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州,海吃嶺,頭道嶺。
馬五看著床上的秦田九,問身邊的醫修:“還能撐多久?”
醫修如實回答:“憑我的能力,最多還能支撐一天。”
“一天時間不夠,”馬五搖搖頭道,“崔醫生后天才能趕到,你再想想辦法。”
醫修低頭道:“五爺,您看得起我,我肯定盡心竭力,可我實在想不出辦法了,
九爺傷得太重了,骨頭斷了這么多不說,五臟六腑都帶著傷,他要是身子骨壯,能扛得住丹藥,或許還能多續一天的命,可他這身子虛成這樣,我哪敢給他吃丹藥。”
馬五沉著臉不說話。
醫修怕馬五發火,找個借口,趕緊離開了房間。
護士說要準備給小胖換藥,也趁機躲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馬五一個人,其實馬五也想不出好辦法,現在能指望的,只有崔提克。
可有什么辦法能讓崔提克提前來海吃嶺?
一籌莫展之際,有人推門進了房間。
馬五皺眉道:“誰呀?”
李七道:“老五,別等崔提克了。”
馬五嚇了一哆嗦,壓低聲音問道:“老七,你怎么回來了?”
李七鎖上房門,從腰間拿下了酒葫蘆。
酒葫蘆在秦田九身上掃視一番,對李七道:“先給他喝二兩試試。”
馬五沒有洞悉靈音之技,酒葫蘆的話,他自然聽不見。
他只看見李伴峰把秦田九的嘴給掰開了,開始灌酒。
馬五很緊張:“老七,這能行么?小胖太虛,連丹藥都吃不了。”
李伴峰道:“他不虛,他身板看著不濟,是因為他肚子有腸轆蠶。”
二兩酒下肚,小胖咳嗽了兩聲,沒醒過來。
酒葫蘆觀察片刻道:“還能再喝一兩。”
李伴峰接著灌酒。
馬五道:“老七,要我說,咱們還是等崔醫生過來吧,崔醫生已經答應我了,一定能把小胖救下來。”
李伴峰搖頭道:“你別聽他瞎扯,他不是醫修,也不是藥修,他不擅長給人治傷,他答應要來,估計是想拿小胖做實驗,這個人性情很難捉摸,和他打交道,要千萬加小心。”
又喝下去一兩,小胖臉上有了些血色。
李伴峰收了酒葫蘆:“一會讓醫生進來看看,你再給我找一身干衣裳。”
馬五這才發現,李伴峰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等換好了衣服,兩人換了個清凈房間敘話,馬五錘了李伴峰一拳:“你走的時候也不知會我一聲,我找了你一晚上,伱知道么?”
李伴峰笑道:“我不是怕你們舍不得我么。”
“外州怎么樣?住的習慣么?”
李伴峰抿了口酒:“一開始不太習慣,現在覺得倒也差不多。”
馬五笑道:“怎么可能差不多,外州玩的那些花樣,普羅州想都想不出來。”
李伴峰放下酒杯道:“再過些日子,沒準兩個地方就一樣了。”
馬五不太懂李伴峰的意思,但也沒有追問:“姜夢婷想你想瘋了,這次回來能住些日子吧?回逍遙塢看看她去?”
“不看了,等小胖醒了,我問他幾句話,還得趕緊回外州。”
李伴峰從花湖公園的新地,跑到了鐵門堡的新地,再從鐵門堡,一路跑到了海吃嶺。
馬五不知道這一路的艱辛,見李伴峰不愿提起,他也沒有多問。
兩人之間有說不完的話,李伴峰先問起了小胖的事情:“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馬五嘆道:“一開始找錯了地方,都以為小胖在綠水城,后來馮姑娘派人來給我送了消息,說是小胖在海吃嶺。”
馮姑娘?馮帶苦?
李伴峰道:“她怎么知道小胖在海吃嶺?”
“說是一位舊友托她轉達的。”
舊友?
