
丈夫自己不幫忙走后門拉關系,謝虎山通過他搭上線之后,難道不會繞過他走后門拉關系?
可是如果拒絕吧,陳敏又舍不得,因為她覺得謝虎山說的也有道理,自己丈夫不被家里老人待見,日子過得破落,總得真正干點什么,讓家里人瞧瞧,程云飛不是一個只懂惹是生非,沖動魯莽的人,他也能干出點兒什么事業。
“要不我試試?”程云飛對陳敏說道。
他在外面頂天立地,但除了私房錢,什么大事小情都會和自己媳婦說,從不瞞著,很多事都是媳婦替他作決定。
謝虎山說了一大堆,他都不動心,唯獨這小子攻心為上,說能組織個拳擊訓練隊這件事勾住了他。
他現在對擒拿,武術都沒什么興趣,單單對拳擊癡迷,就是有個念想,如果某一天國家恢復拳擊比賽,自己師傅汪老爺子也不太可能重返拳臺了,年紀大了,身體素質跟不上了。
他現在就盼著有一天能站在拳臺上,替教了自己這么多年的師傅掙塊金牌。
陳敏太了解自己丈夫,看那模樣就知道想試試,她瞥了眼謝虎山,微微嘆了口氣,小聲對程云飛說道:
“你要不先試試聯系你那些朋友,看看能訂多少本掛歷?”
回酒店的路上,宋鐵生問謝虎山:“三哥,你真要讓飛哥當什么掛歷廠副廠長啊?”
“真的。”謝虎山語氣肯定的說道。
宋鐵生有些不解:“因為啥,就因為他能拉來一批業務?”
三哥辦事雖然痛快,但也沒有這么痛快過,一頓酒就要辦個廠子?搞不好是琢磨好幾天之后才借著酒說出來。
“嗯,還因為我這幾天查出他們家和他之前的情況了。”對宋鐵生,謝虎山沒什么隱瞞。
宋鐵生好奇的問道:“啥情況?”
謝虎山拍拍他肩膀,長出一口氣:
“有合適機會再說吧,說了容易被逮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