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補缺
嘩啦啦…
雷海泛起微波，看似細小的浪花拍打著水面，卻讓周遭的虛空都漾起皺痕。
一路無話，直到來到這方浩大雷海的中心處，惡魔王子振振有詞的聲音好像還在宙斯的耳邊徘徊。
雙贏…十分精煉的詞匯。
雖然是第一次聽到，可神王也能聽出那種看似合作共贏，實則借此達成自己核心目的的意味。
只是當這個詞匯落到了深淵魔神的口里，瞬間就失去了本意，改變成了毫不掩飾的貪婪與霸道。
什么叫你一直贏，就叫做多贏…呵，怎么不把你給撐死。
心中暗自腹誹著魔神的狂妄，不過在得知了對方苛刻的條件后，宙斯反倒是稍稍松了口氣。
修補雷池，的確很困難，但他不怕對方無所求。對神王而言，只有那種純粹的瘋子才是最讓他感到厭惡的。
相比之下，像惡魔王子這樣的存在反而要好應付的多。
“…怎么樣，人間的神，你到底看出什么來了沒有。”
“作為人間的雷神，這可是你最擅長的地方，別告訴我你連那個蛇魔都不如。”
轟隆隆——
聲音猶如雷震，震動著這方‘大海。
帶著攝人心魄的威嚴，在雷池的邊緣，頂天立地的巨人高聲喝問道。
自它把宙斯帶來這里已經過去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可對方卻遲遲沒有行動，這讓惡魔王子的心里不禁有幾分煩躁。
真是麻煩…也許那個蛇魔說的才是對的。
就像它建議的那樣，自己最該做的是讓這個來自人間的雷神想辦法補全自己殘缺的血脈才對。
擁有真正屬于‘王’的血統，再將這血脈的奧秘獻給深淵，那自己就能獲得塔爾塔洛斯意志的青睞，成為真正名實相副的惡魔王子。
只是魔神并不信任那個蛇魔，它也不想讓別人在自己的身上動什么手腳。
如果深淵意志在意的只是那份血脈背后代表的含義，那好像自己也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個。
所以惡魔王子嘴上答應的很好，卻轉身就改變了主意，順道把對方賣了個干凈。
只是現在看，也許這個人間的雷神根本沒有補全‘雷池’的能力。畢竟人間的神職的本源和惡魔的力量不同，它似乎并沒有辦法輕易的改變歸屬，哪怕是掌握對應權柄的神也是如此。
之前，魔神并不知道這‘不輕易’究竟有多困難，可宙斯的表現似乎證明了這真的很難。
“…如閣下所見，只是看出問題，對我來說確實不難。”
“但是想要解決它…閣下大概也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吧。
“只是閣下久居深淵可能并不清楚，深淵的魔神或許可以直接賜予弱小的惡魔以力量，但人間的神靈卻是無法任意左右自己神職本源的歸屬的。”
“所以就算我愿意付出這個代價，也未必就能做到。”
站在位于‘雷池’中央的巨大漩渦，面對惡魔王子的催促，神王化身面露難色，心底卻波瀾不驚。
就像他說的，這方雷池的問題并不復雜。
當親眼看到這道漩渦，宙斯的心中就已經有數了。
它的力量很強，但卻是無根之水；它的根基完全是深淵的力量，那些許雷霆的本源幾乎等于沒有，而且基本都是從異域碎片中獲取的少量還沒有被完全同化的力量。
所以此刻這處漩渦就是雷池力量的一種外顯，86211界面與其他深淵層面與眾不同的規則讓它的力量每時每刻都在消耗。
然而神靈的神力被消耗，只要神職還在就能不斷獲取。
可對沒有相應本源支撐的雷池來說，它的力量就像這里的海水，哪怕看似寬廣無盡，只要這個漩渦不停的流逝下去，那早晚有一天會因此流干。
所以想要解決雷池的問題，既簡單也困難。
它的簡單之處在于只要有人給它注入足夠多的雷霆本源與其中的深淵之力混合，它自己就會試著補全自己；而困難之處則在于，宙斯身為現世之下的眾神之主，別說他也很難撕裂自己的神職，就算可以，他不可能帶頭把物質世界的本源之力拱手送給深淵。
面見惡魔之母，充其量是能夠獲得一位盟友，可帶頭出賣現世，就是在動搖自己的王權。
