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
蓮花峰小院,星火門戶打開。
“轟隆隆!”
披著蓮花法袍的高大老者,周身裹挾著雷霆,緩步歸來,踏入小院那一刻,渾身劍氣盡數收斂,乍一看,似乎沒有絲毫大戰過的痕跡,但稍稍凝目,便會發現這件法袍被撕出了幾道缺口,還沾染了些許血跡。
看到這一幕,承受著劍氣鉆心之痛的青隼,肝膽俱裂。
他能感受到…那沾染在蓮花法袍上的純金鮮血,蘊含著極其強大的武道氣息。
哪怕一滴。
也讓他感到心悸和恐懼。
這滴武道精血的氣息,似乎比武謫仙大人還要更加強大!
這個念頭掠過。
青隼萬念俱灰,比武謫仙更加強大的武道精血,豈不就是…
“您去皇城打架了?”
謝玄衣同樣神色復雜,他小心翼翼開口,先前看到純陽掌教如此彪猛地踏入玉符陣紋,謝玄衣還有些擔心。
但目前來看。
師尊似乎并沒有受太大的傷,這是打贏了么?
“故人重逢,情不自禁。”
趙純陽看出了少年心思,淡淡開口:“劍修和武夫見面,自然要好好過兩招…小打小鬧,算不得什么。”
這一番話,讓謝玄衣直接陷入沉默。
他望著蓮花法袍上的鮮血,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了。
“青隼,你運氣不錯。”
趙純陽低頭瞥了眼蜷縮在地的男人,刻意點出此人姓名:“在皇城里認個好主并不容易…我答應了那位,留你一條賤命。”
青隼面色蒼白,嘴唇顫抖,根本不敢抬頭去看劍宮掌教。
先前只是輕輕一捏。
無數劍氣入體…他能感到,這位通天大人物根本沒怎么用力。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
青隼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每一位皇城司特使都需要有極其強大的韌性,可以忍受常人不可忍受之苦痛…但趙純陽的那一“捏”,不僅僅是粉碎骨骼那么簡單,他的神魂險些崩潰,現在才稍稍緩過來一絲。
青隼情愿承受九死禁的痛苦,也不愿再被趙純陽捏上一下。
趙純陽面無表情地說道:“還不快滾?”
青隼如蒙大赦,連滾帶爬,鉆向星火門戶。
很快門戶重新閉合,整座蓮花峰小院,回歸靜謐。
謝玄衣有些擔憂地望著純陽掌教…兩人就這么對視了片刻。
“為何如此神色,你是在擔心?”
短暫靜默后,趙純陽笑著開口。
“…這些年,江寧謝氏一飛沖天,橫行大褚王朝,雄踞諸世家之上,因為江寧王背后多了一位陽神武夫庇護。”
謝玄衣輕聲說道:“幾乎人盡皆知,謝氏背后是武謫仙。”
“然而…武謫仙的背后是秦家老祖,大褚王朝武道第一人。”
謝玄衣認真說道:“所以您這件法袍上的鮮血,不是武謫仙的,只能是秦家老祖的。”
趙純陽笑著望向眼前少年:“何以見得?”
“武謫仙晉升陽神不過甲子。”謝玄衣輕聲道:“他沒資格撕開這件法袍。”
趙純陽坐在了石桌對面。
他挑眉道:“所以你在擔心我輸給他?”
“據說那位秦家老祖,坐鎮大褚武道氣運多年,已臻入天人之境,等閑陽神,絕非對手。”
謝玄衣忍不住了,擔憂問道:“您沒事吧?”
“臭小子!”
趙純陽笑著罵了一聲。
啪一聲!
掌教大袖翻飛,手掌對著謝玄衣頭頂按了過去,這一掌看似來勢洶洶,但真正落下之時,卻沒發任何力勁。
最終這一掌,只是輕輕,輕輕落在了謝玄衣頭頂。
但謝玄衣卻是順勢跪在了地上。
“你不會覺得,為師只是等閑陽神吧?”
趙純陽望向謝玄衣的眼神,沒有憤怒,只有心疼,他手掌輕輕撫摸著徒弟的頭頂,柔聲說道:“什么大褚武道第一人…那老家伙沒你們想象中那么玄乎,大褚王朝武道氣運凋零多年,還分出了許多香火,讓武謫仙完成晉升。要我看,他只剩半個空殼了。”
謝玄衣跪在師尊身前,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敲了敲。
這老骨頭,出奇硬朗。
他詫異抬起頭,眨了眨眼:“您沒受傷。”
“笑話…”
趙純陽笑了笑,道:“為師不打沒有把握之仗!”
謝玄衣再次沉默。
他預想過無數次和師尊見面的場景,但實實在在沒想到會是這樣。
師徒兩人重逢。
沒有想象中的煽情,相反,平淡如水。
仿佛昨日才剛剛見過。
甚至…
連身份都不需要介紹。
當那縷神念將沉疴壓回劍氣洞天之時,謝玄衣便知道,原來師尊什么都知道。
一切都無需解釋。
謝玄衣扯下眾生相,就這么望著師尊,想了許久,憋出來了一句:“師父,我還活著。”
“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