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嚴河隨陳梓妍一塊兒望過去。
那頭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紅色短發讓陸嚴河一瞬間就想起了她的名字。
何英姿。
陳梓妍的對頭。
不過上一次見她,她是一個人,今天她身邊卻有另一個人。
是個跟陸嚴河差不多大年紀的男孩,長得斯文,像個學生。
陳梓妍目光在那個男孩身上逗留了片刻,嘴角浮現出一抹譏笑。
“不至于吧?找人都按照我的人的樣子找呢。”
那個男孩跟涂松有點像。
陸嚴河好奇地多看了一眼,結果那個男孩就默默地移開了目光,似乎并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
夠傲的。
何英姿笑了笑,說:“說什么呢,小郎可是朗克群的兒子,照著你的人的樣子找?虧你說得出口。”
陳梓妍一愣,看著何英姿身邊那個少年的目光變了幾分。
陸嚴河反倒是在想,朗克群是誰?
反正不是什么大明星或者著名人物,他對這個名字沒印象。
“這是你未來要帶的新人?”
“朗克群拜托我帶一下,我還能拒絕不成?”何英姿說,“而且,小郎這資質好得很,不出道也可惜了。”
“是嗎?那就拭目以待了。”陳梓妍說著,就收回了目光,帶著陸嚴河先走了。
雖然陳梓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是她上車關車門的那一下,陸嚴河還是察覺到了比之前都更用力一些。
看來陳梓妍是真的很厭惡何英姿啊。
陸嚴河默默地坐上副駕駛,系上安全帶。
過了一會兒,陳梓妍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保持沉默的陸嚴河,問:“伱沒有什么想問的?”
陸嚴河沉吟片刻,“朗克群是誰?”
陳梓妍笑了,說:“二十多年前出道的一個搖滾歌手,后來隱退了,不過跟娛樂圈很多人結交很深,何英姿做過他很多朋友的經紀人,是一個圈子里混的。”
“哦。”陸嚴河點頭,看來那個小郎也是個關系戶啊。
“好像是叫朗俠吧,我記得。”陳梓妍忽然說,“圈子里這種二代挺多的,不少,你以后會遇到很多,他們自己可能混得不怎么樣,但得益于父輩編織的人脈網、關系網,也能過得很不錯,甚至弄成一個圈子,只要這個圈子里有一兩個起來的,那其他人自己混得一般般也沒關系,可以做掮客,然后圈子越來越大,排斥異己。”
“嗯。”陸嚴河點頭。
“這些人你就謹慎點,能不得罪就別得罪就行了,這么大一個行業,他們很多人常有井底之蛙的,覺得自己那個圈子就是天大了,但不知道天外有天,也用不著多么討好這些人。”陳梓妍說,“有我在,用不著你去討好別人換資源,你就老老實實地提高自己的演技,提高業務能力,其他的事情我都會幫你搞定。”
“嗯。”陸嚴河點頭。
陳梓妍就無話了。
周日晚上,李治百和顏良回來了。
兩個人看著都累得夠嗆。
陸嚴河等他們稍微收整了一下,就說了自己要搬走的事情了。
李治百的第一反應是:“你為什么要搬走?你不是還在公司嗎?”
陸嚴河說:“畢竟換了個經紀人嘛,我還住在這里,周平安也會有意見。”
李治百:“他有意見讓他有去,這是公司給我們租的宿舍,又不是他給我們租的。”
陸嚴河說:“話是這么說,但我硬要留在這里,也顯得太死皮賴臉了,沒必要,而且,我也不是搬到別的地方去,還在這棟樓,跟涂松一塊兒住。”
李治百和顏良的反應這才好了一點。
還在這棟樓的話,大家就還是隔得很近。
“而且,等這個暑假之后,我也要搬到學校那邊去住了,要不然不方便。”陸嚴河說,“到時候你們有空就來我那兒玩吧。”
李治百哼哼唧唧:“唉,孩子長大了,要離巢了啊。”
陸嚴河:“…”
“明天你有空嗎?”李治百忽然問。
“白天要去公司上課,梓妍姐給我安排了表演課,怎么了?”
李治百說:“明天晚上陳必裘約我吃晚飯,我準備跟顏良一塊兒過去,要是你有空的話,也一起唄。”
“陳必裘?他怎么突然約你吃飯?”陸嚴河有些驚訝。
“誰知道,但上次把他灌酒灌醉了以后,他好像對我還熱絡了一些,經常幫我介紹一些節目的資源。”李治百說,“可能是覺得我給他敬酒敬得很勤快,所以對我還挺有好感,覺得我很尊重他?”
陸嚴河和顏良聽了都覺得無語。
什么鬼?
