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強離開了圣賢峰,圣人還在園子里來回踱步,弟子們在一旁靜靜站著。
圣人停下腳步,掃視一眾弟子:“你等,有何話說?”
這個問題不好應對,要是所有人都不說話,圣人肯定要發火,弄不好還要殺人。
可說話必須注意分寸,得知道圣人想聽什么。
一名弟子名叫宋德科,上前施禮道:“師尊,弟子懷疑其中有詐,應當派人去監視楚少強。”
另一名弟子叫杜湘文,他覺得宋德科的想法不對:“宋師弟,咱們要是這么做,只怕會讓楚大人心寒,內州來的這些人里,楚大人從未對師尊失過禮數…”
“那是他身為人臣的本分!”圣人怒道,“若是連禮數都不懂,他有什么資格站在此間跟我說話?”
一眾弟子低頭不語,圣人咬牙切齒道:“為保楚少強平安,我花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人脈,替他擔了多少事情,
而今跟我說天心石丟在了半路,就憑這幾句屁話也敢來敷衍我!”
宋德科道:“楚少強背信棄義,當取此賊人頭,以解師尊之恨!”
“萬萬不可,”杜湘文勸道,“此乃師尊收復河山之大好良機,不可因一時變故誤了大事。”
圣人長嘆一聲,緩緩說道:“再等三日,且看楚少強作何解釋!”
山腳下,李伴峰反復叮囑老牛:“叫弟兄們在山下巡邏,不允許任何人上山,地頭神獎賞給的高,但如果出了差錯,罰的也狠!”
老牛連連答應:“七爺,您放心吧,無論是為了您,還是為了地頭神,我們肯定盡心竭力。”
崔提克收拾好了行囊,對李伴峰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上山吧。”
“我們?”李伴峰搖頭道,“我可不想再上這座山。”
崔提克看著茂密的森林和山中的霧氣,很真誠的說道:“我對刀鬼嶺一無所知,甚至找不到一條合適的上山路線,如果我死在這座山上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李伴峰道:“你會變成刀勞鬼。”
崔提克點點頭:“你知道一個病修變成刀勞鬼是什么后果么?”
“后果很嚴重,你會帶來災難,”李伴峰權衡對比一番,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解決方案,“如果我現在就把你殺了,伱就不會變成刀勞鬼了。”
崔提克慨嘆道:“你說這種話,是在傷害我們之間的友誼,我希望你上山,完全是出于善意的提醒,
如果我真的變成了刀勞鬼,就算你無法阻止,至少也有所防備,等我大開殺戒的時候,你或許還有應對的辦法。”
李伴峰斟酌再三道:“我覺得最好的應對方法,還是在你變成刀勞鬼之前,把你殺了。”
崔提克長嘆一聲:“我們的友誼來自海吃嶺,那個時候我們齊心協力,一起對抗災難,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你對普羅州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而今我們再度聯手,同樣是為了阻止災難,從某種意義來說,刀勞鬼,算是我的同門,你應該知道病修對待同門的態度。”
李伴峰想了片刻,微微點頭,這倒是個解決問題的思路。
把刀勞鬼都殺光了,問題確實解決了一大半。
兩人一并上了山,說實話,就算沒有崔提克相求,李伴峰自己也會上刀鬼嶺,洪瑩說的沒錯,修為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暗能量的氣息,”崔提克走在森林里,步履有些艱難,“這里的暗能量太強烈了,我可能抵擋不住。”
洪瑩曾說有三十三個道門能在刀鬼嶺明顯受益,但她并沒有提及病修,因為她不知道什么是病修。
崔提克的推斷應該是對的,刀鬼嶺可能是病修的起源,以至于崔提克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不必在往前走了,我們就在這里開始第一輪探查吧。”崔提克坐在了樹下,臉上時不時隆起一個腫包,在顴骨附近來回游走。
“刀勞鬼的病灶有些壓制不住了,”崔提克揉了揉臉頰,“這和祖師的滋味還是不太一樣,祖師的病灶大多以病菌和病毒的形式存在,用外州的科學進行解釋,祖師能操控的病灶,都是基于脫氧核糖核酸的生命,我說的這些是不是太專業了?”