馮帶苦說的是潘德海吧!
潘德海是海吃嶺的地頭神,他能找到小胖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他為什么要找馮帶苦傳話?他和馮帶苦的過節就這么過去了?他心頭那塊肉已經長好了?
馬五接著說道:“到了海吃嶺,我剛叫人去打探消息,沒想到老左在街上看到幾十人圍攻小胖,
他帶著弟兄們把小胖救了下來,那伙人真是手狠,老左都傷的不輕。”
李伴峰仔細想了想,左武剛是六層的武修,跟著李伴峰一年有余,丹藥賺過不少,平時修行也勤奮,已經站在了七層的邊緣。
他們居然能把老左打傷了。
“這群人什么來歷?”
馬五搖頭:“對方很機敏,據左武剛所說,交手不到一分鐘,對方沒落下風,但也沒拿下老左,他們就撤了。”
李伴峰問馬五:“你聽說過渡船幫么?”
馬五一愣:“你說的是水匪?”
“不是水匪,是在外州和內州之間做生意的幫門。”
馬五搖搖頭道:“我沒聽說過這樣的幫門。”
“這幫門可能在普羅州名氣不大。”
馬五還是搖頭:“名氣不大的幫門,怕是做不了外州的生意,能把生意做到外州的,都不是一般人,在普羅州都有很深的根基,咱們哥倆能爭到外州的生意都挺不容易,
在普羅州,除了各大家族,能在外州做生意的幫門,也僅限于三英門、青云會和百花門這些一流幫門,我真沒聽說過其中有渡船幫。”
李伴峰問過羅正南,他也沒聽說過渡船幫。
在豪強之中,馬五性情四海,結交甚廣。
在幫門之中,羅正南飽經風霜,閱歷豐富。
這兩個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物,他們都不知道渡船幫,這就證明渡船幫在普羅州有另外的身份。
現在唯一知道他們身份的,就剩下秦田九了。
兩人邊等邊聊,不知不覺過了兩個鐘頭,醫修過來回話,秦田九醒了。
李伴峰坐在角落不動聲色,醫修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馬五對醫修很是鄙視:“適才不還跟我說,最多堅持一天么?”
醫修也很慚愧:“五爺,您有高人相助,就不要笑話我這笨人了。”
馬五一笑,示意醫修先去休息,他和李伴峰進了秦田九的房間。
房間里有護士照看,馬五把護士也支了出去,李伴峰這才開口說話:“小胖,怎么樣了?”
沒開口之前,連秦小胖都沒留意到李伴峰。
等看到李伴峰,秦小胖流淚了:“七哥,五哥,我又欠了你們的…”
馬五一笑:“自家兄弟,不扯這些。”
李伴峰皺眉道:“你之前遇到什么事情了,為什么不跟我們說?”
秦田九抿了抿嘴道:“我來海吃嶺,想修行一段日子,結果遇到幾個王八羔子,想搶我的錢,我和他們拼了,就被打成了這樣。”
馬五眨眨眼睛道:“搶你的錢?你有多少錢?”
秦小胖道:“我身上帶著三百大洋。”
馬五笑了:“鬧呢?那群人那么好的身手,為了三百大洋跟你玩命?”
秦小胖點點頭道:“他們也是貪財的人…”
馬五笑而不語,這話他肯定不信。
李伴峰問小胖:“你把話說明白一點,是為了大洋還是為了媳婦兒?”
馬五一怔:“兄弟,你有媳婦兒了?”
秦田九抿著嘴唇,囁嚅半天道:“七哥,你怎么知道的?”
李伴峰皺眉道:“別問我怎么知道的,我問你,那是不是你媳婦兒?”
