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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到底誰是筆?

  看到葛俊蟆的尸體,何才元身體顫抖了一下。

  貨郎笑道:“難受么?你主子死了,你是不是特別想磕一個?你可以磕一個,我放你過去。”

  何才元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他是真傷心。

  猶豫了片刻,他沒去磕頭,長嘆一聲道:“葛大人待老朽恩重如山,而今就這么走了,卻讓老朽痛如刀絞!”

  貨郎嘆道:“難得你這份忠誠,早知道讓你再見上他一面,

  不過現在也不遲,這蛤蟆走路不快,伱立刻啟程,黃泉路上還能追得上他。”

  何才元擦擦眼淚,搖搖頭道:“斯人已逝,老朽再無牽掛,今后愿追隨于閣下,鞍前馬后,任憑驅遣。”

  貨郎笑出了聲音,從夜幕之中緩緩現身,推著貨車來到了何才元近前。

  以他的身份和實力,再加上走南闖北的職業,什么人沒見過?

  可何才元這類人物,總能給貨郎一些驚喜。

  “你先說說,這只蛤蟆怎么來的普羅州?是誰指使他來的?我想看看到底是誰壞了規矩。”

  何才元道:“其中詳情,老朽暫且不知。”

  貨郎看著何才元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還留你做什么?”

  何才元趕緊改口:“我聽到過一些風聞,有人曾說葛俊蟆因為意外,誤入了墨香店,被地頭神困住,出不來了。”

  “誤入?”貨郎笑道,“一不小心出了內州,然后誤打誤撞進了墨香店,是這個意思吧?”

  何才元不傻,他知道這話不可信,趕緊解釋道:“這只是傳聞,勞煩主子給老奴三天時間,老奴必定能查明此事。”

  貨郎起了身雞皮疙瘩。

  這才說了幾句話,何才元已經主動叫主子了,而且還自稱老奴。

  “你是真心想跟著我?”貨郎半坐在自己的貨車上,隨手擺弄著撥浪鼓。

  何才元撩起長袍,跪在了地上,給貨郎磕了個頭:“老奴愿把這條性命托付給主子!”

  貨郎點點頭道:“行,你這條命,我收下了。”

  旁邊的楚少強看得非常清楚,他知道貨郎不可能饒過何才元。

  只是他沒想到,何才元猛然掀起了落在地上長袍。

  在他長袍下方,有兩個用血寫下的大字。

  一個“網”字,一個“殺”字,迅速飛向了貨郎。

  這兩個字,是何才元向貨郎求饒的時候,偷偷寫下的,

  “殺”字是為了和貨郎戰斗,這點非常容易理解,楚少強想不明白,這“網”字是做什么用的?

  想用一張網困住貨郎,未免有些兒戲,可這“網”字不是一張網,一筆一畫,層層疊疊,嵌套了數百個細小的“網”字。

能在貨郎眼皮底下寫出這“網”字,足見何才元的手段,按照何才元的推斷,貨郎肯定先要打散“殺”字,再對“網”字出手,屆時數百張網一起張開,能為何才元拖延一點時間,有這一點時間,他就有機會從貨郎手上脫身  看著兩個字飛了過來,貨郎依舊坐在貨車上,拿著撥浪鼓左右一晃,輕輕松松接住了兩個字。

  數百張網一起張開,沒纏住貨郎,纏住了撥浪鼓。

  貨郎笑了,何才元哭了。

  他知道貨郎很強悍,但沒想到強悍到這種地步。

  貨郎用手一撥,把層層絲網全都撥開,鼓面露出了何才元的血跡。

  “這是你的血?”

  何才元起身就跑。

  貨郎左手攥著鼓面,右手攥著鼓柄,兩手輕輕一擰,何才元整個人呈麻花狀,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汗水順著楚少強的臉頰不停滑落,貨郎看著楚少強道:“該你了。”

  楚少強哆哆嗦嗦道:“我不知道葛俊蟆為什么會來墨香店,我是收到了內州的消息,說他被困在了這里,只要救他出來,就不再追究秋落葉的事情。”

  “真的只知道這些?”

  楚少強連連點頭:“我沒膽子騙你,我說的都是實話,要是能放我一條生路,我感激不盡,如果一定要殺我,勞煩您給個痛快。”

  貨郎走到楚少強近前,拿了塊麻布,抖落抖落,給楚少強擦了擦汗:“看把你嚇得,這汗擦都擦不干凈,我給你塊胰子(肥皂),你拿去洗洗吧。”

  貨郎一伸手,貨車上飛過來一塊胰子,貨郎拿在手上聞了聞:“玫瑰香的,你嘗嘗。”

  說完,貨郎把胰子塞進了楚少強嘴里。

  由不得楚少強反抗,這塊胰子直接鉆進了楚少強的喉嚨。

  濃烈的玫瑰香氣,帶著泡沫,順著食道往上反,楚少強不敢掙扎,連泡沫都不敢吐出來,老老實實在原地站著。

  吃了這塊胰子,楚少強心里清楚,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但他也知道,除非貨郎同意,否則這塊胰子再也出不來了,今后他要做很多事情,具體什么事情,得看貨郎的吩咐。

  “去吧,洗臉去吧。”貨郎一揮手,楚少強撒腿跑了。

  貨郎走進了森林,看到李伴峰正在用膠布纏傷口。

  “這西洋人的玩意不管用,就能止個血,我這有雪花膏,給你擦點,傷口好得快,還不留疤痕。”

  李伴峰冷哼了一聲:“你什么時候來的,是不是早就來了,就看著我在這挨打?”

  貨郎一臉嚴肅道:“哪能呢,我剛到!”