李伴峰笑道:“你說的不就是基因么?這有什么復雜?”
崔提克繼續說道:“真正復雜的不是概念,是原理,核酸編碼制造蛋白,是所有人能接受的生命原理,可如果沒有核酸呢?蛋白能不能實現自我復制?
朊病毒實現了這一過程,這就對生命原理構成了挑戰,到底是先有核酸還是先有蛋白,到底哪一個才是生命的主導?
就像你和我,我們都是暗能者,暗能量在改變我們身體的蛋白質結構,讓我們具備了異于常人的能力,那么暗能量是不是也在改變我們的生命本質?”
李伴峰皺眉道:“你用科學來研究修為?”
崔提克笑道:“外州各國都在從事相應的研究,因為科學和修為原本就不是矛盾的,
每個道門的修者都接受了暗能量的影響,窺修的感知力特別的強,這就是暗能量對他們身體造成的有序改變,這就是道門的意義所在,
而刀勞鬼,他們也接受了暗能量帶有沖擊性、破壞性和無序性的改變,這種改變不只是形貌上的,還有感知上的,
無序改變會對刀勞鬼的感知造成什么樣的影響?我思考了很久,昨天還在自己身上做了實驗,
刀勞鬼為什么總在雷雨交加的時候出現?所有人都說這是他們的習性,可習性到底是怎么來的?
我中了刀勞鬼的病灶,才有了真切的領悟,朊病毒破壞了我一部分神經,讓我的感知出了問題,我會覺得十分干渴,
可我的視力也受到了朊病毒的影響,我分辨不出哪個是水壺,甚至分辨不出什么是水,
在看不到水的情況下,我要忍受極度的干渴,而這個時候雷聲對我來說就非常重要,
打雷,意味著下雨,下雨的時候,我張開嘴就能喝到水,所以雷雨交加之際,刀勞鬼一定會出現,
雷聲和雨聲在他們的耳朵里就是救命的聲音,這讓他們亢奮,這讓他們具有強烈的攻擊性,這就是所謂習性的由來,
至于不下雨的時候刀勞鬼在哪里,我們還需要繼續研究。”
李伴峰贊嘆一句:“能用這么通俗的方式把你的研究成果講述出來,你在道門起源上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
崔提克苦笑一聲:“條條大路通普羅,但有人生下來就在普羅州,我必須要通過后天的努力,來彌補先天的劣勢。”
他拿出來兩粒種子,灑進了土里。
“這是擁有窺修特性的作物,我從附近一位朋友手里買到的。”
這些種子明顯出自張萬隆之手,崔提克是個識貨的,知道能從誰手里能買到好東西。
滴上藥水,種子迅速生長,兩分鐘后,一株牽牛花綻放在了兩人眼前。
崔提克把耳朵貼在了喇叭口上,傾聽片刻,對李伴峰道:“這下邊有只刀勞鬼,從呼吸和心跳來判斷,他應該正在熟睡。”
李伴峰道:“你是想把他挖出來么?”