秦田九眼圈兒泛紅:“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媳婦兒,我不知道我們到底算什么,七哥,你是有本事的人,你可能早就看見了,我在藥王溝的時候,我院子里就有一個姑娘,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從哪來的,我就是偶爾吃撐了的時候,能看見她,
我看見了她,她也看見了我,她在樹上傻坐著,我在樹下傻站著,兩人就這么傻乎乎看著,能看上個把鐘頭。”
食修只要吃到位了,戰力和感知力都會上升,能看見鬼魂倒不足為奇。
馬五詫道:“你就一直看,沒干別的?”
秦田九道:“她長得那么俊,我能看看就心滿意足了,像我這樣的人,還想要干啥?
我這人做什么都不行,連自己都打理不明白,幫門里事情多的時候,我連飯都能忘了吃,
食修不能不吃飯,少吃一頓扛不住,那天餓極了,我半夜起來找東西吃,一開鍋蓋,發現有米飯,
我把一鍋飯都吃了,我往樹上看著,我看見她了,她頭一回沖著我笑了,
從那以后,我每天都回家吃飯,她每天都給我做飯,給我縫衣服,給我洗衣服,
我攢點錢給她買了首飾,她不戴,就在槐樹上掛著,每天放在她眼前看著,我知道她真心喜歡,
后來我要去綠水城,我把事情跟她說了,我說我要帶著她走,她折了一根槐樹枝給我,我就把槐樹插在了住處,槐樹活了,她也來了,但樹苗太小,她上不去,我就把她請到屋里坐著。”
馬五點頭道:“你這還算是個懂事的,到屋里之后呢?”
秦小胖道:“我們還那么看著…”
“就這么一直看著?”
“我想親她一下,一直沒敢,
仗著七哥和五哥照應,我在三英門多少有了點身份,家里客人多了不少,
有一次,一個叫安宗定的人上了門,帶了禮物,非說要在我家里吃頓便飯,我平時不愿意留別人在家里吃飯,可他是大金印的朋友,我也不好折了他面子,就讓手下人去飯館點了酒菜,在家里擺了一桌,
吃完這頓飯,我以為就沒事了,哪成想,安宗定這個王八羔子上我這踩點來了,第二天我回家,發現那位姑娘不見了,問了鄰居,才知道安宗定帶人來過,
我帶著兄弟去找這個王八蛋,后來得知他去了海吃嶺,我帶著兄弟們要去海吃嶺,等買好了車票,兄弟們不敢去了。”
李七問道:“為什么不敢去了?”
小胖嘆了口氣:“適才說了,安宗定是大金印的朋友,弟兄們偷偷告訴我,說安宗定的勢力極大,大金印跟他說話都得恭恭敬敬,他們不敢得罪這樣的狠人。”
李伴峰眉毛豎了起來:“也就是說,你們大金印早就知道這件事?”
小胖道:“我沒跟他提起過,但他應該猜得到,我當天一個人去了海吃嶺,四處打探安宗定的下落,
后來還真被我打探到了,他在食為天酒樓和人談生意,我在酒樓門前蹲他,終于被我蹲個正著,
可我沒想到他手下狠人太多,我打不過他們,要不是因為吃得飽,我扛得住,這一仗肯定死在他們手上。”
馬五皺眉道:“這事你怎么不跟我們說?”
小胖搖搖頭:“我實在張不開嘴,我總不能說我找了個鬼魂當媳婦兒,而今媳婦兒丟了,讓兩位哥哥幫我去找,還得得罪安宗定這樣的狠人,我實在是…”
馬五皺起眉頭道:“鬼媳婦兒怎么了?媳婦兒就是媳婦兒,不管是什么,她都是你媳婦兒,你計較這個做什么?”
這事還真就是小胖做的不對,馬五在這方面,真就從來沒計較過。
兄弟的媳婦兒被動了,這讓馬五很生氣:“這個安宗定什么來歷,我還真就沒聽過這個鳥人。”
李伴峰道:“三英門大金印沈進忠,他肯定知道安宗定是什么人,
沈進忠知道老九為什么失蹤,他遮遮掩掩不告訴咱們,還特么扯了一堆謊話糊弄咱們,
老五,你回綠水城,直接把沈進忠叫出來,問問他安宗定到底什么來頭,他要還是不說,三英門的金印就該換了!”
