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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江寧謝氏

  謝玄衣愿意點頭答應,自然是皆大歡喜的好事。

  鄧赤城連忙拿了一件大氅,給沈妍披上,他本想順勢攙扶沈妍到自己車廂。

  但謝玄衣投去一個眼神。

  這位鄧府家主只得悻悻松手,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車隊重新啟程。

  只不過這一次謝玄衣的車廂里稍顯擁擠,姜凰,鄧白漪,沈妍,三人擠在一起。

  “沈姑娘…歡迎啊。”

  鄧白漪幾乎是咬牙切齒擠出了這么一句話。

  沈妍垂首輕輕嗯了一聲,也不多與鄧白漪說些什么,只是坐在謝玄衣身旁,聲音柔弱地問道:“多謝恩公施以援手,沈妍冒昧,還未曾問過恩公名諱?”

  “我姓謝。”

  謝玄衣停頓了一下,微笑道:“…單名一個真字。”

  十年過去,世上還有人記得謝玄衣么?

  應該還是有很多的。

  哪怕自己身處北郡,依舊應該小心謹慎,真名自然是不能用的。

  “謝真?”

  鄧白漪輕輕默念了一遍,將這名字記下。

  沈妍揚起臉來,笑著應道:“謝真,這名字好。”

  謝玄衣哦了一聲,挑眉問道:“好在哪?”

  “…?”

  沈妍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問,明顯愣了一下。

  正常人誰會這么對話?

  “好就好在…謝是大姓。”

  沈妍險些沒反應過來,連忙笑道:“恩公應該也知道,這幾年大褚王朝,出了不少姓謝的大人物,像什么江寧王謝志遂,江寧世子謝嵊,總而言之…姓名與氣運掛鉤,想必恩公應該也是氣運傍身的福澤之人吧?”

  謝玄衣完全沒有接話的意思。

  氣氛很是尷尬。

  沈妍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

  她現在感到了一陣后悔,自己似乎不該登上這輛馬車。

  這一次,反倒是鄧白漪無意識地救了場。

  或許是出于對沈妍的敵意之故,鄧白漪沒好氣道:“你剛剛說的那些謝姓大人物,我看也不過如此,你是不是漏了最重要的那位?”

  沈妍再次愣住。

  她茫然地看著對面女子。

  “當然是謝玄衣!”

  鄧白漪懷中抱著厚厚的符箓,神情無比認真,就這么一字一頓,念出了那個名字。

  鄧白漪惡狠狠問道:“若無當年謝玄衣,哪有如今的江寧王,和江寧謝氏?!”

  此言一出,車廂里的氛圍更是沉寂。

  謝玄衣!江寧!

  這幾個字,墜入心湖,如有千斤之重。

  謝玄衣一時有些恍惚。

  若干年前。

  謝氏在江寧地界,只是落魄貴族,有那么一些不大不小的威望聲名,若無例外,便是日暮西山,逐漸熄火,最終被眾人忘去…

  但偏偏出了一個謝玄衣。

  謝玄衣成名之后,江寧謝氏,便迎來了第二春!

  北狩之后,大褚皇帝厚賞,謝氏憑借此勢,一飛沖天!

  諷刺的是,大肆宣揚與謝玄衣關系匪淺的“江寧謝氏”,其實舉族上下,沒有一位謝玄衣的親人,更沒有付出過任何實際上的心血,進行栽培——

  雖然謝玄衣出身江寧,但卻只是不被重視的旁系庶出子弟,打小父母早亡,靠著江寧謝氏殘留的一丁點威望聲名,他在六歲那年,被送入大穗劍宮開始修行,此后便與謝氏再無往來…若說謝玄衣和江寧謝氏二者之間有什么關系,那便是一個謝字殘留的血緣關系。

  這也是為什么,前世謝玄衣,成名之后,沒有戳破江寧謝家的借勢之言。

  若無江寧謝氏,他也無法拜入劍宮。

  當初他借了謝氏的名,才得以修行,如今功成名就,謝氏想要這個名,他便還回去。

  因果,因果。

  這便是因果。

  車廂里沈妍的一句話,將謝玄衣的思緒,拉回現實之中。

  “謝玄衣已經死了…一個死人,還有什么好說的?”