按理說，這是自己絕對不可能答應的條件。
只是對當下的宙斯來說，他是有第二種解決辦法的…可問題的關鍵在于，那個蛇魔難道已經將自己監控到了這種地步，就連自己在那方記憶世界里的經歷它也知之甚詳嗎？
“閣下。”
心底一片冷意，宙斯表面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
他無奈的搖搖頭，轉身望向天邊的巨人。
“關于現世真神神職本源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如果閣下有意了解，大概也能從人間的深淵信徒，亦或者和你們暗中有所接觸的神靈身上知道這些事情…”
“那位向閣下建言的蛇魔莫非不知道這件事嗎，如果是這樣，那它的用心究竟如何，我著實不好評價了——”
“——不。”
聲音震動耳膜，魔神開口打斷道。
“事實上，它其實給我的建議不是這個。讓你修復雷池是我自己的想法，只是現在看來或許是我想多了。”
改變主意的行為算是落空了，聽著宙斯的解釋，惡魔王子不由大為失望。
它一點都不想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但現在看似乎自己別無選擇。
該死，這個人間的雷神有沒有可能是那個蛇魔的同伙，其實它們相互之間沒有仇怨，我才是它們準備一同暗算的目標？
屬于深淵的力量在血管中沸騰，面對這種復雜的問題，惡魔王子本能的想要放棄思考，改用拳頭解決。
浩瀚雷海隨之震動，轟隆隆的巨響此起彼伏。
足足過了好一會，魔神才終于按捺下自己心中的惡念。
“既然我想要的你做不到，那就照著它說的做吧。”
“人間的神靈，我要你補全我的血脈，讓它能在現世與深淵之中共存。”
“別再告訴我你做不到了，而且你最好不要耍什么小手段。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等一等，誰說我做不到了！”
剛剛因為惡魔王子的否定微微放松，看來那個蛇魔并不知道自己獲得異域雷神本源的事情。
宙斯險些以為這個存在竟然無聲無息的監視了他一路，如今得知了事情，神王才緩了口氣。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聽著惡魔王子的第二個要求，宙斯的心中猛然一驚。
補全血脈？
果然，自己對這個特殊魔神隱約間的猜想很可能是對的。但讓自己給它補全血脈，這是絕對不可能做的事情！
“你可以做到？”
“人間的神，你是在耍我？！”
原本就有些憤怒，此刻的魔神更是感覺自己遭到了戲耍。
魔神的大手從天而降，將宙斯一把攥在手里。
三只眼瞳中好似燃燒著火焰，它們緊緊的凝視著神王化身。
不過此刻宙斯并不為此感到慌張，他反而在為那個蛇魔的建議感到震怒。
補全血脈…原來如此。
他之前還在想，那個背地里的存在做這么一個局到底是為了什么，它的身份又是什么，可現在他似乎找到了些許端倪。
神王的血脈雖然強大，而且對深淵這樣世外的界面意義非凡，可如果站在自己敵人的角度思考，這對宙斯自己又有什么傷害呢？
從沒有哪一個神明是因血脈的外流而遭受損失的，這種行為在很多時候反而是他們擴大影響的一種手段。
但是如果換一個方式思考，那背后的隱患就隨之凸顯出來了。
“神王的更替…”
心中低語，這一刻，神王化身的心底，幾個曾經被他記掛了許久，卻又從未真正面對的假想敵漸漸浮出了水面。
神王的更替當然不止這么簡單，可宙斯知道，很多時候，一個大殿的崩塌就是從最細小的地方開始的。
涉及自己的根本，神王從來不會放過任何疑點。而在這些假想敵里，之前隱約懷疑過的大蛇固然是其中之一，可它的名次卻根本排不到前面。
能做出這樣涉及神王之位的暗謀，同時有實力，有動機，有足夠的對神王之位的了解，整個卡俄斯，也就那么幾位。
“比如我那位曾經神秘消失的父親…又比如，我百般試探，卻始終對我毫無反應的靈界至尊…”
