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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即刻啟程

  謝虎山坐在崖口磚場的空地上,雙手擼著大黑的狗頭,剛才老猛特意告訴他,大黑不知道又跟誰家的狗鉆山旮旯去了。

  “大黑啊,雖然二三月份是母狗忙著搞對象的季節,有不少母狗求你幫忙,可再樂于助狗你也得考慮自己身體,不能這么為它們服務啊,我堅持把你帶來,是尋思讓你跟著我養胖點兒,這可好,來了一個多月,你是天天不閑著,比在中坪那時候可瘦多了。”

  大黑是謝虎山帶著隊伍來崖口時,堅持一起帶來的,奈何大黑不給他露臉,他在老金,桃子等人面前把大黑夸得好像花一樣,說他通人性,非常仁義,可稱義犬,結果…

  崖口老劉家的流氓劉金鎖被崩了,沒人再禍害婦女,大黑屬于無縫銜接,和附近幾個大隊的母狗們關系搞得極好,堪稱狗中劉金鎖。

  惹得崖口的大伙紛紛猜測是不是劉金鎖投胎成了大黑。

  而謝虎山偷懶擼狗時,一個多月下來,已經明顯長進不少的韓紅貞,則正替他在不遠處用第一窯燒的青磚搭蓋的簡易辦公室內接待各大隊來買磚的人:

  “三萬塊磚坯裝一窯,從伐泥踩泥到燒好出窯最少也要一禮拜,一共只有三個窯,不是我不講人情,實在是排滿了,最快也得大下個月,您要是訂,我就給您排上,要不然您去別家問問。”

  更遠處,一處好似饅頭的大號磚窯前,馬三兒,陳大喜等人則跟著羅師傅沿著陡坡魚貫進入窯內,檢查崖口的工人裝窯時有沒有偷懶,為接下來開始燒窯做準備。

  這次燒窯,羅師傅不會親自上手,而是讓這些跟著自己學了一個多月的學徒們上陣實操。

  燒窯是燒制青磚的過程中最講究技術的環節,需要看火候,通過看火焰的顏色來判斷窯內大概溫度,再估算這個溫度對此時的磚窯是太高還是太低,太低沒辦法把磚坯燒透,太高則屬于消耗木柴,造成不必要的浪費。

  還要根據火候,告訴工人具體的閉窯時間,讓他們明白還有燒多久才能閉窯引水灌窯,這樣窯內的磚才能與水在最佳溫度產生化學反應,使得磚塊灰紅色的顏色變成古香古色的青黛色。

  空場上,幾十名崖口農民工,則在手腳麻利的在用泥垛子脫坯,雖然說磚場的幾項體力活沒有太輕松的,但脫坯算是其中最累的活計。

  因為謝虎山給他們規定了定量,兩個人共用一副磚坯摸具,一副磚坯模具每天最少制作一千六百塊磚坯才算完成定量,有資格領取補貼。

  脫坯屬于是掌握技巧,熟能生巧之后效率很快,但新手剛剛開始干,容易累吐血還干不好的半技巧工作。

  馬老五來視察時自己自詡蓋房曾經脫過泥坯,特意體驗了大概半個鐘頭,體驗完之后就再也不提讓三隊其他人來這里干活掙錢的事兒了。

  用他的話說,但凡家里能吃飽飯,沒人能吃這么大的苦,這他娘就不是人干的活兒,怪不得謝虎山說把人當成牲口用。

  非常累不說,還講究技巧,要撒灰,挖泥兒,圓泥兒,摔斗兒,刮泥兒一氣呵成,托模子起身脫坯時,還要注意快慢和先后順序,挨著地的側邊需要快扣,慢慢起模子,脫出的土坯晾曬到能脫手之后,還要把磚坯抹平,能搬起后,還要再打磨平磚坯的側面。

  如今崖口有六十個人在磚場干這種能累死人的活,不僅不抱怨累,反而其他沒被選中的崖口社員還對他們滿臉的羨慕嫉妒恨。

  因為這六十個人能看見錢,每天只要完成定量工作,謝虎山都讓金滿倉把一毛五的補貼發給他們,絕不拖欠。

  當初謝虎山在建窯時,上來就堅持要同時建三個,無論是靈官營公社還是中坪公社,都不同意,認為謝虎山步子太大,就蓋了個土包試著燒了幾百塊,看完羅老道手藝,馬上就要先蓋三個大窯?