馬五點頭道:“等我查出來安宗定的底細,立刻就把這個王八蛋弄死。”
李伴峰搖搖頭道:“先別急著弄他,等我消息,這小子應該和渡船幫有關,等我在外州那邊再查查他們的底細。”
馬五道:“老九的媳婦兒怎么辦?”
秦田九低著頭,不敢說話,他心里很著急。
李伴峰看著秦田九,罵道:“你個混帳東西,我告訴你多少次,有事要跟我們說,你就是不聽,這次活該你吃這么多苦,你媳婦兒的事不用急了,我已經把她找回來了。”
小胖一臉驚喜:“七哥,當真么?你在哪找到的?”
李伴峰道:“在外州,過兩天我讓老羅把人給你送回來,這事很大,有不少熟人牽扯在了里邊,你抓緊時間把身體養好,咱們兄弟得打一場惡仗。”
秦田九吃了些東西睡去了,李伴峰交代馬五一些事情,他也該回外州了。
馬五舍不得李七:“你回來連頓飯都沒吃上,好歹帶上一點在路上吃。”
李七還真就餓了,海吃嶺這地方就是這樣,待上兩個鐘頭,人都覺得餓。
“那就吃點吧!”
“你想吃什么,我請廚子給你現做。”
李伴峰擺擺手道:“不用這么麻煩,我想吃鍋盔,鮮肉餡兒的鍋盔,海吃嶺的鍋盔最正宗,我在外州還一直惦記著。”
馬五點點頭道:“海吃嶺的鍋盔是好,我也愛吃。”
他叫人買了二十張鍋盔,讓李伴峰帶著,李伴峰皺眉道:“帶這么多餅,我也吃不完。”
馬五道:“能吃多少是多少,路上千萬別餓著。”
李伴峰收下了鍋盔,叮囑一句:“叮囑一句,渡船幫的事情,你要小心,他們很可能會找上你。”
馬五更替李伴峰擔心:“你一個人在外州,更得小心,要看情況不對,就趕緊回來!”
兩下話別,李伴峰趕緊前往鐵門堡,對這姚老的地圖走新地,正常人得走十幾天,李伴峰腳步快,半天時間走到了。
到了鐵門堡新地,還剩下十張鍋盔,李伴峰把鍋盔放進了隨身居,一個多鐘頭后,從湖里鉆了出來,回到了花湖公園。
到了住處,羅正南正在家里等著,李伴峰把綠衣姑娘馮雨秋交給了羅正南:“老羅,能看見這姑娘吧?”
不是每個道門都能看見亡魂,老羅這個道門感知力強,但也廢了半天力氣,才看到這位綠衣姑娘的身影。
李伴峰把契書交給了羅正南:“老羅,去趟海吃嶺,把這位姑娘交給秦田九,順便幫我打探一下安宗定這個人。”
一提起安宗定,老羅還真有點印象:“他好像是個商人,等我回了普羅州再仔細問問。”
李伴峰道:“我讓馬五去找三英門,也是為了問這件事,你關注一下沈進忠的動向,如果他真敢翻臉,你幫著馬五,把這鳥人給拾掇了。”
羅正南答應下來,帶上綠衣姑娘,當晚回了普羅州。
等到了十一點五十八分,李伴峰帶齊了法寶和兵刃,去了文化宮。
今天是他和陰四娘約定見面的日子,也是渡船幫給陰四娘送貨的日子。
進了包廂,陰四娘道:“我聽他們說,船老大今晚親自送貨,但他是不是真來,我就說不準了。”
“送到哪去?”