  “有多剛?”

  “你剛才聽到幾聲鼓響?”

  李伴峰回憶了一下:“咣當當當,四聲。”

  “不對,”貨郎搖頭道,“是當!咣當當當!五聲,我先打了一聲,把那蛤蟆弄翻了,然后就立刻出來救你了。”

  “當一聲就弄翻了?”李伴峰不信,“再者說了,我一直在門口守著,你從哪進去的?”

  “你說那座湖?那里入口不止一個,現在還不知道葛俊蟆是從哪個入口進來的,也難為那書生在里邊扛了那么久。”

  那書生?

  “你是說墨香店的地頭神?”李伴峰正想問這事,“這的地頭神怎么變成那模樣了?不分敵我,見人就打?”

  “這不能問我呀,”貨郎苦笑一聲,“我賣了一支筆,結果被用成了這副模樣,我看著也心疼。”

  “你賣筆?”李伴峰拿起了自己的判官筆:“這是別人送我的,不是你賣給我的。”

  貨郎搖頭道:“說的不是你,是你的判官筆。”

  “你賣給我的判官筆一支筆?”這話說的都繞舌頭,李伴峰皺眉道,“你能說得明白點么?”

  “你聽不明白?”貨郎笑道,“問問你家判官筆呀,三句話能猜出來意,五句話能猜透人心,你看看他能不能猜的明白?”

  這話不是形容慕容貴的么?怎么變成判官筆了?

  判官筆在旁回應了貨郎一句:“猜個屁。”

  “粗俗!”貨郎聽見了,“跟著這俗人待久了,慧業文人也學壞了。”

  李伴峰拿起判官筆道:“他就是慧業文人?”

  貨郎點點頭道:“是,墨香店第一大才子,天生與文字結緣的就是他,

  慕容貴原本是個窮書生,年輕的時候,靠著一身學識攢了一份家業,

  修為還在地皮的時候,他在墨香店已經很有威望,成立了一大幫門,名叫墨客幫,

  當時的墨香店,地頭神名叫八斗墨客,名字被用在了幫門上,八斗墨客非但不生氣,反倒對慕容貴頗為賞識,將他收作了弟子,

  八斗墨客用了特殊手段,讓慕容貴跳過內州,到了云上,把墨香店的地界交給了慧業文人,八斗墨客不知所蹤,

  從那以后,慕容貴就成了墨香店的地頭神。”

  李伴峰看著判官筆道:“這事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判官筆醞釀許久道:“太長。”

  李伴峰問貨郎:“為什么慕容貴會變成判官筆?”

  貨郎嘆道:“這里邊有很多事,細說起來不知要說多久,世人都以為慕容貴擅長揣度人心,猜對了天經地義,猜不對罪大惡極,

  試問手段再怎么高明,誰能每次都猜那么準?就算猜準了,誰能每次都應對那么妥當?

  做一家之主,家里有事都怪他,做一幫之主,幫里有事還怪他,成了一地之主,地界上有事都賴他,

  墨香店到處都是文人,文人那張嘴你也知道,說話拐彎抹角不好猜,遇到一點小事筆誅口伐不算完,

  再加上墨香店這地方特殊,得讓不認字的想認字,認了字的接著學,有學問的加倍學,光是維持地界上的規矩,已經讓人精疲力竭,再加上揣度人心,慕容貴實在扛不住了。”

  說到這,判官筆喊了一聲:“老賊跑了!”

  哪個老賊?

  貨郎道:“他說的是八斗墨客,離開墨香店那天,他特別的高興,

  當了幾年地頭神,慕容貴變了,徹底變了。”

  李伴峰問:“變成什么樣了?”

  貨郎拿起判官筆,在柳樹下寫了個“慧”字,地頭神的住處呈現了出來。

  他帶著李伴峰穿過了冰封的湖面,進了竹林里的一座閣樓之中。

  墨香店的“地頭神”,此刻正在閣樓里,湖里的蛤蟆被貨郎殺了,他也不需要在湖面上發力,但依然在書案奮筆疾書,寫的不是“殺”和“戰”,他寫的都是墨香店的三條規則。

  “盲者當愧”、“文者當勉”、“世人當習文”。

  貨郎指著墻壁道:“這是慕容貴當年留下的字。”

  李伴峰抬頭一看,那四個大字,筆法厚重,氣勢雄渾,內容是:老子不猜!

  貨郎聳聳眉毛:“他不猜了,什么事都不管了,外州有一句話,叫擺爛,你知道么?”

  李伴峰點頭道:“這個我懂。”

  貨郎接著說道:“因為他擺爛了,墨香店出了不少事,我賣了一支筆給他,這支筆有靈性,能幫他維持地界上的秩序,

  我是想讓毛筆幫他分擔一些事情,誰知道慕容貴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偷偷入了懶修道門,用了懶修道門的手段,把文修的修為給了筆,

  他把自己變成了筆,把筆變成了地頭神,他假扮成法寶,流落到民間,逃出去了,

  可憐我好好的一支筆,這么多年兢兢業業守著這地界,靈性還在,可靈智被消磨的所剩無幾,

  而今不分敵我,見人就打,多虧他還認識我,沒有對我下手。”

  說話間,貨郎心疼的拍了拍這位“地頭神”。

  “地頭神”抬起頭,盯著貨郎看了好久,然后張開嘴,一口咬在了貨郎手上。

  “松開,快松開!”貨郎連蹬帶踹,把手拔了出來。

  這口咬得狠,疼得貨郎直哆嗦。

  李伴峰看著判官筆問道:“你是怎么把修為傳送一支筆的?”

  “哼!”判官筆回應了一聲,翻個身,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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