  兩個公社都一致認為應該先建一個試試看。

  還是楊利民幫謝虎山頂著壓力,在兩個公社做了思想工作,幫謝虎山把三個窯建了起來,等建好之后,兩個公社才反應過來,謝虎山不是冒進,而是早猜透了只要掙到錢就有其他公社大隊要搶生意。

  看到磚場第一窯磚掙到錢之后,這半個月,浭陽之前燒紅磚的各公社各大隊都開始嘗試學崖口開窯燒青磚,來這邊打聽消息,試圖竊取機密的“間諜”可以說是絡繹不絕。

  甚至請到懂技術的能人直接開窯的大隊也不在少數,只不過最終能掙到錢的寥寥無幾。

  第一,他們都是一個窯,最多燒三萬塊磚,而且干活的工人都是動員自家生產隊的社員義務勞動掙工分,燒出一窯成品,沒等對外賣,生產隊社員急著蓋房,就搶著用隊內的優惠價把磚買下來自用。

  這也導致他們辛苦干了一個月,燒出的幾窯磚根本沒有賣掉,都是在生產大隊內部社員之間消化,而干重活的社員又沒有額外補貼,根本沒有動力能每天持續干和泥,脫坯,裝窯,出窯等等高強度重體力活。

  生產隊不是不想給補貼,可是幾窯磚都是內部價賣給了自己同隊的社員,根本沒有掙到利潤給社員發補貼,所以只能再換一批社員干活,新上手的又要重新熟悉脫坯等技巧,如此循環幾次,士氣出現問題,社員陰陽怪氣的言論增多,就算他們請到比羅老道還要出色的燒窯大師指點,磚窯也無法正常開起來。

  第二,他們沒有謝虎山這么穩定的木柴渠道,部隊林場對羅老道在抗日時期對八路軍和抗聯戰士的救助恩情到現在還記著。

  一聽羅老道開口需要木柴,當即表示不需要謝虎山他們派人去修理枝椏,林場戰士負責修理,謝虎山他們只需要安排大車去運回來。

  而且這批木柴都被當成備用,其他境內產木柴的生產大隊都被謝虎山拿著錢去訂了下來,優先燒各大隊賣給磚廠的,供應緊張時再燒部隊林場免費提供的,確保磚場無論何時都有充足的燃料。

  第三,靠著三倍的產能,如今他的磚場已經在各公社各大隊打出了品牌效應,不是什么磚窯燒出來的青磚大伙都愿意買,都已經認準了崖口磚場燒制的青磚。

  謝虎山堅持建好的三個磚窯,一窯能出三萬塊青磚,三個磚窯一周能穩定供應九萬塊,而且用的紅土質量好,燒制出的磚塊在硬度,耐風化,耐腐蝕等品質方面,比大磚廠的機制紅磚還要優秀。

  畢竟羅老道掌握的古法燒磚技術,是中國用了幾千年的燒制技術,好的青磚的確可以歷數百年風霜而不碎不裂。

  磚的品質好,可價格卻和大磚廠的紅磚一個價,三分錢一塊兒,一千塊起售。

  現在的訂單已經排到大下個月,哪怕大下個月磚場關門不營業,他這半月和下個月的訂單加在一起就已經進賬五千四百塊,扣除這一個半月的人工,木柴,木柴運費等開支,剩下兩千塊純利完全沒有問題。