“那太野蠻,等于掀了別人的被窩,把他給挖出來,他勢必非常暴躁,對后續的交流十分不利。”崔提克對著喇叭口,顫抖喉頭,發出了很奇怪的聲音。
呼嚕嚕嚕 仿佛一團不明液體被氣流推到了嗓子眼,聽得李伴峰想要咳嗽。
崔提克的解釋是:“我正在模仿雷聲。”
李伴峰覺得這不像雷聲,崔提克道:“對于刀勞鬼的聽覺來說,這個聲音和雷聲一模一樣。”
李伴峰皺眉道:“說的好像你是刀勞鬼似的。”
“我可以是!”崔提克的額頭和臉頰腫脹了起來,五官也隨之變得一片模糊。
他沖著牽牛花的喇叭口又發了幾聲吼叫,地上的泥土動了。
李伴峰迅速走遠,崔提克也保持了一定距離。
過了一會,一只刀勞鬼從泥土里鉆了出來,朝著天空仰著臉,張開了嘴。
她在接雨水喝。
是她,這個刀勞鬼是個女子,她的特征很明顯。
等了半天,她沒有接到雨水,干渴和失望,讓她看向了崔提克。
李伴峰在遠處站著,他很想知道崔提克用什么方法和刀勞鬼戰斗。
如果崔提克真能找到消滅刀勞鬼的方法,刀鬼嶺的威脅會降低很多,在處置刀鬼嶺這件事上,李伴峰會有更多的選擇。
崔提克那張腫脹的臉起到了一定效果,對面的刀勞鬼沒急著噴毒,似乎把他當成了同類。
崔提克也沒有急著使用技法,他從懷里拿出了一幅畫。
確切來說,那應該不是一幅畫,而是長短不一的弧線形成的幾何圖形。
起初看上去只是靜止畫面,多看一會,會覺得畫面上有東西會移動。
這是線條導向造成的錯覺,在學校里,李伴峰接觸過相應的知識。
他看了看刀勞鬼的反應。
刀勞鬼走到了畫面近前,用肉段狀的手臂,在畫面上不停摩挲。
摩挲了好一會,刀勞鬼嘴唇一開一合,擦了擦嘴,然后回到了泥土之中。
崔提克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腫脹消失,重新恢復了原樣。
李伴峰很驚訝,崔提克用什么方法制服了刀勞鬼?
崔提克拿著手里的圖畫道:“如果我現在說我是個畫修,你會相信么?”
從他胸口紋身的更新頻率來看,這事還真有可能是真的。
崔提克收起了畫卷,笑道:“我不是畫修,我只是給剛才的刀勞鬼畫了一些水。”
“你畫的那些東西是水?”
“在你的眼里肯定不是,但在刀勞鬼的眼里這就是水,刀勞鬼的視覺系統收到了朊病毒的破壞,他看到的事物和我們并不一樣。”
李伴峰還是不理解:“你剛才畫的那些線條,在刀勞鬼的眼里和水一樣?
他們不也見過真正的水么?怎么會把那樣的線條當做水?”
崔提克拿出一張紙,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鋼筆,在白紙上畫出了幾條平緩的波浪線:“這是畫河流的最簡單的方法,我們為什么會把這樣的線條當做水?”
李伴峰沒法回答。
崔提克收了白紙,笑道:“刀勞鬼的視覺和我們不同,就像我們能把線條當做河水,其他生物也做不到這一點,
當這些線條通過視線傳播到我們的腦海之中時,我們的大腦會生成對應的胺和酶,會生成對應的蛋白質,這些蛋白質在我們的認知之中固化,讓我們把線條當成了水,
可如果我說,這是一種病,你愿意相信么?”
“什么病?”
“能傳染的疾病,”崔提克指著畫面上的線條道,“來自不同地方的人,有著不同的語言、文化和習俗,可他們都把這些線條當成了水,這難道不是一場瘟疫么?
蛋白質讓世間所有的人類都染上了同一種瘟疫,所以我一直相信一件事,蛋白質才是生命的主宰。”
李伴峰苦思良久,居然想不到反駁他的理由。
黃昏,兩人下了山,李伴峰問崔提克:“你有幾分把握?”
崔提克笑笑道:“面對這種特殊類型的生命,我不敢說把握,只能盡力而為,殺光同門是病修的傳統,也是我個人的意愿。”
當天晚上,崔提克用了一夜的時間,調配了一壺藥劑。
準確的說,這不是藥劑,是病灶,崔提克對自己制作的病灶很有信心。
出發之前睡了兩個鐘頭,他跟著李伴峰再次上了刀鬼嶺。
還是之前的那片空地,崔提克把藥劑倒在了洗臉盆里,在洗臉盆周圍擺了六幅圖畫。
每幅圖畫都由細密的線條構成,李伴峰沒有看具體的圖案,他甚至不想多看那些圖畫一眼。
他漸漸能夠理解崔提克的思維模式,有些來自視覺的認知,本身就是疾病。
做好了準備,崔提克給李伴峰做了簡單的解釋:“這六幅畫構成了一個有立體視角的布局,對于刀勞鬼而言,這等于讓他們看見了涌動的泉水,我制造的病原,會被他們當做泉水喝掉。”
“喝了就會死?”
