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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同行盼著死同行

  工坊!

  當做出判斷和結論的瞬間,所有人的眼睛都亮起。

  柳暗花明,本以為白跑一趟,卻沒想到,剛剛干掉的只是外圍的安保隊伍,撬開殼子之后,內里還藏著如此柔軟多汁的蚌肉佳肴。

  就連童山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絲喜意。

  可自短暫的寂靜里,姬雪卻迅速的察覺到了不對。

  看向最前面。

  那兩個不太對勁的余燼,不知何時,已經拉開了微妙的距離,彼此對視時,笑容愈發的和藹可親。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總讓人感覺有一種站在對方身后的時候會隨時抄起什么東西來幫朋友開個瓢的美。

  “工坊啊…”

  季覺幽幽一嘆,右手扶著腰,好像剛剛趴在地上閃到了一般。

  “嗯。”

  樓封的雙手插在口袋里,仿佛順手捏了點什么無關緊要的東西,微微點頭:“工坊啊。”

  臉上明明都是在笑著的,可彼此的視線,卻幾乎快要摩擦出火花來。

  “記得上一次,在裂界里,季兄可是鬧了好大的陣仗出來啊。”

  他忽然感嘆:“回到工坊和家里之后,我狼狽了好久,出個門都被人嘲笑,根本抬不起頭,個中心酸,真是一言難盡。”

  “是啊是啊,上一次我也好慘啊,和安全局的同伴一起,在裂界里被人帶著一整群歸鄉騎士追著砍,險死還生。”

  季覺惆悵搖頭:“當時我坐在三輪車上,泣不成聲,必須思考這是否是我此生僅有的機會…

  “可被綁了票、訛了錢、勒索了一大票贖金的似乎不是你吧?”

  樓封的神情漸漸嚴肅:“人,你保住了。圣賢遺產,你學了。葉大師看不起我們,我懂…可你不至于連一點湯湯水水都不留吧?”

  “這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季覺斷然搖頭,“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你抓不住,那就讓我…”

  眼看兩人之間的對話逐漸抽象,姬雪悄悄拉了拉童山的衣角,一頭霧水:

  “他們在逼逼什么?”

  “余燼之間的事兒,你還是少打聽吧。”

  童山嘆息,眼角跳了又跳…特么的工坊才摸到個邊,你倆人就開始琢磨著怎么分贓了是吧?!

  要說不愧是余燼,一聽到能抄家了,原本就為數不多的人性立刻就好像看到驗孕棒的渣男一樣,消失不見。

  針鋒相對。

  柔情蜜意不再。

  蜜月期結束的太快了,以至于大家都反應不過來。

  季覺搖頭:“樓家家大業大,何必和我這種窮苦人家的孩子搶這么點東西?”

  “你是窮苦人家,我是什么!”樓封都被氣笑了,光提家世,工坊的差距是特么半天不提啊!

  “我又不是童隊長那樣的家族棟梁,現在距離家族小丑就差個紅鼻子了,誰害的!姓季的你想要吃獨食,先要問我同不同意!”

  “那你同意嗎?”季覺好奇。

  “你說呢?”

  樓封暴怒,再不顧及風度:“同意個幾把,我特么同意不了一點!”

  “說來說去,最后還是要手底下見真章了,是吧?”

  季覺嘆了口氣:“誰先?”

  “廢話,還能是誰,當然是你!”樓封冷哼,“解離術不就是用來干這個的?”

  就在兩人錙銖必較的試圖劃分戰利品的時候,各種大包小包已經被他們從自己隨身的工具箱和或者空間設備里抽了出來,匆忙架設,線纜散落。

  正如同兩個蹲在保險庫前面劃分贓款歸屬的賊一樣。

  緊鑼密鼓的籌備,半點沒耽擱時間。

  也半點沒朝工坊的方向看一眼。

  直到設備之上,所有掃描的靈質信號匯總完畢,驗算結果顯現…

  兩人的呼吸再度粗重起來。

  沉默對視,眼瞳里,余燼的鬼火兒止不住的往出竄!

  饑渴難耐…

  毫無疑問,工坊就在他們的腳下!