  他都沒敢告訴馬老五實話,怕馬老五當場抽過去,只說大概能掙一千塊,就這都已經讓馬老五樂得一路蹦著回了中坪。

  至于未來岳父金滿倉,這就是找個不識數且憨厚老實的會計好處,金大叔每天就專注給崖口干活的大伙一人發一毛五這件事,至于磚場掙多少錢,完全沒考慮過。

  但謝虎山告訴過老姜和金滿倉,如今崖口大隊六十個人一個半月的工作,已經給崖口生產大隊掙了一千零八十塊現金。

  如果需要,謝虎山可以先把這筆錢支給他們,讓他們生產隊去添置大車和牲口,然后幫忙去拉磚或者運木柴,繼續掙錢。

  老姜如今正滿世界去找價格合適的牲口和大車,準備擴大副業。

  掙錢后,也不是沒有人眼紅找過來,可到崖口附近一打聽磚場負責人是當初干掉劉家爺仨的活爹,當即乖乖溜走。

  “三哥,吃飯了!”桃子提著裝飯的籃子,金老三扛著小飯桌,二桃兒雙手拎著四個小板凳從磚場外走過來,還沒等走近,金老三就大聲朝謝虎山喊道。

  金老三先把小飯桌擺上,然后二桃兒手里的板凳圍著飯桌擺放好,桃子則走在最后。

  二桃兒等飯桌和板凳擺放好,湊到謝虎山身邊蹲下,把手伸向謝虎山,臉上掛著親昵的笑容:

  “三哥飯錢。”

  謝虎山取出五毛錢,二桃兒收起來裝好,看向自己姐姐:

  “姐,三哥給飯錢了,快,上菜!”

  桃子此時也已經走過來,把籃子里的午飯一樣一樣取出來放在桌子上,嘴里對謝虎山說道:

  “今天攤上活計多,沒來得及給你做,湊合吃吧,明天給你單獨做。”

  說話間,她從籃子里取出一個扣著酒盅的三兩裝白瓷酒溫子,滿滿一鋁制飯盒的鹵煮火燒以及兩個雜合面窩頭。

  桃子幫崖口生產二隊開了個鹵煮兼洗衣裁縫攤,謝虎山本來想讓桃子負責裁縫攤,韓紅貞負責鹵煮攤,但韓紅貞自從來了之后就被謝虎山拎去管理工人,還得兼職給十一個民兵做飯,畢竟讓民兵一天三頓都吃鹵煮太奢侈,還是用中坪三隊送來的糧食給他們這些飯桶做飯吃更省成本。

  韓紅貞實在沒時間和桃子一起擺攤,所以干脆就歸桃子一個人把兩個攤的活兒都負責了起來。

  桃子之前本來就在隊里幫西山砸石頭的那些人縫縫補補掙些錢,鹵煮這活也沒什么技術含量,再加上還有二桃兒和金老三幫她,倒也不算太辛苦。

  只是鹵煮生意沒有想象中那么好,消費主力主要是謝虎山還有來磚場買磚拉磚的外村人和車把式,崖口本地人消費不起。

  之前馬老五念在謝虎山為隊里在崖口吃苦掙錢,特批他這個副業組組長每天五毛錢吃飯補貼,謝虎山則把這錢當飯費和房費補貼給桃子。

  “晚上回家想吃啥?”桃子坐在小板凳上,把筷子擦干凈遞給謝虎山,又幫謝虎山倒了一盅酒,遞到他面前,笑盈盈的問道。

  謝虎山這段時間沒有和其他人一起睡窩棚,準時下班去金滿倉家里蹭炕睡覺。

  他自己獨自霸占一屋,桃子,韓紅貞,二桃和彪子與李巧枝擠另一間屋,戶主老金和三胖兒只能去鄰居老姜家里借住。

  對此老姜完全沒有任何不滿,在他看來,老金來自己家借住,比謝虎山那個活爹來自己家借住安全得多。

  “我想…”謝虎山剛擺著大老爺的譜,端起酒盅準備說話,前兩天請假回中坪的韓紅兵已經風塵仆仆趕了過來,看樣子是騎著趙會計的自行車從早上一路蹬過來的,蹬著自行車嘴里興奮的喊道:

  “謝斯令!大爺來話了,明天早上八點,咱倆去縣畜牧局報道!培訓三天,培訓完就登車出發!讓咱倆趕緊回家收拾收拾!哥們夠意思吧,大早上直接蹬過來通知你!”