  面對鄧白漪的攻勢。

  沈妍只是輕描淡寫一句話,便將其化解。

  “更何況。”

  沈妍想了想,笑盈盈道:“謝玄衣不是‘通妖叛國’的罪人么?大褚皇室列出他的種種罪狀,十萬里懸賞,聽說通緝令都貼到南離國了,這位早夭劍仙的名聲,如今可是一片狼藉啊!”

  “你…”

  鄧白漪鳳眼含怒,剛準備還擊。

  “好了。”

  便在此時,謝玄衣親自出面,叫停了這場鬧劇。

  他低垂眉眼,端起一盞茶抿了口,平靜說道:“都已經是死人了,的確沒什么好說的。”

  “哼!”

  鄧白漪瞪了謝玄衣一眼,雖然咽下了想說的話,卻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索性拂袖而去,離了這車廂。

  鄧府車隊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自家大小姐滿臉委屈從謝玄衣車廂中離開,進入家主的車里,接著就是一通怒其不爭的憤斥,絲毫沒有避諱之意。

  這一通罵,隔著老遠都能聽見。

  眾人神情微妙,面面相覷。

  本來掀簾還想挽回一二的謝玄衣,此刻在心底輕嘆一聲,無奈合上車簾。

  回過頭來,謝玄衣這才發現,此刻的車廂之中,倒是另有一番風景。

  “謝兄,可否幫個忙?”

  渾身濕透的沈妍,輕輕抖下鄧赤城為她蓋在肩頭的大氅,就這么卸去半邊衣裳,露出半邊雪白如玉的香肩。

  她轉過身子,繼續卸下衣衫,露出大半個背部。

  “先前被歹人追擊,我受了些輕傷,不知謝兄可否幫忙看看?”

  既然沈妍不避諱。

  那么自己也沒什么好避諱的。

  端著茶盞的謝玄衣小啜一口茶水,輕笑一聲:“是有些傷,應是流矢掠過所致。”

  聽到這回答,沈妍變戲法似的取出一瓶藥膏,柔聲道:“這是沈家的祖傳藥膏,煩請謝兄替我擦拭一下。”

  謝玄衣挑了挑眉。

  十年過去了,江湖上還是流行這一套嗎?

  他意味深長說道:“哦?這不太好吧?你的傷看上去…”

  沈妍面頰生紅,小聲打斷:“謝公子盡管施手便是,不必害怕弄疼沈妍。”

  稱呼都變了。

  從謝兄,變成謝公子了。

  “不,沈姑娘誤會了。”

  謝玄衣微笑道:“我想說的是,你的傷看上去已經快好了,根本無需涂抹藥膏。”

  “???”

  沈妍身軀明顯僵硬了一下。

  謝玄衣又道:“雖然箭傷不足為慮,但眼下有一件事卻是至關重要…北郡天寒地凍,沈姑娘渾身都濕透了,還是抓緊時間換身衣服比較好。”

  “還是謝公子想得周到。”

  沈妍聲音重新變得柔軟似水,她往謝玄衣身邊湊了湊:“若是公子不介意,沈妍便在這里更衣了。”

  “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謝玄衣停頓一下,道:“只是現在這樣…不太好吧?”

  沈妍柔聲問道:“公子是覺得男女授受不親?還是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車,有傷風化?”

  車廂狹窄,兩人幾乎挨在了一起,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呼吸。

  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清香。

  “沈姑娘,又誤會了。”

  謝玄衣舉起茶盞。

  “我的意思是…地方太小,這樣不好。”

  “既然鄧姑娘走了,不如你去坐到她位上?”

  謝玄衣微笑道:“然后你換你的衣服,我品我的茶。”

  沈妍臉上笑意再次凝固。

  這一次她徹底無話可說,以一種無法理解的幽怨眼神望著謝玄衣,后者則是完全無視了這道目光。

  “這茶,不太行。”

  謝玄衣看著茶盞中倒映的碧波綠影,暗暗搖了搖頭。

  鄧赤城送茶的時候說,這是產自江寧地帶的上好龍井,價格不菲,珍藏多年…謝玄衣覺得,這廝大概率是被騙了。

  又或者江寧的茶葉,在北郡放上太久,就會變一種味道?

  總而言之,這茶很是劣質。

  他很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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