  商場廢墟之下,蒼白的燈光里,尖銳的警報音不斷的回蕩。

  杜登竭力喘息著,看著屏幕上浮現的信號已斷開的顯示消息,早已經遍體生寒,汗流浹背。

  就在剛剛,他的工作被警報聲打斷從制作室里暴怒而出時,還以為是哪個傻逼又不小心觸碰了警報或者違背了規章。

  可投影之中顯示的卻不是那些腦殘隨地傾倒垃圾或者干擾靈質回路的景象,而是一片猩紅。

  亂殺。

  他媽的不知道哪兒來的一群天選者,毫無征兆的從天而降,砍瓜切菜一樣的把外面那群家伙一個個亂刀砍成了滿地的角色碎片,甚至兩分鐘的時間,他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一切就都已經結束了。

  死了。

  死完了!

  倘若不是臨時工坊里預設的模組在察覺到環境變化的瞬間,第一時間啟動了偽裝的話,恐怕現在刀子就已經到自己的脖子上了。

  怎么回事兒?發生了什么?我特么的在哪兒?

  龍祭會那幫王八蛋反水了?化邪教團的家伙想要賴賬了?無漏寺的腦殘和尚沒吃藥?還是說老師發現我悄悄背著他和天心會的人接觸的事兒了?

  不對啊,都不對啊,看起來非但不像是孽化者,怎么就好像…

  草,安全局打過來了?!

  反應過來的瞬間,最后一個負隅頑抗者就跟只雞一樣,被蔣懸隨手捏成醬。

  就只有杜登一個工匠藏身在工坊里,冷汗淋漓,跌坐在地上,幾乎爬不起來。

  冷靜,冷靜!

  就算是臨時架設的工坊,自己的準備工作也足夠周全,整個工坊已經植入地骨,和周圍數公里內的領域都融為一體,穩定如山。

  外部的擬真幻象覆蓋現實,是老師親自制作的防御,他們什么都找不到,肯定就走了。

  絕對看不出來,絕對發現不了自…

  那一瞬間,趴在地上那兩個狗東西的眼睛,就直勾勾的朝著工坊看過來了啊啊啊啊啊!!!

  看到了啊!!!

  杜登干澀的吞了口吐沫,下意識的想要后退,沒站起來,反而像是爬行,此刻六神無主:別慌,杜登,別慌!

  再怎么樣,這都是自己的工坊,他們絕對搞不定。

  自己只要不出錯,穩坐工坊,等待救援就可以了…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樓封拿出來的各種針對工坊外圍防御的諸多專門破解設備,再忍不住,尖叫出聲!

  只有同行才盼著死同行,最惦記工匠的工坊的,永遠是另一個工匠!

  此刻眼看著樓封有備而來的樣子,杜登已經汗流脊背,幾乎尖叫出聲。

  緊接著,他就看到一個臉上帶點疤的小白臉,居然雙手直接按在工坊外圍的入口上,緊接著,便有檢測到靈質探測的警報聲再度拉響!

  這是準備直接上手了?!

  同為余燼一系,他可太了解這一套了,先靈質感知,分析工坊的主體構成,然后尋找薄弱點…不對,這特么看上去不像是探測啊!

  反而像是…入侵?

  一瞬間的驚恐之后,杜登愣住了,旋即再忍不住,勃然大怒。

  你特么瞧不起誰呢!

  同位壓制在諸多天選者的分類之中是最常見的情況,同屬一系的天選者,更強者對弱者的壓制、支配和掌控屢見不鮮。尤其是天元一系,一旦等級出現了差距,這一壓制力簡直就是絕對的!

  余燼一系更不必多說。

  學徒費盡心思嘔心瀝血制作出來的作品,落進工匠手里,分分鐘就能輕松完成逆向和解析,毫無秘密。

  更有甚者,在差距大出一個位階之上,甚至能夠反向對弱者的煉金作品強制性的奪取主控權并予以支配。

  可你特么誰啊!

  杜登顫顫巍巍的戴上了一副眼鏡,反復分析,仔細觀測,認真思考,可特么不論怎么看,這都是個感召期的小鬼,連個工匠邊兒都沒摸到,搞不好是個野生的,壓根幾堂課都沒上過,就到老子這里來倒反天罡?!

  就憑你?!

  你也配!