但是,這話還真不好反駁,因為還真有可能是李治百所說的那樣。
陸嚴河說:“我也不知道明天的表演課什么時候結束,如果結束得早的話,我就去。”
陳必裘是節目制作人。
對陸嚴河現在的咖位來說,一檔好的節目也是很關鍵的資源。
李治百主動讓陸嚴河有時間就跟他一起去,其實也就是這個用意。
能認識陳必裘這樣一個資深的節目制作人,對他們這種處于上升期的藝人來說,是一件很有幫助的事情。
主要是因為現在紅是一門玄學,沒有固定的路線可走,只能靠量取勝,看里面哪個能掀起一些水花來。
因此,錄節目也是這樣,錄王牌綜藝和大熱節目當然好,但也不是誰想錄就能錄的,他們只能夠走量,去賭其中有一兩檔能給他們帶來不錯的熱度,這樣就沒有白錄了。
然而,現在的綜藝節目,哪怕不是大紅大紫的,是個小節目,對陸嚴河這種級別的藝人來說,也是需要認真爭取的。
哪家經紀公司沒有簽約的新人,一兩年培養下來,多多少少都會擁有一些知名度。
陸嚴河又沒有說多紅——他最紅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隨著備考,他早就重新沉寂了下去,“見義勇為”的錦旗只是給了他金身,卻不能給他一直被人關注的熱度。
所以,陸嚴河也需要上綜藝。
拍戲的周期短則半年、長則數年,七月份進組,這部戲明年能夠跟大家見面都是快的。
在那之前,陸嚴河也還是要吃飯。
陸嚴河跟劉家鎮和明音的直播交流活動結束以后,陳梓妍聯合江印出版社一起做了一次關于這個活動的宣傳,主打點是一場直播下來,總共賣了兩萬本書,碼洋總數超過百萬元。
這個數字并沒有引起特別大范圍的轟動,卻被出版行業給關注到了。
關注到的是兩萬本這個數字。
劉家鎮和明音都不是知名作家,是新人,一場直播就能賣兩萬本書,這明顯就是主播的推廣作用。
但這又不是那幾個傳奇的、帶貨能力非常強的主播,一個小藝人,能夠有這么大的號召力嗎?
陳梓妍要推這個新聞,就是要主動引起出版行業對陸嚴河的關注度,去主動了解陸嚴河本身的特殊性,從而塑造陸嚴河“愛讀書”“品德好”“優秀藝人”等行業形象。
陸嚴河雖然不是特別火,但是粉絲黏性強,這一點印象砸實,也能讓影視公司、視頻平臺更愿意押寶陸嚴河。
周一的早晨,周平安通過電臺聽娛樂新聞,恰好就聽到了關于陸嚴河的這條新聞。
這條消息讓他嗤之以鼻。
兩萬本,超百萬元的碼洋總數…就這竟然也好意思宣傳?
一個三線小藝人去帶一場直播的碼洋數都遠遠不止這么點。
周平安當然知道,陸嚴河這可不是常規的帶貨直播間,當天下午的活動,只有《十九年犯罪實錄》和《星辰軌道》兩本書,書又是現在最不好賣的東西之一,能夠得到這個成績,以陸嚴河現在的知名度和人氣來說,其實已經很不錯了。
但他怎么會愿意把陸嚴河往好的方面去想呢。
這點碼洋總數,也好意思拿出來夸,真的是沒東西夸了。
周平安開車來到公司樓下停車場,恰好碰到了同樣在停車的陳梓妍。
人家毫不客氣地一把倒車入庫,搶了這一排最后的那個位置。
周平安氣得夠嗆,但也只能再去找車位了。
他難道還能去跟陳梓妍搶車位?
連馬副總氣沖沖地去找陳梓妍的麻煩,最后都沒有搞定。
周平安找了個車位,停好車,走向電梯口。
結果正好有兩個人站在電梯門口等電梯。
周平安還沒走近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聽說陸嚴河被陳梓妍看中了,現在又簽到了陳梓妍的手下,算下來,陳梓妍新帶的三個藝人,兩個都是從周平安手里轉走的。”
“是啊,不過,陸嚴河跟涂松在風志的時候,一直不聲不響的,也沒有紅,怎么就得了陳梓妍的青眼?”
“這誰知道,反正都知道,能夠被陳梓妍看上的人,以后肯定是能火的。”
“那周平安不是要悔死了,人都是從他手里出去的。”另一人說。
這時,電梯來了。
前面兩個人走了進去,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他們后面的周平安。
周平安的臉黑得仿佛要滴墨,他們也懵了。
這個人什么時候冒出來的?!
在星娛經紀公司,抱著這樣看法的人不在少數,周平安也知道,但是親耳聽到別人這么議論卻是頭一回。
周平安很生氣,可是嘴長在別人臉上,別人想怎么說也不會顧及他。
涂松也就罷了,他和馬副總兩個人早就想要把陸嚴河給趕走,為什么一直折騰到這個時候?還不就是為了讓解約的事情悄沒聲地完成,不引起別人的關注,也不會被人質疑。
可陳梓妍轉頭就又把陸嚴河簽回了公司,而且,就在他跟陸嚴河正式簽訂解約協議的第二天!
這簡直就是在打他的臉!