“就送到我這。”
李伴峰笑道:“你在這營業,他往這送貨,這和超市的規矩差不多。”
陰四娘嘆口氣道:“我不算開超市的,我就是個超市里邊擺攤的,在文化宮收貨,得給賣零食的抽紅,紅錢是我出。”
李伴峰道:“你不想出紅錢,就換個地方收貨。”
陰四娘搖搖頭:“那不行,換個地方,要是貨品出了問題,我上哪說理去?我哪干得過渡船幫?”
她干不過渡船幫,難道賣零食的干得過?
亡魂都被李伴峰買走了,陰四娘也沒別的生意,兩人坐在包廂里,有一句沒一句閑聊。
陰四娘提醒了李伴峰一句:“你要是和渡船幫有仇,最好到了外邊再和他們交手,這家黑市的老板也不是善茬,你在他的地盤上惹事,怕是要吃虧。”
李伴峰笑道:“我還不認識這家黑市的老板,正好想找個機會和他交個朋友。”
陰四娘很緊張,汗珠順著腮幫子一直流:“大老板,你們這種的身份的人,打起來都得驚天動地,就別把我這小螞蟻給牽扯進去了,光是想你們打仗的樣子,就能把我嚇死。”
李伴峰也提醒了她一句:“害怕可以,不許尿褲子,就算一定要尿,你也事先告訴我一聲。”
“我要是能事先控制的住,我還…”陰四娘哼了一聲,手機震了一下。
她收到了一條信息,趕緊對李伴峰道:“大老板,船老大來了,一會就上來了,你先到樓下等著吧。”
“去什么樓下呀?我就藏在這了。”李伴峰一笑,往包廂角落一站,電影銀幕上的光射進了包廂,形成了陰影,正好把李伴峰擋住了。
陰四娘道:“媽呀,你這哪叫藏著,孩子玩捉迷藏,都比你這個像樣。”
李伴峰道:“我會幻術,他們肯定找不到我。”
陰四娘嚇壞了:“船老大的修為可高了,幻術有什么用啊?我告訴你,一會我要是嚇尿了,你可別怪我。”
李伴峰一瞪眼:“敢尿就把你嘴縫上!”
“縫嘴有什么用,又不是從嘴里出來。”陰四娘哆哆嗦嗦等著船老大上門,不多時包廂響起了敲門聲。
陰四娘調整一下表情,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三名男子,穿著坎肩,戴著斗笠,斗笠很大,壓得很低,斗笠下邊是一幅幅面具。
這點倒沒什么特別,每次交貨,渡船幫都是這幅打扮,光從外形上,也看不出船老大在不在其中。
中間站著的男人沒動手,示意左右兩邊的人交貨。
左邊的男人拿出來一疊契書,交給了陰四娘,右邊的男人拿出了一張貨單,也交給了陰四娘。
陰四娘先看了貨單,然后把契書逐一打開驗看。
對方一共送來八個亡魂,每個亡魂都是上品。
看看這些亡魂的成色和價錢,再看看中間的男人一直沒有動手,陰四娘能判斷出來,中間這位應該就是船老大。
按規矩,她不能多說,貨單下邊有價格,她也不能還價。
當然,批發價要比零售價便宜,陰四娘賺的就是這份差價,十個行李箱的鈔票相繼送了過去,賣零食的在中間做見證,對方清點無誤,帶著錢走人。
等渡船幫和賣零食的都走了,陰四娘長出一口氣,對角落的李伴峰道:“大老板,你真有本事,他們居然沒發現你,
他們都走了,你看清楚了吧,我懷疑中間那個就是船老大,你說是不是…大老板,你在么?大老板?”
陰四娘感覺陰影里好像有個人,可走到近前卻發現什么都沒有。
這大老板真是高人,他什么時候走的?
他去哪了?