  杜登的神情漸漸猙獰,雙手握住了懸浮在半空中的核心,將工坊對外來靈質干擾的反擊直接拉到最大。

  他倒要看看,這小逼崽子在矩陣和工坊實現靈質連接之后,是怎么慘叫哀嚎著被燒成炭、化成灰的!

  突如其來的死寂里,他的神情,僵硬在了臉上。

  仿佛石化。

  那一瞬間,工坊最外層,維持偽裝的靈質構造,毫無征兆的失去響應。

  籠罩在工坊之外的擬真幻象,應聲而碎!

  就好像,從不曾存在過一樣…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個疤臉小崽子再度帶著咸濕的眼神、淫賤的笑意,乞撚人憎的動作,向著工坊外圍的防御層,伸出手。

  警報聲再度拉響,緊接著偽裝回路之后,斥力之圍,失去響應!

  就好像被看不見的手自工坊的主體之中剝離,短短的一觸之間,分崩離析,煙消云散,讓人感覺從來沒有存在過。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他媽的不對勁啊!!!

  杜登僵硬在原地,竭盡全力的克制著尖叫的沖動,卻已經分不清,粗壯混亂的喘息和充斥雙耳的幻聽鳴叫,究竟哪個更加高亢。

  咕咚一聲,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

  如墜冰窟。

  自己今天該不會…

  “呼,爽啊!”

  季覺吹了聲口哨,側耳傾聽著海量靈質回路破碎的時候,那細碎聲響重疊在一起的尖銳聲音,就在他的雙手之下,幻象和斥力盡數消散無蹤。

  一扇漆黑的大門終于從廢墟之中顯現,再無偽裝,軟弱無力且彷徨的等待著接下來的蹂躪…

  大量上善精粹落入了他的雙手之中,被機械降神一把抓住、頃刻煉化!

  那肉眼可見的暴漲進度,幾乎令他呻吟出聲。

  現在,他總算能理解,為什么這么多同行怕自己老師了!

  就算是結構再怎么嚴密的工坊、構造再如何復雜和穩定的回路結構,在面對解離術這種不講道理的玩意兒時,依舊毫無卵用。再多的防御,就跟多穿了幾件紙衣服一樣,一旦被拿捏住,直接就撕著玩了。

  一開始,面對那自身幾乎無從下手的幻象時,他尚且無從下手,需要樓封的輔助和童山的念力干擾來尋找空隙,為自己創造機會。

  那一層幻象偽裝的靈質構成,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制作的,章法嚴謹且狂亂,風格仔細又粗獷,宛如矛盾的結合,卻完美的銜接在一起,緊密相連,單單是外圍的一層,就帶給了他大量的反饋和提升。

  純粹以質而論,完全和葉教授的作品不相伯仲了!

  可他唯獨沒想到,整個工坊最硬的地方,居然就只有外層的那一重偽裝?!

  堪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剩下的全部都是一堆照本宣科、毫無新意的構造,完成度堪堪湊合的樣子貨。

  就算偶有出奇,但在葉教授給自己練習的真題集里,也全都能找到對應的答案。

  稍微改一下頻率,修正一下細節上的應用,頓時就變成了土雞瓦狗。

  一碰就跳,一摸就叫。

  毫無難度可言,簡直不堪一擊。

  不過,至少他現在知道那些詭異刁鉆的真題集,究竟是從哪兒來的了…

  “愣著干什么?”

  他克制著仰天大笑的沖動,瞥了一眼旁邊的樓封:“快點,給我把手按住!”

  眼看著工坊外層的防御似乎就要發生變化,樓封也顧不上發呆了,就在他腳邊,兩臺如同獵犬一般的金屬怪物張開了口,千絲萬縷的靈質回路從嘴里延伸而出,沒入了工坊周圍和鐵門之中。

  自行接入之后,讀取、感應、轉化,乃至,干涉!

  不比季覺這種野生的家養學徒,樓大少在孔大師的工坊里過的可是正兒八經的親兒子生活,該有的都有,別家孩子沒有的他還有,別家孩子不敢有的,他有一大堆!