崔提克搖頭道:“迅速致死的病原,不適合做瘟疫的載體,
一個刀勞鬼吃下去藥劑,如果一個鐘頭內就死了,那他很難把病原傳遞給下一個目標,
就算傳遞成功了,傳遞鏈也很容易中斷,必須得讓受感染的刀勞鬼存活一段時間,給他充足的時間把瘟疫散播出去。”
李伴峰道:“如果不下雨,刀勞鬼都在地下沉睡,他們彼此之間并沒有接觸,
也就是說,你的計劃想要成功,前提是被感染的刀勞鬼在死去之前,必須下一場雨。”
崔提克搖頭:“我從來不賭運氣,我做了更加完全的準備。”
他對著地上的牽牛花發出了氣泡音。
“呼嚕嚕嚕”
地面泥土松動,昨天被他們叫醒的那位雌性刀勞鬼,從泥土里爬了出來。
她來到洗臉盆旁邊,用肉段狀的四肢,繞著洗臉盆爬了一圈。
“嗚嗚”.
她發出了不同以往的叫聲,崔提克壓低聲音道:“聽到了么,她很愉悅,她發現了水源!
我已經成功改變了她的認知,我讓她明白了,除了雨水之外,她還能找到其他的水源。”
刀勞鬼趴在地上喝了一大口,李伴峰道:“你就這么點藥劑,當心被她一個人給喝光了。”
“不會!”崔提克很有信心,“藥劑里有特殊的成分,能迅速抑制她的干渴,還會增加強烈的飽腹感,看到了么,她不喝了。”
只喝了一口,刀勞鬼就喝飽了。
崔提克笑了:“她現在想要聯絡她的同類,她有和同類交流的渴望,這是藥劑中的關鍵。”
“嗚嗚”刀勞鬼蹲在地上,連聲嚎叫。
沒過多時,四周的樹叢里沙沙作響。
有不少刀勞鬼在靠近,李伴峰提醒道:“我們是不是該離開了。”
崔提克道:“不要著急,還需要一點時間去觀察,我現在還不能確定感染效率,
藥劑是有限的,吃過藥劑的初代感染者不會太多,接下來要靠他們彼此互相感染。”
十幾只刀勞鬼從樹叢里竄了出來,很快把臉盆里的藥劑喝光了。
他們蹲在地上一起嚎叫,在他們的呼喚下,上百只刀勞鬼聚集在了一起。
李伴峰再次勸了一句:“我們該走了。”
這么多刀勞鬼,一人噴出來一口黑霧,都能要了李伴峰的命。
崔提克依舊從容:“不要急,我們再等一會,服下藥劑后,他們應該不會留意到我們,他們只想和彼此交流,對待同類,他們應該不會使用自己的毒霧。”
“那他們會做什么?”