船老大一行三人,坐著一輛越野車,正走在越州城外的高速路上。
一名男子負責開車,一名男子在后座看護現金,船老大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正翻閱著手機。
凌晨四點,高速公路上車不多,越野車原本開的很平穩,前邊突然有個人影閃了過去。
負責開車的男子趕緊踩了剎車:“這特么誰…”
砰!一團血污蒙住了擋風玻璃。
開車的男子炸成了血肉。
船老大趕緊搶過方向盤,穩住了車子,坐在后座上的男子問道:“老大,剛才那人是…”
車后邊這人也炸了。
船老大沒有回頭看。
他知道什么是走馬觀花。
車后邊那人已經看見了對方,證明這一切都晚了。
李伴峰就在越野車的旁邊,此刻他正走在高速公路的綠化帶上。
他殺了船老大的兩個部下,接下來要做什么?
接下來他準備殺了船老大。
如果能活捉船老大,問出渡船幫的真相,這個結果倒也不錯,但如果活捉不成,李伴峰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李伴峰不怕線索斷了,線索這種東西有的是,但敵人的生命就一條,比起線索,李伴峰更珍惜敵人的生命,所以得先要他們的命。
他再次閃現在了船老大的汽車,船老大要看著路,自然會看到李伴峰。
李伴峰的身形轉眼消失,船老大停下了汽車,把頭探到車窗外,試圖追蹤李伴峰的身影,但他沒能成功。
對方的動作太快了,船老大有一種預感,李伴峰的視線已經集中在他身上,隨時可能讓他爆炸。
他猜對了,李伴峰的視線就在他身上,目力集中之處,李伴峰現在就要炸死他。
船老大猛然把頭縮里,李伴峰眉梢一挑,發動了技法。
炸了。
整個車子炸了。
李伴峰愣了片刻,沒太理解眼前的狀況。
走馬觀花的威力確實驚人,可僅限于有生命的個體。
汽車怎么會跟著炸了?
李伴峰的目力也沒有集中在汽車上!
汽車爆炸之前,嗡的響了一聲,又是什么緣故?
爆炸的汽車還在起火,李伴峰跳到汽車旁邊,看到被炸的四下翻飛的鈔票和一堆碎爛的骨肉。
這些骨肉里,有開車的,有看護鈔票的,其中會有船老大的么?
李伴峰不可能把尸體拼起來檢查,但他懷疑船老大大概率沒死。
他碰了碰牽絲耳環,牽絲耳環回應一句:“爺,好暈!”
不光牽絲耳環覺得暈,李伴峰也稍微有些暈。
有聲音,奇怪的聲音。
李伴峰打開了洞悉靈音之技,傾聽片刻,耳邊傳來了低沉的樂曲。
聲音太小,聲調太低,李伴峰聽不清樂曲的整體旋律,只能隱約聽到幾個唱詞。
“面粉…”
“蔥花…”
“芝麻…”
這好像不是歌曲,這好像是某個美食節目,在音樂背景下的主持詞。
是不是汽車電臺發出來的?
李伴峰試著搜索聲音的來源,搜索過程之中,暈眩在不斷加劇。
這是聲修技。
斗笠男是個聲修。
看到他了!
在遠處的隧道入口,李伴峰看到了一名戴著斗笠的男子。
雙方距離五百多米,李伴峰現在沖過去,一腳踏破萬川,就算殺不了他,也能搶一個先手。
斗笠男在隧道口靜靜站著,面具下方不斷發出低沉的歌聲。
雙方對峙片刻,李伴峰腳尖點地,正要向前,突然打了個噴嚏。
這么緊張的關頭,這個噴嚏來的有點滑稽。
可這么緊要的關頭,對方就在隧道口站著,等著和一個高層旅修交戰,這是不是也有點滑稽?
趨吉避兇!
李伴峰揉了揉額頭,對方的歌聲不僅讓自己暈眩,還影響了自己的思緒。
對方就這么站著,肯定布置好了陷阱,到底是什么樣的陷阱,暫時還無從判斷。
李伴峰的身影再度消失,斗笠男立刻緊張了起來。
轟隆!