  就連當年自己拆別人家工坊時制作的工具,孔大師都直接丟給樓封了。即便是沒有了季覺,只靠著那兩只金屬獵犬中的靈智和工具,他也能水磨工夫一樣的把工坊大門從外到內直接拆了,只是沒有季覺這么快罷了。

  可就算是這樣,未免也…

  太他媽快了點吧?!

  樓封的背后,悄無聲息的滲出冷汗。

  獵犬的入侵僅僅只是干涉工坊外層的靈質運轉一瞬,破綻顯露的瞬間,就被季覺握在了手中,緊接著,解離術之下,化為虛無。

  破裂之聲再度響起。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季覺怪笑著,再度面前的封鎖和隔絕,靈質碎光不斷的閃爍。

  你反抗啊,你接著反抗啊,你越反抗我越興奮!

  自童山的壓制之下,工坊甚至來不及組織什么有效的反擊。而在樓封的侵入中,應變就算遲滯一瞬,也會被解離術摧枯拉朽的破壞!

  面對著葉教授的解離術和孔大師親手制作的入侵工具,一個僅僅稱得上湊合的工坊,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有童山在旁邊,甚至預設的反擊措施和作品都根本起不到效果。

  短短的兩分鐘不到的時間,整個工坊從外到內,所有的防御已經在警報聲中被季覺徹底扒光,到最后,隨著核心的哀鳴,就連維持防御的地骨序列,都被解離術拆成了粉碎,再無任何安全可言。

  “山哥,看到這兒了嗎?”

  季覺招手,毫不客氣的支使著童植物,指著工坊大門中央偏左的位置,畫了個圈:“這里,用力,給它來個狠的。”

  話音未落,無形的念力之鋒便撕裂鋼鐵,勢如破竹的貫入了大門,突破至門后的黑暗之中,將一切防御攪成粉碎。

  “然后呢?”童山問。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啊。”

  季覺挪開了位置,引手示意,“請吧,各位,咱們景點不大,走兩步路的事兒。”

  吱呀一聲。

  在令人心驚肉跳的摩擦聲里,緊閉的大門緩緩洞開。

  童山回頭,和隊友們無聲對視了一眼,再然后,臉上便齊刷刷的浮現如出一轍的愉快笑容,搓著手,列隊揚長而入。

  等這么久了,總算能發泄一口惡氣了…

  碰撞聲忽然響起,轟鳴聲,爆炸聲,種種巨響,氣體泄露聲和慘叫,骨骼斷裂聲…頃刻之間,門后的聲音不絕于耳。

  但沒過半分鐘,一切又都恢復了寂靜。

  念力延伸,凝結成了一根半透明的食指,朝著門外勾了勾。

  等季覺和樓封收拾完走進去,就看到滿地狼藉,大廳里一片蔓延開來的鮮血,鼻青臉腫的工匠跪在地上,渾身扒光,雙腿斷裂,右手斬斷落地。

  眼看到季覺大踏步走進來,又是一陣哆嗦,根本控制不住。

  下意識的就想要尖叫。

  甚至比剛剛安全局沖進來之后的暴打和蹂躪還要更加害怕。

  倘若在這之前,杜登眼里的季覺還是個小逼崽子的話,那如今,自孽化工匠的心中已經下達了論斷——百分之八千,這絕對是個頂號的猛鬼老登!

  從未曾見過如此離奇且恐怖的技藝,自己傾盡全力維持組成的工坊,簡直就跟個包裝盒一樣,三兩下被撕成了粉碎。

  讓他相信這是個二十多歲的工匠學徒,不如讓他把自己的腦子摳出來攪成糊糊再吞下去了!

  這能是個感召?

  你怎么不說我是感召呢!

  一想到那些傳說中,借體重生的古代煉金工匠們究竟有多邪門和殘暴,他此刻就忍不住瑟瑟發抖。

  況且,就算不清楚古代工匠怎么炮制自己,可自己老師怎么對待素材,他可是一清二楚!

  萬一被盯上的話,絕對求生無路,求死不能…

  就在他顫栗發抖、汗如雨下的時候,椅子和地板摩擦的聲音就從面前響起。

  毫不客氣的,扯來一張椅子坐下。

  季覺低頭,端詳著著那一張抽搐扭曲的面孔。

  忽然,展顏一笑。

  “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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