“讓我猜猜看,他們會彼此爭執,因為他們都想知道水源哪去了。”
崔提克看的很準,刀勞鬼們嘶吼不停,已經爭吵了起來。
“他們還會撕打,他們對水都很渴望,沒喝到水的人應該會有些憤怒。”
這也沒猜錯,有些刀勞鬼已經打了起來,這都是崔提克事先計劃的傳染過程。
“他們還會…”崔提克愣住了。
一雌一雄,兩個刀勞鬼抱在了一起。
崔提克以為他們是在纏斗,結果發現他們有一部分是相連的。
“我沒想到,他們的生命形式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可居然依舊保留著這份本能。”
接下來,大量的刀勞鬼抱在了一起,歡快的吼叫聲,此起彼伏。
崔提克抿抿嘴唇道:“李七,藥劑中的某種成分,似乎用過量了,他們現在過于亢奮,我想我們該離開了,
李七,李七…”
崔提克看向了身邊。
他的身邊沒有李七。
李七已經走了,走了好一會了。
被牽牛花叫醒的刀勞鬼來到了崔提克身邊,匍匐著身子,在崔提克周圍繞來繞去。
崔提克從她身上看出了敵意,這只刀勞鬼在崔提克身上看出了異類的痕跡。
她張開了嘴,有可能要噴毒,也有可能要吼叫。
如果只是噴毒,崔提克或許還能勉強招架,如果她召喚來其他同伴一起噴毒,這對于崔提克而言是致命的,他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控制數量如此龐大的病原。
危機關頭,崔提克放松了對體內病原的壓制,他的臉迅速腫脹起來,五官變得模糊,身軀蓋滿了粘稠的汁液。
看到崔提克變成這副模樣,刀勞鬼的敵意漸漸消失了。
可她并沒有離去。
她繞到崔提克的身后,緩緩摟住了崔提克。
崔提克有很多話想說,但此刻,他不知該用那種語言表達。
一夜過后,崔提克到了山下,憤怒的看著李伴峰:“你把我一個人扔在山上,這種行為嚴重傷害了我們的友誼。”
李伴峰問了一個嚴肅的問題:“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崔提克沒有正面回答:“我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就這么報答我?”
“報答恩情和陪你作死是兩回事。”
“這怎么能叫作死?我們在共同化解一場災難!”
“災難化解了么?”
崔提克沉默片刻道:“過程有點曲折,我沒想到刀勞鬼的生命力如此頑強,我制造的病灶,不能殺死他們,但我們也取得了一定成果。”
“什么成果?”
崔提克道:“以前,每到雷雨交加之際,刀勞鬼就要出現,因為他們要喝水,
而今在病灶的作用下,他們的身體特征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改變,他們能夠通過視覺感應,主動尋找水源,
這就意味著,以后出現雷雨的時候,我們不用擔心遭到刀勞鬼的偷襲,雷電和刀勞鬼的行為已經沒有必然的聯系。”
李伴峰腦仁一響,低聲問道:“能不能說的直接一些?”
崔提克沉吟片刻道:“就是不用打雷,他們現在也能出來。”
寒風吹過,李伴峰抬起頭看著崔提克道:“我上山之前就該把你打死。”
崔提克嘆口氣道:“不用這么悲觀,我會對病灶再做出一些改良,下一次我保證會有更好的結果。”
“下一次是什么時候?”
崔提克思索許久,看了看刀鬼嶺道:“這不取決我,取決于他們,病灶讓他們有些興奮,
畢竟能自己找水了,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值得興奮事,就目前的狀況而言,我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能平靜下來,也許他們永遠都不會平靜下來。”
李伴峰看向了刀鬼嶺,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
崔提克回了自己的營地,李伴峰準備回隨身居,走在半路上,一名穿著灰色風衣的男子,攔住了去路。
楚少強走到李伴峰近前,面帶笑容道:“我不喜歡把人往壞處想,可有件事情我真的弄不明白,為什么我最近遇到每一件爛事里都有你!”
李伴峰道:“你是為了刀鬼嶺來的?”
“是!”楚少強沒有否認。
“是你把刀鬼嶺送到這來的?”
“不準確,”楚少強搖頭道,“我把刀鬼嶺送來的呃途中,用來指路的天心石不見了,一共五塊,你或許知道它們的下落。”
李伴峰沒有回答,繼續問道:“你想把刀鬼嶺送到什么地方?”