現在,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陸嚴河被陳梓妍看中的消息,但陸嚴河之前跟公司解約的事情還沒有多少人知道,大家只當陸嚴河是從周平安手下轉到了陳梓妍手下。
周平安都在想,要是大家知道了解約這一樁事,奚落他的人只怕會更多——他們可不知道他要跟陸嚴河解約,不是認為陸嚴河未來沒前途,只會認為他放棄了的人,被陳梓妍給看中了。
這天早上,陸嚴河也算是享受了一把金牌經紀人所帶藝人的待遇。
專車接送,到了樓下,一進公司,大家看向他的表情都變了,對他的態度也有了很大的改變,甚至帶著幾分熱絡,有一種提前在他身上下注的親熱感。
陸嚴河知道這些變化是怎么回事。
他今天其實就是來上表演課的,也沒有別的安排。
但大家打量過來的目光,讓他有種自己是獲了什么大獎“班師回朝”的感覺。
他來到排練室,陳梓妍正在里面跟一個人說話。
“他來了。”陳梓妍看到陸嚴河進來,跟面前的人說了一聲,“老張,我這個孩子就交給你了,他試鏡的片段也給你看過了,你應該看得出來,他表演的悟性不錯,之后能走到哪一步,要看基礎打得多牢,他的優點是肯努力,肯下功夫,但表演這回事,不是努力和下功夫就能起作用的,得你幫忙,別越演越實了。”
這個被她稱呼為老張的人,戴一頂漁夫帽,身上穿著以黑灰色調為主的衣服,很寬松,看著三十歲出頭。
“好。”張鳴點頭,笑了笑。
他人長得清瘦,笑起來也給人清朗之感。
陸嚴河走過來,喊了一聲梓妍姐。
陳梓妍說:“張鳴,京藝表演系老師。”
陸嚴河眼睛一亮,驚喜地看著眼前這個清瘦的男人,馬上禮貌地鞠了一躬,說:“張老師好。”
雖然知道是要上表演課,但陸嚴河也沒有敢奢想過,陳梓妍幫他請來的表演老師竟然是京藝的。
京藝就是表演的最高學府。
陸嚴河現在就是缺基礎,缺領路人。
陳梓妍說:“張老師是我的老朋友,前面幾節課,由他來跟你講什么是表演,等會兒下午會有另一位老師過來帶你熟悉劇本,提前排練。”
陸嚴河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張鳴還不是具體帶他排練的表演老師。
張鳴陳梓妍還擔心陸嚴河因為張鳴是教理論的,輕視了對方,又補充了一句:“表演不是一個技術活兒,雖然很多人都把它當成技術活兒來看,越好的演員,越不在乎演技這兩個字,而是常常強調人物,強調人物的狀態,你要明白這中間的差別,更要明白,什么是好的表演,先有概念,給你把這個基礎定下來了,你未來的路才不會走偏。”
陸嚴河點頭,說:“梓妍姐,我會認真聽講的,你放心。”
陳梓妍點點頭,說:“那我就先回辦公室了,老張,等會兒中午我找了家飯店,咱們一塊兒吃個午飯,好久沒一塊兒吃飯了。”
張鳴點頭。
陳梓妍拍拍陸嚴河的肩膀,走了。
陸嚴河在張鳴跟前還有些緊張。
因為是第一次見,又是老師。
張鳴經驗豐富,一眼看出了陸嚴河的緊張。
這讓他暗自松了口氣。
怎么說呢,作為京藝的表演老師,這種私活兒還真不少。
張鳴也不是誰都接的。但是陳梓妍的請求,他也沒辦法拒絕,只能夠接了。
接是接了,張鳴也擔心碰上一個難開竅的。
陸嚴河又是一個出道時間很早的偶像藝人——這一類藝人,大部分人身上都有一個毛病,因為早早地習慣了鏡頭,早早地有了公司給他們設計的形象,過早地陷入了某種鏡頭模式,簡單來說,就是失去了本色。
本色恰恰是一個新人演員身上最重要的東西。
張鳴見了陸嚴河的試鏡鏡頭,才眼前一亮,看得出來,這小孩有天賦,懂表演。
但他又擔心起這個小孩心思不正,無法虛心學習。
在很多人的觀念中,新人,年輕人,都是虛心學習的,尤其是在很多的文娛中,很多新人一上來就端正自己的位置,絕對不會在老師、前輩面前造次,乖得好像壓根不存在叛逆、自大、驕傲這些事。
實際上,很多年輕人見到了那些大咖、大佬,也就是面子上尊敬一點,禮貌一點,真要發自內心地處處伏低做小,那是做夢。
張鳴也擔心陸嚴河有這樣的毛病。
會緊張,就說明他不是那種不把學習和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年輕人。
張鳴笑著說:“坐吧,這里也沒有座位,我們直接坐地上好了。”
陸嚴河跟著張鳴席地而坐。
偌大一個排練室,只有他們兩個人,排練室都顯得空曠了起來。
張鳴說:“你的外形條件還挺不錯的,典型的小生長相,五官端正,這也讓你有很大的優勢,什么角色都能去嘗試駕馭,不過,到底未來走什么路線,這還是有側重的,無論是什么路線,都要記住一點,表演永遠都是你安身立命之本,什么都不能影響你的表演質量。”
陸嚴河點頭。
“為什么很多導演不喜歡整容臉?是整容臉不好看嗎?不是,是它不自然。”張鳴說,“那為什么演員的臉要自然?你考慮過這樣的問題嗎?”
加更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