李伴峰再次發動了走馬觀花。
施術距離過遠,李伴峰沒有苛求技法威力,可實際上威力大的驚人。
隧道上方的山體被炸出了一個窟窿。
斗笠男沒死,但面具下方流出了鮮血,他受傷了,衣服也被鮮血浸透。
耳畔傳來了一個聲音:“跟我走!”
話音落地,斗笠男消失不見了。
李伴峰看到有個黑衣人出現在斗笠男身邊,帶著他逃走了。
這就是斗笠男的陷阱,有人埋伏在他身邊,剛才李伴峰要是貿然沖上去,勢必會遭到偷襲。
這個黑衣人是什么修為,以一敵二,要不要追擊?
李伴峰選擇了追擊,打不過再說。
他跳到隧道口附近,迅速來到兩人身后,一腳踏破萬川踩了出去。
這一腳仿佛踩在了棉花上,沒有踩上力氣。
什么狀況?地上有陷阱?
這和地面沒關,和李伴峰的自身狀況有關。
沒有踩上力氣,是因為李伴峰沒有力氣,他突然感到了強烈的饑餓,餓的雙腳發軟。
黑衣人和斗笠男同時回頭,沖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轉頭離去,極度饑餓之下,他越跑越慢,黑衣人和斗笠男越追越近。
等追到高速公路,李伴峰身影突然消失,黑衣人和斗笠男四下找了一番,沒有發現李伴峰。
黑衣人問道:“這人是誰?是李七么?”
斗笠男搖頭道:“李七沒有這樣的修為,但這人可能和他有關聯。”
說話間,斗笠男看向了越野車上的現金。
還有幾箱鈔票沒有著火,斗笠男和黑衣人拿上了箱子,消失在了夜色中。
隨身居里,李伴峰正在吃鍋盔,一口氣吃了六個。
唱機關切問道:“相公呀,怎么餓成了這個樣子?”
李伴峰道:“剛才和兩個人打了一場,打到一半,突然就餓了!”
唱機想想道:“這應該是遇到云上的食修了。”
李伴峰道:“食修不都是自己吃東西,讓自己變強么?”
唱機道:“云上的食修能逼著別人吃東西,對方要是不肯吃,就會覺得饑餓,以至沒力氣廝殺。”
李伴峰拿起了第七個鍋盔:“這技法挺厲害的,吃了這么多還是覺得不飽。”
洪瑩看著鍋盔,有些好奇的問道:“這餅什么做的?你怎么吃的這么香?”
“什么做的?面做的唄!”李伴峰笑道,“加點蔥花、撒點芝麻,還有肉餡…”
李伴峰頓了頓,開始反復重復這三個詞:“面粉、蔥花、芝麻。”
他想起了斗笠男的唱詞。
洪瑩覺得用料沒什么特殊,干脆嘗了一塊。
唱機提醒洪瑩:“你還沒復生,不要吃人間煙火。”
洪瑩不太在意:“就這一小塊,也沒什么關系,我吃著沒什么滋味,七郎,你吃著什么味道?”
李伴峰喃喃自語道:“遮羞布…”
洪瑩噗嗤一聲笑了:“七郎,你喜歡吃那個?一會我脫下來送你吧。”
“沒羞臊!”唱機摁住洪瑩,扯了褲子,一頓好打。
李伴峰還在喃喃自語:“遮羞布…”
唱機覺得狀況不對,問道:“相公呀,你說什么遮羞布?”
李伴峰問唱機:“寶貝娘子,聲修技法里,有能破解走馬觀花的手段么?”
洪瑩冷笑一聲:“要是真有那樣的手段,這惡婦也不至于廢了我的眼睛。”
唱機打了洪瑩一板子,對李伴峰道:“技法是有的,但是用起來極難,需要最擅長的曲子去應對,還未必能夠成功。”
最擅長的曲子。
李伴峰道:“我知道那個斗笠男是誰了,他揭開了遮羞布。”
洪瑩揉著桃子道:“揭開那個做什么,好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