  “伱就沒想過去公社找老楊,讓他給靈官營公社搖個電話通知我一聲?”謝虎山看著腦袋冒著陣陣白煙兒的韓紅兵,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韓紅兵本來興奮的表情頓時變得呆滯,張了張嘴。

  “韓參謀長明明是特意為了接你才辛苦騎過來,不識好人心,張口就故意說氣話跟人開玩笑。”桃子在旁邊笑著幫韓紅兵找了一個臺階。

  “嫂子,說實話,我確實是因為激動忘了打電話這招,不然我才不來,七十里地,多累啊。”韓紅兵抹了下臉上蹬車累出來的熱汗,坐在自行車上,對桃子拍著胸脯說道:

  “但是,你給我找臺階這事,我肯定記你的好,啥也不說了,我保證把謝斯令替你看好,哪個不三不四的老娘們兒想要跟你搶司令夫人的位置,我這個參謀長第一個幫你滅了她!”

  他甚至還一指謝虎山:

  “甚至有一天你想劁了謝斯令,我都在旁邊替你磨刀!”

  老猛此時剛幫人裝完了一車磚,走過來在旁邊喝水喘氣,聽到韓紅兵的話,好奇的對謝虎山問了個問題:

  “謝斯令,咋除了我之外,咱隊伍里的人都說要替你媳婦劁了你的話,是不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都他娘是腦后生反骨的叛徒,就你一個對我忠心耿耿啊。”謝虎山對老猛感慨道:

  “日久見人心,還得是你,我算看出來了,以后咱這隊伍,還得靠你和大黑。”

  桃子笑出了聲,的確,謝虎山身邊的幾個死黨都被自己拉攏混熟了,唯有老猛對謝虎山忠心不改。

  老猛的態度是,你給我吃我就吃,吃之前你說啥我都點頭,吃完之后你愛說啥說啥,我抹嘴就走。

  整個磚場就兩個人說話對老猛好使,一個是謝虎山,那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是他的司令長官。

  另一個則是韓紅貞,兩人之前一起趕集出攤,每天的第一碗鹵煮,韓紅貞都先給老猛,整整投喂半年,感情深厚。

  “要不,把隊伍給你媳婦帶吧,四姐帶也行,我和大黑跟你另立山頭,現在隊伍里都是叛徒,局面太危險,不知道他們啥時候就造反。”老猛認真想了想,給出了他作為副司令的看法和建議。

  “倒行逆施,不得人心,謝斯令你也有今天!”韓紅兵聽完老猛的話哈哈大笑,蹬著自行車去找陳大喜等人得瑟。

  謝虎山聽完老猛的話也哈哈一笑,把酒盅里的酒一飲而盡,隨后招呼旁邊的三胖兒:

  “三胖兒,跟老猛把桌上的飯分著吃了,三哥走了!”

  “三哥,你還回來嗎?”桃子看著謝虎山,語氣平靜的問道。

  謝虎山一直沒告訴她為什么裝拽子,但桃子自己想過各種答案。

  連相親的姑娘模樣都沒看見過,謝虎山就裝拽子,故意盼著不被姑娘相中,就說明他不是因為嫌棄自己,而是壓根不想找對象。

  桃子甚至想過謝虎山可能有心上人,可兩人相處這么久,也沒有發現任何跡象,韓紅貞也不像是他的相好兒,最可疑的人是老楊,如果老楊是女人,那一切就能說得通了,但老楊是男人。

  直到后來知道謝虎山要送牛去香港的消息之后,桃子才隱隱約約想到了一個可能。

  會不會是之前三哥可能不想呆在中坪,找機會要去外面見世面。

  也就是奶奶說的,他心太野。

  奶奶告訴她,男人就得用繩子拴住,讓他能不擔心家里,放心出去,可也得明白惦記家人,記得回來。

  可奶奶教自己的招對謝虎山好像沒啥用,每回他都不按奶奶說的那樣做。

  既然想不出來,那就不如大方直接問清楚,所以得知謝虎山三天后要走,桃子干脆開口問了出來。

  謝虎山放下酒盅,拿出煙盒劃著火柴點燃,吸了一口,隨后笑了起來:

  “不回來我去哪?港島又不是我家。”

  他把視線投向磚場內辛苦忙碌的身影,最后看向桃子:

  “那么多人等著我呢,你不還等著給我做飯吃呢嘛,我路上慢慢想,回來告訴你我想吃啥,到時候你做給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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