“那條身居深淵的蛇對神王之位才有多少了解…這兩個沉默了整整一個紀元的存在，才是真正有可能做出這種手筆的人！”
前者本身就做過神王，而且當真正踏足了偉大神力，宙斯才確定當時的克洛諾斯根本不是什么剛剛踏入這一領域的存在，他對力量運用的精妙也不像是通過某種方式臨時獲得的力量。
對方沒有死，這是肯定的事情，而后者，他似乎每次都能提前掐準神王更迭的命運，并在那個檔口做出足以影響世界的大事。
動機，能力，信息，三者全部具備，那自己的判斷就極有可能是正確的。
不過還是不能先入為主…雙目微瞇，宙斯暗自決定，深淵的惡魔之母，自己是見定了。
或許那個背后的存在也是這么想的，如果自己答應下來，那他就有后續的手段等著自己。
如果自己拒絕，那他也不虧，反而借這個惡魔的手斷了自己尋找盟友的道路，甚至讓他知道自己身上有讓它更進一步的辦法，進而讓這尊深淵魔神成為自己的敵人。
一箭雙雕，怎么都不會虧。
可他唯獨沒有想到的，大概就是自己在記憶世界里面獲得的異域本源了。
“魔神閣下，還請不要動怒。”
“我確實有自己的辦法可以試著抽出些許雷霆的源力…只是這種辦法對我的傷害很大。”
“如果只是單純的為我引見惡魔之母…那我還不如舍棄這具化身來的好一點。”
雖然對方真的動手，完全可以直接從他化身的尸體上獲得本源，不過宙斯很清楚，談判的時候有沒有底氣都不能慌。
而果然，見宙斯的態度如此強硬，惡魔王子也冷靜了下來。
人間的神靈不比深淵，他們的神職本源一旦損耗，那就只能指望世界整體源力上漲時的些許分潤，是不能通過獵殺其他神靈進行補足的。
只是話雖如此，自己也絕不會因此就付出太大的代價。
隕星般大小的眼眸之中跳動著血光，惡魔王子松開了抓住宙斯的手。
“說吧，你想要什么？”
“不過我事先告訴你…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如果你以為可以要挾我，那我就把你交給那個蛇魔，想來你們兩個之間一定很有共同話題。”
“…我的要求并不困難，實際上這對于閣下你來說也未必沒有好處。”
直接忽略了最后一句，宙斯決定順手把自己來深淵的另一個目的也順道完成。
“我聽說在塔爾塔洛斯中雖然惡魔占據主流，可這里也存在著一群‘叛徒’。”
“它們吞噬惡魔的力量，汲取深淵的本源，是所有惡魔的敵人。”
“它們被你們稱作魔鬼，而它們的首領，是兩位足以與惡魔之母比肩的君王？”
“我想要知道與魔鬼有關的消息，越詳細越好，尤其是那兩位君主。而且我希望如果我有朝一日要對它們動手的話，屆時能夠得到你的助力。”
“魔鬼？”
“好，如果只是這個要求，那我可以答應你。”
雖然智力水平起伏不定，有時會受到深淵之力的影響變得暴躁，可在86211雷池中，惡魔王子的情緒還是相對比較穩定的。
態度緩和下來，魔神很快又催促道。
“既然我答應了你，那你就趕緊做出些成果。”
“如果你真的能修復雷池，那等我得到深淵意志的青睞，縱使沒有你，我也會親自前去處理那些地獄里面的爬蟲。”
交易談妥，宙斯也該先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了。
只是轉過身來，背對魔神的神王眼底只有冷漠與譏嘲。
惡魔的承諾信不得，所以他的要求不是消息就是對付魔鬼。前者他會在修復完成三分之一的時候索取報酬，而后者本來就是對方想做的事情，自然也不會拒絕。
然而魔神選擇修復雷池而不是補全自己的血脈，是為了防止別人的暗算。它信不過蛇魔和宙斯，所以才不愿接受。
但在宙斯看來，這也就是惡魔的智慧了。
“先不急，待我看看這座雷池究竟是怎么回事，又為什么會有這種熟悉的感覺再說…”
“惡魔就是惡魔，相比起現世的神靈，你們還是太嫩了。”
或許對這些惡魔來說，瘋狂一點是好事也說不定，至少這樣的存在是真能讓宙斯感到頭疼。
至于這個惡魔王子…
“畫神不成反像人。”
暗自搖頭，對此，宙斯做出了中肯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