“這事不能透露給你。”
“如果你想讓我幫你,必須跟我說實話。”
楚少強猶豫片刻道:“這是貨郎的吩咐,讓我把刀鬼嶺轉移到別處,具體什么目的,我也不知…”
話說一半,楚少強說不下去了。
他正在吐肥皂泡,玫瑰香的。
這件事情他一直想不明白,在圣賢峰上,他對圣人說過不少謊話,內州派人質詢,他也說了不少謊話,在這些場合,他都沒有出現過異常。
唯獨見了貨郎和李七,只要一說謊話,就要吐肥皂泡。
他也不知道貨郎給他吃下去的那塊胰子什么時候才能消化干凈。
李七看到了肥皂泡,自然不會相信他的謊話,楚少強又想了一套相對委婉的說辭:
“這件事情其實和貨郎無關,但我這么做,是普嚕嚕嚕羅州…”
說“普”字的時候,他吐了一連串的肥皂泡,嗆的自己直咳嗽。
李伴峰對楚少強十分失望:“你再編個像樣點的借口。”
楚少強用手帕擦了擦嘴:“算了,跟你說實話吧,我要把刀鬼嶺送到圣賢峰,圣賢峰上的圣人想要刀鬼嶺。”
“要刀鬼嶺做什么?”
“他想要一支軍隊,以此恢復他昔日的身份。”
“他的身份是什么?”
“他是前朝最后一任皇帝,因為輸掉了戰爭,丟掉了江山,他的江山分為兩部分,一部分被皇族掌控,成為了今天的內州,另一部分就是現在的普羅州。”
這次楚少強沒吐肥皂泡,他說的是真話。
可李伴峰聽不明白:“內州被皇族掌控,圣人為什么不回內州?他難道不是皇帝么?”
楚少強道:“我對他的過往知道的不多,他確實在內州生活過一段時間,因為無法忍受皇族的欺壓,他離開了內州,占據了圣賢峰乃至整個賤人崗。”
“皇族欺壓皇帝?”李伴峰更聽不明白。
“因為皇族已經徹底被內州人操控,至于內州人的來歷,我說不清楚,我只知道原本不屬于這個世界。”
李伴峰大致捋清了其中的邏輯:“圣人想把刀鬼嶺上的刀勞鬼變成自己的軍隊,以此征服普羅州?”
楚少強點點頭。
“你是內州派來的,為什么要聽圣人的命令?”
楚少強道:“其實這也是內州的命嚕嚕嚕…”
肥皂又噴了出來,楚少強又撒謊了。
李伴峰搖頭道:“這不是內州命令,這是你和圣人之間的交易。”
楚少強點頭道:“是的,葛俊蟆死了,他是內州人,這不是我能承擔的后果,
如果我想活下來,必須要有人幫我把事情承擔下來,
圣人替我把事情擔了下來,作為報償,我必須把刀鬼嶺送到圣賢峰。”
“刀勞鬼的心智和人類完全不一樣,圣人拿什么來操控他們?”
“圣人掌握了在一定范圍內操控雷雨的手段,這就等于掌握了刀勞鬼的進退基礎。”
李伴峰皺眉道:“就憑這個?單憑雷雨就想操控刀勞鬼?”
楚少強道:“我跟圣人說過,這離一支真正的軍隊還很遙遠,
但圣人認為只要掌握了雷雨,就已經掌握了馴化刀勞鬼的基礎,他認為這是他宏圖霸業的開始。”
李伴峰憋著嘴,鼻子不斷的抽動。
楚少強道:“我知道圣人的想法有些不切實際,他能操控刀勞鬼的幾率也不算太高,所以我答應把刀鬼嶺交給他,
而今天心石丟在了這里,你也恰好出現在了這里,你要是說你和這件事沒半點關系,我肯定不信,
可如果你愿意提供一些幫助,幫我把天心石找回來,我也會給你一筆豐厚的報酬。”
李伴峰思索許久道:“幫你也不是不行,可你丟了五塊天心石,想都找回來,難度太大。”
楚少強道:“至少要找到兩塊,否則刀鬼嶺動不了。”
李伴峰道:“兩塊倒有點希望,不過要看你能出多高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